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对火器管控极严。皇家研究院负责开发新式火器,工部管辖的军器局负责铸造,内府兵仗局监造。
“陛下目光长远、眼光独到,手握军政大权。军中推广火器几乎成为定局,工部会是众矢之的。”曾鉴神色肃穆地警告留在京中的孙子,“你在外接物待人千万小心。没有过脑三遍的话,不准说出来。”
孙子曾瑀笑嘻嘻地道:“祖父,陛下命新科进士出访满剌加国,出海见世面。一来一回至少半年。孙儿不在身边,祖父您老人家多保重。陛下的脾气您也知道。把精力放在政务上,少掺和不该掺和的事。”
“臭小子,管起你祖父来了!你爷爷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仗着是‘新派’官员,就看不起‘老派’官员了?”曾鉴狠狠瞪了眼孙子。
曾瑀讨饶:“哪能呢!陛下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站的高,是因为站在前辈的肩膀上。”
“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曾鉴突然沉默了。
在土木堡之变前出生的曾鉴,亲历大明最艰难的时光,见证天顺、成化、弘治三朝的起起伏伏。
弘治、正德父子权利交割过程最平稳。
人心浮动却是最剧烈的。
新皇的施政主张,与前几朝差别巨大。
曾鉴似乎看到了他们的时代正走向终结,如同他年逾七十行将就木的身体。
曾瑀试探着叫了几声:“祖父?”
曾鉴抬头端详孙儿。
“祖父担心何事,孙儿可否分忧?”曾瑀关心地问。
曾鉴拍怕孙儿的肩膀:“好好当官,家中不缺田地和钱粮。”
“祖父,孙儿誓死不当贪官污吏!”曾瑀跳脚。
曾鉴苦笑:“很多贪官刚开始时,也想当个好官。只是……哎,你们这代人运气好,遇到了明主。”
曾瑀吓得四处张望:“祖父,这种话陛下能说,我们可不能说。”
“混蛋,这种话陛下也不能说!”曾鉴大怒。
他是阁老、四朝老臣,深受皇恩,怎么能诋毁先帝们!一定是被新皇带坏了。
曾鉴又道:“埋头做事,别和新皇走得太近。伴君如伴虎!”
伴君如伴虎。
大明皇帝是比老虎还可怕的存在!
日本天皇召来了幕府将军足利义稙:“谁让你下令刺杀明皇!”
日本天皇快疯了。
3000葡萄牙人用大炮和火枪强登长崎,不消一天时间就占领了长崎。虾夷军正在向京都进发。
就连小小的琉球,这次都敢出兵!
“天皇陛下,刺杀一事子虚乌有,一定是明皇的借口!”足利义稙和幕僚商讨多日,断定一切是明皇的阴谋。
日本天皇破口大骂:“若刺杀是假,你私下接触明朝武将可属实?”
“那是明皇身边的太监谷大用牵线搭桥。本将军以为是明皇的意思。”足利义稙恭敬地回道。
“谷大用呢?”
“已经失联。很有可能被明皇秘密处死。”
日本天皇急躁地问:“你可有办法让虾夷撤兵?”
“撤兵?怎么可能!明皇对我国虎视眈眈,把货物高价卖于我国换取金银。三年内弄走了金银数千吨!谷大用说,明皇看中了我国的矿场,下一步的计划是收购我们的金银矿。”
“只怕得到了金银矿,明皇还不会罢休。明皇侵吞了占城,围困安南,阻断朝鲜的贸易。”
“此刻明朝国内民乱四起,来的只是虾夷。一旦等明皇平定国内,到时大明水师而至,我们将无还手之力!”
“陛下,我们唯有打退虾夷,派遣使者提及明太祖的‘不征之国’祖制,方有一线机会阻止明军出征。”
足利义稙和明皇打过交道,深知明皇野心勃勃。明皇早就看上了日本。以明皇的性格,不从日本身上咬块肉下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日本天皇冷笑:“你大概忘了,明皇打残了骁勇善战的蒙古人!”
两人不欢而散。
日本天皇脸色发沉,低声吩咐手下联系足利义稙的最大支持者,大内氏。
足利义稙对一心想议和的天皇恨铁不成钢:“榆木脑子!”
虾夷军的指挥是总督萧敬。萧敬熟知兵法,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先在青森站稳脚跟,再向外辐射。
大炮轰鸣之下,尸体与泥土草木横飞。
炮火停止后,花当一马当先冲出军阵。陶瓷盔甲无视粗制滥造的零星箭矢,轻易破开驻扎在秋田的敌人。
战役很快结束,或者应该说在大炮点燃的一刻便结束了。
花当有些无趣,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本都督能在一个月内打下全日本。哪用得着雇佣葡萄牙人!”对新皇雇佣葡萄牙人打仗有怨念的,大有人在。
萧敬无语地看着一面倒的战场:“别坏了陛下大事,放慢进攻的脚步。”
“本都督已经很慢了!鞑靼铁骑连一次冲锋的机会都没给。”
“那就再慢点!”
