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第二天,就听说秦奚和楼安宁楼安康还有其他几个国子学学子偷翻琼山被逮个受到严惩的事情。
国子学与女学之间隔了一座琼山,那在朱定北眼里就是矮山坡,国子学里就有句说为抱美人入我怀,跋山涉水入梦来,说的就是爬过琼山,走过琼山脚下那条小沟。
自然,在朱定北这么没有情趣的人眼里,全拿这些当笑话听,可耐不住国子学府那些前仆后继只为目睹美人一眼的学子们。
朱定北听说秦奚和楼家兄弟被罚到三省楼抄书的时候还愣了下,而后暗自庆幸这两天睡得昏昏沉沉才没有被秦奚和楼安宁这两个惹事精缠上。
瞧,楼大那小子不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嘛!
秦奚楼安宁被罚了也不怕,说起那日的冒险经历还津津乐道。
七夕那日是女学的开放日,但那仅限于国子学大学府的学子。
女学子和国子们在鸟语花香的草地上,琴瑟和鸣,作诗书画,舞文弄墨,别有一番趣味。说白了,就是给学子和女学子们相互认识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佳偶都是从七夕文会上产生的。
进学府的学子们已经到了懵懂的年纪,对这些好奇的不得了,活像没见过女人似得,趴在那山头上多瞧了哪个女学子一眼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到处炫耀。
秦奚:“我还见到了文昌伯家的四小姐,真真是天仙下凡,说不出的漂亮。听说宫中的虞美人就是当时的洛京第一美人,这位虞四小姐是美人的妹妹,好看得不得了。以后我当了大将军,就要取一个这样的美人儿,这才不枉此生啊。”
“不枉个屁。”朱定北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昏昏欲睡,可骂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就咱们洛京姑娘那细腰,没搞一回就能断了,好看管个屁用。”
“咳咳咳!”
几个纯洁的孩子都被这话煞到了,秦奚更是面红耳赤,大声道:“龌蹉,谁,谁那么想四小姐了?我,我就是看看!”
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叫!
“呵,你想也没用。”
他瞥了秦奚脐下三寸一眼,蔫蔫地收回目光。
宁衡无奈地敲了敲他的额头,听他说这种话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楼安宁和楼安康都笑得不行,楼安宁更是添乱道:“还四小姐叫得多亲热,人家知道你是哪根葱啊?”
秦奚:“……”
“我真的就是看看,你,还有你楼二不都看了吗?楼二你还说她漂亮以后也要娶一个这样的,是不是你说的!”
见他较真了,楼安宁奚落地大笑:“我看了可我没想啊,哎哟,秦大少爷,你怎么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哈哈,是不是想了什么啊?”
“楼二你给我闭嘴!”
“我就说就说!哈哈哈!”
楼二一步跳开,没跑一步就扑到了地上,挡了他脚挨了一踢又被压住的朱定北——
“嗷!!”
第46章 十一被罚()
第四十六章
七夕节过后,七月半人鬼相通的日子很快到来。
这一日宁衡没有来国子学,他是一家之主,家中没有长辈可以主持祭祀,不必同龄的只要晚间回去磕头上香的同窗们,一大早就要起来准备。
大靖以孝治国,尤其注重祭祀。七月十五这一日,阴间开门,放过世的先人们回府享用后辈们的供奉,是大靖子民最看重的节日之一。
贾家铭昨日从臣鹿回京,忙碌了大半个月,他看上去瘦了许多,不过人还算精神。
他问秦奚:“长生最近总是这样没精神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贾家铭是个敏锐的孩子,心思敏感细腻,才回来就发现了朱定北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秦奚没心没肺地摆摆手:“春眠夏困,不然你以为他再世宰猪的名号是怎么来的?连阿衡也没着急,你不用担心。”
贾家铭听了才放下心来。
这日国子学放学,学子们都匆忙往家赶,不敢在路上耽搁。
朱定北也一样,他打马回府,被朱三领着沐浴洗漱,换了干净的素衣,在老夫人的叮嘱下吃了一碗热粥垫了垫肚子,一步不停地到朱家祠堂里跪拜祖宗。
老侯爷已经跪了一天,见他来了,才扶着腿站起来,对他道:“长生,来这里跪下。”
