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张友士的时候,张友士瞧着这小儿面色也有异像,喊停了贾敬,仔细打量了起来。
贾敬想着昨日这张友士神神道道的样儿,难不成他的姐儿也有什么?
“这是我年幼的女儿,名唤贾璐的,因着生母病重,我问了众太医大夫们,皆道,并不过病情,又怜惜她孝心可嘉,允了她长伴母侧。可是有何不妥?”
唤贾璐?因着小儿闭目说着,瞧不真切,便也不敢善言。
“小姑娘倒是好福气的,若叫贾璐,便一直唤这个好了,这是一个好名儿。”
内里却在暗想,他行医问道多少年了,见过的两个异像之人都在这宁国府,怕是这府里不是大福就是大祸,瞧了这太太之后,还是早些远离了吧!
之后贾敬抱出贾璐,张友士看了脸色,把了脉,还取了之前太医开的药方子瞧了,便出门对贾敬等人道,
“想来这太太往日里是嗜睡过度,饮食不调,瞧着贵府姑娘的年纪又是高龄生产,半年之前还生了一场大病可是?”
贾珍在一旁称赞道,“先生真是神妙啊!简直是算无遗策啊!”
贾敬问,“这可是什么病症?”
张友士道,“并无病症,贵府富贵显达,这太太生娇体弱,有着各色富贵娇气病症也无事大事。”
“那为何如此嗜睡,不思饮食呢?”贾敬问。
“贵府太太应该是聪明心细,情深义重之人,这并便是从她的心里头出来的。”
贾珍不满,“我这母亲哪有什么心思,我们老爷爱护,孙子孝顺,便是姐儿,你也瞧见的,也是个孝顺的,母亲便是不为了我这个无用的儿子,便是为了姐儿也得好生保重的。”
“珍儿,住口。”贾敬自然知道这韩氏是为了什么。
“还请先生治上一治。”贾敬拱手弯腰行大礼,到底是他的不是。
“老爷也不需要找我,我且些开些补气益血的汤药,其他的看她自己是否看得开了,若过了明年春天,万事好说,不行,那就。。。”
贾敬明白,命人备了纸墨,见他在八珍汤的基础上,加入了疏肝理气的香附、柴胡和延胡索,补气的黄芪,补脾的山药,补血的阿胶。
人参二钱,白术二钱,土炒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二钱,酒洗白芍二钱,炒川芎钱半,黄芪三钱,香附米二钱,制醋柴胡八分,怀山药二钱,炒真阿胶二钱,蛤粉炒延胡索钱半,酒炒炙甘草八分。
药印是“用建莲子七粒去心,红枣二枚”。
开完药,贾珍亲自送人出去了,又拿着药方去找章氏,让她命人抓药熬汤。
贾敬想着,当年既然留了贾放夫妇(贾蔷爹妈)几年,又还是留不得,留了韩氏几年,韩氏因他活了几年,也要因他去了,也是留不得的。
心里很是不得意思,叹口气,一回头,却见贾璐已经醒来了,瞪着眼睛,直直的往前瞧,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却一点声音也不闻。
贾敬想着刚才张友士说的话,她必然听到了,上前坐到炕上,又将贾璐抱进自己怀中。
贾璐紧紧地抓着贾敬的衣领,将脸蛋埋进他的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瘦小的身子像小兽一般得在颤抖。
这时候贾敬也注意到,贾璐这些日子一来一直担忧这韩氏,身子竟然瘦削了这么多,原先圆圆胖胖的,如今竟然摸得到骨头了。
贾敬手上一下一下得抚摸着贾璐的脊背,渐渐地贾璐安静了下来,只小声抽搭着。
“娘要死了吗?”
耳畔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贾敬手下一顿。
“大夫刚刚不是说了吗?你娘过了春天就好。”
“那么过了春天不好呢?”
