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在元朝又称储政院,顾名思义,是辅佐太子的官制。太子登基,詹事府的官员们就是新皇的新班子。
因为陛下和太上皇父子关系融洽,詹事府的官员们大多没有调动。但詹事府出了杨廷和、梁储两位内阁,吏部尚书焦芳,其余人一但升迁,就是高品级的官员。
杨廷和、胡献在京师领着詹事府官员,没少给朱寿收拾残局。
但这次,连詹事府内部也有不认可朱寿的声音。
胡献心里一咯噔,慌忙往宫里跑。
“少詹事,太上皇还在贡院没出来。”费宏在身后喊着。
胡献回道:“我去集义殿守着。”
胡献赶到集义殿时,这里挤满了官员。
屠滽等人正在安抚官员们的情绪。“诸位不用担心,东厂没抓衍圣公府任何一人。”
胡献得知刘健在军机处所在的本仁殿,马上赶了去。
相比热闹的集义殿,本仁殿就有些冷清。
胡献寻了一圈,在偏院的亭子里找到正在喝茶的刘健和马文升。
“本仁殿怎么就剩马公一人了?”胡献很是惊讶。武官的地位节节拔高,本仁殿节制天下兵马,素日也是人来人往。
马文升苦笑:“军校招考在即,许进忙着安排。辽王把彭清请走了,说是要请教西北地形。伊王请走了焦俊,请教海上作战的战船战法。军机处缺人。候补的名单呈上去,陛下只同意让焦俊补上,其余人都不批。”
“定西侯、惠安伯马上回京了,等两位回来,您的单子也轻一些。”胡献道。
马文升摇头叹息:“老夫、彭清都是快入土的人,定西侯感染疫病后身体垮了,我们三人也就是杵在这个位置上震慑下面的人而已。等军校招完生,我们三人去传道受业解惑也。”
“想必陛下心中已有接班的人选。”马文升猜测道。
三人聊了一会,内侍前来传话,“太上皇回宫,召大人们前往。”
“太上皇想见哪些官员?”马文升追问道。
内侍着急地道:“都可。太上皇被仁和大长公主堵住,正等人解围。咱家见集义殿里的大人们忙,便寻来了本仁殿。诸位大人快些去吧。”
马文升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大长公主又有何要求?”
“长公主想要武清县的地。”
“大长公主眼光不错。天津卫海贸繁华,武清县位于京师和天津的要道,来往商旅络绎不绝。”胡献这位总编耳目灵通。
刘健头疼:“陛下一发表‘取消免税权’的主张,勋贵高门们并购土地的热情空前。‘取消免税权’是为了限制土地兼并。他们这么做,不是撞陛下枪口吗?”
“老夫以前觉得阳武侯是傻的,现在发现他大智若愚。”马文升笑道。
三人边说边往乾清宫赶。
宫门外,有位不起眼的小内侍正给张忠带话。“仁和大长公主正缠着太上皇索要武清县的土地。”
张忠塞给了内侍几枚做工精良的金币,内侍高高兴兴地离去。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从暗处走来。
张忠递上朱寿的密旨:“我正在执行陛下的命令。”
牟斌仔仔细细检查密旨上‘威武大将军朱寿’的私章。
牟斌心脏一颤。
根据密旨,张忠有权从三大营中抽调一万人。
“悠着点!”牟斌警告道,“搞事离京师远点。”
第505章 事件明了()
朱寿脱下身下的儒衫,仔细地叠好交还给管家。他和潘府的几个下人混入士子的游行队伍。按照潘举人的意思闹点事。但沿街两旁站满官兵,他们没能找到适合的机会。
“小九好好干。你名义上是主家的养子,是能参加科举的。”管家试探他的态度。
朱寿苦涩地摇了摇头:“当今陛下处置犯事的叔伯曾透露出,将来还需要叔伯打仗的意思。”
“如今家里就剩下俺一根独苗。不给皇家卖命了。”朱寿摸着头憨笑,“俺没啥出息,只想安稳度日。等局势稳定,攒了钱赎身出府。找一良家子成亲,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管家鼓励了几句,把试探的结果报了上去。
潘举人很满意。
“田公公让人回宫打探。沙拉酱是陛下在辽东期间,身边的御厨无意中捣鼓出来的东西。调制时需要鸡蛋和花生油,成本太高。陛下就没让酒醋面局调制。”潘举人想到丰盈的利润,做梦都要笑醒。
“田公公让府上赶在出海前调制一批,弥补其他调味料数量的不足。需要的花生油,田公公会想办法的。”
管家又调派了不少人手给朱寿,朱寿在府里下人中的地位越来越牢固。
