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编一个无法圆谎,不如把问题全推给记忆。
她说也算是实话,她确实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打量着她,没说话。
那个姑娘倒是显露出了些同情:“姑娘记不得如何此?”
苏小培半垂着脑袋摇摇头。
“那姑娘姓甚名谁,也记不得了?”
苏小培继续摇头。
那姑娘一叹,不问了。
这时候那男子却开口了:“那姑娘有何打算?”
苏小培发呆,她能有什么打算?她还真没有,她如今脑子空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个人安静了好一会,苏小培终于开始问问题了:“请问,这里是哪里?”
“天连山。”男子答,“因山脉绵连故得此名。下了山一直走,第一个镇子,便是石头镇。天亮后下会送唐姑娘到石头镇,她家那儿。”男子指了指那位落难姑娘,又问苏小培:“姑娘从哪儿来,家乡何处?”
苏小培摇摇头,她明明说了她失忆了,他还问?她也只好再装傻一次:“我真……什么都记不得了。”
唐姑娘这时候道:“也许姑娘家乡是很远地方。”她顿了顿,小声解释这么猜测原因:“姑娘口音,与我们不同。”
苏小培点头,表示认同。
那壮士倒是没说话,既不大惊小怪,也不胡乱猜测,只是拨了拨火堆,让火烧得旺一些。
唐姑娘见苏小培有应和她猜测,于是继续猜:“许是哪家庵里做了姑子,如今还俗出来,却遇了祸事?”
苏小培正想庵里姑子是什么意思,还俗一词出来,她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短发,很无奈。
尼姑!
好吧,起码还俗了!
还俗尼姑发型能有她这么时尚吗?不过也许她样子是这两人眼里丑死了也说不定。
苏小培紧了紧身上那件粗布衣裳,衣裳够大,裹得住,希望刚才光线不太好,这个男人没看清她身上睡衣样式和图案。不然,就算是来自远方尼姑,穿着古怪衣裳就算了,衣裳上面那个卡通小熊又算是怎么回事?
还好这之后那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这唐姑娘猜测是眼下情形合理解释了。苏小培自己没异议,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就这样大家沉默下来,倒是苏小培用她那别扭口音又问了问,得知如今是靖丰十三年,三月初六。
苏小培想了想,自己睡下时候是8月26日,过了凌晨,就是8月27日,总之跟三月初六差得老远。靖丰,靖丰又是什么年号?这个她干脆放弃想了,她专长不是历史,想这些还不如琢磨琢磨下面该怎么办。
首先,她没有钱,这是很现实问题。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钱长什么样。是铜板、银子、金子?还是象电视里说什么银票?
往远了想,没有钱,她就没地方住,就得饿肚子。往近了想,她现连身合适衣服都没有,还光着脚。
另外,她说话跟大家不一样,外形打扮也不一样,她还没有看到他们文字,应该跟她知道字是一样吧?她心里叹气,如果融不进人群,她生活也会是问题。
而现糟糕是,她都不知道她能去哪里。
苏小培看着火堆发呆。
对面唐姑娘已经不说话很久了,看她蜷着姿势,苏小培觉得她睡着了。一个被山贼劫走又逃出来姑娘,她表现算是坚强。苏小培接触过不少这样案例,女方遭遇不用说,死里逃生这种事放谁身上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心理问题。
苏小培忽地回过神来,这种时候她还想什么别人心理问题,自己问题才是糟糕。
她希望是她想多了,她希望她睡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卧室床上,眼前事情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苏小培胡思乱想,心一横正想干脆真试试睡一觉好了,一转头,发现那男子正盯着她脚看,他手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把剪刀,正剪手上衣服。
苏小培看看自己赤脚,再转头看看那男人。
那男子看到苏小培看他,说了句:“失礼了。”然后加了手上动作,不一会把几块粗布和一团针线递了过来。
苏小培有些愣,那男子道:“姑娘脚上无鞋,如何下山?”
“哦,哦。”苏小培明白意思了。
鞋子是做不了啦,粗布缝个袜子先凑合,总比光着脚强。
她把布和针线接了过来,心里对这男子是感激。他一件衣服给她穿了,现又弄坏一件衣服给她做袜子,真是个好人。
不但壮士,还绅士啊。
“你叫什么名字?”她随口问问,问完了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改了口,“壮士尊姓大名?”