贾敬未曾说话,叹了口气。
贾璐也知道了,又呜呜泱泱哭了起来。
贾敬再次安抚,心里想着昨儿张友士说的话,自己的弟弟弟媳没逃过去,韩氏活了几年也到时候了,自己想来也逃不脱,也没几年了,只盼着早早安排好家族之事,给璐姐儿好好照顾夫婿,让她一生无忧。
心里头想着,怀里的贾璐没了动静,一瞧,原来是睡着了。即使是睡下了,她还是皱着眉,眼睛鼻子哭得红彤彤的,端是可怜。
贾敬将人放在了炕上,自己给她该上羊羔绒的细被,摸了摸稚嫩的脸庞,有担心她醒来眼睛肿了难受,让人到厨房里头吩咐人煮上几个蛋,待姐儿醒来,给她敷敷。
至于他,他还得去处理那些个姻亲之事,那些人自从听说不能上学了,一波接着一波地来,求情的求情,威胁的威胁,十八般武艺尽出,有些人可以忽略,有些却要亲自见上一二,便是韩氏重病,也挡不住他们。
第六十九章贾敬生辰()
到了九月中下旬,贾敬的生日到了,贾珍等人要给贾敬办生日,贾敬推脱韩氏病重等语,没什么心思办什么生日宴了。
但贾珍等人道,贾敬不来无妨的,若他们不办确实他们的不孝了,再者说句大不敬的话,贾敬到了这般年岁了,这生辰也是过一日少一日的,再说韩氏病重,冲冲喜也是好的,再一来前些日子族学大改闹得整个宗族人心惶惶,也不利于家族团结,正好贾敬生辰,当是个聚会罢了。
贾敬无奈只能同意了,只说不许大办,只请贾家族人并几个交好世家便是。又因着章氏又要照顾婆母,又要总理宴席等事宜,下里还没个帮衬的儿媳,忙得不可开交,只得请王熙凤过来帮忙。
王熙凤也是深感章氏对自己的照顾,又愿意张扬能耐,便积极同意了。
贾母作为伯母,是万没有移身去侄子家为侄子庆生的道理的,然众人皆知贾母是最好热闹享受的,谁知贾母不想来的?
所以趁着天好,章氏亲自去请贾母,果不其然,贾母听着有戏听,有热闹看,欢欢喜喜得同意了。
只是非常不巧的是,前一天贾母看着宝玉等人吃桃儿,她老人家嘴馋了,也吃了大半个,不想年纪大了脾胃一时受不住,五更天的时候一连起了两次,次日早晨便觉得倦了,来不了了,只好吩咐人将一些烂的好吃的吃食给带回来,倒是荣国府其他的人都来了。
开宴时,考虑到贾敬本不耐庆寿,相比更不乐意应付娘们,加上男人女人看戏玩乐的喜好不同,就让男然女人分开了。
这样一安排,气氛果然热热闹闹的,尤其是王熙凤,这来的都是相熟的人家,王熙凤越发放得开了,说笑话玩游戏哪都少不了她,还爱喝酒,这不就这么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就喝得面红耳赤,王熙凤有些受不住了,讨了饶,出了门去。
王熙凤一走,玩玩乐乐顿时失色了不少,太太姑娘们正巧也玩累了,边唤丫鬟递上牌子,准备听戏。
贾璐陪了一会,实在放心不下韩氏,便也偷偷出门了,不一会,正好碰上了凤姐,这凤姐原来酒吃多了,一时走得慢些,两相正好碰上了。
凤姐了解到贾璐要去瞧韩氏,想着也去探望一下,便相约就一起走好了。
比之荣国府里头人烟鼎盛,宁国府向来子嗣不丰,贾敬好道,韩氏多病,贾珍平庸而好色,章氏忙于管家理事,贾蓉是个喜欢读书,贾蔷习武,在冯将军手下头当大兵,在家的时候也多在练武场,唯一的姑娘贾璐虽然活泼些,但也是个懒姑娘,府里的下人们各自都被拘着,除了当值鲜少入园子,所以比之旁的院子,宁国府的院子更显清幽,王熙凤带领跟来的婆子、丫头并宁府的媳妇、婆子们,从里头绕进园子的便门来。但只见:
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王熙凤看着热热闹闹,风风火火,见了这等美景一时也愣了神。
至于贾璐,韩氏这一年来都没个消停的,这三四个月来更是卧病在床,贾璐陪在身边,也是有三四个月没出门了,瞧着这灿烂艳丽的盛秋之景色,一时也迷了眼。
半晌,回归神来的两人相视一笑。
贾璐和王熙凤顺着小道便说着话便走的时候,猛然从贾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向前对王熙凤请安“请嫂子安。”
贾璐和王熙凤同时后退一步,贾璐不认得此人,只觉得眼熟,王熙凤识得,道“这是瑞大爷不是?”