厨房管事心里有些不平衡,新人都要爬到他头上了。厨房管事给朱寿找了不少麻烦。可朱寿一直笑脸相迎。
朱寿总结的职场法则之一:谁对你不好,你就要对他越好。
过了几日,管事为此呵斥了厨房管事。管事一走,厨房管事把怒气洒在朱寿身上。朱寿抹了把厨房管事喷在脸上的口水,依然一脸赔笑,把姿态弄得极低。
到了晚上,朱寿指使谷大用从厨房搬走了一大半调制好的海鲜沙拉酱。
潘举人怒火冲天,责骂朱寿了半天。
“今后你就是厨房的管事。丢失的部分一定要加班加点赶制出来。听到了没有!”潘举人接过朱寿递来的茶杯问。
朱寿点头哈腰:“小九对老爷的信任铭感五内!小九一定竭尽所能,定不辜负老爷重托。”
打了一棒潘举人又给了颗红枣:“你好好做事,三年后老爷放你出府。每批货的利润百里取一,老爷给你存着,让你出府后置办家业。”
“谢老爷!”朱寿感激淋涕。
晚上,谷大用带来了东厂的最新调查进展。
“近几日,登州作坊有一批花生油未登记在册。田逵派身边的人回了京师。除了回宫一趟,还去了京营参将神英的府上。”
“神英部在德胜门外驻扎,难免会与负责酒醋面局的公公有来往。但神英不可能知道水师沿海巡逻的具体时辰。”
“经查,神英与保国公来往密切。保国公挂着军机处的闲职,能从军机处拿到水师的巡逻安排。”
“保国公府分家了。保国公的几个儿子,分别在武清县、三河县有田庄。确认过,保国公府用真金白银从原主手上买来。无威逼利诱之举。”
朱寿奇道:“武清县、三河县靠近京师,田庄十分保值。原主会舍得卖?”
“保国公府暗中出了三倍的价收购。原主到更远的地方买地。”谷大用回道。
“哦~”
“陛下,近段时期京中权贵疯狂地并购土地。像保国公府这般行事得体的不多。很多人在收购土地中以势压人、压低田价。有百姓莫名背上债务,不得不买地求生。离京师越远的地方,形式越严峻。”
“都察院呢?六科给事中呢?集体失明了?”朱寿怒道。
谷大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寿:“大人们忙。忙着寻人,忙着安抚躁动的士子,忙着关注军校、研究院、医学院招生。”
“地方上无人上报此事?”
“东厂报告:张忠大人偷偷派人聚集起受迫害的百姓。锦衣卫的人报了上去,被牟指挥使压了下来。地上无百姓闹事,地方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寿陷入沉思,半晌后拍着桌子大笑,“朕终于知道张忠想干嘛了!的确是‘暴风雨般的打击’啊!”
谷大用愕然:“陛下给了张大人那样的密旨,事前不知道张大人的计划?!”
现在的京营可不是以前只会造房子的泥瓦匠。京营官兵的训练严苛,时不时拉出去剿匪、杀江洋大盗见血。已经能与打过仗的腾骧四卫打成平手。
一万精兵,用的好能破京师城门!
“想要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饱。可每个人的追求又不一样。李东阳要名,张忠要的是朕的信任。朕给他们想要的,他们才能为朕上刀山、下火海。”朱寿笑眯眯地道。
朱寿心想:如果一万人能攻下京师,他回头就把军机处撤了。
“管事,您还没睡啊?”胖舍友在外敲门。
朱寿拍拍脑袋:“朕笑得太大声,把人引来了。你推下吧。”
谷大用身手矫捷地跳窗离开。看似铁桶一般的潘府,已经被东厂戳得千疮百孔。
朱寿开门让胖舍友进来:“今日当上了厨房管事,俺太高兴,一时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胖舍友拎了个食盒来献殷勤:“俺出府到酒楼买的。祝朱管事高升。”
朱寿笑纳,装作不经意地问,“还没问过你的事,你是潘府的家生子?”
“不,俺和你一样,也是‘养子’。俺为了讨好主家,主动改了姓。”
“这样啊。”朱寿眯起了眼睛。
他在登州耽误了很久,张忠说不定都拉起了几万人的起义军。他也该去办正事。
大明盛世的假象,来自与系统带来的科技,来自于高产的粮种、肥料,来自于巨额的海外贸易贴补,来自于北方的安定。
朱寿改善了外部,还没来得及清理腐朽的内部。
用不着后世的信息资料。只要翻看前几年刘大夏、刘健、马文升等老臣给便宜老爹的折子,大明内部腐朽的迹象清晰可见。
要不然,山东哪来30万流民迁徙河套;江南20万百姓迁往落后的琼州;京师清查出5万的流民;从郧阳驱赶了近百万流民!
