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睡不着,宁衡便道:“扬州苏家和程家的事情做的隐蔽,咱们现在还没查到。不过,咱们已经将匈奴的事情告知陛下,他在彻查,有一个潜逃的李家人已经落到暗卫手中。”
朱定北惊讶,“动作这么快?”
宁家也在查,他没想到皇帝的暗卫竟然比无孔不入的宁家更快地找出了逃犯。
“长生忘了,陛下手中还有李家人。”
宁衡说。
朱定北这才想起来,贞元皇帝手中确实有李家人,就是为皇帝探宝的那一队人。在李家被判处九族之后,这些人皇帝却没有动,现在从他们口中得知李家的一些退路从而把逃犯揪出来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能被李平派过来给皇帝探宝的子弟,多少都知道一些内情。
朱定北叹了声,道:“不知道陛下会从那个人口中知道什么,但愿,这不是李党可以安排。”
朱定北对李家人的手段一点都不敢轻视,哪怕皇帝得了李家人,他也怕李家人利用那个人的口舌煽动些什么。他虽然觉得皇帝不至于蠢到对宁家动手,但心中隐然就生出危机感来。
宁衡:“他们被陛下秘密扣押,我的人也查不到他们身在何处。不过,这几日陛下并没有异动,想来还未挖出实际的消息。”
他们两个人都领教过李家余孽的嘴硬,若是那个李家人和李甲李乙一样喊这天下之主应当是李家,那乐子才大呢。
第157章 出海对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海寇的猖獗在朱定北的意料之外。
谁都知道,广州府是宁家的地盘,在这里,皇帝的昭令或许都比不上宁家家主的号令管用。但就是在宁家家主的楼船还未出宁家的本家南海郡的船坞时,海寇便将刀锋转向了宁家的楼船。宁家楼船的夜巡人在发出警示之后没过多久就被海寇尽数灭口,可见他们也是有备而来,若非船上的是宁家家主本人,一应人手用的都是宁家最顶尖的人物,或许这一次就真的着了海寇的道。
即便如此,楼船也被损毁,宁衡等人不得不乘坐小船离开。
援兵到来前,高凉郡南海郡相连的七处船坞全部遇袭。这让他们明白之前广州府的水师都错估了海寇的数量和战力,商户们损失惨重的同时,派出剿匪的水师竟都无功而返,这让广州府的各大商户对水师的能力产生极大的怀疑和不满。
董明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手了剿匪的任务。
朱定北和宁衡原本北行的回程计划也就此中断,原本剿匪也没有他们什么事,但对方既然都已经把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好好回敬一下他们,朱小侯爷这口气就顺不了。
负责探路的俞登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也同样让人忧心。
据他说,这些海寇在南海上的一些礁石群中占山为王,礁石群中危险重重,他和他驯养的海妖鱼也无法深入其中。但远远能看见至少上百艘战船,吃水的吨位可以看出里头养了不少人。
钱悔:“看来北边逃过来的水寇也投奔了这些人,那领头人是个人物。”
他和董明和等人都是平州水师中的佼佼者,北海上的海寇和他们也都是老相识了,正是被他们打得退无可退,才不得不舍弃自己的那片海域往南退。没想到,他们居然横跨了整个东海,直接往南海这片来了。呵,当真是缘分。
董明和道:“上头说他们的策略前所未见,若这个人不是南海海寇中人也不是北海海寇的人,是如何驯服这两方人为他所用的?”
朱定北搓了搓指节,凝声道:“南海的海寇一向是小打小闹,说不定里头卧虎藏龙,岂能凭借经验断定他就不是南海人。”
“哦?”董明和诧异,“长生觉得他是南海海寇中人?”
“只是猜测。”
朱定北想了想,转头看向宁衡,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接着说道:“广州府的海岸连绵,跨越整个南海。以宁家行商的经验看,这片海域上有不少岛屿都是有主之地,这一片地方只有宁家的商队会由此路过,彼此之间从无交情,据传,这些岛屿是南海海寇的聚居地,走那条航线的宁家商船,他们也都会行个方便,彼此互不干涉。”
这算是宁家商户中不宣的秘密。
宁家并非和海寇合作,只不过是各自达成了这种默契罢了。
海寇也大多是沿海州府中活不下去的流民,迫不得已才出海为寇,长年累月下来,他们的子孙后代也无法回到海岸重为良民。那些老弱妇孺也需要安顿的地方,青壮男丁在外犯事,按江湖规矩说不能牵涉道家里无辜的人。这些人想要守住安宁,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到无事生非。
可是这一次,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被海寇率先打破了。
他们对宁家的楼船动手,可见他们已经从那条航线的岛屿上搬离——这一点已经从俞登口中证实。但为何搬离,这其中定有隐情。
董明和几人都明白了话中深意。
“会不会是因为灾年寒冻的关系?”黄煜猜测,“听水师里的老兵头说这两年又是雨又是雪,海面上的水也涨高了近一尺。这些人弃岛,会不会岛屿已被淹没?”说着,他看向宁衡,希望他能确认。
宁衡据实道:“那条航线宁家五个月前还曾往返过一次。”
那就不是因为水位淹没海岛的缘故了。
俞登听他们猜测,默默地把口中的食物吃下去后,才慢慢地开口道:“海妖说,南海海上出现了不少深海怪物,它们都不是对手。”
董明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不找说?
