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站起,在树下走来走去。
而后爬上树,呆呆地看着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出神。
虫声窸窸窣窣地响着,小虫子们都在趁着这大好的夏天求偶交配,期望能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阵阵微风掠过树梢,僵硬尖锐的树叶擦过吴征的脸,有些生疼。
忽然,吴征痛叫一声,双手抱头,整个人直直从树上摔下,狠狠砸在地面上。但脑子里传来的痛苦却完全没有停歇,折磨得他在地上滚来滚去。
脑瘤发作。吴征对这痛楚再熟悉无比,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来得这么迅猛,这么强烈,比以往发作时产生的痛苦都要更强上几分。
更重要的,他现在不是处在现实世界里,而是在梦境副本当中。脑瘤怎么会在梦境里发作,怎么可能发作?
“呃……啊……”吴征牙关都咬出丝丝鲜血,终于忍受不住,缓缓发出痛号。
可他知道,自己只能硬抗,绝对不能晕过去,因为一旦失去意识,他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再次醒过来。
醒不来的话,谁给刘信报仇?谁要那杀人凶手偿命?!
但脑子里仿佛钻进了一头猛兽,它咆哮着,怒吼着,誓要冲破吴征的束缚,闯到外界来。
吴征的神智仿佛一道破损不堪的堤坝,死死地抵御住如潮水般的痛苦,但堤坝发出不堪重荷的吱呀声,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时,清冷的月光竟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在吴征痛苦的身躯上空缓缓凝聚,光华就这么漂浮在虚无的空气中,凝而不散,透出一抹诡异。
而后,光华猛然下降,直冲进吴征的头部。
“啊!”一声巨大的痛叫声从他的嘴里发出,脑子里传来的痛楚仿佛一下子来到了顶峰,如澎湃的海啸将吴征淹没。
他终于晕了过去。
“哗!”积蓄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重重击打着临水小镇里的一切。
刘信流出的血液被大雨渐渐稀释,冲刷,变得暗沉。吴征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身边,仿佛也是一具尸体一般。
猛然,吴征陡然睁开眼,眼皮之下的眼球竟变成如野兽一般的竖瞳,透着一股血红的痴狂与傲然。
也不见如何动作,他的身体竟然缓缓漂浮起来,而后直立,脚不沾地,却稳稳地飘在空中。
大雨瓢泼,吴征的身周却仿佛多了一层屏障,将所有雨点隔离在外,滴雨不沾身。
他抬起手,野兽般狰狞的竖瞳里却透出一股陌生,像是不认识自己这具躯体一样。而后缓缓闭上眼,任雨声凌乱,心思已经沉进了自己的记忆里。
“原来如此。”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根本不是吴征原本的音色,“沉睡之后,吾的竟然诞生出了一个副人格吗?”
接着,他笑了,抬起右手放在眼前,自言自语道:
“竟是如此羸弱……败笔啊,败笔啊……哈哈哈……”
大笑声在雨中飘荡,传出很远,透着一股疯狂的意味。
突然,他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甚至有些干枯,他停了下来,缓缓道:
“精神力已经枯竭了。这羸弱的身体,连支撑吾的存在就已经到达极限了吗?”
“也罢。反正是早已死去的人,理应埋葬于深渊。”
为了减低吴征的精神负担,他选择了停下施法,一挥手,身体降下地面,身周的屏障突然消失,大雨浇湿了他的头发,伏帖在额头上。
只见他瞥了一眼刘信的尸体,微微摇头,单手一招,地面上吴征掉落的兔子面具漂浮起来,落在手中。面具上只剩圆滚滚一个脸庞,两只耳朵断折处有些尖锐,右眼部的塑料也已脱落,留下一个空洞。
整个面具破损不堪,与其说是像兔子,不如说更像一只猫。
“梦境么,这么简单的任务,副人格竟然仍在迷惑中……”他喃喃细语,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一旁的梧桐树干,而后就这么在虚空中缓缓划动。
“吱吱吱……”一阵刀割木头的声音响起,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梧桐树干发出低鸣,树皮夹杂着木屑纷飞,树干上留下几个大字。
而后,他双眼一闭,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倒在了雨中。
大雨簌簌,下了整整一夜。
阳光渐渐升起,鸟儿鸣叫声四起,一滴露水从树梢滴落,重重砸在吴征的眼皮上,将他惊醒了过来。
“呃,好痛……”
他捂着额头,缓缓坐起,脑子里满是昨晚挥之不去的痛楚感觉。
视线瞥到刘信的尸体上时,吴征的神情再次变得怆然。
“我会给你报仇的。”吴征喃喃道,语气却少见的坚定,“他们会偿命。”
他捡起兔子面具,像是珍宝一样揣在怀里,正准备离开,却突然猛地回头。
那个老迈的梧桐树下撒着一堆木屑树皮组成的碎物,坚实的树干上刻着几个新出现的大字——
“取而代之!”