流民,失去土地的农民。
历史上的正德朝起义此起彼伏。最汹涌的刘六、刘七起义,差点打到了京师。朝廷节节败退,被逼从九边调边军消灭起义军。
朱寿原以为历史不会重演。
张忠,你办事悠着点,可别让朕回京被太上皇追着打。
不行,得把使者们尽快送走。
他是大明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士子有时间游行示威,一定是州学布置的功课太少!
第506章 潘府覆灭()
山东按察副使兼提学官陈镐,终于明白孔二爷火急火燎要求他处置赵秀才等人的原因。
夜半三更,他正怀抱美妾同被而眠。突然窗外响起了陌生男人的声音。“陈大人,东厂厂督王公公有请。”
美妾吓得失声尖叫。
陈镐的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陈镐慌忙披上衣服开门迎接王岳。
王岳笑眯眯地抬起手,替陈镐整整衣服,重新系上腰带。“陈大人是提学官,仪表还是要讲究些的。”
陈镐脸色煞白:“谢……谢督公提醒。”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他回忆上任后的种种,除了喜欢参加商人们的宴请,没有贪污渎职。东厂为何找上门?
因为士子游行示威?
那可是太上皇点名同意的。他没法反对!
“大明商贸频繁,商税与日俱增。商贸给国库带来了大笔税收。但朝廷缺少算学方面的人才。于是,陛下想把算学添加在乡试、会试、殿试中。山东是文萃之地,陛下想先在山东推行。”王岳和气地说,“陈大人是提学官,您多上上心。”
算学属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中的‘数’。国子监也有专门教授算学的。但大明的科举重八股文,很少会有士子专研算学。
陈镐被吓了一通,第二日便通知山东各州学、县学,加开一门算学。教材就用一千多年前成书的《九章算术》。并把算学加入岁考之中。
《九章算术》出名的难学。士子们呜呼哀哉,头疼地投入算学的学习中。
声势浩大地示威游行没能把陛下激出来。潘举人没让人继续搞下去。
没人在背后声援,山东的士子游行,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100金的广告白花了。”潘举人有些心疼。陛下的脾气阴晴不定。田公公也猜不到陛下是生气,还是躲在暗处看热闹。
潘举人正和管家抱怨:“陛下也不去寿山给泾王上香,天天待在登州府衙不出门!陛下连紫禁城都待不住,怎么就能待在登州不走了呢?”
陛下不走,登州被东厂、锦衣卫、布政使司、卫所几方盯着。他们找不到偷偷出海的机会。天气转暖后,水师的巡海会越来越频繁。晚些日子出海,就怕返回时被发现。
管家分析道:“或许陛下是在登州拖延时间。京师失踪了一百多位士子,还都是官家子!陛下回京,少不得会被丢失孩子的官员们打扰。”
“也是奇了,一百多个大活人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对陛下来说,这些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各个又是大爷脾气。陛下扣留他们干嘛?”潘举人想不明白。
朱寿一脸憨笑地走来:“他们家世尚可、模样俊俏,是联姻的好对象。他们能帮大明维系睦邻友好。”
潘举人长大嘴巴不敢置信。思考了半晌:“还真有可能。陛下此前一直提让官员和草原联姻的事。小九,你怎么想到的?”
“不是俺想到的,这是别人的主意。”朱寿坐在太师椅上指天发誓。
他只是跟张忠提了日本的局势,大明对日本金银等重金属的依靠。张忠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张忠曾经是白莲教的军师,一肚子阴损的主意。尤其是对官员、权贵极为了解,善于团结失去一切的流民。也不知道京师的权贵们被他玩成了什么样。
管家脸色一沉:“目无尊卑!老爷没让你坐,你也敢坐!别以为老爷看中你,你就能吆五喝六了。”
潘举人脸色阴沉。蹬鼻子上脸,抬举了几次朱小九,他就敢自顾自坐到他的右手边。以为他还是武将之子吗?
朱寿傻憨憨地问:“到底是谁目无尊卑?俺和府上签了收养契约。按说我是老爷的养子,管家却是卖身的奴仆。管家对俺这位‘少爷’说话太没规矩了!”
“充什么愣!收养契约只是应付朝廷的。你拿着收养契约告到官府,官府会先打你一顿!”
“养子就是潘府花钱买的狗!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管家喊人,“来人,把这个认不清身份的东西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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