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瘟疫的,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一行人很快便离开了。
四姑娘往门外睃了一眼,见确实没人了。这才放心地回来,捡起地上的纸币,只顾自地坐到堂屋上的木桌前,刷刷刷地写了一通后。拿着宣纸上前,道:“方霏,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的给我照着抄一遍,我给你个痛快的。否则,你就等着活活被烧死吧!”
方霏弯唇一笑,用微弱的声音道:“你这种人,连自己的嫡亲曾祖母都敢害死,给你正了名,将来也是去祸害别人,横竖都是死,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写的。”
“你!”四姑娘恼羞成怒,当即揪着她衣领拎起来。狠狠地罩着她脸上呼了几巴掌,打得自己手掌心火辣辣的疼了,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望着方霏。
方霏的性子便是这样,越强则强,反正横竖都是死,她不会为了能死得痛快一些而去妥协,说白了,就是一身硬骨头,软硬不吃。
四姑娘瞅着她半张脸都被打肿。唇角溢出鲜血来,忽然计上心来,当即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捉住方霏的手。在她食指指端狠狠地扎出一个血洞来,用她的手指做笔,鲜血为墨,在摆放在地上的开始书写起来。
方霏自然是不肯配合她,拼着最后一口气,也不让她如愿。整张纸都被画得乱七八糟。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四姑娘,她火冒三丈地站起来,抬脚罩着方霏身上就是一顿猛踢,直到踢得她昏厥过去,才停下来,再次捉住她的手,摆上一张干净的宣纸,打算重新写一遍。
二姨娘一直和清洁庵那边有联系,也知道今天四姑娘打算一把火烧掉院子里的秘密,怕去得早了,四姑娘那边还没开始,便故意带着陈誉四处乱转,打算拖延时间。
但陈誉在赵家镇也待了一段日子,很快便发现了端倪,二姨娘被他抽了几鞭子后,便老实了,只得乖乖地将他往清洁庵方向带,等到了清洁庵前不远处,见到庵后有烟雾火光,当即放下心来,毫无顾忌地上前敲了门。
庵里看门的婆子开门出来,见是二姨娘,便笑呵呵地招呼道:“二姨娘,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吩咐,随便派个人来传个口信儿就成,我们知道该怎么办的,何必劳您大驾,亲自跑一趟呀。”
因为三姨娘母女的关系,二姨娘私下往清洁庵塞了不少好处,和庵里管事儿的人都很熟悉,每次她来,不是带着礼品便是直接送银票,庵里的人见了她,就跟见了财神爷似的,恨不得直接把她供起来,热情得不能再热情了。
陈誉翻身下马,越过二姨娘想要进去,那中年婆子见他是跟二姨娘一路过来的,还以为是二姨娘的儿子,但规矩还是要守的,忙退回门里,道:“公子,我们清洁庵里头都是女人,您进去不太方便,您还是在门口等着二姨娘吧。”
陈誉显然也看见了庵后的火光,懒得给她废话,直接一脚朝着大门踹过去,连门带那看门的婆子一脚踹飞,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还不等她坐起来,一只烟面白底的锦靴便踩上了她的胸膛,锦靴的主人像是睥睨世人的天神一般冷冷地俯视着她,冷冷问道:“赵家送来的人在哪儿?”
“二……”那婆子正想跟二姨娘求救,歪着脑袋一看,趁着这空当的功夫,二姨娘早已经撒开脚丫子逃跑了。
陈誉冷着脸,脚下忽然用力,使劲碾了一下,脚下响起‘咔咔’的声音,再次问道:“赵家送过来的人在哪儿?”
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随时有将她碾成肉酱的可能,那婆子吓坏了,忙连连罢手,慌张地回答道:“在后院,在后院,公子饶命啊!”