第十七章 取而代之()
晨朝的阳光如同黄金一般透过细密的树叶缝隙洒落,洒在破损的树干上,洒在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
“取而……代之?”吴征喃喃咀嚼着这四个字。
是谁刻下的,刻下的目的何在,这四个字究竟有何意义?
未知的谜团接踵而至,扑面而来,令吴征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刻字者到底是谁,已经不得而知,当时吴征已经昏迷。至于刻字的目的,如果说要害吴征的话,趁着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已经加害于他了。
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刻字者刻下这几个字,是为了帮助自己呢?
吴征想通了这个关节,思绪又再次回到了这四个大字的意义上来。
“取而代之。”
取谁而代之,怎样代之,代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一束金黄的阳光越过树梢,洒落在吴征的额头上,仿佛一道灵光击中了他。
他恍然半晌,慢慢笑起,而后朝着这四个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关键要从吴征接到的主线任务本身说起,他打开属性面板,查看上面的任务:
一开始,他只是推测出,完成任务的方法无非杀掉凶手,亦或是捉拿之后交给警方,但很明显,吴征当时的思维陷入了惯性,因为本副本的世界背景与他所生活的地球很像,令他不自觉地代入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根本没有往另外的方向思考。
要知道,吴征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进入梦境副本,完成任务的游戏家啊。一定要遵循副本世界的道德或是规则,来完成任务,无疑是落了下乘。
毕竟,一旦完成任务,也就代表吴征脱离了这个副本,无论这个世界以后会发生什么,都已和他无关。
那么,他为什么要和这么一个临时的世界讲道理?
理念一打通,思维自然就顺畅了起来。吴征不是笨人,相反,他也许比大多数人都还要聪明一点,所以,几乎改变观念的一瞬间,他就从这任务目标里想到了一个十分出人意料的完成方法。
任务不是说,阻止凶手继续行凶,连续三天无人被凶手所杀,即为成功吗?
这句话的前半句“阻止凶手继续行凶”无疑是个语言陷阱,带着人往错误的方向思考。但后面一句“连续三天无人被凶手所杀”则是一个提示。
“无人被凶手所杀,那么这些人被我杀掉行不行?”吴征这么想道。
要知道,作为一个刚刚进入副本世界,除了身份证明,梦境没有灌输任何对本世界的记忆进游戏家的脑海里,那么,要找到一个潜藏在整个小城里的凶手,无疑是难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转换一下思维,吴征不再去找凶手,而是让这凶手来找自己,不也达到了找出凶手的目的吗?
树干上刻下的这四个字:“取而代之。”无疑就是提醒吴征,既然找不到凶手,那么就取他而代之!
“只要保证这家伙三天内杀不到人,那么任务就完成了。”
“而且这个杀人的家伙看起来,好像是有某种强迫症,这样一来,要引出他就很容易了。”
吴征想着想着,慢慢笑了起来,手中破碎的兔子面具越捏越紧。
※※※
“下次交保护费记得准时,要是在给老子偷奸耍滑,小心我一板砖拍死你!知道吗?”
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一个身材瘦小的高中生满脸恐惧地缩在墙角,他的面前有个耳朵上打满耳钉的家伙正随意翻动着他的钱包,他自己却不敢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耳钉男头上绑着绷带,透着血迹,神情却带着习惯性的凶神恶煞,手里正拿着一块板砖,落在这些高中生的眼里,确实有几分威势。
他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钱,揣进兜里,随手将钱包丢进地上的积水坑里,瞥了唯唯诺诺的高中生一眼,转头走了。
走到巷子口,耳钉男摸了摸缠满纱布的额头,“嘶”的痛叫了一声,在心里把跟刘信一起的那个扔石头的家伙骂了千百遍。旋即想道今天早上,听说刘信这倒霉的小子遇上了那个连环杀手,就这么死了,心里顿时有了些安慰,嘴里连到:
“死得好啊,死得好!”
