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似乎很有底气,道:“药我们都带过来; 你看看,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阮思妍接过,看了一眼便点头:“不错,这正是我们程氏药铺的药材; 治疗风寒所用。”
众目睽睽之下,阮思妍当然不会否认。而且,这也是在他们药材被截断,她用从异世界带回来种植的清寒草,用来代替治疗风寒所需的桂枝和柴胡。
“哼,谅你也不敢否认。”那妇人见阮思妍没否认,变本加厉道:“大家都来看看啊,看看这程氏药铺是如何以次充好,赚黑心钱的啊。”
说着,那妇人就从药材里拿出了那味清寒草,继续嚷道:“大家看哪!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草,就被作为治疗风寒的药材。这不是以次充好是什么?如今你们为了赚钱,将我丈夫还得如此,我跟你们没完!”
阮思妍冷眼旁观,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罗氏就是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而外面的百姓也大多是不相信程氏药铺会做这种事的,毕竟这里面很多人都在这抓过药,对程氏药铺的药材和医术也都是有口皆碑的。
阮思妍开口道:“这位大婶,你如何就断定我这草药不能治疗风寒呢?又怎知我这药材不是对于诊疗风寒之症效果更好呢?”
是啊,人群中有人附和。毕竟都是寻常百姓,哪里懂那么多药材知识。管它什么桂枝柴胡清寒草,能治病不就行?
“要是能治疗风寒,我丈夫如今能躺在地上不能动吗?”那妇人见围观众人如此反应,倒像是做好准备般,又道:“你们不就打量我们穷苦老百姓不认识药材吗?这是不是治疗风寒的,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得多请几位大夫才行。”
妇人话音落下,便过来几个大夫,将药材里的请寒草拿出来看了一番,俱都摇头道,从未见过如此味药材,更未见过用这种草药治疗风寒的。这几位大夫都是这附近几条街上的大夫,大家都认识,此刻见这几位大夫都如此说,也都有些不确定的。
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
“这下你可不能抵赖了吧!”那妇人见终于引起众怒,再接再厉继续道:“若不是我找了大夫帮忙看过,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用来治疗风寒的药材啊!也不知哪里寻来的野草,就想忽悠我们这些老百姓。”
“往日里我们都是到义安堂抓的药,从来没出现过问题。也怪我们太穷,这不听说你们程氏药铺的药材便宜又好,这才来你们这抓的药。可没想到,便宜没好货啊,现在我们当家的出了事,你拿什么陪我们?”
“呵,”听了许久的阮思妍冷笑出声,道:“这药材的确是我新找出来代替柴胡桂枝的不假,可没见过的药材不等于是不能治病的药材。况且,我又如何知道,你丈夫是否真的是用了我们程氏药铺的药材呢?我敢保证,若是你丈夫真的用了我程氏药铺的药材,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污蔑我们故意不喝药,装病来讹钱吗?你这是倒打一耙!”妇人怒道,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阮思妍悠悠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你只抓着我们药材的问题不放,却没有让我看你的丈夫一眼,找麻烦和治病救人,孰轻孰重,想必大家都清楚的很。”
是哦,原本倒想那妇人的百姓,经阮思妍这一番的点拨,似乎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什么事都没救人重要吧?于是看向这妇人的眼神怀疑起来,毕竟,这每年各种碰瓷讹钱的事可不少,越是那生意红火的商家越容易遇到。
“哼,你看便看。”那妇人见情势不对,赶紧道,反正她也不怕。
那抬着病人的那几个壮汉,这才让出地方,给阮思妍查看。
阮思妍简单诊断了一番,先是一怔,而后觉得有些不对,右手便握住玉葫芦又探查了一番,沉默片刻后方道:“这不是风寒之症。”
不是风寒之症?那就是这男人吃错了药才导致病情严重?所以,根本不关药材本身什么事?围观众人议论道。
刚才验药的几位大夫也过来诊治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只道这男人确实是风寒入体,病情加重的样子。
“什么不是风寒,你这是在推卸责任。”那妇人见大夫都如此说,更有了底气,当即凄声哭喊道:“可怜我们当家的现在奄奄一息躺在这里,却别人说是讹诈啊!那好,今日我便一头撞死在这来证明清白!”
妇人说完,便作势要扑向门边的石柱,却被身后的男孩抱住:“娘,你不能死啊,爹爹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若再出了事,我和妹妹怎么办?”