“带路。”陈誉冷冷丢出二字,这才抬脚松开那婆子。
那婆子着实吓坏了,麻利儿地站起来,后怕地揉着兀自发痛的胸膛,低眉顺眼地道:“好……好,公子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清洁庵后面那所废弃的土墙院子外时,整个院子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四姑娘笑意盈盈地站在院子门口,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丝毫不察有人走近。
那带路的婆子只当陈誉是赵家的男丁,快到了院子的时候,便悄悄放慢步子,等陈誉大步往院口过去时,便偷偷的溜回去了。
脚步声响起才身后时。四姑娘这才察觉到有人走近,回身一看,顿时激动地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那疾步行来的一袭湖蓝色锦衣的公子,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也是能让她扬眉吐气的人,即便是他脸色烟如锅底,也丝毫不损他的绝代风华。
“世子,您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四姑娘有些激动,面上泛起两团红晕。说话的声音也从大到小,最后的四个字,就连她自己也没能听得见。
每当她一紧张的时候,便会拧自己的手指头,此刻的她更是紧张得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抖,低着头,却又含羞带怯地胎膜偷偷打量陈誉,两只手交叉叠放在身前,十根手指头只差拧成麻花状。
陈誉却没心思欣赏她欲语还休的小媳妇模样,狭长的凤眸微眯。视线落在她手上拧着的那张宣纸上,忽然闪电般探手出去,轻轻地从她手中抽出了那张写满红字的宣纸。
一打开裹成圆筒状的宣纸,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上面的字迹也是歪歪扭扭的,完全看不出是谁人的字迹,但从字迹行间的语气来看,写信的人应该是方霏无疑,落款上却是空白,只有一个血手印。
“这是从哪儿来的?”陈誉淡淡地问道。语气毫无波澜,听不出是喜是怒。
四姑娘大骇,面上瞬间血色褪尽,指着陈誉手上那张写满血字的宣纸。嗫嗫道:“这……是我祖母临终前写给我的……”
“这不是方霏的字迹。”陈誉豁然抬眸,眸中精光迸裂,杀气骤现,“方霏是何时死的?又是如何死的?”
四姑娘浑身一颤,后脊背一阵阵的发麻,眼神四处游移。再不敢去望着陈誉,道:“祖母她们都染上了瘟疫,所以才被家里人送到这里来,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熬药给她们喝,希望她们能躲过这一劫,可惜终究还是人难胜天……”
四姑娘边说着,边拿帕子抹泪,不时拿眼风偷偷打量院子里的情形,柴火火势渐旺,被风一吹,便铺天盖地的朝着土墙茅草屋上扑过去……
“我问你方霏是几时死的。”陈誉再次冷冷问道,语气冷凝如冰,即便对面便是炙人的火光,听来竟也让人直冒冷汗。
“昨……昨天。”四姑娘小声地道,“院子里的人都死了,我也想好好的安葬她们,但是庵里的管事说了,她们都是因为染上瘟疫而死的,若是不烧掉,便会有更多的人被传染,我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只能将院子烧掉……”
“昨天写下的血书,今天却还能闻到这么浓的血腥味?”陈誉眸中精光一闪,袖中的鞭子猛然探出,直直朝着四姑娘的面门抽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四姑娘的一声惨叫!
那一鞭子,陈誉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即便是对待漠北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满族人,他也不曾用过此等的力道,那一鞭子下去,从四姑娘眉梢到下颚上,被抽得皮开肉绽,面上裂开一道深深裂缝,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四姑娘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视线中的便出现一片腥红,她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第二鞭子便再次罩着她面门抽下去,从额头到下巴,愣生生的被劈开成了两半,整个人血流披面,像是从地狱中出来的恶鬼,豁然恐怖!
一鞭子一鞭子的接着抽下去,却又避开致命的地方,四姑娘此刻才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最引以为傲的容颜毁了,手脚筋脉也被抽断,像是一块破布似的蜷缩在地上,甚至口不能言,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儿。
陈誉从来不屑对女人动手,这一次却像是着了魔,捏着宣纸的那一只手颤个不停,握紧鞭子的那一只手却很沉稳,鞭鞭正中目标,丝毫不手软。
“救我……”
一声极低极低的呼救声像是天外来音,豁然闯入脑海,陈誉握鞭的手一顿,忽然像发了疯似的,转身边冲进了火光冲天的土墙院子中去!
幸得院子四周都是土墙,只有屋顶上是茅草,四姑娘虽让人在院子里堆放了大量的柴禾,却没让人往屋里放,火势蔓延开去,火舌先是卷着土屋屋顶的茅草烧下来,随后才烧进土屋中去。
滚滚浓烟中,陈誉被熏得双眼直流泪,好不容易才穿过院子,冲进了土屋中,才刚一进门,脚下便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整个人收势不住就朝前跌了下去,他非但没生气,反而是一喜,贴着地面一阵摸索,寻找才刚绊倒他的‘东西’。
很快,他便寻找到了目标,顺着那只手臂一路往上,手掌覆上地上的人面颊,略一摸索,便已经确定了地上的人是谁,当即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用披风包住地上的人,小心地将她横抱起来,从土屋中出来,冲出了浓烟滚滚的土院。
已经是个非废人的四姑娘听见动静,努力地睁开未受伤那只眼,便见灰头土脸的陈誉抱着方霏从火场中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她见她放在院门前的土台阶上,拿手搭上她脉搏,仔细诊脉。
“陈誉……你这个贱人……你迟早……会被方霏害死的!”四姑娘樱唇被鞭子从中抽下,两片花瓣似的唇瓣愣是裂成了四瓣,尽管动一下嘴角都钻心的疼,她还是拼尽了全力,说出这段话来。
“呵呵……她染了瘟疫……你还救她,你等着被传染吧!黄泉路上,我等着你们这对狗男女!”
