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鸡飞狗跳。
若重蹈覆辙,方霏至少要再等六年,等到陆氏女进门当家后,才能离开赵家。老祖宗今年已经过了九十,上一世虽是到了九十八才走,但世事难料,这一世能熬几年还是个未知数。
方霏不敢拿自己的青春去打赌,她输不起。
“这……”宋大奶奶有些犹豫不决。
为了儿子,就算要她的命,她也愿意,但不让她插手儿子的婚事,若是方霏伺机报复,给赵荣昭娶个出身不好,亦或者品行不好的姑娘回来可怎么办?
“你放心,我也不会插手多管,让老祖宗和大老爷说了算。”方霏放下手中茶碗,直直地看着忧心忡忡的宋大奶奶。
老祖宗挑媳妇,挑的是品行以及能力,而大老爷挑人,则是较看重才学,综上所述,陆家的姑娘两点都符合。
宋大奶奶则不同,她挑媳妇首先看重的是家世,再就是貌,有没有才不打紧,知道对婆母唯命是从就好,她这半生都被人压着,没理由再找一个厉害的媳妇回来继续压着自己,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支持儿子逃婚。
“既然如此,那就依了太夫人的意思,荣昭的婚事,全凭老祖宗和老爷做主。”这话一说,宋大奶奶果然动心了,答应得很爽快。
大老爷、老祖宗一向是疼着赵荣昭的,定然不会给他娶个家世背景教养太差的女子为妻。
宋大奶奶不由得斜睨了方霏一眼,说实话,这个姑娘除了家世不好,容貌和品行都是不错的,缺点就是太精明,一进门就想越过自己,直接当家。
若早知事态会演变到如今,宋大奶奶是死也不肯放儿子逃婚的,儿媳妇就算当家,也不能忤逆婆婆,总比婆婆当家,自己处处小心逢迎人要强得多。
达成共识后,两人一同去了老祖宗那里。
老祖宗本就疼赵荣昭,此番气恼,也是恨铁不成钢,方霏过来说情,老祖宗半推半就的答应了,着人去通知大老爷安排人去寻。
宋大奶奶一听就急了,忙道:“老祖宗,荣昭托人给我送了信,说是暂时住在镇外头的好友家中,昨儿得了信他就想回来的,可老爷前天跟门房说了,只要看见荣昭回来,就让人打断他的腿!”
说到这里,宋大奶奶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抽泣着道:“老爷的脾气说一不二,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哪敢让他回来呀!所以才特地来找老祖宗,只要您说句话,老爷他就不敢乱来了。”
大老爷是个认死理儿的,说不管赵荣昭就不管,这要是贸然派人去找,四处一打听,赵荣昭的藏身之处势必会被捅出来,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打断腿这么简单了。
老祖宗斜睨一眼宋大奶奶,见她一副殷切的样子,便冲她挥了挥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贵祥那里,我让人过去说一声,就说他敢打断我重孙的腿,我就打断他的腿。”
宋大奶奶这才破涕为笑,谢了好几遍才走了。
“你跟你大儿媳做了什么交易?”宋大奶奶一走,老祖宗就将目光投到了方霏身上。
方霏抿了抿唇,垂眸道:“横竖是对赵家有利的事。”说完,便不肯再多提这件事,与老祖宗说起家务事来。
021 长孙归来()
赵太爷过世后的第二天下午,逃婚离家五天的赵荣昭终于归来。
宋大奶奶也算沉得住气,早上老祖宗同意了让她儿子归家,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一台好戏,可这一等就等了一整个上午。
七月里的日头骄阳似火,到了午后,变得越发毒辣起来,走在屋外头都不敢睁大眼睛看路。
绿玉轩临湖而建,院中遍植翠竹,郁郁葱葱,房屋院落掩映在青翠欲滴的竹荫中,倒也凉快。
从宜宁堂回来后,方霏便一直在账房中忙碌着。
水莲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守在屋外,方便主子随时传唤,这本该是小丫鬟的活儿,但经过早上一事后,水莲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被太夫人撵走。
她原是宋大奶奶身边的二等丫鬟,被宋氏派给了方霏做大丫鬟,若是因为得罪了主子而被退回去,别说给赵荣昭做通房,连二等丫鬟也没得做,只能配了小子,往管事婆子方向努力发展,这根做通房然后抬姨娘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幸好方霏回来后并未找她麻烦,也没人让她收拾东西回宋大奶奶那里去,但只要方霏还没发话,水莲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中,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再被人抓到错处。
