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霏折腾了好一阵,眼看着好几次,她明明已经摸到鱼的身子了,却还是被对方从她手底下逃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折腾了好一阵,一条鱼也没捉到,急得她团团转。
陈誉见她兴致勃勃地下了水,便抄着手站在岸上,等着看她如何出糗,果不其然,方霏没让他失望……在她被鱼调。戏得哭笑不得得时候,适时出声,将她喊了回来。
“回来吧,鱼都被你吓走了。”
方霏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周围的鱼确实对她已经烦不胜烦,不少鱼已经选择回了河底,只有少数几条顽固分子还在跟她玩捉迷藏,陈誉的话虽嘲讽了些,但人家说的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折腾了一阵子,方霏也累了,一手插在腰上,一手举着火把,心不甘情不愿的淌水往回走。
“做不到的事呢,就别逞强。”陈誉从她手里接过火把,扬了扬手上雪亮匕首,得意地笑了笑。
方霏正想跟着他过去,看看他是如何抓鱼的,才刚起身,就被他撵回了岸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下了水,沿着河岸往上走,往前淌水过去。
方霏在他身后扬了扬小拳头,搬了块可以落脚的石头过来,放在水里,坐上去就着河水,清洗自己脚上的泥沙。
夜里烟得惊人,满天星宿都被层层叠叠的乌云遮盖住,两人只拿了一只火把出来,陈誉也不敢走远了,就近寻了个有鱼的地方,瞅准了个头大一些的,直接将手上的匕首掷出去,水里便是一阵扑腾,水花乱溅,等消停了后,匕首上俨然已经穿了一只肥鱼。
方霏正蹲坐在浅水里的石头上,双手搭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夜幕下宽广无垠的河面出神,忽然‘啪’的一声,面前突兀的掉下个什么东西来,水花溅了她一身。
低头一看,才见是一条奄奄一息的河鱼,刀口从左边的鳃上进去,穿透了右鳃,凶手之残忍程度可见一般。
方霏将鱼捞起来,放在手上打量着,紧接着,接二连三的东西从天而降,悉数掉落在她周围,溅了她满身水花,抬头一看,‘罪魁祸首’就站在她十步开外的地方,一手高高举着火把,一手上还拿着雪亮的匕首,正好整以暇地用嘲笑的眼神打量着她。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溅满了水花的衣裳,方霏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将手上的死鱼扔了出去,正好砸在陈誉身前的水里,溅起一小波水花。
陈誉淬不及防,跳脚险险躲开,方霏一击得手,微微眯了眯眸,捞起水里的几条鱼,纷纷朝他扔过去。
那边也不甘示弱,用脚又将鱼给踢了回来……
最终,两人‘交战’了十来个回合后。弄得衣衫半湿也不肯休战,大抵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两人虐待死鱼了,竟下起了蒙蒙细雨来。
这下,两人不休战也不行了。忙慌乱地将鱼捡回来,就着河水开肠破肚,清理干净鳞片和内脏后,用河边摘来的大叶子包上,赶在火把熄灭前回到了营地里。
晚风吹着细雨。飘飘扬扬,幸好风向是顺着芦花荡倾斜的方向,地上的火堆没受多大的影响,依旧熊熊燃烧着,不耗尽自己的最后一点能量,决不罢休。
陈誉砍了几根芦花杆,在洞穴门口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依样画葫芦,又在地上挖了土坑,将鱼埋了几条进去。再将火堆搬过来,避免被雨淋得熄灭,然后两人并排坐在洞口,各自拿木棍叉着一条鱼,放到火堆上去烤。
夜雨绵绵,风声呼啸,简易雨棚下,火苗安然无恙地跳跃着,火堆边上的两人谁也没说话,只专心致志地烤着手上的鱼。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她也不是赵家的太夫人,两人只是共同落难同病相怜的朋友,谁也没说什么。却也不会觉得气氛会尴尬。
等到鱼烤熟,吃饱了,两人身上的衣裳也基本都烤干了,俨然已是深夜,雨大了些,头顶上全是沙沙的雨打芦叶声。
方霏打了个哈欠。缩着身子退回了洞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蜷缩着身子侧身躺了下去,双手横抱在身前,所处的洞并不是密封的,风从层层叠叠的枯死芦花杆中灌进来,离火堆远了,确实有些冷。
陈誉回身望了瑟瑟发抖的她一眼,楞了片刻,而后毫不犹豫地往后一躺,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送进了洞里,长腿再一曲一蹬,整个人就全进来了。
洞里空间并不大,躺一个人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有些空间挺大的,陈誉整个人一进来,空间顿时就不够用了,显得狭小无比。