听他轻松惬意的语气,似乎就要唱起歌来。
耳钉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将手里用来威胁高中生的板砖随手向身后一抛,正准备走出巷子口。
可身后板砖落地的声音并没有传来,仿佛被什么人给接住了。背后一道阴影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耳钉男回头一看,大喊一句:
“卧槽!你……”
“嘭!”随着板砖砸在头部的声音响起,耳钉男的惨叫戛然而止,巷子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吴征随手扔掉板砖,拍了拍手,看了一眼天色,计算了一下时间,而后抬起不省人事的耳钉男双腿,拖入了小巷子的黑暗中。
※※※
耳钉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自己正处在一个光亮的公共电话亭里,四周一片黑暗,电话亭仿佛航行在夜晚大海上的小船,孤立无援。
忽然,电话亭外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吓了他一跳,双脚胡乱蹬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听我的话,帮我打个电话,我就放过你。”吴征冰冷的声音传来。
耳钉男停下无谓的抗拒,愣愣地看着电话亭外面的吴征,耳边传来的除了小虫子尖锐的鸣叫声,便是一片寂静,令他心慌无比。
“啪!”一张纸被吴征面无表情地拍在了电话亭的外壁上,耳钉男凑近一看,发现上面写的是一行一行的对白,饶是他再蠢也明白过来,这是吴征要求他打电话时说的话。
可当耳钉男顺着对白看到纸张的末尾时,要求拨打的电话号码却让他陡然一惊:
“110。”
第十八章 出现()
“喂……喂,你好,我姓连,叫做环杀手。”耳钉男对着电话筒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苍白无比,眼睛死死地盯着吴征开出的一行行对白,生怕念错了一个字。
“什么?!”电话那头,值班警员的音调陡然拔高。
“我作案时喜欢用刮……刮胡刀片,总是在午……午夜十二点整作案……”耳钉男接着纸上的对白,一句一句念了下来。
电话那头不再有回话声,响起的只是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到值班警员匆忙找来纸笔进行记录的样子。
“那……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我也会在午夜十二点作案,请你们多加警惕。”耳钉男用畏缩的声音念完对白,“吧嗒”一声挂上电话,而后低着头,不敢正视吴征的脸,用几乎乞求的语气问道:
“我照你的吩咐,做……做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当然。”吴征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跟我来。”
拖着耳钉男的手,吴征带着他走了很远,二十分钟之后,两人来到学校后山的一处小树林里。
“还有……什么事?”耳钉男头上绑着绷带,不时产生的痛楚提醒他,眼前的这个家伙不好惹。
“对不起。”
“什么?”耳钉男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怎样,却突然见到月光下,一道白光挥舞而来,径直抹过自己的咽喉。
瞬间,他只感觉到喉咙处仿佛破了一个洞,“呼呼”地透着风,温热的鲜血冲天而起,喷溅得到处都是。
耳钉男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在他看来,无论平时如何仗势欺人,聚众打架,都从没有认为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错到有一天会惨死在别人的手下。
他的力气仿佛被慢慢抽空,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身下一滩血液慢慢扩散,在月光下闪烁晶莹。
吴征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没有特别的神情。摸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手里崭新的刮胡刀片,而后揣进袖子里,举起手看了看时间。
“八点半么?时间还早。”
他喃喃自语,而后翻动耳钉男的尸体,将他靠在了一块大青石上。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麋鹿面具,找来一块小石头压在尸体的旁边。
面具取自刘信,这家伙在死之前,手里还紧紧撰着它。
做完这一切,吴征转身离开,月光拉长他的影子,看起来像某种怪物一般。
※※※
“什么?你说凶手打了110,向你坦白了今晚还要作案的企图?”刑警队陈队长惊讶无比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
值班警员一手擦着汗,另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写下的通话记录,递给了他。
陈队长一眼扫过,随即站起身,来到窗前,点燃了一根烟,沉思半响。而后,走了回来,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马上通知镇电视台,让他们转播警告消息,今晚不许有人上街!快,快!”
“可是……”值班警员似乎有话说不出口。
陈队长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不是维护警队威严的时候,人命要紧!”
“是!”警员应声答道,转身飞快出去了。
陈队长站在自己的桌前,手里拿着那份记录,长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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