也或许,对别人他是不会这样的,只是对她如此。因为她孤家寡人,无依无靠,又似乎是朱棣的囚徒。
她咬了咬牙,扭头对杜鹃道:“早饭准备了吧,给郡王也准备一份。”这么早出来,估计是没吃早饭的了。
朱高煦听到声音,扭过头看向喜宝。晨起时候,她面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之态。少女的娇憨,便尽展无遗。
朱高煦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喜宝做了个请的姿势,便朝着膳堂而去。
两个人分坐长桌两边,离的算比较远了。
朱高煦只是看着喜宝,他精神也蔫蔫的。不知道朱棣跟他说了什么……
“郡王,我不过是一只金丝雀,不管在哪里,都只是个小人物而已。你之所以喜欢我,是因为我懂医术,我粗俗穷苦不得不自立。而你身边的女人,多是富有的,有才华的,温婉矜持的。我的特别,不是因为我真的比别的女孩儿好,而是因为我穷,我没有依靠。一旦我开始依靠你,慢慢的,就会变成其他女孩儿一样的女孩。所以,你如今的喜欢。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不比执着于我,你需要的,不是在困境中的金丝雀,你需要的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喜宝捏起一个酥糕,一边吃,一边喝豆汁儿,语气淡淡的,就好像最知心的大姐姐在开导一个迷途的少年。
朱高煦的脸色本来还是平和的,听到喜宝的话,却猛然怒了。他‘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就走了出去。不等喜宝和众人反应,已经出了二门。一转身,身影就不见了。
喜宝看着那个背影消失,有些愣神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叹了口气。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将剩下的早点吃掉了,才站起身走向外屋。
看着院子里的下人们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她就知道,大家心里都在猜疑吧,这对王府父子。居然跟她有所瓜葛,这的确算很大的八卦了吧。
到了木金堂,杜如林早就在那里坐着了。早上病人不多。来买药的,医馆里的旁人便能帮忙抓药了,紫荆和紫薇也都是好手。
赵玉风如今的轻快很好,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手臂在长新肉。每日里痒的厉害,他却没用开药。只说痒是好事,都自己忍下了。
他送出去的家书已经有些日子了……喜宝扭头看着在院子里喝茶看书的少年,他也坐的很稳。他父亲的情况和家里的情况都派人去打听了,他就这么坐着等着。
虽然要不坐着,他也未必能做什么,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稳坐如此的人,也不是普通情商就可以做到的。
喜宝收回目光,还不待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门口便突然开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丫头,跑到喜宝跟前便道:“就等太医了,已经在门口等了一早上了,曹医士,您……刘大人府上的。”
喜宝扭头看着小丫头,点了点头,跟杜如林交代了几句,便出了门——她今儿早上还很忙。
看样子刘夫人已经跟刘老爷说了,这是要她上府上看诊了。
下了府门,喜宝便被引着进入了后宅,刘老爷坐在院子里,刘夫人乔氏的院子里,昨日下午那个小圆桌边,四周依然围了不少人,眼睛盯着,似是防备着谁一般。
喜宝跟着进去后,依言坐在小圆桌一边,乔氏站在刘老爷身后,若不是她梳着妇人的发型,穿着神态带着妇人的温吞和成熟,只怕会有人误会她是刘老爷的女儿。
刘老爷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面色却不太好,人有些显老。
喜宝坐下后,朝着刘老爷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刘老爷虽然开口招呼,表情却不善。
一个人说他不能生,别管这人是出于好意的医生还是什么,都会不爽吧。
刘老爷跟喜宝交流了几句,不过是询问刘夫人的身体。喜宝只言好,好的不得了。瞧着刘老爷面上真诚的关系,喜宝忍不住想,乔氏虽然以年少来做刘老爷的继室,但是真的一点不亏。在这个时代,年纪、身份……什么都是虚的,真的有吃有穿,夫君又真心相待,比什么都强。
“请。”寒暄了片刻,刘老爷拉着刘夫人坐在他身边,才将自己的手腕递给喜宝。
喜宝在刘老爷手臂上按了层纱,才将手指头压下去,诊起脉来。
脉搏窄细,且速度较快,显然阴虚内热。
“舌头。”喜宝开口。
刘夫人见刘老爷挑眉,忙低声道:“伸出舌头给大夫看看。”
刘老爷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伸出舌头。
喜宝看了看,舌质淡白。
“可常有拉肚子的情况?”喜宝又问。
“喝了热汤后……或者有时候饮食不当,会。”刘老爷答。
“频率高吗?”喜宝追问。
刘老爷皱着眉头停顿了会儿,才答:“比之常人高了些,不过我打小如此,习以为常了,也没什么大碍。”
喜宝皱起眉,“你这样瘦弱的身材,也是自小如此吗?”