他指了指他方才跪着的蒲团,见朱定北挺直腰背跪好了,才躬身对着祠堂的排位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朱承元之孙,朱定北拜请祖宗安康。望列位先祖在天之灵,保佑我孙平安康健,保佑我朱家香火延绵。”
朱定北在他说话的时候虔诚地叩拜,心中默念: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朱定北地狱归来,定竭尽所能护我朱家周全。请先祖明我心志,护我朱家将士满门热血。
“好了,长生你给祖宗们烧点纸钱。”
老侯爷在祠堂忏悔了大半日,心中的烦忧已经变得清明,因此不再多说。
朱定北应了一声,撒了一把谷壳在火盆中,又拿了纸钱祭拜。末了,才烧香插在香炉汇总,拜别列祖列宗。
老侯爷摸了摸他的头,欣慰道:“好孩子,记住朱家男儿的本分,不要辱没我朱家历代忠勇的名声。”
“阿爷,孙儿铭记于心。”
朱定北认真道。
这一夜,家家香火案烛,将准备好的食物尽心拜访献给先祖,一派安宁虔诚。却有一家人例外。
那便是城西贾府。
祠堂祭拜只有男丁才有资格。贾惜福多子,但只有一个嫡子,因此嫡子嫡孙与他共同祭拜先祖而余下庶子携子孙在下跟着叩拜。
散了后,贾家铭偷偷来到贾妍从前住的被封锁的宅院中,为她烧纸钱。
“阿姐,你在下面可还好吗?”贾家铭抹了抹眼泪,撒着稻壳又给她烧了一堆纸钱:“我只盼着这些钱你收着能在下面好好打点关系,活得轻松一些。你今日可曾回来看我?若是你回来那该多好……我一切安好,前几天还送走了我外祖母,她也活的够久了,受了很多罪。你早些离开这混沌世间,也能少受些折磨,到了地底下,要多享点福。”
“你若是在下面缺了什么,一定要托梦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办好的……”
他说着,又是泪如泉涌。
贾妍在这贾府十几年,但她死了却没有一个人记得在这样的日子给她也准备一份饭菜,给她烧些纸钱花用。
贾家铭想着便觉心酸。
她的墓地远在京郊荒山,府里连个正经供奉的牌位也没有。他不敢肯定,她的魂魄还认不认得路回来,又或者,她还愿不愿意回来这伤心地。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他在学府里的情况,告诉她自己活得很好,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被欺负哭了多起来。
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在他躲起来的时候费心寻他,给他偷藏一份点心,生怕他饿着了。
“阿姐,今年我攒着钱,到明年了给你准备一身好看的衣裳捎给你。你以前最爱鲜活的颜色,走的那日却穿的那么单薄素淡,我——”
“谁!谁在哪里?!”
陡然一个声音想起来,贾家铭吓了一跳,不等他逃开,那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揪住他。
“小贼哪里跑!”
贾家铭吓得哆嗦。
贾惜福捏着他的脸,接着羸弱的火光和月光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
“十一?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低头看见那火盆,还有边上没有烧的纸钱和谷壳就知道了大概,顿时气上心头道:“你这是烧给哪路野鬼?!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家里做出如此不孝的事情,我往日白教你了!”
“父亲,我,我只是想祭拜一下阿姐——”
“住口!”
贾惜福大怒:“你只有十个兄长,哪里来的阿姐?为父教导与你竟还敢狡辩,今日不教训你,明日你倒还想把什么东西招回家中,惊扰祖宗安定。”
他说着,一脚踢翻火盆,揪着贾家铭就走。
贾家铭眼泪滚下来,看着四散的纸钱灰坠落,倾倒一旁的火盆被风吹熄了光芒,好似把他心头那点热量也一并带走了。
贾家铭请来家法,被老夫人制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能如此胡闹,这孩子犯错,等祖宗们享用了香火返回阴间,再罚不迟。”
说罢,就让人将贾家铭抓进了暗房思过。
若说贾家铭祭奠贾妍谁最气恼,无疑是贾老夫人。
当初贾妍的死和她不无关系,她把贾妍葬得远远的,更不允许家里人提起曾经贾府的大小姐。而如今,贾家铭竟然大张旗鼓在府里给那小贱人引魂,若真将那孤魂野鬼请回府中,她今晚可还敢睡着?