未时正,前院的徐婆子行色匆匆,撑了把油纸伞疾步往绿玉轩行来,连通传也等不及,直接到了账房门口,若不是水莲死命的拦着,就被她闯进账房里头去了。
周妈妈出去问明情况后,飞快地回到方霏跟前,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赶回来奔丧了,前院的大师们正要念大姑爷写的祭文,请方霏过去一趟。
这祭文可不是件小事,若老人是寿终正寝,祭文多半就是歌颂丧者生平事迹。若是病故,女儿女婿可是要在祭文中‘讨伐’岳家人的,传了出去,主家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但大姑奶奶是宋大奶奶的大女儿,赵荣昭的嫡亲姐姐,与赵太爷隔了一辈,即便赵太爷是病故,他也没资格写祭文来‘讨伐’,遑论被讨伐的人还是他的岳父岳母。
大姑奶奶嫁得并不远,昨天派人去报丧,今天上早便赶了过来,方霏抬起头来,透过菱花窗看了看天,默默地合上了青皮账薄。
时辰倒是把握得好,赵荣昭,也该快到家了吧……
“老祖宗那边,也去请了?”方霏起身整了整素白的丧服,才拿了桌上的念珠,准备动身。
“不知道呢,应该也去请了的。”刚出了门,周妈妈便撑开乌竹油纸伞给方霏挡太阳,亦步亦趋跟在方霏身后。
行至回廊,老祖宗屋里的吴妈妈从另一条道转了出来,侧身立在一旁,朝着方霏福了福身子。
吴妈妈是老祖宗身边的管事婆子,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着老祖宗,从来不轻易向人行礼,即便是老太爷在世,见了也只是点头问好。
“吴妈妈怎么在这里?”方霏快步上前,伸出手去作势扶她一把,往她身后瞅了瞅,道:“不用伺候老祖宗?”
“午后日头毒,老祖宗才喝了药,刚躺下了,着奴婢陪同太夫人去前院走一趟。”,吴妈妈不苟言笑,说话一向是简洁明了,说完便退到方霏身后,恭敬地道:“太夫人请,莫让前院的高僧等急了,有失礼仪。”
方霏点点头,领着三人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往前院去了。
灵堂设在正厅,用刚砍回来的绿竹架了个框,再糊上白纸,就成了一道墙,将诺大个前厅一分为二,后头放着寿棺,前头跪着孝子。
因是在夏季里,尸体容易腐烂发臭,而离下葬的日子还有好几天,赵大管事一早便吩咐了人,从冰窖里搬了冬季储存下的冰块,放在棺材里头,等到出殡前夜封棺时,才取出来。
因此,整个灵堂格外凉爽。
步入前院,道路两侧摆放着纸人纸马,仙鹤童子等纸糊的东西,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甬道,供前来吊唁的亲属宾客行走。
再往前,就到了正厅,诺大的白绸大花挂在正堂上,下方的供桌正中放着老太爷的灵牌,又摆了鲜花、蔬果等祭祀用品,供桌下方则是一张八仙桌,四名和尚分坐于两侧,正敲着木鱼唱经文。
此番赵家足足请了四十九名和尚,到家里为老太爷诵经超度,灵堂内间两侧隔了小房间出来,大部分都在内间里诵经,外面只留四个唱经文的。
出嫁的姑娘回家奔丧,一进灵堂便要扑到寿材上大哭一场,以表哀悼,即便哭不出来,也得做做样子,大姑奶奶是早上到来的,已经哭了一场,现下正跪在第三排的位置。
第一排放着四个蒲团,跪着大老爷、二老爷,以及宋大奶奶,吴二夫人的位子空着。
第二排则是两房姨娘的位置,共计十一人。
再往后才是孙子一辈的位置,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统统跪在一起,旁系的族亲晚辈则跪到了灵堂外面。
一行人穿过前厅,来到灵前,方霏双手合十作了揖,接过小沙弥递上的三炷香,她是赵太爷的妻子,不用磕头祭拜,将香高举齐眉,拜了三拜后,又将香交还小沙弥,插到供桌上的香炉里。
四名唱诵经文的和尚也停了下来,收起铺着袈裟的八仙桌上的经文,换上小沙弥递上来的祭文,并开始高声朗诵:“甲辰年乙末岁夏浣日宜祭之良辰……”
方霏是赵太爷的妻子,与赵太爷是平辈,是赵家除了老祖宗而外,唯一一个可以不用跪拜的,她站在最前面,身后跪着的便是大老爷和二老爷。
寿材旁点了长明灯,从入殓直到落葬,不能让灯灭,尤其是夜里,必须要有至亲的晚辈守灵,老太爷膝下只有这么两个儿子,大老爷和二老爷两兄弟只得轮着守灵,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白天还得忙别的事,两夜熬下来,兄弟两都憔悴了不少。
和尚正念到:“克勤克俭把家兴,名盖一方远传闻,沧海桑田七十一,苦辣酸甜尽沾唇”时,灵堂外忽然传来一声悲戚高呼:“爷爷!孙儿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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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倒打()