“孩子,娘这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娘今日就算是死,也要让这京城想的老百姓都看清楚你这程氏药铺的真面目!”妇人继续作势要撞死。
好一副贫苦百姓被黑心商家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以死明志的场面。
“这是店大欺客啊!”
“黑心商家害人不浅!”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几声,原本还保持中立的老百姓们顿时群情激昂,纷纷将矛头指向阮思妍这边。
嗬,联手演戏,假意寻死,还煽动百姓,果然准备的很是周全啊!
“墨痕,派人下去帮忙拦住。”楚凌寒一直观察着下面的情况,见势不妙,怕阮思妍应付不来,准备出手帮忙。
楚凌寒今日本是打算来贺阮思妍新店开张之喜的,却没想这女人也不知是什么灾难体质,竟然又遇到麻烦。不过,楚凌寒却隐隐高兴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毕竟上次他错失表现的机会,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了。
“回来,再看一会儿。”楚凌寒见阮思妍面不改色,甚至很有几分淡定的起身,又改了主意,将墨痕喊了回来。
阮思妍被吵的头疼,也不再有好脸色,当下站起身冷冷道:“这位小哥,既然你娘要以死明志,我也不好拦着。不过,我要奉劝这位大婶一句,等会儿撞得时候,一定记得要撞得狠一些,一定要撞得头破血流,当场身死才行。不然,就算是还有一口气,我也能给你救回来,到时,咱们该怎样查还得怎样查!”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生生将这妇人唬的立时不敢动了,楞在原地,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楼上,将阮思妍一举一动皆看在眼里的楚凌寒顿时笑了,这女人,临危不乱,倒很是有几分大将之风。
墨痕看见自己主子这嘴角止不住的笑意,知道他家主子这次,怕真是对这阮娘子上心了。
见那妇人终于终于安静下来,阮思妍这才又低下身继续探查,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就在这时,外面又来了几个病人家属,像之前一样,被人抬着过来,俱都吵着说是吃了程氏药铺的药,如今病人昏迷不醒。
那妇人见阮思妍迟迟未有什么动作,只当她是在拖延时间,原本慌乱的神情又冷静下来。此刻见来了帮手,更是心下大定,直嚷着要跟程氏药铺没完。
这下就麻烦了,程氏药铺俨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今被团团围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在店内砸强起来。
对面楼上的楚凌寒也变了脸色,早已吩咐墨痕带着护卫过去,自己往下面过来。
楚凌寒的护卫果然训练有素,顷刻便将闹事的人压制住。
不论周围如何吵闹,处在中心位置的阮思妍却是冷静异常,原本她还有些不确定那男子的病情,此刻又多了几个病人,她挨个诊治了一番,终于可以确定。
这几个人根本不是风寒之症,而是时疫!
时疫?阮思妍这两个字一出口,围观众人不论相不相信,皆是闻之色变,迅速散开这一丈多远。那可是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的病症啊,若是不小心沾染上,那可是会没命的!
“胡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时疫,你这分明是在推卸责任!”这妇人当然不相信阮思妍所说,毕竟事实如何她心里清楚的很,对方也找了大夫帮忙控制着病情,所以这才有恃无恐。
刚才验药的几位大夫显然也不相信,他们诊治过了的,分明就是风寒之症加重了而已。
不过,这阮思妍也可以理解。这几人还只是时疫的初期征兆,若不是她手握着玉葫芦,也不敢确定。况且,时疫虽然凶险,但一般只出现在饥荒战乱的地方居多。似这京城天子脚下、繁华之地,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时疫了,一时为人说不察也是正常。
脑中乍然一惊,阮思妍想了起来,上上一世,也就是在今年,京城确实爆发过一次时疫,只不过那次好像是推迟了好几个月,是在十月份左右,而且那次是从外省传过来的。而这一世,居然提前了四个多月,甚至在还未听到外省闹时疫,便先在京城发现了!