钱悔:“可是他们并没有投降求援的意思,反而占海为王,甚至对船坞官兵出手,绝对是在挑衅,引我们开战。只是这么做,他们有什么好处?”
几人谈论了半日仍然不见分晓,这两日那些海寇又像是沉入海底一样没了动静,实在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董明和拍板道:“不管怎么说,明日日出之时派一队前锋去查探究竟,再议对策。”
没有后续的事情发生,虽然商户们都对海路不复从前信任,但有情绪的人也不再闹事。董明和也不怕谁指摘他的能力,既然有的是时间,当然要知己知彼才好开战。
朱定北听罢便说,他和宁衡是要加入前锋军中。董明和和钱悔几人都吓得阻止,但到底拗不过他,董明和没好气地骂了几句,咬咬牙打答应了。
前锋军在俞登的引路下一路畅通逼向海寇的老巢。
海风咸涩,漫天迷雾让人看不清一臂远的东西。
朱定北伸着手指,柔软湿润的雾气从指缝中穿梭而过,好似最上等的丝绸。“看来,之前的人都没能通过这段迷雾带。”他们之前都还奇怪,南海水师与海寇的对战经验也十分丰富,怎会几次三番出师竟然连海寇的影子的没摸到,看来,他们大多止步于此在海上失去了方向。
钱悔啐了一口:“俞登这王八,训练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靠谱,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有告诉我们。”
前锋战船驶入海中一日后便到了迷雾地带,之前俞登探路回来明知此处有异,竟然没有提前告知,以至于他这个前锋还得安排人回头告知主将。入了迷雾半个时辰他的骂声就没停过,也好在俞登任劳任怨地牵着绳子在水中引路听不到他的啰嗦,否则非得闹情绪罢工不可。
这里可没有黄煜安抚他的情绪,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还真有可能甩手不干直接把他们丢在迷雾里憋屈上一段时间再走。
军中最忌讳这种特立独行不服管教的刺头,但俞登的来历实在特殊,用处在水师之中又无人可以取代,因此磨合之间就需要领将适当退让或管教了。
朱定北失笑道:“或许这再俞登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你们只说有异象才告知,他自然不多嘴。”
钱悔无奈道:“那看来,下一次应该让他事无巨细说明白才行。”
这也是因为他们初到南海,对这里的海域还未了如指掌,在北海时他们就没有因为俞登的“隐瞒不报”吃过亏,所以没防备这样的失误。
闻言,朱定北又笑了一声。
而后看向这浓密的雾气,朱定北凝眸道:“我也曾在书中看过这种海上雾带的现象,说是水流温度差异汇聚引起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范围这么大。”
如他所言,他是在行军鬼策的上半部中的海战篇看到过的。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种气象利防不利攻击,若是他们在雾气中遭遇突袭或是迷失方向撞上礁石都将是致命的危局。从驶入迷雾中前锋军就已经全军戒备,让他们意外的是走了大半个时辰,竟然都没有遇到任何人或是礁石。
等到俞登拽了拽绑着的绳索,几人做好准备,果然,片刻之后他们拜年走出了迷雾。
无惊无险。
俞登顺着绳索爬回战船上,浑身湿得水直流,还有一股海水的腥味他却一点都不介意。朱定北失礼地蹲在地上看他的蹼脚,就像水中生活的龟足蛙类,他的脚掌有常人的两倍大,脚趾之间有肉膜相连,厚掌且泛青色,乍然瞧见还有些吓人。
俞登对朱定北也有好感,被他冒犯也没有不快,还大方地把自己的脚抬起来给他看。
朱定北笑说:“在陆上穿鞋不习惯吧?”
