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县入户住了下来。
当初陈家接她入县城,并未对外说起她的名字和身份,她倒也不怕让人家知道她是谁。
喜宝跟着朱管家到城南宅院,三宅一院一仓房,大宅5间一体,小宅各两间,估计是下人住的。
朱管家一双浓眉,温和的长眼睛,眼尾的皱纹显得更加慈祥庄重,很有大家管家的风范。
宅院内的屋子虽然破了,却多有修缮,虽然不如新房华丽,却也是好住的,对喜宝来说,已经足够了,院子里很多盆栽,本身的布置非常好,甚至还有一些花盆等等家具和摆设。
“这些都给你留下吧,不要的,可以卖掉。”朱管家开口道,随即又为喜宝介绍了井在何处,灶台等等情况,喜宝越看越是喜欢。
喜宝看着朱管家亲力亲为,一副不怎么舍得这老宅子的模样,心里只觉得这老管家可亲可靠,便更是笑的甜甜的,虽然长的干瘦黑黄,但是一双眼睛发着光,笑
容透着自信,神采奕奕的也可爱起来,她也不自卑,直接跟朱管家套起了近乎,以后街坊邻居的,她还是要拍拍人家马屁的,“谢谢朱伯伯,我们来到合肥县,人生
地不熟的,真是遇到贵人了。”
朱管家身后的小仆朝着喜宝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喜宝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小子居然直呼朱管家为朱伯伯,很是不合适一般。喜宝接收到了那小仆的眼神,也知道所有其他比她看起来更高贵些的下人们,甚至街坊邻居们都是管朱管家尊称,而不敢这样套近乎。
喜宝却不在意,朱管家见喜宝表情自在,仿佛早习惯了与他这样身份的人如此亲近,朱管家对喜宝的身份倒有了几分怀疑,这样的气质的小子,的确不像是毫无
底气的穷孩子。他估摸着喜宝父母也是他这样身份类似的人家,他对这孩子倒爷有几分亲近,更是喜欢她脸上的纯净端雅笑容,便也自在的承了喜宝的称呼,温和
道:“日后就是邻里了,你们新到合肥县,有什么困难,互相都好照应的。”
喜宝哈哈一笑,“那朱伯伯晚上请我吃饭吧,我没什么行礼,晚上就可以搬过来住,院子里还没什么储备粮,朱伯伯管顿饭吧。”她舔着脸嘿嘿笑,笑容谄媚却
透着几分灵巧可爱,朱管家本来并不是好亲近的,拒绝的话在嘴边遛了一圈儿,望着喜宝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心里突然一软,便鬼使神差的应下了,随即愣了下,便
立即恢复爽利模样,这个人情便大大方方的送过去了。
喜宝立即欢天喜地的笑,随即收好房契,便笑道:“谢谢朱伯伯,我想去买点用度,能不能跟您借一位属下,做做我的向导?”喜宝说罢,朝着朱管家身后那一直对喜宝怒目而视,怨愤她居然跟高贵的朱管家拉关系的那个二十冒头年纪的小仆望去。
这回朱管家都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看着喜宝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居然一点儿没有抗拒,也忍不住被喜宝的气势给驯化,瞬间便接受了‘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这个设定。
朱管家朝着身后的朱炎看了一眼,道:“你跟着曹小侄去买点儿东西,到时候也好帮把手。”
朱炎不敢置信的朝着朱管家望去,但是习惯了听话的他,尽管心里各种不爽,却还是在朱管家淡然的眼神下,点头应了声是,喜宝似乎很高兴的朝着朱管家脆生生的唤了声‘谢谢伯父’,便高高兴兴的带着朱炎出了院子。
朱管家这才愣了下,这还得他帮着那小子锁院子关门……
“朱伯,这小子也太自来熟了。”朱管家身后的一名护卫忍不住开口道,他自小跟在朱管家身边保护,与朱管家更亲近些,便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
朱管家点了点头,“可我总觉得那小子虽然看起来干瘦穷酸,但是气质里却带着一种优越感,就好像他本来不是个仆人似的。”
年轻护卫扭头朝着那小子走远的方向望去,看着那小子行走间背脊挺的直流,步伐自信,走路时不贼头贼脑,想起他刚才说话时也是不卑不亢,立即也觉得那小子不像仆人了。
只是,如果不是个仆人而已,却又哪有哪家的公子少爷出门是不带仆人独自出行的?又或者,是大户人家的仆人,见多了世面,所以小小年纪也沾染了些贵人们的气势?