这么说话真是别扭啊。
“鄙姓冉,冉非泽。”他应得是相当客套。
苏小培点点头,注意力转回那几块布上,摆来摆去,不知道从哪下手好。长这么大,她只缝过一次扣子。
不管了,缝了再说。
她开始动手了,一边动手一边盘算,如果实不行,就先跟着这冉非泽,这人看上去不错,应该不会狠心丢下她这个无依无靠记不清事落难女子吧?
正琢磨这事怎么开口,或者她就跟着他送这唐姑娘回家,先安顿好一个,再来安顿自己?
“姑娘。”冉非泽开口了。
“啊?”苏小培望过去,不知他要干嘛。
“还是下来吧。”
来什么?苏小培看着他伸过来手,反应过来了,忙把布和针线还给人家。
冉非泽也没说什么,安静地把苏小培缝成一团线拆了,把布重拼好,然后飞地缝了起来。
苏小培看着他熟练动作,不禁汗颜。
不一会,厚布袜弄好了。
冉非泽递过来,苏小培道了谢赶紧套脚上。脚底部分他还特意多缝了几层布,相当结实。这下让苏小培觉得没有找到好办法之前,一定得跟着这个好人壮士才行。
这时候冉非泽又说话了:“姑娘,明日我送唐姑娘回石头镇,姑娘是否一路?”
“当然,当然。”苏小培赶紧用力点头。她注意到这人已经把“下”这种谦称改成“我”了,这是算熟人意思了吗?看起来是好开始。
“到了石头镇,姑娘可得好生为自己打算这日后如何安顿了。”
苏小培有些愣,这是委婉要求自己不要缠着他?
这种时候装可怜就对了。
“我无依无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该怎么安顿。”苏小培那后半句“壮士收留我吧”这话没说,因为她不知道这地方风俗人情是怎么样,这种素不相识扑上来傍个男人要求收留事算不算太惊世骇俗,她还是多了解了解,观察观察,找好机会,留个后路。
冉非泽倒也坦白,他说:“我本该多相助些姑娘,只是有心无力,姑娘莫怪。我身无长物,实不好照应姑娘。”
什么?
苏小培琢磨了一会,问:“壮士意思是说,身上没钱了,没办法接济我,是这意思吗?”
冉非泽眼露笑意,不见局促尴尬,回道:“姑娘意思,也没错。”
穷鬼!还挺坦然!
苏小培一时也不知给什么反应才恰当,总之谢过人家,学着唐姑娘语气客套了几句。
她能怎么办呢?她决定睡觉。
抱着膝盖,蜷着身子,闭上了眼睛。反正她什么都做不了,不如试试看一会醒过来能不能就回到她卧室了。
结果她真睡着了。虽然迷迷糊糊没睡沉,但确实睡过去了。
再睁开眼,还是那片树林。
面前火堆已经熄灭,初晨阳光透过树梢洒地上,这景致对苏小培来说有些陌生,她还从没有深山老林里呆过。
唐姑娘和冉非泽都已经站了起来四下走动,苏小培心里叹气,伸了伸有些麻腿,也站了起来,小心看了看身上古怪宽大男式衣装,没走光没露肉,她也动了动胳膊,活动活动。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她可是专业人士,很能克服不良情绪和心理障碍。
5第5章()
事情远比苏小培想要难。
有些状况,不是用心理素质就能克服。
比如象现这样走山路。
苏小培觉得自己脚板底一定已经磨伤了,痛得她每踏下一步都是折磨。不止脚板底痛,她两条腿也废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山路这么难走,而且似乎看不到头。她喘着粗气,拖着两条抬不起沉重腿,拼了命地努力跟上冉非泽步子。
冉非泽走前面。他背了一个大包袱,非常大,就象是背了一个超大行李箱身后,也亏得他高大魁梧,那大包袱没把他压没了。只是那包袱体积份量,苏小培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腿要抬不起来了。
可冉非泽走得非常轻松。他甚至没有吃早饭。他把仅有一块饼子分给了苏小培和那位唐姑娘,又把水袋里水分给她们喝。
说实话苏小培觉得那饼子很难吃,那水袋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又被多少人喝过,但她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能挑剔,所以她把饼吃了,把水喝了。而冉非泽就这样空着肚子领着她们两个弱女子下山。
一开始苏小培还能跟上他们脚程,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脚开始痛,腿也开始沉,慢慢落了后面。而那姓唐那姑娘虽不是大步流星,但也是走得飞。
只有苏小培,拖着两条腿挪步子。
冉非泽没有抱怨,他走一段,然后停下来等一等。倒是那唐姑娘显出了着急,也对,人家虎口脱险,如今归心似箭,没想到却被苏小培给拖累了。
苏小培一句话也没说,她咬着牙忍着痛拼了命地要跟上。就这样从清晨一直走到了太阳正当头,苏小培也不知究竟是走了多长时间,她脚实是太痛了,路实是太远了,她走到后来简直就象痛得没了知觉似。
就她以为今天得走死这时候,冉非泽宣布,石头镇到了。
石头镇虽然名叫石头,但却不是石头砌出来镇子。镇头立着是几座土房子。
苏小培看到了房子,终于有了荒山到人间兴奋感。但她不敢放松,因为她知道,以她现状态,一松懈就会真再也走不动了。
唐姑娘走到这里,显得有些激动,后是按捺不住红了眼眶,脚步却是比苏小培还慢了。苏小培能理解她心情,想安慰两句,但她残腿折磨得她话得没精神说了。
后三个人进了镇子,唐姑娘领着冉非泽和苏小培穿过几条街,这走下来,一排排屋子倒是齐整,看着比镇口那些强了许多,走没多久,唐姑娘一门前立住了。
那门前一妇人抱了个瓦罐正准备进屋,看到他们,吃惊得张大了嘴,手中瓦罐咣铛摔了地上,人却是向唐姑娘扑了过来。
“莲儿!”