方霏努力缩起身子,争取让自己占的空间少些,给身量高大的他挪出更多的地方来。
她身子才一动,下一刻却被翻转了身子,整个人就被生拉硬的,硬给扯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口腔鼻翼间,盈满淡雅的清冷梅香。
方霏整个人都怔住了,像是被人点了穴,浑身僵硬得像是石头,一动不动地缩在他怀里,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到自己响如擂鼓的心跳声。
搭在她肩头的大手忽然轻轻拍了她一下,陈誉垂眸望着她,好笑地问她:“你很冷么?”说完,揽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将她勒进怀中,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兴许是突如其来的温暖,方霏浑身放松下来,合上眼睑靠在他温暖舒适的臂弯里,脑子里什么也不想,闻着近在咫尺的清冷梅香,努力让自己快些睡去。
折腾了一整天,明明身体每个肢节都在叫嚣着疲惫,本应该倒头就睡的,可偏偏事与愿违,越是想入睡,却越是精神。
方霏挫败地皱了邹眉,悄悄呼出一口长气。
“睡不着?聊聊天如何。”
低沉的说话声在头顶响起,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听来,格外的动听,让人心头暖暖的一片。
方霏听在耳里,却没回答,闭着眼装死。
陈誉仰面躺在铺着厚厚一层芦苇干叶的地上,直直地望着头顶上纵横交错的芦苇枝干,自顾自地问道:“阿霏,你父亲临死前真的什么也没告诉你?”
窝在他臂弯的方霏睫毛轻颤,半响后,默默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头有些淡淡的落寞,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只是个女儿家,有些事,爹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好。”
无论是对于陈誉,还是确实什么也不知道的方霏,这理由都是最妥当也最合理的解释。
当年父亲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带着一双儿女回祖籍,却选择隐姓埋名,大抵也是为了保护方霏姐弟,他不想自己的儿女卷入这场是非当中,故而选择将秘密带进棺材。
这倒是方霏头一次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陈誉不信也信了几分,但仍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父亲和祖父葬在何处?”
方霏不知道,他可以相信,但方霏的父亲和祖父绝对是知情人,他们就算为了儿女的安全,没把秘密告知他们,但绝无可能真的带着秘密离世。
与他说着话,方霏渐渐有了些困意,含糊地回道:“爹临终前说了,他这半生效忠朝廷,大好河山未能踏遍,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因此,他要求我们在他死后,将他的尸首烧成灰烬,撒进洛河中,他说想随着洛河的水,去看一看大千世界……”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得轻如蚊哼,方霏眉头舒展开来,窝在他臂弯里,放心地睡着了。
陈誉从她熟睡的容颜上挪开视线,也跟着阖上眼,脑子里去乱作一团,数不清的思绪在绕啊绕,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此番他出京,正是因为太子掌握了确切的消息,四皇子苏昊想替他的生母,也就是当年的秦贵妃翻案!
而当今圣上一直看太子不顺眼,悄悄默许了四皇子离京,让他寻找能替他母亲以及外祖家翻案的证据,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但他自己却不能出京,这才让自己最信赖的嫡亲表弟出手,让他一定要抢在四皇子前面找到那个握有证据的人。
太子一党如今已是草木皆兵,太子甚至曾私下嘱托自己的表弟,如若不能比四皇子先一步找到证据并销毁,那么,让四皇子消失在寻找证据的途中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陈誉也确实那么做了,数月前在洛河上游偶遇四皇子,他便将四皇子骗到了自己的船上,当夜假借刺客行刺,四皇子被他重伤,还阴差阳错的坠了河,当时洛河正发大水,坠河的四皇子片刻间就没了踪影,至今下落不明。
此番偶遇方霏后,他回京时刻意调阅了当年所有被牵连的人卷宗,经过排查,发现除了方家的方老爷子不惜以死来证明清白,从而致使方家逃脱灭门的厄运外,再没剩下活命的人。
而方家老太爷以死明志前,曾入宫面圣,能握有证据的,九成九就是方家的人。,,:!,:,,!