松开搭在方霏脉搏上的那只手,陈誉面色铁青地站起来,袖中的鞭子再次出手,直接绕着半死不活的四姑娘脖子缠了两圈,再一用力,四姑娘整个人就像是风筝一般飞了起来,穿过土墙院子的门洞,直直朝着火光冲天的院子当中掉落下去,很快便被熊熊烈焰吞噬……,,:!,:,,!
145 别扭()
回到方家镇后,方耿立即便召集人手开仓,将库房中的草药按剂量配好,用纸包成小包的,再人让人拿出去派发,从镇上开始,分家每户分发药材,镇上派完了再去村里派,绝无错漏。
镇上的人对治疫已经不抱希望,染上了就是等死的命,方耿虽安排了人家家户户送药,但大家的态度都并不是很积极,而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拿回去试试看,反正是免费的,已经是这样了,再坏也不能坏到哪里去。
当初方霏买下那些土地,让方耿种植草药时,或许是为了赚上一笔,但到如今这地步,若是还想着去赚天灾的烟心钱,鱼肉乡民,那便是真的十恶不赦了,方耿不是个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反正现在所有的铺子都运转正常了,并不缺银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适当的造福百姓也是应当的。
赵家将所有染了瘟疫的人驱逐出去后,家中便没人再染上瘟疫,若是将方霏送到赵家去,,赵家的人怕是死也不肯接收。
所以,陈誉从清洁庵出来后,便直接策马赶往渡口,横渡洛河,将方霏送到了方耿铺子中。
此时,铺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方耿带着人去山上割生药了,并不在铺子里,此刻铺子里除了方家的伙计外,帮忙的人中有一些是陈誉从县衙里撵过来的人,都识得他,立马去将铺子里的掌柜喊了出来,让他带着方霏进了后院去。
此刻的方霏已经是奄奄一息,气息微弱的就像是随时会停止一样,身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光是肉眼能瞧见的淤青便是好几处,轻轻一碰,便见她眉头一蹙。
自从住进土墙院子后,方霏便没换过衣裳,没洗过澡,又跟一堆尸体同处在一个院子里好几天。身上的味道本就好不到哪里去,又被四姑娘给收拾了一顿,在地上弄得灰头土脸的,狼狈至极。活脱脱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陈誉难得的耐心,也或许是因为面上带着面具的缘故,闻不到她身上的臭味,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坐在床沿上。抓起方霏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仔细地替她诊脉。
方家的掌柜搓着手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他,等着他给个答复出来。
半响后,才见他松开方霏的手,起身道:“确实是感染了瘟疫,你们掌柜先前曾对我说,他手里有克制瘟疫的药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否给我看看?”
方耿离开前亲自交代过那掌柜,如果赵家来人取东西。无论要什么都给,当下连想也不用想,立马便从袖袋中将药方掏出来,递到了陈誉手里,解释道:“这是数年前我们掌柜从一世外高人手中所得,那人曾预言这方子将来能派上大用场,我们掌柜便一直收在身边了。”
这样的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就连那掌柜,自己也是不相信的,说完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陈誉眯着眸。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方子,抬眸紧盯着那掌柜,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问道:“照你所言。这方子就是还未使用过,那你们掌柜如何敢在我面前打包票,说这药方能根治此番的疫情?”
方耿在驿站前见到自己时,可是打了包票能根治疫情的,并不像是空穴来风,但现在又说这是还未使用的的方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说他能克制瘟疫?
但方耿早就跟那掌柜交代了,若有人问起时该如何作答,那掌柜便道:“我们掌柜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的心态,反正朝廷已经放弃了两岸的百姓,若真如高人所言,这方子能派上大用场,那便是功德一件,反之也坏不到哪里去,只要有一线希望,拼尽全力自然也要去搏上一搏。”
陈誉长眉微蹙,狐疑地打量着掌柜,又看了看手上的方子,神态间似还有疑虑。
那掌柜叹了一声,道:“这药才刚派下去,至少得到明天才能看见成效,如今就连方大姑娘也染上了瘟疫,只能求上天垂怜,让这方子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救得大姑娘一命,也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