第536章 以和为贵()
虾夷国宣战不到半个月。虾夷军占领了青森,又打下了秋田。葡萄牙人拿下了整座九州岛。
速度超乎寻常的快。
若是换成比如国内的大名交战,没几个月难分胜负。
骨感的现实消磨了足利义稙的信心。根据明皇身边的大太监谷大用所说,虾夷岛没有多少军事力量,大明国内也不会赞同攻打日本。
唯一支撑足利义稙坚持下去的只有一条:日本是明朝官员走私的重要渠道,官员们一定会阻拦明皇派兵。
只要不遇到大明水师,他相信集中全日本力量,假以时日定能击退侵略者。大和民族都是硬骨头,百年前面对强盛的元朝都没屈服,相信现在也不会屈服大明。
焦头烂额足利义稙下令召集幕府众管领、地方大名商讨对策。
地方大名们借口备战,无一人前来。
“这两年来,各大名没少同明朝做生意。只怕他们都有其他的打算。”管领细川政元犀利地指出关键。
足利义稙脸色阴沉。
应仁之乱后幕府势力下降,各地方豪族脱离幕府管控。足利义稙妄图借用明朝的力量,重振室町幕府的威势。
结果,引狼入室。
足利义稙打量细川政元的神情。
细川政元对他勾结明皇,打败足利义澄夺回幕府将军一事耿耿于怀。此刻,怕是恨不得天皇废了他的将军之位。
足利义稙冷冷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皇早晚都会制造借口攻打我们。”
“西厂借助贸易,摸清我们各地方的势力。他们左右逢源,与所有的大名都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户部接手后,明朝官员更是对我们频频释放善意。”
“两国看似如胶似漆,背地里明朝早把我们的底细摸了个遍!”
“明朝的断交来得突然,却没有哪位大名有意见。可见明朝早就偷偷接触了他们。他们说不定正等着虾夷军攻来,准备投降当卖国贼!”
足利义稙对刺杀一事百口莫辩,只能强调明皇的野心。
细川政元呵呵一笑:“大名们没意见,是因为明朝的断交国书写的明明白白。幕府将军刺杀明皇,明廷没派水师灭国,已经是宗主国最大的宽容。”
“将军,您现在应该想着如何平复明皇的愤怒!”细川政元失礼地提前离开。
其余管领跟着离去。
足利义稙气得半死:“本将军无法说服天皇陛下,还治不了你吗!”
足利义稙让人接触细川政元手下的重臣香西元长,许以重利,命他刺杀细川政元。
何景明字正腔圆地朗读从日本传来的情报:“细川政元被杀,香西元长扶持细川政元扶持西川澄之当上家督。西川家的另一位重臣三好长辉与西川澄元反击,杀了香西元长。西川澄元当上了西川家的家督。”
翘着二郎腿躺着的朱寿徒然坐起:“西川澄之当上家督,会不防着三好长辉、西川澄元?如何会被他们反击得手的?”
何景明愣了愣:“陛下,情报上未写明。”
“传张忠!”
刚发生新皇被刺事件,禁军严加盘查每一位进出皇宫的人。等张忠到慈庆宫面见朱寿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
张忠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重点怀疑的人。牟斌始终对白莲教出身的张忠保持警惕。
“你这是被扒衣服了?”朱寿睨视套上禁军服的张忠。
张忠轻笑:“禁军盘查的仔细,属下怕陛下等得及,和搜身的禁军换了身衣服。”
“包括……内衣?”朱寿挑眉。
张忠平静地回道:“是。”
“哈哈哈~”朱寿乐不可支,“可是乱民闹出了大事,令下头的人吃了大亏?”
不然谁会没事折腾他的心腹。
“都察院查出湖广的民乱由盐商引起。被抓的盐商谭景清全部交代。都察院顺藤摸瓜,正在查办陕西商帮、晋商、徽商等盐商势力。”张忠据实禀报。
朱寿盯着张忠瞧了半天,幽幽地道,“谷大用失踪、刘鈗外派,此前还有刘瑾被杀、张永明升暗降。世人是不是认为朕薄情寡义,跟着朕的心腹都没好下场。所以都对你毫无敬畏?”
