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那边,二夫人派人过去解释说,男子汉当以读书考取功名为重,临县的学堂难得有名额,赵荣云能进得去,那是天大的好事。
方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她和赵荣云相处的时日根本不多,顶多见过几次面而已,她所求的,不过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罢了,夫君做什么,在不在家,她还真是不大关心。
二夫人指派给她的丫鬟,都是些老实木讷的,不会教唆主子争宠,再加上她院里的管事婆子又是二夫人的心腹,方媛如同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丝毫不能蹦q起来了。
二夫人也没放任她不管,给她的待遇比二房的几个姨娘都要好,二夫人也三天两头的往她院子里跑,婆媳两说说话,日子倒也过得逍遥。
她们的日子过得安逸舒心,有人不高兴了。
八月里,桂花盛开,清香悠远。
二夫人准备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带上方媛,两人一同出了门,往方家村去了。
“她们也太过分了,回门的东西也到公中来拿,还要脸不要,怎么不让方霏直接从公中出算了!”四姑娘望着眼前被人挑下脚后,剩下来的几块桂花糕,不禁失笑,讽刺道:“一个小妾而已。也兴回门的?她还真觉得自己光宗耀祖了不成!”
家里头时常会准备应时应节的布料、糕点,分配给各房各院,以往都是有人张罗分配好,命人送到每位主子那里去。自从回了祖籍后。这规矩便被二夫人打破了,说是嫌麻烦,除了家里头几位辈分高的,依旧让人送外,其余的都是各房各院的人自己去领。
自然的。领东西得按照顺序来,通常是二夫人、宋大奶奶,以及两人名下的子女领完了,才轮到大房二房的各位姨娘,最后才是庶子庶女,像四姑娘这样辈分的,每次轮到自己领时,多半儿已经是别人挑剩下了的。
三姑娘与她走得近,每次也是两人一道过来,见她满腹牢骚样儿。便道:“行了行了,几块桂花糕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头去我那里吃去,我舅舅刚派人送来的,不比家里头的差。”
“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她们做得太过了!”四姑娘拍着桌子,道:“二婶儿就算了,她方媛是什么东西。一个姨娘而已,有什么资格在咱们前面来领东西?”
“就凭人家是太夫人的妹妹,可以了吧!”三姑娘酸了吧唧地说道,起身往屋外头走。
四姑娘心头气闷。坐在屋中的圆凳子上,不肯走了。
三姑娘无法,只得折返回来,绕到四姑娘身后,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二婶儿今天带着方媛回方家村去了,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给人脸上添光。”四姑娘气还没消,没好气地说道。
“随便你。”三姑娘一甩手中的丝绢,复又忘外走,边走边道:“你在这生上一天的气,人家也不会掉根头发,肚子里的闷气是要靠自己撒出去的,你不去拉倒。”
“等等我,三姐。”四姑娘一听就来了精神,立马提着裙角追了出去。
赵家家规有规定,未出阁的女子,无事不得踏出大门半步。
以往,赵家还在京里时,家中的姑娘们想要出去一趟,只能是宋大奶奶或者老祖宗出去做客时,跟在她们身边,出去见见世面,再就是去庙里烧香,平时想要出去一趟,简直难于上青天。
原因很简单,哪位姑娘一朝行差踏错,别人说的,只会是赵家的姑娘,一人名声不好,便会累及全祖的姑娘们,因此,老祖宗管得很严,姑娘们根本没有机会出去。不过,镇上不比京里,老祖宗也上了年纪,管得不在那么严格。
三姑娘与四姑娘回去后,各自换了身男装,带上做书童打扮的丫鬟,悄悄的,从后门出去了。
两人先是到了镇上,打听清楚了二夫人正带着方媛在南街逛着,打算再给田氏以及方芳挑些礼物再回去。
二人一合计,便即刻动身,抢先一步渡过洛河,抵达了方家村。
田氏还不知道方媛的事儿呢,前阵子,田氏不在,家中遭了贼,小女儿方芳受了惊吓,至今也没能缓过神来,整天一惊一乍的,片刻不见田氏,便又哭又闹,田氏丝毫脱不开身。
姐妹二人商议一番后,便让人拿钱去雇了几个长舌妇人,将方媛在赵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传开了去,等二夫人带着方媛到来时,大半个村子的都传遍了。
田氏火冒三丈,正准备去赵家找方媛问个明白,可巧的,二夫人就带着方媛上门来了。
田氏即便不通大家的规矩,但妻妾的差别却还是分得清楚的,方媛刚一进门,便被田氏揪住前襟,劈头盖脸的就骂了一顿,又是扯头发,又是揪耳朵的,直骂她没出息。
二夫人摇着团扇,站在一旁,满脸嫌弃样。
方媛扎扎实实挨了几下后,从田氏手底下脱身出来,忙喊着‘娘救我’,躲到了二夫人身后。
田氏这才看见院门外还有人。
她上下扫了二夫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夫人,我好好的黄花闺女,多少大户人家上门说亲,门槛都踩烂了了,我都没同意,你可倒好,让我女儿给你儿子做妾不说,居然还敢上门来,当我好欺负是么?”