刘老爷看着喜宝皱眉的模样,心里有些紧张,却也没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
随即,喜宝突然朝着刘夫人招了招手。
刘夫人便站起身坐在喜宝身边。
喜宝忙俯下身子在刘夫人耳边道:“你问问老爷,做梦遗精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了**经验后,有了长期稳定服侍的侍妾和夫人后,可是也一直有这样的情况?”
刘夫人红着脸便到了夫君身边,同样是伏在耳边低声问了。
刘老爷眉头皱的更紧,但是看着夫人表情热切,只好配合的在夫人耳边答了。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其实有没有嫡子并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希望她开心就好。有没有孩子,他不那样介意。
刘夫人又到喜宝耳边低声转话:“打小就有,到现在的。成亲纳妾后,只是减少,并没有完全消失。”
喜宝点了点头,伏在刘夫人耳边低声问:“云哥儿多大了?”刘老爷这唯一的儿子,几岁了呢?
“四岁了。”刘夫人依然跟她说着悄悄话。
喜宝这才抬起头,朝着刘老爷,直接问道:“刘老爷,您是不是常觉得腰酸脊背酸软?偶尔会头晕目眩?常有心悸的症状,但是又不影响正常生活,就没当回事儿。且比旁人胃寒,但是又不会生病,所以也不在意。腰酸之后几日,又会好了,便只当是操劳过度而已?”
刘老爷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可是兰儿跟太医说的?”
(102)要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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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人摇了摇头,“是曹大夫问出来的,她……她一问的轻快,老爷您倒是都有的。”
刘老爷抿着嘴唇,眉头皱的死紧,难道这些年不孕,是因为他?
“可是往常其他医士诊治了,都说我们全没问题。”刘老爷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喜宝呵呵一笑,“不能说旁的大夫们是庸医,只能说旁的大夫们做医士,特长不在此。”
不孕不育症,古今都是重症,是关乎民生最重要的一项之一。
刘老爷憋着半晌没说,突然想起什么般,猛然抬头,不悦道:“我……这么说,我是绝不可能有生育能力了?一直以来,都不能生?”因为急切,他的声音不免有些大。
刘夫人忙捂住了刘老爷的嘴巴,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喜宝摇了摇头,“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哪怕是被医生判定了是必死无疑的人,也可能活个十年八年的,人世间的事情,不能这样来百分百的预测。您……您要是不确定,便滴血认亲吧。”
刘老爷嘴唇微微哆嗦,半晌不言。
刘夫人便拉着老爷的手臂,沉默的陪着。
喜宝却不会出言安抚什么,她的身份也不合适。便只提笔而写,开始开方子。
在交给刘老爷的本子上,她只写了服用方式,随即抬起头看着刘老爷道:“刘老爷如果愿意试试医治,请派人来随我取药吧。”
刘夫人立即热切的看向刘老爷。刘老爷还沉浸在思绪之中,面色苍白难看,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喜宝不方便多留,便匆匆离开了。
刘夫人陪着刘老爷坐着,朝着喜宝投了个不好意思的眼神,喜宝只微微一笑,便洒然走了。
刘夫人没送,只陪着老爷,喜宝独自匆匆离开。
刘府里。要变天了……
从刘府回到木槿堂,喜宝坐在柜台后面,拄着腮帮子发呆。这几日内,经历了太多事情,她都还没有仔细思索过。
一件件似乎都不寻常,似乎都可能对一些人产生巨大的影响,但是喜宝却不想去仔细想……
她就想这样发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存在。
杜如林坐在柜台另一边,同样在发呆,时而低头拨两下算盘,时而抬起头发呆片刻。过了不知道多久,杜如林才突然扭头对喜宝问道:“你说。我这样一个戴罪之身,能科考吗?”