细数一下,貌似真是这么一回事。
对比便宜老爹对心腹官员、太监的态度,说他薄情寡义都轻了。
“绝无此事。”张忠一口咬定。
朱寿瞟了何景明一眼。
何景明绷直身体义正言辞:“陛下有罪必罚、有功必赏,赏罚分明。微臣,心安!”
朱寿暗自吐槽:既然心安,为何每天顶着一张英勇就义的脸。
“高处不胜寒。”朱寿眼神迷离,“抱歉,朕把满腔柔情给了大明万万子民!留给你们的只有铁血。”
“朝堂上的都是人精,各个都会上行下效!若你们犯了法朕轻饶放过,如何推行‘依法治国’的治国纲领?!”
“希望你们两位不要让朕失望。万一你们犯了错朕重罚了,只怕‘薄情寡义’的评价会随着朕永载史册。”
朱寿仰天45°,露出忧郁的神情。
“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望!”何景明、张忠郑重承诺。
日常收买人心完毕后,朱寿进入正题。
“细川氏的内乱严重削弱幕府在京都的势力。最大的受益人是谁?日本天皇!”朱寿撇嘴,“他大爷的,日本天皇自称是天照大神的后代。神之子!朕的先祖八代贫农,身份没天皇贵重,是不是要前往朝拜?”
“张忠,查查大内氏。只怕朕把大内氏的野心勾出来了。”
朱寿收拾了乔装倭寇试图抢劫西厂的大内氏。扣押大内氏上万家臣在东夷苦劳。折腾得大内氏差点被其它大名吞并。
大内氏全族投靠朱寿后,西厂暗中扶持大内氏,大内氏短时间内聚拢大量的财富。大内氏协助足利义稙当上将军,又掌握了大权。
张忠直截了当地问:“陛下,为何不干脆征服日本派官员治理?”
“元朝占领中原百年,到最后不也被太祖推翻了吗?”朱寿笑道,“发动战争以及此后的一系列统治人力、物力成本,远高于能从日本得到的好处。并不划算。”
“只要日本保持战国林立的状态,大明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陛下一开始就没打算占领日本,为何要雇佣葡萄牙人?”何景明忍不住问。
朱寿咧开嘴大笑:“让那群土包子见识火器的厉害。到时能把我们淘汰下的火器卖给他们。军火生意才是暴利!用军火换金银,最划算!”
“如果让虾夷军把他们打残,今后双方能好好地坐下谈生意吗?”
“我们要和气生财!”
“以和为贵。”
“张忠,下次从东华门进宫吧。今后府军前卫会接管东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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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独角戏()
东华门,位于紫禁城东,靠近文华殿,离新皇的寝宫慈庆宫最近。
新皇传召张忠进宫的这一天,江彬手持金牌,由府军前卫替换下东华门原先的禁卫。
张忠换上内宫针工局赶工缝制出的提花绢曳撒,迈着自在惬意的步伐,在往来文华殿的官员们注目礼中,从容地离开。
牟斌神色莫名。
宫中的禁卫噤若寒蝉,提心吊胆地等待新皇的处罚。
江彬安排完值守的事,瞧见禁军当值的将军们杵在一旁,好奇地问,“诸位将军有事找在下?”
“陛下可有口谕让江大人转达?”牟斌沉声问。
江彬呵呵一笑:“近来陛下既要关心国内民乱,又要操心虾夷国的战事。没有精力管其他小事。”
牟斌眉头紧皱。
太上皇重用的刘、李、谢三位阁老离开内阁,五府六部相继有官员革职、调动。权利移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很多年,也该走人了。
可新皇似乎忘了他。
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有好下场的不多。往往新皇登基,锦衣卫换上新指挥使,对手下大肆清洗。新皇登基前就把锦衣卫大换血,他不用担心手下人被清洗。他没犯了新皇的忌讳,也不用担心沦落‘走狗烹’的下场。
他猜不透新皇的心思。
“江大人,陛下是不是……是不是生气了?”故意找张忠麻烦的将军搓着手不安地问。
江彬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陛下是生气了。”
将军冒出冷汗,身边的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陛下脾气不好,生气是家常便饭。”江彬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我家婆娘顺义郡主,在武清弄了块地。陛下知道后,足足骂了我三个时辰。掏出三年俸禄补偿失地百姓,又被陛下亲自拿军棍凑了三十下。现在不也一样好好的。”
“人谁无错?陛下对得用的人还算宽容。做错事按照律法受罚,下次别再犯,这事就揭过了。”
“齐驸马都尉,那是犯了国法,还不止一次。”
“但倘若有一再有二,陛下绝不会纵容!”
“凡事都按规矩来,好好做事,陛下没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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