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低垂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楼安康见状忙道:“十一,你被管他,快坐过来。大夫看了怎么说,你的伤要紧吗?”
秦奚抢着道:“怎么不要紧!可恶,也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竟然把十一整个背都打烂了,还不给他请大夫用好的药,拖到了今天!实在可恨!”
秦奚气势汹汹。
“十一,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打你的?我非得给你打回来,给你报仇!”
贾家铭噗嗤一笑,“这是中书令大人亲自打的,你若是能摸着他的裤腿,只管去吧。”
原本心中万分难堪的事,因着他们真诚的关怀放下了戒心,贾家铭已能将这件折磨了他半个月的事当玩笑说出来,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移开。
秦奚:“……”
见他们目露为难,贾家铭转开话题说道:“司马御棋真的死了?是提审的过程中死了,还是在他的狱中?怎么死的?”
他比在场的伙伴多了解一分天牢里的情形,除非咬舌自尽,不论是□□还是利器,司马御棋就是想自杀都没有可能。
楼安康道:“听阿衡府里的人说,他是活活把自己掐死的,仵作都已经查验过死因。还有他对面牢房里的人作证,只说他昨晚突然发疯大吼大叫,然后就掐着自己的脖子……活生生把自己掐断气了。”
“这怎么可能?!”
“他疯啦!”
贾家铭和秦奚惊道,秦奚更是觉得背上爬起一层鸡皮疙瘩,想到那个画面只觉恐怖万分:“他,他掐着不觉得难受吗?而且,一个人掐着自己的脖子,到后面肯定手脚都软了,他怎么还有力气把自己掐死呢?这……这比咬舌自尽还要痛苦啊。”
秦奚完全不敢相信。
宁衡忽地出声道:“不管是什么死因,他确实死了。”
朱定北正想着什么,听到这句话,霍地抬头看他。
宁衡神色平静,仿佛那个死状奇惨的司马御棋就在他眼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说事实:“这件事已经上报给了皇帝陛下,尸体真伪不需要怀疑。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朱定北嘟囔道:“怎么没有关系,他的罪还没定呢。”
他冷着脸,昨晚战鹰送回消息说,陈阁老和甄右相已经拟好奏折八百里加急往京里送了。等那份奏折呈上御前,司马御棋的罪名就再没有可以申辩的余地,就算逃过死罪,他也得脱一层皮。
可这节骨眼上……他倒是死得干脆。
楼安宁敏感地有些害怕,想了想道:“长生,你别生气了。他既然是畏罪自杀,那你阿爹他们陛下肯定不会怪罪,总归还算一件好事。”
秦奚正气不顺呢,听言脾气很大地吼道:“一条命算什么?他倒是死的轻松,他现在不死,等我外公他们回京,他肯定死无全尸!到时候我肯定带几条恶狗到刑场上,狠狠咬下他几块皮肉,让他做不成鬼。”
贾家铭:“……”
楼安宁:“……”
楼安康:“……”
朱定北笑了声,“说的不错。可惜,他已经死了。”
司马御棋自杀?
呵,无稽之谈。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朱定北前世和司马御棋斗了多少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还有一线生机,司马御棋都绝不会放弃。
这种人卧薪尝胆且心志坚定,哪怕让他跌入泥里,他也能不折手段地往天上跳。
哪怕皇帝陛下已经明旨赐死他,他肯定都要挣扎,何况现在的局面明明不会要了他的命,他却想不开了结了性命?
绝不可能。
朱定北眸光一冷,那到底又是什么让他不得不去死呢?
难道是那位的意思?陈阁老和甄右相在鲜卑查到了什么让那位如此果决地要他的命?
虽然奏折还没到洛京,但朱定北心中已经有几分肯定了这个猜测。司马御棋的命对皇帝来说可不是可有可无的,哪怕他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贞元皇帝也还想着为他留一条生路。当初把人放进天牢里,不正是为了保住他的命,不让朱家或是其他什么人暗杀他么?现在却反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朱家军训练有战鹰作为疾迅的传书手段,皇室也必然有某种办法更快一步得到消息。
而且此次随行钦差的人都是贞元皇帝的人,暗中查出什么不能告知天下的事情,杀司马御棋封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贾家铭道:“就算到了晚上,天牢每个半个时辰也有狱卒巡视监看。司马御棋掐自己的脖子弄死了自己,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掐死的,既然已经惊动了对面牢房的人,狱卒应该也很快会赶到制止他才对。可怎么就?”