瑞大爷,就是那个被王熙凤害死的贾瑞,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几天后就会死了?这样想着,贾璐渐渐松开了拉着王熙凤的手。
王熙凤对此一点不知,只见那贾瑞说道,“嫂子连我都不识了,不是我是谁?”往前走了一步。
王熙凤道,“不是不认得,猛然一见,不想到是大爷到这里来。”
贾瑞,“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
又往前一步,边说还边拿眼睛不住的觑着凤姐儿。
贾璐个子矮,又靠的近,在一边见得真真的,她还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见贾瑞这么一句一步的靠近,都快凑到王熙凤身边了,嘴里说着恭敬的话,眼睛里不住得流露出猥琐的气息,就算看的不是自己,贾璐也有种忍不住想要将他眼睛戳瞎的冲动,看什么看,个流氓小瘪三!死了活该!手里攥了攥王熙凤的衣袖。
王熙凤本就聪明,比起贾璐来,早已识风月,哪里还不晓得他的意思,恨得不行。
手底下一紧,低头一瞧,只见贾璐睁着迷(让)茫(他)懵(去)懂(死)的眼看着自己等人,就算脸皮再厚的王熙凤也不禁红了脸。
心中不由咒骂,贾瑞这个黑了心肝不知礼数的肮脏玩意儿,当着两府奴才小丫头贾璐的面就敢这么没皮没脸,这是存心想要坏我的名声不是,也不看看他那癞蛤蟆的样子,就是给自己舔鞋子他都觉得脏得很。
这样想着,忍不住想要离他原些,微微侧身,绕道一旁,拉过贾璐,笑道,
“瑞大爷还不识吧,这是珍大哥哥的妹子,两府排行第四,你就唤她四妹妹就是。四妹妹,之前族学里头的贾代儒是他爷爷。”
确实是之前,族学因为贾代儒的不作为,也因为贾瑞他自己的拉偏架不公平,贾代儒失了这一体面的活,贾瑞如今竟然还活蹦乱跳地出来给他爷爷惹祸,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贾瑞似乎才看到贾璐,拱手问好,眼睛却还瞧着王熙凤。虽然贾璐也不喜欢他瞧人的眼神,但就这么被明晃晃得忽视了,贾璐还是觉得被深深刺伤了她身为女人的自尊心。
抬头瞧了眼王熙凤,只见她刚喝了酒,白皙的两颊染上一片红霞尚未消去,还带着些许怒意,一双风眸高高翘起,本就明媚艳丽的容颜更加张扬,有如此佳人在旁,哪里还会瞧得上自己这个黄毛丫头。
第七十章 我娘要死了()
王熙凤见贾瑞就是有着小孩在也不知留给体面,也不想和他多折腾,只想远远离了他,等回去后再想个法子让他不得好死!遂假意含笑道,
“之前你哥哥还说你很好,我原些还有些不信,今日这么一见,听你说得这么几句话,才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这会子,我要去给敬大太太请安,等我闲了,咱们再说说话。”说着,想要拉着贾璐就走。
却不及贾瑞腿脚利索,被拦着问,“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
王熙凤在荣国府久居管家之位,上上下下谁敢拦她说话,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偏偏他这个好色蠢钝的,还敢拦着问。
贾璐看着王熙凤连笑容都快绷不住了,就忍不住捂脸,这人是猪吗,听不懂人话是吗?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道吗!
贾璐后来多少记起了红楼中这段剧情,他最后似乎是被贾蓉贾蔷这对哥儿给捉弄死的,虽然今生她能肯定她的这两个兄弟不会干那种事,但也不能说他的死劫就百分百能过了,怎么也是一条生命,贾璐也不能由着他丢了,拉了拉王熙凤。
“琏二嫂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王熙凤想着这儿有着小朋友,他不要体面,自己还要体面呢,多少压下了怒气,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
贾瑞听了这话,想到今日得这个奇遇,那神情光景,越发不堪难看。
王熙凤又道:“你快去入席去罢,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我也该走了“贾瑞听了,身上已木了半边,慢慢的一面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
王熙凤放慢了步子,瞧着他走远了才放下脸上的笑意。
回身道“妹妹我们走吧!”
之后倒是一路顺利,两人到了丛绿堂,这会儿,难得韩氏醒来了,因着今日是贾敬的生日,听着外头乐声炮鸣,心里也欢喜,精神倒好,见着王熙凤来了,道,
“今日你和珍儿媳妇两个正是忙的时候,怎有空来瞧我?”
凤姐见韩氏这病了这些个月,人瘦了很多不说,脸色憔悴,面上蜡黄,连白发都多了很多,这一病变老了便老了一二十岁的样子,心头一酸,又想着她平日里最喜欢自己欢声笑语的,便强撑着笑容,
“可不是想太太了吗?我这些个日子以来也是脱不开声,好不容易来了你们府里,我想着正好也省了丫鬟婆子马夫们备车备轿子的功夫,来悄悄您,正好也省几个赏钱。”
韩氏笑道,“你还缺这个?”
“我如何不缺啦,瞧瞧我今天给她们惯得酒,婶娘你可得帮帮我。。。。。。”
贾璐瞧见两人聊得正欢,心里也是佩服凤姐的能耐,偶然也插上一两句,好哄得韩氏笑一笑。
就在这时,宝玉和黛玉相携而来,给韩氏请了安,相互说了几句话,韩氏就撑不住要睡了,凤姐等人见状便识趣告辞。
韩氏让贾璐去送送,贾璐便去了。
出了门,凤姐和宝玉两人在前头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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