“亲家母,你误会了!”二夫人拿扇子挡住半张脸,避免田氏的唾沫星子飞溅到自己脸上。
“谁是你亲家母?”田氏双手叉腰,双目圆瞪,冷冷道:“我们家大姑娘可是你婆婆,你该怎么喊我,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二夫人眼角跳了好几下,唇角扯出个笑来,从善如流地道:“老夫人,您先别动气,听我跟您慢慢儿的说。”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二夫人已经先低头看,田氏也不好再故意刁难,可心里头却又气不过,当下瞪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你儿子做下的好事!除非你把我女儿扶正,不然,没什么好说的!”
扶正?你女儿也配?这两句话在二夫人心底一闪而过。
别的不说,单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与陌生的男人发生关系,已经犯了四德。这种人,男方家里能容得下她做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想做正室?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次,二夫人不仅眼角跳了几跳,连嘴角都抽动了好几下,半响后,调整好了情绪,才曼斯条理地道:“老夫人,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儿传出去,大家面子上都不会好看。”
田氏最不喜被人威胁,她反正是不怕丢人,撕破脸就撕破脸,谁怕谁!当下冷哼一声,眯着眼道:“面子是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银子?二夫人,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算我家大妮这辈子嫁不出去,那你儿子也别想讨到好处!”
儿子是二夫人的软肋,不然二夫人这么可能会同意留下方媛,她怕的,就是对方破罐子破摔,宁愿自己掉进粪坑里,也要往对方身上泼粪。田氏是乡野村妇,她不怕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可二夫人怕,赵荣云怕!
二夫人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却不得不赔着笑,低声下气地,用商量的口吻同田氏道:“老夫人,我们也实在是有苦衷的!”
“您也知道,我们家里老爷子上个月才去的,老祖宗发话了,家中子孙守孝半年,不得谈婚论嫁,谁敢去戳老祖宗的逆鳞,那是要被轰出家门的呀!”二夫人这话,半真半假,真话假话夹着说,言辞切切,倒显得真的不能再真了,“阿媛这姑娘,我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不信您问问她,她在我们家住了大半个月,我有没有亏待过她!”
一旁的方媛赶紧点点头。
赵家子孙要守孝半年这话,方霏也同田氏说过,现在二夫人又说起,田氏不信也得信了。
二夫人见有缓和的余地,赶紧趁热打铁,又道:“出了那种事,我这个做娘的也有责任,当时便跟阿媛说了,让她回家等上半年,到时候,我们请媒人上门,三媒六聘的将阿媛娶回去。可阿媛她说不能等,家中的情况大家也知道,除了先委屈阿媛做姨娘,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啊!”
田氏听了,气不打一出来,板着脸,狠狠地瞪了方媛一眼,又看了看聚在四周看热闹的闲人,不悦地道:“别站在门口了,进屋里去说。”说完,才领着一行人进了屋。
男装打扮得三姑娘与四姑娘见没了热闹可看,便跟着看热闹的人,各自散去,往镇上去了。,,:!,:,,!