这一日,城东陈府内死了个未过门的大少爷未婚妻,陈二公子失去了个被他扔出后门的‘可怜少女’的踪迹,而城南官衙后街有一位曹小子买下了个不小的宅院,茫茫然却自信的开始了反差极大的新生活……
……………………………………
资料显示,明朝户帖和路引上都会显示性别,咱们且无视这点吧,呵呵,听说读者大大都是宽容滴伟人捏~~~~
(4)天生喜人()
“床褥在哪里买?”喜宝压根儿也没客气,简直当自己是个大家公子,直拿朱炎当个下人使唤。朱炎本来想好了要跟喜宝好好别别劲儿,给喜宝造造反,训斥这小子一番。
可是在喜宝淡笑却自有一番领导气势的指挥和引导下,他居然没办法开启话头,反而一直被喜宝占主导,走了小半个时辰后,他再蠢笨也突然恍然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能够压下对方的气场。
朱炎开始一边回答喜宝的问题,为喜宝介绍一些合肥县的事情,一边开始观察这小子起来,十来岁的年纪,听他说话看他眼色,瞧着像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偏偏长的瘦小的跟个十岁小儿似的。
只是这小子虽然说话并不颐指气使,笑眯眯的却自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口气,好像朱管家似的,天生习惯了指使别人。
喜宝虽然摆出了领头者的气势,却并不是让人不爽的那种高人一头的去压朱炎。朱炎最初跟她上街时,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算老几。可是走了一会儿,随着喜宝轻声询问,慢慢跟他交谈,以一种优雅睿智却和善的态度接受他的一些指点后,朱炎却开始被喜宝潜移默化,居然就不再讨厌她了。
才没多一会儿而已,他就彻底被喜宝的情绪给感染了,朱炎有些疑惑自己的情绪,却也懵懂的不太能分析出个一二来。
慢慢的,便开始热心起来,有了一种自己身为大哥哥的仗义驾驶,主动给喜宝介绍这,指点那起来,又不说重话,自然的对他生起一种亲切而尊重的情感来。
喜宝一直淡淡而笑,心里却在感叹眼前这小仆的淳朴来。感情直接,什么情绪都写脸上,憨直的让人惊叹。
半路上,朱炎就帮喜宝雇了个手推车夫,当然是喜宝掏钱,两人将买的东西放车上。喜宝买了不少的被褥和一应生活用品,朱炎是朱管家培养的,对合肥县内哪儿东西好东西便宜,各类东西的价格都有概念,给喜宝提出了不少建议。
喜宝路上也给朱炎买了些东西,自然而然的送给朱炎,既不表现出送礼的谄媚,也没有施恩的姿态,一副一家人买东西,我的就是你的,给你是应当该的架势。
朱炎接过东西,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喜宝强送了礼物,又说不出谢谢的话,甚至反应出感激的情绪都好像会令人尴尬。从来不轻易拿别人东西的朱炎,居然就这样被顺理成章的送了礼物,还收的莫名其妙,然后不等他的思绪在此多停留,人家喜宝已经开始做其他事情,好像把刚才送礼物的事情给忘记了似的。
所以当喜宝带着朱炎和推车雇工回到她刚买下的院子时,生活必备品,喜宝已经非常系统的都买到了,还在朱炎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给他塞了不少东西。
将东西简单的摆设布置了一番,喜宝便欢天喜地的跟着朱炎来到隔壁朱府上,欢快是蹭饭吃~
喜宝买的院子距离朱府后门更近,于是两人直接从后门进入。
朱府新府‘装修’的非常富贵,却又低调而具有一股说不出的底蕴来,显示出大家风范。
喜宝一边打量,一边开始转脑子,猜测这家子的来历。
路过一处牲口圈时,喜宝一阵惊叹,太另类了,居然自己圈养牲口,供自己吃喝!喜宝瞧着那些公鸡母鸡,一个个肥硕的身体在圈内扭动横行,咕咕咕咯咯咯的无忧无虑吃喝着,各个都肥美无比。喜宝曾经想过自己开一个养鸡场,不过因为这不适合名媛去做,最终不过成为她脑海里无数灵感中的一个,慢慢被掩埋。
如今看到那些无忧无虑的肥美家禽,她忍不住又有些眼热。
朱炎顺着喜宝的视线在鸡圈瞟了一眼,便催促道:“快走吧,走了一下午,饿了。”
喜宝嗯了一声,便跟着朱炎朝着膳房走去。
这一晚,喜宝吃过饭还蹭了顿饭后茶点,从朱管家嘴里问出了不少合肥县的趣闻。
喜宝回去的时候,朱炎想起这小子一个人在院子里,又骨瘦如柴的,便跟朱管家说自己先过去陪喜宝住一宿,明日再带喜宝去雇些婆子帮他看家打理。
朱管家在喜宝跟朱炎回来时,看着两人突然和气的相处模式,已经有些微讶异,如今见朱炎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关照喜宝,更是吃惊不已。