灵堂外一阵骚动,跪了一地的孝子纷纷支起身子回身观望,看看是谁这么大的架势。
该来的……终于来了!方霏袖中的右手兀然一紧,随即慢慢松开,拇指连连拨动,手上的小叶紫檀念珠慢慢转动起来。
赵家本家的都跪在灵堂里头,外头的,都是赵家远房旁系族亲,有远有近,只有少数人识得赵荣昭,却都直起身子,有意无意的从中间让了条道出来。
瘦瘦高高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斯文儒雅,是赵家荣字一辈中长得最好看的孩子,他撩起长衫下摆,双膝跪地,然后三步一叩首,跪着往灵堂中前行。
想必也是才刚到家,连孝服也没来得及换上,还是一袭干净整洁的天青色长衫,同色腰带圈在他窄窄细腰间,外衫下的上身呈倒三角状。
进入灵堂,跪在最后头的是赵家昭字一辈的庶子庶女,也都纷纷挪动蒲团,给大哥荣昭让了条道出来。
整个灵堂寂静无声,连正唱着祭文的和尚也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了眼起身立到一侧的正孝子,赵贵祥贵才兄弟。
从老祖宗那里一回来,宋大奶奶便去前院找了赵贵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长子,赵贵祥虽然板着脸训斥了宋大奶奶几句,却还是默许了她接儿子归家。
“爹……”赵荣昭一路跪到了灵前,朝赵大老爷磕了个头,“儿子回来了……”
“荣昭,你这腿没事吧?”大老爷还没说话,二老爷便‘啧’了一声,一双滴溜溜的老鼠眼眼紧紧盯着赵荣昭双腿,关切地问道:“前两天大哥气糊涂了,说你要是敢回来,就让门房打断你双腿来着,你怎么一直跪着?他们真打你了?”
“二叔……”赵荣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要解释说自己没事,却被二老爷直接打断。
“来,跟二叔说说,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打断我大侄儿的腿?二叔让他后半辈子吃牢饭去!”说着,就要过去查看赵荣昭的双腿。
大老爷说那句话时,赵家本家的人全在场,而大老爷一向言出必行,大家都等着赵荣昭回来,看看大老爷是肯打断儿子的双腿,还是要打自己的脸。
经二老爷这么一提醒,大家不由得将目光落在赵荣昭那双长腿上。
赵荣昭大囧,忙道:“二叔……我没事,没人打我,真的没事……”
他是跪着进来的,若真被打了,只怕得抬着进来,大老爷终究是心疼儿子,宁愿打自己的脸,也不愿打断儿子的腿。
大老爷脸色铁青,双目喷火怒视着赵荣昭,眼看着就要开骂,宋大奶奶急忙站出来,替夫君和儿子化解尴尬,“老爷那天多喝了两杯,说的胡话且能当真,老祖宗早就发了话,没人敢打荣昭,二叔多心了。”
大老爷狠狠剜了一眼宋大奶奶,将袖子重重一甩,背过身去面朝灵牌方向去了。
宋大奶奶一向怵他,但为了儿子,又不得不打大老爷的脸,总不能为了大老爷的脸面,就真把儿子的腿给打断,被大老爷这么一瞪,宋大奶奶当即红了眼眶。
大老爷这两年来本就不待见宋大奶奶,最近为了儿子的婚事才走动得勤了些,这么一闹,宋大奶奶怕是又要受冷落了。
二老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一副恍然的样子,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大嫂也不早说,害我白白担心了。”
担心?是担心没好戏看才对!满屋的人都将目光投在这一家三口身上,大老爷背着身子,大奶奶拿着帕子拭泪,赵荣昭垂着头,跪得笔直。
众目睽睽之下,宋大奶奶厚着脸皮将儿子拉起来,往赵太爷灵位前推了推,温言道:“回来了便好,快去给你爷爷上一炷香。”
赵荣昭依言做了,回身瞅见立在一旁的方霏,当即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这几天赵家发生的事,宋大奶奶早就让人跟赵荣昭说了,特别是当他知道方霏不仅成了他祖母,还当着家时,赵荣昭恨不得立刻去赵老太爷棺材上狠狠踹上几脚!
爷爷娶方霏做了填房,肯定是老糊涂了,难道老祖宗也跟着糊涂了不成?不阻止爷爷不说,居然还让方霏当家,赵荣昭很是不解。
一想到那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成了自己祖母,赵荣昭感觉就跟吃了几十只蟑螂一样!一回来,便想挫一挫方霏的锐气,反正他离家好几天,家里的事弄不清楚也实属正常。
“荣昭,别……”宋大奶奶想阻止,却被儿子截口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