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有不少人家为了充面子,会买下一些偏僻的荒地,充作自家的产业,别的不图,就为个名声好听。家里没几百亩地的,出门都不好意思穿绸缎。
因为那些地方偏僻,价钱着实低的不能再低,这一次,方霏连方耿都没通知,用自己的私房银子就买下了那些地契,转手交到了方耿手里,让他打理。
方耿收到地契后,当天便带着人,跑了整天整天两天。才摸清了土地所在的位置,不禁有些失望,觉得大姑娘到底还是太年经了些。
这些地契虽说价格绝对划算,但问题是这些地皮着实太瘦了。要不就是在半山腰,遮天蔽日的,要不就是在断崖下,荒芜不说,还偏僻,最远的一块地。位置都快到临县了,这种地别说租出去,就算是白白送人耕种,恐怕也没人愿意要的。
买回来,也只能放在那里荒着,得不偿失。
方洛眸色暗了暗,迟疑了一下,才道:“耿叔都去看过了,他说,那些地……你从哪里买来的,最好还是退回去的好,放手里就等于是砸手里了……”
方耿一直夸方霏聪慧,想必说出这番话时,也是很犹豫的,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方霏买的这些地,着实是赔钱货。
“看过了就好。”方霏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点点头,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宣纸,递到方洛面前,“你看看这个。”
方洛接过去,满脸疑窦地望了方霏一眼,抖开纸条,一目十行地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只见上头写着的都是些中药名,不禁皱着眉,问道:“这是?”
方霏抿抿唇,淡淡地道:“那些地皮所在的大概位置,我都了解了一下,不是在林子边上,就是在山涧旁,这些地方种庄稼肯定不合适,但用来种药材,却是很合适的。”
药材不同于农作物,一定要足够的阳光,和肥沃的土壤才能丰收,有些中药则是只在阴暗的地方生长,有的只能种在土地贫瘠的地方,土地太向阳或者太过肥沃,反而养不活。
而且,种药材只要加工得好,一小块地的收益,绝对能超过种一亩地的农作物收益,还不用担心气候不好,会颗粒无存。
方洛不由得重新将纸上写着的药名从头扫了一遍,而后飞快地将纸条折好,小心地收起来,颔首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我下午就去对岸一趟。”顿了顿,又问道:“对了,大姑娘,你怎么就想起种药材来了呢?”
方霏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直直盯着他下巴上的那道美人沟,答非所问地撇开话题,笑道:“不是说了吗,喊我阿霏就可以了。”
方洛有片刻的失神,洁白的牙齿啃了啃下唇,重重地点头,道:“好……那,我回铺子里交代一下,稍后就去对岸,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耿叔的吗?”一时间,他还改不了口,索性直接用‘你’代替了称呼。
“没有了。”方霏摇摇头,起身相送,“铺子里事多,你要过去的话得提前安排好,快回去吧。”
最近铺子里可谓是生意兴隆,钱家在秋收钱囤积了无数陈米,想杀方家一个措手不及,结果是现在堆了满仓库的陈米卖不出去,而方家出售的都是今年的新米,顾客络绎不绝。
赵家镇地势较平,适合种水稻的田都修建房屋街道去了,偶有几块能种的地,都是在山脚下,只能种植玉米红薯等旱地植物,鲜少有人种植水稻。
方家镇则刚好相反,几百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种植水稻,但方霏在方家村下了血本办学堂,请了五名秀才教学,而且学杂费全免,让整个村的孩子都能念上书。
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当代,村里的孩子想上学堂不仅学费高昂,且往返镇上路途遥远,那些秀才也清高得很,不是谁都能请得动去村里教书的,这对村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福祉。
因此,村里的人很齐心,没人肯将新米卖给钱家,如此一来,钱家想要新米,就只得去外县收购,可舟车劳顿的,只怕是会入不敷出。再加上仓库里屯了那么多米,资金都压在了货上,也没多少流水的银子,索性就懒得去收,坐等仓库中的陈米卖光。
方洛身手很是不错,记忆虽然失去了,但有些东西却像是本能,脑子不记得,身体却记得,他起身冲方霏道:“那我先走了,保重。”说完,直接推开窗户,一个纵步窜出去,片刻后,人就到了隔壁间的地上,打开正门,大步下楼结账去了。
屋中的方霏踱步行到靠街道的那面墙,轻轻推开一丝窗缝来,直到看见方洛的身影消失在长街拐角处,才关上窗户,坐回桌边品茶,等到周妈妈买完东西回来,才一道回了赵家。
正走到回廊上,便见二老爷迎面而来,像是刚从宜宁堂出来。
“娘,您回来了。”二老爷主动上前,恭敬地打招呼。
以往,他是老远见了方霏,就要马上绕路的,若无路可绕,也要想办法避开,等方霏走过了,他再出来,此番主动上前打招呼,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方霏微微颔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作是应了,她本就是长辈,用不着对晚辈伏低做小。
二老爷侧身立在一旁,冲方霏道:“娘,听说大哥最近在给莉容寻婆家?”