“娘!”
原以为再不能相见母女俩抱一起哭成一团。这场面让苏小培真心替她们高兴,却也有些羡慕,她现这状况,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不想远,单就眼下,她脚痛腿痛站不住,口渴肚饿眼还花。
母女俩哭声引来了许多别人,看到竟然是唐家大闺女回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涌了过来。苏小培也分不出各人身份,只听得众人说唐姑娘命大,被山贼劫了还能活着回来巴拉巴拉。
说到这个那唐莲低了头不敢多说话,这不是什么体面事,她也知道被山贼劫了这么些日子,父老乡亲们这里指不定都传了什么,名声怕是早就没了,现人多嘴杂,她低了头,不敢多言语了。
唐母心里头也是这样心思,女儿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她心里当然是高兴,但这段日子闲言碎语听得多了,她也是相当警惕,此时忙扯开话题,问冉非泽和苏小培是何人。
唐莲没往细处说,只道山上迷路,是冉非泽相救,将她送了回来。
唐母闻言赶紧过来对着冉非泽连声叫着恩公恩人道谢,冉非泽应了两句客套话。苏小培一旁真是支撑不住了,她知道她现样子一定很古怪狼狈,也看到众人看她眼光充满惊异,但这出头鸟她真不得不做了。
“这位大姐。”是该叫大姐吗?那妇人虽然看上去老气些,但似乎年纪并不很大,苏小培觉得她大概不到四十,叫大娘应该是太过了吧?
可这声大姐喊完,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刷了过来,冉非泽也对她侧目。
苏小培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她决定装没看见,她清咳一声,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恩公到现,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呢。”
她跟冉非泽是一起,这些人给他水喝,给他饭吃,应该不会落下她吧?
冉非泽看了她一眼,苏小培目不斜视,继续装没看见。
唐母这时反应过来了,忙道:“真是礼数不周,恩公莫怪。请进屋,我这就去备茶起灶。”
唐母说着,转身又跟左邻右舍招呼了几句,众人依依不舍地散开了,唐家母女这才将苏小培和冉非泽请了进去。
冉非泽也没客气,背着他超大包袱进屋了。苏小培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赶忙跟上。
两人唐家堂屋里坐下了。苏小培看着这屋子还挺大,家具虽简单但也干干净净,她不知道这里居家环境该是怎样,所以判断不出这唐家家境怎样。
唐母手脚利落地给冉非泽和苏小培上了茶,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带着女儿进屋了,显然母女俩有许多话要说。
苏小培一口气连喝了两杯水,总算把嗓子干裂难受压了下去。
“大姐?”这时候冉非泽说话了。
苏小培一转头,正对上他带笑眼睛,还以为他是叫自己,看他表情却是反应过来了,四下无人,她也不怕丢人了,干脆明着问:“那应该叫什么?”
“当是该如何称呼。”冉非泽道。
苏小培愣了愣,他纠正自己说话吗?
苏小培一脸黑线,从善如流,改口道:“谢壮士指教。那唐姑娘母亲,当是该如何称呼?”
“当称夫人。”
“不是有钱人家才称呼夫人吗?”
冉非泽又看了她一眼,苏小培看出来那眼神意思是说她没礼貌。他问:“何人这般教你?”
苏小培心虚地摸摸鼻子,好吧,她不但衣着古怪,还言语粗蛮,不是她错,都怪“尼姑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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