他也怀疑司马御棋是不是自杀,因为从可行度而言,这种死法自杀实在不太可能。
况且,他虽然这几日被禁足在房间里,但从臣鹿回来后也从二兄长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来,司马御棋根本没打算死,否则也不会有点小病小痛就嚷着要让人把大夫带来。
司马御棋怕死得很,又怎么可能用这种残酷的办法自杀呢?
楼安宁道:“难道他是被人害死的?可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
“好了。”
宁衡打断了他,“这件事情自有圣裁,不需要我们操心。”
还想抒发己见的秦奚讪讪地闭了嘴。
这么一件大事发生,几人也没了玩闹的心情,在长信侯府吃了午膳,就各自回府了。
朱定北急着要走,宁衡拦住他说话。
两人回了主院屋中,宁衡才道:“你阿爷可查出什么了?”
“嗯?”
朱定北心思还在司马御棋的死讯上,听声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
宁衡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是说你中毒的事,快过去一个月了,你府里的内奸找到没有?”
朱定北自从说了他阿爷处理这件事后便再没和他多说一个字,宁衡自己私下也查,正是因为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才过问。
“哦。”朱定北回神道:“还没有。”
这又是一件让朱定北糟心的事。
哪怕当日匈奴人害他坠马嫁祸鲜卑,做的那般隐蔽也让朱家军查得一清二楚。而现在就在府上发生的事情,竟然查到现在还没有头绪,不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有什么鬼神之能,竟然连朱家军都抓不住他的尾巴。
宁衡沉吟片刻,道:“我这里也在查,可是查到的东西也有限。”
朱定北亮起的眼睛又淡了,眉头不展地看着宁衡。
“我手下的人遍访整个洛京的药铺,有紫甘草进出的店家本就不多,而近一年时间内买办过的人,我都一一核查,但没有一个人和镇北侯府有关。”
这也正是宁衡一筹莫展的地方。
“紫甘草并没有人种植,大多都是药农在山间无意采到,因此往上查来源能加艰难。”
朱定北听到这里,才出声道:“我两个月的药都被掉包,里面的紫甘草不算少了,怎么大量的进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他没有过多地过问老侯爷查证的事情,没想到宁衡一直没放过追查,而以宁家的身份地位查了这么久还没有眉目,这件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宁衡道:“这也是我追查的方向。如不是从药店进的货,那必然是通过药农,往洛京走动的药农在各大店家那里都有数,我已经派人去查,看是否有人曾接触过他们采买紫甘草。不过那些人分散得很,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朱定北见他面有自责,不由笑道:“你能为我这么费心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否则我过意不去。”
宁衡沉默了下,才道:“我不准有人伤害你。”
朱定北听了直笑,拍着宁衡的脑袋瓜子道:“你这个兄弟我没白交!够意思!”
宁衡也跟着笑,看了会儿他弯弯的眼睛,而后道:“你阿爷那边若是有什么线索,你也和我说一声。”
镇北侯府要查这样的事情,总归没有宁家方便,渠道也少。
朱定北没有不答应的。
回了镇北侯府,朱定北又被朱三请到了前院书房。
一进门,就听老侯爷说道:“司马御棋死了,昨晚死的。这他娘的也太巧了,便宜了这个龟孙子!”
朱定北道:“阿爷,我怀疑是有人在鲜卑查到了什么我们忽略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让司马御棋没命,还是请阿爹深入调查一下比较妥当。”
“怎么说?”
老侯爷奇道,司马御棋在朱家军之后才到的鲜卑府,短短两年时间他要搞出什么既瞒天过海又让皇帝要他命的事情来,似乎不太可能。
毕竟,再狠毒不过是逼害鲜卑人和贪污饷银了,司马御棋还能做什么比他这两件事更让帝王无法容忍的事情?