“是啊。”方霏点点头,简洁明了地回道,惜字如金。
二老爷是才刚从老祖宗那里出来,刚问了相同的一句,就被老祖宗用一句‘那是大房的事’的堵回去了。
问完这话后,二老爷小心地睃了方霏一眼,见她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才小心地试探道:“娘啊,是这样的,我县衙的牢头老徐啊人挺不错,就是命苦了点,去年刚死了老婆,正准备续弦来着。都是衙门里的人,好歹是吃公家饭的,老徐家里也是有田有地的,您看要不考虑一下?”
听完,方霏挑了挑眉,斜睨着二老爷,似是在认真打量他。
那位徐牢头,上一世她可是清楚得很。脾气暴躁不说,又嗜赌烂嫖,且酗酒如命,每回赌输了就去喝得烂醉如泥,回到家中就拿妻子出气,常年将妻子打得鼻青脸肿的,而他去年死的那位妻子,已经不知是第几任续弦了……
好歹也是自己的亲侄女,二老爷连这种媒都敢保,可见在他心目中对大老爷着实是没有什么兄弟之情,就连跟在方霏身后的周妈妈,也不禁唏嘘。
“堂堂男儿,怎么行起保媒拉纤,这种三姑六婆的活儿来了?”方霏目不斜视,淡淡地道。
二老爷面上闪过一抹愧色,苍白地解释道:“我也是看娘您为这个家日夜操劳,想替您分忧……”
话未完,便被方霏打断:“这桩事,让二夫人亲自三姨娘哪里说吧,等她们商定好了,去告诉大老爷一声,定下来再来与我说。”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越过二老爷,往后院走去。,,:!,:,,!
085 贵妾()
二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地往西院去了;把这事儿同二夫人一说,当即便被二夫人数落了一顿。
“你真是异想天开,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这下可好了,方霏发了话,让二夫人去走一趟,二夫人不去不行。可三姨娘是什么人,她儿子赵荣霆可是大老爷最满意的一个!比对嫡出的赵荣昭还要器重。
让二夫人亲自上门去说,不是成心让她上门去找骂么!
“我哪知道会这样,我是琢磨着她方霏才来赵家镇几天,徐牢头是谁,她又不晓得,谁知道她又将事儿给抛了回来……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二老爷捋着胡子,叹了口气。
“你说你,好好的县衙里不呆着,跑回来理这些破事做什么,当真是吃饱了撑的慌!”二夫人越想越气。
一想到要去大房找气受,还不得不去,二夫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我想回来啊,还不是陈世子又回来了!”二老爷也很憋屈。
最近这陈世子总是突然的消失一阵子,然后又突然了回到县衙,神出鬼没的,简直是把县衙当成自己家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二老爷还不敢过问,为了避免得罪那尊冷面神,只好躲回家中,将县衙留给陈世子和他的人。
见二夫人面色难看,又道:“你就象征性的去问一声,做做样子就成,给大房通个气儿,方霏那里也能有个交代。”
二夫人却没听进去他后面的话,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转,起身在屋中走了两圈后,计上心来,展颜笑道:“行了老爷,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这就去四姑娘那里走一趟。”
“你脑子没问题吧?还真准备去给老徐说亲啊?”二老爷惊诧地望着二夫人。
方霏兴许不知道老徐的底细。但大房的人都是知道的,若是方霏去大房说,大房的人即便不同意,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目的只是为了离间方霏和大房。这要是二夫人上门去说,宋大奶奶可是她的大嫂,不劈头盖脸的骂她一顿才怪!
“我自有打算!”二夫人讪笑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除了去找顿骂,你还能有什么打算!”二老爷端起茶碗。不屑地道。
“老爷。”二夫人凑到二老爷身后,神秘兮兮地道:“我打算去莉容那里透个风,就说方霏想将她配给徐牢头。”
“你疯了是吧!”二老爷当即瞪了二夫人一眼,道:“莉容一听,能不跑到老祖宗那里哭闹的?到时候,老祖宗把方霏叫去一问,还不得全推到我头上来啊!”