喜宝扭头看了眼杜如林,“杜先生。你资质好的很,从这些日子瞧你看书的速度,我就知道你记忆力好,理解力好,聪明。过目不忘……”喜宝还想夸奖,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科考是改变人生,改变阶层的最脚踏实地的路之一,我建议您试试。”当大官,光宗耀祖。
“可是我父辈本来就是官宦之间,却受牵连入狱,虽然罪不致诛九族,却也让我成了奴,我这辈子,还能翻身吗?”杜如林扭头问道。
她看向杜如林,曾经的罪,换了一代皇帝,也不会带在身上,允文一朝对文官甚好,朱棣一朝也又是一番天下了,怎么会没机会翻身?
“机会多的是,你只要时刻准备着,让自己有身份,有成绩在那里摆着,总能把握住机会的。”喜宝诚恳道。
杜如林深深的看向喜宝,看着她眼睛里面的希望和光彩——这个姑娘,浑身充满了正能量,跟着她相处的久了,就觉得,好似整个人生未来,并不似自己想的那么灰暗,他又重燃了希望和斗志,有了也许自己不该存着的野心。
他摸了摸心口,低头又开始拨弄算盘,过了一会儿,算盘一推,便看起书来。
喜宝还想说,自学成才机会不大,最好还是要接触名师清流,走进读书人的圈子才好。可是想想自己的现况,再看看杜如林,她没有吭气,转而又发起呆来。
赵玉风的伤势长的非常好,按照喜宝的饮食和保养情况,恢复的也很赞。几乎是每一日都有喜人的前景趋势。
喜宝正发呆,赵玉风便从偏院儿走了出来,他在正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便走到喜宝面前,看着喜宝在发呆,他微微一笑:“我住了这么久,却一分钱没付,曹大夫不急吗?”
喜宝看着赵玉风,瞧着他面上开始恢复的一些神采,似乎就在对她说,他曾经过的,也是风光的生活。
她抿了抿嘴唇,“官府对你们这次的损失,给了一些补偿给我们这些医士,作为救助灾民的诊金。至于你要付的诊费,到时候给官府衙门送锦旗之类的吧。”她不差这个钱,她差的是自由。
如果钱能让她自由,她就疯狂攒钱。可是她缺的不仅仅是钱,她没身份没地位,有再多钱,能跟燕王抗衡吗?
可笑。
赵玉风看着喜宝又变得有些落寞的神情,不会是因为想到自己不会给她诊费,而觉得情绪低落了吧?
“我收到家里的回信了,爹没了……”赵玉风突然坐在喜宝对面的病人位置,低声说道。
喜宝抬起头,看着赵玉风,抿了抿嘴唇,“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说爹是一剑毙命的,没遭罪……”赵玉风说罢,低头半晌未语,看喜宝一脸无措的瞧着自己,他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生老病死我看的很开,人谁没有这一天,至少我爹能享的福都享了……”说着,他豁达的耸了耸肩膀,脸上落寞的表情却没有消散——他一直在昏迷中,没能看到父亲最后一面,现在父亲已经被送回老家,他现在身无分文,只能等着家人来接,护送他南下归家,送送父亲。
“你说的对,谁没有一死,我们医生将这个看的更淡,生是必然,死也是必然。生的喜悦,死的坦然,人活一世,看的过程,结局多半如此,万物归宗,不虚此行罢了。”喜宝呵呵一笑,将自己手里的茶杯对着赵玉风的茶杯一碰,笑容又温暖了起来。
杜如林靠着椅背,看着那个以茶代酒,一饮之下似也解千愁的姑娘,他捏了捏手里的书页,低下头,继续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103)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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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凤离开的日子,突然就来临了,喜宝还有些措手不及。
似乎也习惯了每天早晨和晚上检查赵玉凤的伤势,在他面红耳赤之际,捏着他的胳膊翻来覆去的看。
这之后,他突然离开了,这段时间,用做什么来填补呢?
喜宝有些念旧的伤感起来,她站在木金堂门口,看着那几匹豪华马车,和后面的镖师们,没有商货,他们就是为了保护赵大少爷而来。
应天了生堂的大少爷,如今,也就是了生堂的当家了。全国各地,无数分行,算的上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了,虽然开的是医馆,却靠买卖药材发家致富。
可见,当今社会,医师药品,的确是非常难得的,怪不得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钱人才看的起病……
赵玉凤是被抬着进的木槿堂,来时还倍受争议,手臂几乎就没了。
赵玉凤从来没跟她说过谢谢,但是从他的语气和眼神里,她知道他心存感激。有的人,感激全放在语言里,说的多了,做的却是另一套,以怨报德的也有。
有的人,却一句话都不多说,只是在行动上,让你看见他的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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