俞登点头又摇头,说:“阿煜做的,喜欢。”
钱悔嘟囔了句:“姓董的要被你气死。”然而没好气地大声让他把衣服换上,说他伤风败俗。
俞登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们在海中生活久了,都不穿衣服的,最初还让平州水师的大老爷们笑话,在还是被训练了许久,才会在下水的时候穿上一条绑腿的亵裤。
等他换了衣服,钱悔才问:“你来时可也遇到这个海雾了,为何不提?”
俞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雾,很好。”
钱悔满眼蒙圈,朱定北大笑起来,“听说这种水雾之下都有成群结队的鱼群,想必你很喜欢。”俞登也露出一个大笑脸,又遗憾地看了眼来时路,钱悔嘴角抽了抽,生怕他一个发疯真跳回去捉鱼,忙问:“咱们还有多久到礁石群?”
俞登算了算,说:“船,要走三个时辰。”
朱定北几人都诧异,礁石群竟然这么近,离南海郡只有一日半的行程?!
钱悔换了几个方式追问,俞登才跟上他的思路,说:“他们,有几艘船藏在雾里。”
几人不禁回头看去,身后的漫天迷雾,安静得像是海神的绸带,仿若无害。
第158章 凉州黄氏()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俞登说有海寇的哨船藏在雾中,几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在屋中穿梭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其中每一刻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战船沦陷的时刻,要知道再雾中打起来,就算不是以一对多,他们也毫无胜算,没料到他们竟然成了天罗地网的漏网之鱼。
朱定北心道果然。
海寇的据点离南海郡那么近,必然有所依仗。这漫天迷雾就是一道天然屏障,他先前还奇怪他们怎能无风无浪地度过,原来是俞登带路的功劳。
此前俞登探路的时候就曾在水雾带随着鱼群游了一圈,知道敌人在水雾中的布置。在他看来,那些不知就像破了大洞的捕鱼网完全不是威胁,连对别人的提起的必要都没有。
钱悔气得脸都要绿了,可拿俞登也没办法,只能借他的海妖带信回去,将水雾的经历的时间和地方哨岗的布置都一一列明,再让俞登务必把海妖们教会了,否则,没有他的引路,董明和等人的后方大军还不成了海寇的盘中餐?
朱定北看过迷雾中海寇的布防之后便知道他们的目的更多的是:驱逐。而并非攻击,因此眼下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在钱悔安排之时就没有多嘴。
钱悔毕竟才是这队前锋军的领将,管他私底下是不是钱悔的主君也不能对此过多干预。
在千里眼隐约能看见那数百艘战船的时候,他们便停止行进。
在千里眼下,他们看得清楚明白,那些战船都相连在一起,这个吃水能力就算遇上海上风暴也能应对,怪不得敢把据点选在礁石群附近。
下水探查的将士回来后告知了礁石群大致的范围,正好在军中远攻弩的射程范围之外。远攻不行,有礁石群的天然屏障他们也无法上前,彼此相对也只能观望。
“不可能没有突破口,否则,他们怎么越过礁石群到对面的?”
钱悔皱着眉头,若非他领将的身份不便,也想亲自下海去查探一二。
俞登避开钱悔的视线,“不去,有旋涡。”
他们自小长在水中,旋涡同风暴一样可怕,他和海妖都会被旋涡无情卷入,再也回不来了。
钱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就是为何俞登依然不再正式军编制的原因,光是不领将命都够他死好几回了,但董明和几人都不是那种强势到是非不分的人。在俞登从小的教养中来看,他们十分有自知之明,不会做做不到的事情,都会直言不讳,而他们好不容易回到海岸上,对大靖水师也没有归属感和使命感,不会为他们送命。
朱定北算是看明白钱悔比董明和更难和俞登沟通,一个无法和主将交流的又无人取代的斥候,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拉过俞登细细问了几个问题,一一确认后才道:“那还是有几个地方可以避开旋涡的,只有这里能通过战船?”
俞登点头又摇头,“这里,有重兵把守,海水里也一样。”
能让俞登如此畏惧,可想而知他们在这里的布置有多严密。朱定北看了钱悔一眼,后者已经有了自己的计策,回应了一个眼神,便让俞登休息半日,而后带着小船去探知海寇的布防。
既是唯一的关卡,海寇当然会重兵把守,同时,巡防的人肯定也不可避免,这些都是他们身为前锋要了解的。
水师的前锋和陆地上的前锋军有很大的不同,不是冲锋陷阵就可以的,他们同时也必须掌握海上的气候地形对方兵力,作用上冲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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