此事本就是二老爷先提起的,又是二夫人亲自去说的,即便方霏不推脱,他夫妻二人也脱不了关系。
“你急什么啊。先听我说完。”二夫人觑了二老爷一眼,“莉容肯定死活不会同意,嫁给你衙门里的老徐做续弦,那陈世子不是在县衙么,咱们给她开个后门,让她自己争口气,说不定,能被陈世子瞧上给带回京里去,做国公府世子的姨娘,可比那些小户人家的正室还风光。”
二老爷一听。也来了精神。
赵家的家训,家中嫡出的女儿择夫,除了进宫而外,只能为妻。不能为妾,可四姑娘是庶女,规矩没管得那么宽,这办法倒是可行。
“这办法好是好,可你说,那陈世子能看上咱们莉容么?”二老爷斟酌道。想了想,又愁道:“可惜咱二房没有庶女,这事儿真要是能成,可就便宜了大房。”
国公府,那可是一座大靠山啊!当今皇后又是陈世子的嫡亲姑母,太子是他表兄,将来国公爷的位置,九成九非陈誉莫属,虽不指望能有嫡出的女儿能攀上这根高枝,但庶出的女儿送去做个姨娘,也是很不错的。
“能不能成,那得看莉容自己了,咱们帮她牵的线,要是能成,咱们就是她的大恩人,她感激咱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便宜得了大房。”二夫人眼里闪着一抹狡黠的精光。
大房的几位姑娘,就属四姑娘最憋屈。论出身,比不上嫡长女赵婉容,论文采,比不上二姑娘赵慧容,就连日子,过得也不如有外祖家时常贴补的三姑娘赵玉荣。
她真要是嫁给了徐牢头做续弦,这辈子也就算是到头了,恐怕会是家中的姐妹里头嫁得最差的一个!
冲着这一点,四姑娘也会放手一搏。
旁晚,二夫人命人煲了一盅糖水,带着人去了东院,来到了四姑娘赵莉容的院子。
“二婶儿怎么来了?”四姑娘有些诧异。
二夫人来东院,多是去宜宁堂和绿玉轩,偶尔会去宋大奶奶的桐华院,甚少涉足大房的姑娘们住的院子。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不欢迎二婶儿来呀?”二夫人嗔道,笑呵呵地打量着赵莉容。
这姑娘在赵家大房的姐妹中,算是生的最出众的一个,鹅蛋脸,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唇瓣,身量也恰好,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一切都恰到好处,就是眼睛里少了些灵气,像是美轮美奂,却没有生气的花瓶。
不过,倒是有许多男人就喜欢这种无脑的,不知道那位陈世子,会不会也随大流的,跟着落俗套一回。
“怎么会呢,二婶儿能来,我这小院蓬荜生辉,怎么能不欢迎呢,二婶儿快请屋里来坐。”四姑娘愣了片刻,才招呼二夫人。
近来,外头那些流言丝毫没有消停,三姑娘是已经定了亲,就等着过聘礼择日迎娶,等她的事儿一了,恐怕很快就会轮到自己,这些天以来,四姑娘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就怕家里的长辈找自己过去说话。
三姨娘常对她说,夫婿得慢慢儿的挑,才能挑到合适的,现在老祖宗急着将家里败坏名声的两个姑娘嫁出去,恐怕是随便来个人提亲就会应了,哪里还能有给她慢慢挑选的机会!
两人被宋大奶奶禁足,连二门上也出不去,整日呆在屋中,二夫人进来时,四姑娘正在屋里绣着一张丝帕,打算送给即将出嫁的三姑娘做贺礼。
二夫人进了屋,拿起四姑娘放下的绣花绷子,看了又看,赞许道:“莉容,你这绣活儿真是没的说,比天衣坊绣工最好的绣娘还好。”
四姑娘的绣工再好,自然也比不上天衣坊的绣娘,二夫人明着是在夸她绣工好,却拿她与外头的绣娘相提并论,她好歹也是赵家的庶女,且是外头那些靠手艺吃饭的绣娘能比得了的?
四姑娘脸色一沉,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面上却还是陪着笑,敷衍道:“二婶儿过奖了,请坐。”又吩咐自己的丫鬟:“青梅,上茶。”
“这是在给自己绣嫁妆呢?”二夫人笑盈盈地望着她,“那可能要来不及了,还是让人出去定做吧。”
刚坐下的四姑娘心头一震,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紧张得牙关都在打颤,唇角扯动了好几下,才嗫嗫道:“二婶儿,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哟!你还不知道?”二夫人眉间一蹙,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
“知道什么?”四姑娘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人告诉你?”二夫人疑道,问完干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跟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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