重生以来,阮思妍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人和事,必定会因着自己的改变而改变,可那也限定在她和她的仇人之间,并没有考虑过太多。但这次时疫的提前到来,不得不让阮思妍开始考虑到这些。
这几个人病人明显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风寒,却因为药材的原因,被罗氏收买,没有服用她药铺开的药,才导致风寒加重,继而病虚体弱,这才感染上时疫,进而导致时疫的提前出线。
所以,她的重生确实给自己和亲人带来了好处,却也让一些灾难提前了。
“你怎么了?”楚凌寒匆匆赶到,就见到阮思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
阮思妍这才看到楚凌寒的到来,也才发现刚才铺子里的动静是被楚凌寒的人给制住了。
或许因为两世里楚凌寒都是强大的存在,又或许因为楚凌寒现在脸上显见的担忧之色,阮思妍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时疫?你确定吗?”楚凌寒见阮思妍恢复了神色,又问道。
“楚凌寒,如果我说,这些人就是得了时疫。而现在,京中甚至更多地方,不知将有多少人会被感染时疫,现在此刻,若是不能及时作出应对,将会造成巨大的灾难。你相信吗?”阮思妍问道。
现在不是追本溯源、畏首畏尾的时候,也不是跟罗氏斗法的时候。灾难即将发生,她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损害降到最低。
身为上位者,他当然知道时疫的严重性,当然也知道若是危言耸听,将会引起多大的慌乱,但此刻被阮思妍郑重的神色所注视,楚凌寒却没来由的选择相信她。
“我相信。”
第34章 第 34 章【捉虫】()
“我相信。”
阮思妍没想到楚凌寒就这么相信了她; 只这短短的三个字; 便给了她无限的信心。
“眼下还不确定已经有多少人感染上了时疫,所以; 当务之急是要将这几个已经感染上的病患隔绝开来,以防病毒传染出去。另外; 接触到这些病患的人全都要看守起来; 以备观察。”阮思妍定下心神道。
楚凌寒点头,二话不说便直接调来护卫,按照阮思妍的吩咐; 轻而易举便将这些人隔离开来。
要说楚凌寒之前给她的印象就是脾气差; 性格阴晴不定,情商更是感人。但此刻; 楚凌寒所显露出的风范; 就不得不让阮思妍佩服了,易地而处,她可不一定会像楚凌寒这般; 只为了那可能导致的结果而选择相信她; 并毫不迟疑的行动; 也许她就是为了推卸责任呢?果然成大事者,必有其过人之处。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阮思妍一个人; 那妇人还有几个病人的家属,一看这阵仗就傻眼了,不明白情况怎么就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前一秒他们还是受害者; 眼看就要成功,怎么现在就要被强行隔离开了?
“你们这是涨势凌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当官的不给我们讨回公道,竟然枉顾我们百姓的死活!”
“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吃了假药被害成这样还不算,现在连个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啊!”
“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没天理了,你们这些黑心的商家、枉顾百姓死活的狗官,迟早被天打雷劈!”
以那妇人为首几个人病人家属是撒泼打滚,怒骂连连。这个时候就凸显出权势的重要性了,任凭你们如何不服气,照样一刻不耽误的被带了下去。
阮思妍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动容之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他们心存歹意,是不会有机会感染上时疫的。因为没人比她更明白,这清寒草还有一个功效,便是可以抵御邪毒入侵,防止感染。这也是阮思妍为何如此肯定,那几个人一定没有服用她的药材的原因了。
谁也不会料到,只因为这几个人的一时贪念,竟会将普通的风寒演变成肆虐的时疫。可笑对此还一无所知。
“你可有治疗的法子?”处理完这些,楚凌寒才问起阮思妍。
这种无言的信任,无疑又增加了阮思妍对楚凌寒的观感,阮思妍遂笑着点头:“有的,清寒草便是克制时疫的良药,不过存量不多,而眼下需要的量又太大,我试着再找出其他可用的药材出来,就是需要点时间。”
楚凌寒被阮思妍这犹如雨过天霁般笑容晃了晃神,若是平时他也许会生出些绮思,但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立即正了神色,道:“此时事关重大,我须得向上禀告。制药一事情就先交给你,若有其他需要的,直接找我即可。”
阮思妍点头。
“那几个人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我会帮你查出背后指使之人。”楚凌寒转身欲走之际,又交代了一句。
这就更令阮思妍对楚凌寒改观了,虽说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专心研制药材,可在这危急关头,还能相信他的清白,更愿意帮她洗清罪名,着实让阮思妍体会了一把抱对大腿、被权势笼罩的美妙感觉。虽然,这件事只要后期证明她的清寒草对时疫有效,自然就能证明她们程氏药铺的清白。
楚凌寒走后,阮思妍便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毕竟清寒草有限,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在种植更多出来,而这个世界上能够对付时疫的药材,却又不像清寒草那样效果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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