079 骗婚()
二夫人带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还从县衙里同二老爷要了两名衙役随行,田氏也不敢太造次,不敢对二夫人发火撒泼。
两名婆子跟在二夫人身边,一左一右,寸步不离二夫人,像是她的两大护法,将二夫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四名丫鬟各自捧着一摞礼品盒子,两名衙役手上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好不热闹。
田氏将院门打开,让二夫人带着一行人进了院后,站在门口,朝看热闹的人骂了几句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方媛向来惧怕田氏,才刚被田氏一顿收拾过后,便紧紧跟在二夫人身边,寸步不离的,寻求二夫人庇佑。
牛嫂躬身行礼,招待几人进了堂屋中,又泡了新茶奉上。
田氏也回到了堂屋里,绷着脸,四平八稳地坐在扶手椅中,不悦地瞪着站在二夫人身后的方媛。
“老夫人,你们府上真是地灵人杰,这水泡的茶,比我们那里的不知道要强出了多少倍去!”二夫人端起茶碗,揭开盖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便将茶碗放下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田氏也不例外,得意道:“那是,我门家虽是住在村子里,但吃穿用度,镇上的人没几家比得上我们家的。”
“那都是老夫人您持家有方!”二夫人笑着附和道,忽然听正堂一侧的门板传来一声轻响,侧头一看,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扒在门板上,探头探脑地偷偷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这是三小姐方芳吧?”二夫人笑着冲她招招手。
赵家的孩子,总是男丁排一个次序,女儿另排一个次序,就比如赵婉容和赵荣昭,两人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两人的辈分排的却都是老大。一个是嫡出的大小姐,一个是嫡出的大少爷。
“对,是我家二丫头。”田氏见二夫人放低身段,也不好再绷着脸。笑着朝方芳伸出手去,唤道:“二妮,快出来见见你大姐的儿媳妇。”
对外,方霏是老大,方媛是老二。方芳是老四,方裴才是老三,但田氏一向只喊方媛为‘大妮’喊方芳为‘二妮’,方霏姐弟,都是直呼名讳,分得很是清楚。
方芳迟疑片刻,才怯怯地从后堂出来,站到了田氏身后头。
田氏才刚说的是‘出来见见你大姐的儿媳妇’,意思就是,二夫人是方霏的儿媳妇。方霏则是方芳的大姐,论起来,二夫人要比方芳低了一辈,用不着向她行礼。
二夫人眉梢跳了几下,暗自咬牙,隐忍着想要骂娘的冲动,朝身后的婆子抬了抬下巴。
那婆子立刻会意,从袖袋中取出个沉甸甸的红包来,上前对方芳道:“三小姐,这是我们夫人给您准备的压岁钱。您请收好了!”
方芳咧唇一笑,立即便想伸出手去,却又害怕身旁的田氏,当下小心地瞅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二夫人的婆子递过来的红包。
田氏佯作不见,端起茶碗喝了半杯后,才道:“二夫人,我家大妮儿的事儿,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二夫人抿了抿唇。曼斯条理地道:“老夫人,我原先是打算让阿媛先回家来住上半年,等半年后,我们家守孝的期限一过,就让人上门说亲,三媒六聘的将阿媛抬回去。”
“那就这么办吧,现在也不迟,你们先把婚书写了也成!”田氏将手一摊,不以为意地说道。
二夫人心里头一紧,搭在扶手椅上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木质扶手,唇角抽搐好几下了,才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道:“老夫人,现在怕是不成了!数日前,我们家里头已经给摆了酒席,大妮已经是我们西院的姨娘了!”
“二夫人,你儿子纳我女儿做妾,通知我这个做娘的了么!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事儿,我不认!”田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态度傲慢。
当了这么些年的知县夫人,还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二夫人说话。
“老夫人,您不认,怕是不行了!”二夫人见田氏油盐不进,得寸进尺的,便不再坐低服软,嘲讽道:“现在不光整个赵家,连方家村的人都知道了,你女儿是我儿子的妾室,您要是非要让方媛回来,那我也没办法,只是她回来后,再想回赵家,我们也不敢认了!”
田氏绿了脸,就跟吃了蟑螂似的。
早上这通流言一传,方媛跟赵家二房大公子有染的事恐怕已经人尽皆知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若是硬要将方媛留在家中,方媛迟早会被唾沫星子淹死,这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方媛留在赵家做姨娘,是唯一的选择。
但田氏不甘心,她的女儿,怎么能给人做妾?
一番考虑过后,田氏重重地敲了一记身侧的八仙桌,愤愤地道:“即便现在赵家守孝,不能办婚事,但先定亲总是可以的吧!方霏就算嫁的是个死人,但人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正室,我好好的女儿,怎么能比她差,怎么能给人做妾的!”
只要赵家肯定亲,肯写婚书,方媛回来后,大不了让她去外县躲上半年,等到赵家孝期一过,再风风光光的娶回去,到时候,谁还敢说三道四的?
二夫人见田氏还在负隅顽抗,便决定抛出‘杀手锏’,重重地叹了一声,万分惋惜地道:“老夫人,阿媛这丫头我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她,让她做妾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我当初就跟阿媛说过,只要她一生下我们二房的长孙,立马就让荣云将她扶正的,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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