看喜宝的眼神更深起来——这小子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般手腕可不是个小家小户淳朴人家能教出来的。
答允了朱炎,看着他们离开时,朱管家心里忍不住想:只希望这小子和他的那未路面的主子不是什么奸妄之人,不然住在邻座,会是个祸患……
……………………
朱炎在喜宝新宅偏院里一住便住了四天,喜宝雇了对老夫妻,夫家姓白,五十来岁。
老白本来是个车把式,喜宝雇了他来看家,也做做杂事。白刘氏绣工还不错,平时就给别人做做短工,喜宝雇了她来做做女人的事儿,一个家里有男有女也就能把院里院外的活都干了,反正就他们三个人住,足够了。
老白本来也是在城南租了个小屋子住,人都说他虽然倔,但是人很实诚,婆娘也是个憨厚热心的,喜宝也不想找太精明的,人好就行了。
便就签了三年的契,这么定下了。
喜宝给的工钱很公道,她并没有过早的许给他们什么好处,人都是慢慢相处的,起步有了太高的期待,未必是好事。
她始终淡淡的,却也谦恭有礼。
一周很快便过去了,每一日都在为这个家奔波,一周过后,当她倒在已经柔软温暖香喷喷的被窝里时,忍不住喟叹一声,至少她有了家,有了一个起飞的机场。
(5)幸福小日子()
城南牲口市场飞禽走兽不少,臭气熏天,但是平时常吃的,这里基本都有,至少看着那些毛丑肌瘦蔫公鸡和傻母鸡,再想想朱府那些趾高气昂肥美胖的公鸡母鸡,喜宝感觉天差地别,实在有点儿接受不了。
转了几个市场都没买到自己喜欢的鸡苗或者老母鸡和公鸡,败兴而归后,坐在还有些空荡荡的正院儿里,喜宝只觉得各种抓心挠肝,眼睛便不自觉的朝着朱府望了过去,脑子转了转,便从摇椅上跳了起来。
“姆妈,我出门一趟,晚上不会来吃了。”喜宝换了一身常服,便出了门。
买了些礼物,朝着朱府走去。
朱管家见到喜宝并不意外,小侄儿时常来拜见老伯父,这人情往来的事儿,他相信喜宝是必然会做的。
他也是想更了解这个新邻居一番,太过神秘和掌握不住的人,是不能让之太靠近自己的。
朱府本来也没什么太繁忙的事儿,他便带着喜宝到后院儿喝茶闲聊,小子能说会道,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朱伯伯,第一次来朱府的时候,我看见你们家后院儿养着一些鸡,能不能送我一对?”喜宝也不掖着藏着,聊了会儿便开了口。一双眼睛充满了谄媚和期待的看着朱管家。一副猫儿样。
朱管家先是愣了下,随即却释然,小子是见他们家的鸡养的好养的肥,馋上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朱管家满口答应,喜宝乐滋滋的想着自己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哪知道晚饭便在桌上见到了一只炖鸡,见朱管家朝着她慈祥的笑,才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自己。
她连番苦笑,自己要是馋鸡了,还真不会这么挑剔的非要吃朱府的家养鸡。
待道出自己的目的后,朱管家连声笑,他还当这小子是来他们府上吃鸡的。
喜宝带着两公两母肥鸡回到自己家的时候,白把式一听说是隔壁朱家送的,就知道喜宝又去朱府蹭吃蹭喝了,忍不住跟自家婆娘私下道:“你看咱们这小管家虽然看起来又年幼又干瘦的,脑子却灵的很,别看朱家有些下人说道咱们死皮赖脸的扒着他们,但我看啊,朱管家可喜欢咱们这小管家了。”
喜宝以管家身份自称,便是这新院子的主人,外人却道他是给‘莫须有少爷’看院子的小管家。
“别看小曹管家年纪小,但是脑子好,待人好,虽然是外来户,三两天就攀上了朱管家,我看日后,也是个有点儿前程的。”白刘氏对喜宝也很是喜欢。对她来说,能当个好管家,那就是好前程了。
隔日一早,喜宝就出门去买一些鸡食,南瓜、蕃薯、木薯等杂粮都买了一些,家里院子极大,养几只鸡是绝对可以的,后院有一块儿空地,之前朱管家似乎是拿来养花的,不过喜宝虽然是个名媛,但是现在为生计纠结,可不是做雅人的时候,先养养鸡,种点小菜自给自足下还是可以的。
陈二公子给的那些钱,虽然可以花一段时间,但却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想办法自己赚点儿钱,可是大明初期对女人对商业都是各种打压,想来也不是易事。
不过在自己院子里做什么,还是没人管的。
白把式帮喜宝拎着杂粮,忍不住回头问喜宝:“曹管家不买点儿鸡食儿吗?”作为长辈,他老是担心这个小曹管家一些常识不明白会做错事,也忍不住出口提点。
喜宝微微一笑,“我们自己拌。”
白把式一阵苦恼,糟糕,这一定是要让他和婆娘给**食儿啊,可是他们夫妇俩还真不会做,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