“小心驶得万年船。”朱定北喝了一碗白水,继续道:“陈阁老和甄右相写的密函阿爹和朝安阿伯都看过,并没有提到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由此可见是陛下的另一队人马发现了端倪。这能要命的事,我们还有了解一下比较好,否则难保今天要了司马御棋性命的屠刀他日不会落在我朱家头上。”
老侯爷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让写一份手书。”说着就起身走向书桌。
朱定北跟在他身后道:“阿爷,你让阿爹小心点,别让陛下的人发现我们在查他们,免得引火上身。”
“咱爷俩能干这种蠢事吗,你只管放心。”
老侯爷头也不抬地道。
朱定北深呼吸一口气。
司马御棋的死他从没有想过第二个可能,能要他命的人或者说能让他“自杀”的人,除了贞元皇帝,没有谁有这个能耐。
第48章 华容出嫁()
第四十八章
司马御棋死后第三天,来自鲜卑府的八百里加急的密函终于抵达洛京。
贞元皇帝看后,久久不发一言。
翌日,东升太监就带着圣旨去了打着白灯笼的司马御棋府邸,宣读了一道让司马御棋府邸上下心胆俱裂的旨意:
“罪臣司马御棋多行不义,在鲜卑府任职期间,贪墨渎职,枉害百姓,致使君民离心,民怨滔天,罪不可恕。即日起,罪臣司马御棋革除皇室玉牌,贬为庶民。其子嗣家丁流放交州,女眷一律收没为官奴,遇赦不可免。着刑部抄没家产,封锁府宅。钦此。”
听闻旨意的人都瘫软在地,无人有气力接领旨意。东升太监重复了三遍,司马御棋的发妻才抬起双手哭道:“罪奴领旨,谢——陛下隆恩。”
东升太监走出了门还能听见里头的哭嚎声,他不禁摇了摇头。
司马御棋停尸府中又怎么样啊呢?陛下大概也不愿想起他已经死了的事实,贬谪起来不会顾及他是死是活,更不说顾念从前的情分了。
这位大人啊,真真聪明一世,毁在这一时糊涂。
墙内且不说司马御棋府上如何哀戚,洛京城近日却是热闹非常。
八月份的洛京,喜事连连。
皇五公主出嫁之日在即,身有诰命在京的贵妇人们纷纷往宫中递了请安的折子,前往宫中为公主殿下添妆。
五公主为贵妃所出,向来受贞元皇帝宠爱,在女学府中也表现卓卓,不知多少府邸求娶。更不说现如今后宫风云变幻,皇后娘娘的凤印过了大半年依旧封悬,黄贵妃同淑妃协理宫务,贵妃之女身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镇北侯府的老夫人,也购置了一件珊瑚大摆件为五公主添嫁妆。
巧的是,朱五小姐的婚期就在五公主之后两日,镇北侯府也是门庭熙攘,前来拜会的夫人们不知凡几。
前几位朱家小姐可没有这份热闹。只因镇北侯府今时不同往日,去年朱老元帅回京荣养,封正一品世袭军侯,在洛京城里找不出几家身份如此贵重的门庭,自然饱受追捧。
朱定北点礼单的时候,还啧啧叹道:“没想到这些人家和咱们家还有点亲故,我连他们家在洛京哪一片都不清楚呢。”
老夫人笑话他:“你知道还了得。这里不少人呐,我老婆子可也是第一天才知道呢。”
朱五小姐在一旁担忧道:“祖母,这些外人送的添头便罢,只是……您给我备下的嫁妆单子是不是太厚了?”
她是朱家最小的姑娘,上面四位阿姐出嫁时是什么情形她心里有数。这份嫁妆让她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对不起她们。
老夫人还没说,朱定北便道:“阿姐只管收着就是。不单你一人,其他四位阿姐我也已经给她们备了送过去,只是没有让她们声张而已。”
“正是。”
老夫人满脸都是笑,“自从你阿弟回京将我手上这对烂摊子接过去之后,咱们府里的日子就越发宽泛起来。往日是祖母不会经营,今时不同往日。你只管安心出嫁,如今咱们朱家也不是没有男儿在家给你们撑腰的,出了朱家的门,你可仍要记得你是朱家的女儿,不是谁可以欺负的。若是过得不顺心,可不要碍着颜面强忍,只管往家里来。你阿爷,还有你阿弟都会为你做主。”
话音未落,朱华容的眼泪就下来了。
老夫人忙将她拉到身边来,拍着她的手背道:“傻孩子,哭什么呢?以往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争气,你们姐妹只好早早长大,为咱们侯府撑门面。如今当家的回来了,你们出去也有底气,凡事莫委屈了自己。”
“祖母,孙儿记得。”
朱华容擦了眼泪,又忍不住旧话重提:“我这一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您往后可要注意身体,别看这一些小毛病就不理会。只要您健健康康的,我们在婆家也就顺心如意了。”
“好好,祖母都记着。”
老夫人也红了眼睛,让自己笑着掩饰住眼中的不舍。
老侯爷没回京之前,镇北侯府冷清得很,日子过得孤苦。便是有孙女儿可心相伴,才让她不至于度日如年。
看着她们一个一个离开家里,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她这心里实在不好受。
朱定北在一旁看着,见两人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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