114 谢谢()
即将入冬,早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云层像是一层厚重的帷幔,笼罩在天地中间,远方的天际能看到一轮朦胧的橘红色日头,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地上的火堆已经奄奄一息,灰烬当中,几根尚未燃尽的木头还在顽强地挣扎着,方霏记得火坑下面埋了鱼,而周围不像是有人动过的迹象。
早晨的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薄雾,看不清十步开外的人,方霏也不敢乱走,就地蹲下来,找了些干柴丢进火堆里,又拿手扇了风好一会儿的风,才将即将熄灭的火堆救活。
等到火堆完全旺盛了,才将火堆挪了个窝,将地下埋着的鱼挖出来。
那鱼外面包了好几层河边采来的大叶子,外头又裹了一层泥,一层层剥开来,里面的鱼肉一点也不会弄脏,不得不佩服陈誉的野外生存能力。
方霏蹲在地上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陈誉踪影,便决定不再管他,只顾自地吃了起来。
等陈誉回来了,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抱着手,嘲讽道:“我不过是去河边洗了个脸,你用的着偷吃么!”
方霏被他吓了一跳,咳了好几声,才能说出话来,小声辩解道:“我以为你走了……”顿了顿,又指了指旁边被热气烫得发黄的叶子,指着里面剩下的鱼,嗫嗫道:“还有……”
陈誉烟着脸,拿着鱼走到一旁去了。
方霏不知道他为何一大早就生气,见他不理自己,自己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到河边洗脸去了。
等她回来时,火坑边上早已经没了人影,就连他放在洞口挡风的外衫也不见了……
方霏喊了几声,除了芦花荡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外,再没收到别的回应。竟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走了,她不由得有些沮丧,抱着膝盖在火堆边上又坐了一阵子,等到晨雾散尽后。才起来用脚踩灭了地上的火堆,找了根棍子拿在手上开路用,顺着芦花荡开始往上游走。
她离开一小会儿,便有几个劲装打扮的人从暗处跳了出来,四处搜罗一圈无果后。便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追赶过去。
熟料才刚走了几步,前方的路便被人拦住。
消失的陈誉把玩着手上的匕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几人,冷冷道:“动作可真够快的啊,我的人要是有你们一半能力,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还得亲自来送你们上路了。”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刀剑出鞘,为首一人剑指陈誉,恨声道:“陈誉。你害得我们四皇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就不担心你们陈家被灭九族吗!”
“呵!”陈誉不屑地哼了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死他了?乱说话可是没没命的。”
“呸!”对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厉声道:“我劝你想想清楚,今天若不交待出四皇子的下落,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芦花荡!”
四皇子的下落?他也正想知道呢,呵!
陈誉挑眉一笑。反问道:“这话应该由我说才对吧,你们若不告诉我四皇子的下落,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十步之外。”
四皇子的下落,不止他在找。四皇子的人也在找,但至今了无音讯,他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想清理这些让人厌恶的整天围着自己转的苍蝇而已。
“大言不惭!兄弟们,大家一起上,让他给四皇子偿命!”其中一人高声道。话音一落,与他同行的人齐齐动身,挥舞着刀剑向陈誉冲了过去。
一时间,大片大片的芦花杆被砍倒,成碾压之势,在芦海上凹进去一大个坑洞。
方霏爬到一个小高坡上,探头往下游望去,只见到江面上漂着一叶孤舟,距离岸边已经划出了好远,就算她现在追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只好,抹了把汗,继续往前赶路。
赵家镇所处的位置,本就是洛河的最下游,接近入江的地方,周围并没有别的岔河,只要沿着河岸一直往上,就能到达渡口。
芦花丛里鲜少有人踏足,根本无路可走,幸好她个子娇小,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芦花从里比较方便,沿着河岸一直往上走,直走到中午,远远的才看见最下游的一个渡口。
她身上所带的东西本不多,又坠了江,最值钱的银票已经被陈誉抛进河底化为纸浆了,只好用一对耳环抵了船钱,艄公才将她捎到了上游的渡口。
此时的赵家已经炸开了锅,自赵荣昭回来后,将早上的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老祖宗便一直拉长了脸,谁也不敢上前去劝上一劝。
正在外头忙着搜索的二老爷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听赵荣昭讲述了事情经过后,当即表示方霏这一次,大概是九死一生,九成九是回不来了。
话来没说完,就觉得后背嗖嗖的直冒冷风,回头便见老祖宗深邃犀利的眼神正盯着自己,二;老爷吓出一声冷汗来,忙不迭改口,急着吩咐人去江上租用船只,出动官府的人往江上追击。明知追上的可能性不大,但样子总是要做上一做的,不然老祖宗那里没法儿交代。
赵荣昭主动请缨,却被老祖宗给狠狠训斥了一顿,宋大奶奶忙朝儿子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跟老祖宗唱反调,不然,可有得他好果子吃。
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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