她心亏,心里自然藏着鬼,哪怕儿子把火盆也踢了她还是不放心。
夜里辗转反侧不敢入梦,就怕贾妍回来找她,折磨了一夜,再罚贾家铭更是罪加一等,用家法打了脊背血肉绽开才算罢休。
过了数日,贾家铭才得以从床上爬起来。
他生母张氏哭得两眼红肿,但那又能如何?只能劝着道:“铭儿,娘知道那人往日待你好。但我们在家里尚且只有立锥之地,哪里能忤逆老祖宗和你父亲的意思?你若是放不下,等日后你大了,自成一房时,做什么都由得你自己做主。可现在,你可千万不能再犯糊涂了。”
贾家铭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等他身体恢复到能回学府听讲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秦奚见了他便高兴地拍他的背,大叫道:“十一你可算回来啦!我听你家里人说你病了,不让我去吵你。现在可都好了——十一,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贾家铭一张脸像白纸似得,额头冒出冷汗,粗糙如秦奚见了都心惊胆战。
贾家铭扯着嘴角笑了下,摇了摇头。
背上太疼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楼安宁楼安康纷纷问道:“十一你的病还没好全吗?要不要紧?不如还是回家休息吧?”
贾家铭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只说没事。
朱定北看了看他的背,皱了皱眉头。
到七月下旬休沐的时候,贾家铭才算缓过劲来,应约到长信侯府中相聚。
长信侯府没有长辈,小少年们都觉得这里没有拘束十分自在,因此多在这里聚头。
今日又约到了马场上,秦奚乐颠颠地拉着贾家铭要他上马醒醒神,这两天对方像是朱定北上身似得,没精打采的。
朱定北忍无可忍地在他脚边甩了一鞭子,骂道:“蠢货。”
“啊!”秦奚吓得跳开,哪怕没有被打到还是心有余悸,嚷道:“长生你干嘛动手啊,我还没说你什么呢。”
楼安康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把话说开了:“你没看到十一病还没好吗?”
“我知道啊。”
秦奚皱着一张脸:“往常我风寒病了,我阿爹阿爷就让我跑马或是跑圈,发了汗病就全好了。十一这病拖了这么多天,定是平日都不动弹的缘故。”
他的苦心注定没有人欣赏了。
连楼安宁都翻了个白眼道:“你个蠢驴,狗屁的风寒,十一受的分明是皮外伤。跌打药味都散到十里外了,你竟然一点都没感觉,真是愚蠢透顶。”
贾家铭有意隐瞒,他们也不想提起让他没脸。
可没想到,这样心照不宣的事情,秦奚这个没少摔打抹药的人竟然不晓得贾家铭是什么病症。
秦奚瞪大眼睛:“可是贾家兄长同我说……他们骗我?”
他没想到十一的兄长竟然会骗他,顿时虎了一张脸道:“十一,难道是他们打你的?你同我说说是谁,我给你报仇!”
贾家铭心中一暖,站直了身道:“不管他们的事,是我犯了错,父亲才动了家法。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秦奚沉着脸没接话。
风寒的病势拖个十天半个月的很正常,但若是皮外伤,过去半个月竟然还行动不自如,想必伤的不轻。
朱定北叹了口气道:“十一,我之前已经拜托阿衡让长信侯府上的大夫等着了,不如,我们先送你去看看吧。”
他看得出来,贾家铭背上的伤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天还能闻见血腥气。
贾家铭眼睛一热,忙借着点头的气力垂下了脑袋。
朱定北和宁衡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几人于是回府里。
秦奚不依不饶地跟在贾家铭和大夫身后进了屋内,经常被家中长辈摔打的缘故,他不觉得挨打受伤是一件丢脸的事,因此他不像其他几人一样顾忌贾家铭的脸面。贾家铭脱下外衣,那密布后背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本该白皙光滑的背部竟没有一块好肉。
“……他们为什么打你?”
秦奚捏紧了拳头。
大夫看到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地为贾家铭处理起来。
贾家铭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不要担心。”
这句话一点没有安抚秦奚暴躁的心情。
而外间也在悄声讨论贾家铭的“病因”。贾家铭是几人之中最乖巧听话,也最察言观色的一个,断不可能主动招惹是非。
因此他们都猜测是他的哪一个兄长看他不顺眼,欺负栽赃他。没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一个骇人的消息,打断了他们的愤慨——
司马御棋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第47章 畏罪自杀()
第四十七章
司马御棋畏罪自杀了!
这个消息让厅内一静,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贾家铭和秦奚出来时,见到的便是几人或苦恼或惊讶或皱眉的神情,不由心一提,问他们怎么回事。
楼安宁第一个道:“十一,司马御棋昨晚畏罪自杀了,你有听到风声吗?”
依仗于贾家铭父亲是中书令,贾老二又监管天牢,他的耳目灵通,这样的消息他一向是几人中最先知道的。
贾家铭却是一愣,随后道:“这几天我被罚着闭门思过,所以未听到二兄长又说什么异常。”
他苦笑,低垂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楼安康见状忙道:“十一,你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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