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到那间草屋的时候发现学生们都是都在摇头晃脑的背书,倒是并没有发现老先生的身影。
“素儿哥,你是来找先生的吧,他都出去快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应该在村西头跟四爷爷下棋咧。”王素站在门外的时候也有学生注意到了他,吴妈夫家的侄儿小虎子跑过来开口说道。
“这老头”王素摇头轻笑,这位老先生果真是不靠谱啊,家长把学生送到他这里来上课学习,他居然在上课时间跑去和别人下棋,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王素说完揉了揉小虎子的脑袋让他回屋继续读书,自己则是一路不急不缓的向村西头走去。
村里人除了在农忙的时候大多时间还是比较闲的,比起城里人听曲喝茶聊天打屁乡下人的娱乐项目就要少很多了,下棋无疑是村里一些老人的最爱,当然,棋技也不见得有多高,打发时间罢了。
王素遥遥看到几位老人围坐在一起,只是没人说话,远远看着也能感觉的到下棋的氛围,王素依旧不急不慢,只是此时天色有些暗,看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
奇怪的天气,王素在心中嘀咕,上午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居然阴沉了起来。
想着想着就到了老人们下棋的草棚。
下棋的是一位穿着长衫的老人,看上去应该早年也是读书人,应该就是小虎子口中的“四爷爷”,“除先生外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下棋的另一方自然就是昨日的那位醉酒老先生。
今日再见,老先生依旧面色通红,离得近些就能闻到浓浓的酒气,看样子他今天应该又和喝了不少,真是一个十足的酒鬼。
村子老人家也大多是知道王素的身份的,见到他过来都含笑打招呼,王素在礼节上自然也不会有所怠慢。
古人云:观棋不语,王素和几位老人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便和他们一起观起棋局来。
那位四爷爷虽然棋艺不错,算是高手,可王素看了几眼之后就发现那醉酒的老先生一直在让着他,这让他觉得好生有趣。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闷雷响起,原本几位观棋的老人家都先后离去,就连那位四爷爷也起身准备离开。
“吴老四,你可不能耍赖,你局还没下完,你怎么就走了,有失君子之风喂你真走啊,没意思。”老先生见那位四爷爷也要回家,一下子急了,张口胡乱一气说道。
“打雷了,下雨了,老夫回家收衣服了。”吴老四哈哈大笑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素这才明白原本老先生一直让棋就是为了留住一干棋友,听完吴老四的话他更是摇头笑了起来。
“手下败将,笑什么笑,有本事你跟老夫来战上一局!”醉酒老先生气的直跳脚,这时他才注意到王素,眼睛一亮,哼哼着说道。
第013章 放榜了()
“呃好吧。”王素稍一犹豫,也知自己拒绝不得,便坐了下来。
猜子,王素执白,先行,他也不可以,啪把棋子按在了棋盘上。
老先生先是诧异,怎么会有人这样走子,问了王素“师从何处”之类的几个问题,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格外高兴。
“世间还有你这等臭棋篓子,看老夫败你个跪地求饶。”老先生一边走子一边不停的嘀咕。
王素一直低头浅笑,也不与他争辩,只会偶尔说上两句不相干的话。
“呀?你刚才说你师从何处来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这样下了十几手之后,老先生忽然眉头紧锁,再次问道。
“从娘胎了自己琢磨的”王素也不好好答话,依旧不假思索的走子。
老先生的眉头越锁越紧,从牙缝中挤出两字:“怪胎!”
王素笑而不语,白子全盘压制,黑子被杀的七零八落,孰高孰低,一眼便可辨别。
“无耻!无赖!小人!下棋乃是君子之学,怎可如此咄咄相逼!”最终老先生惨败,不过他却并不服气,手舞足蹈的痛骂。
王素也知道他这样不厚道,古人下棋讲求分寸,断然不会像他这么赶尽杀绝、死缠烂打的,对于老先生的谩骂他仿佛根本没听见,用手指掏着耳朵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赢了”
老先生闻言更是暴跳如雷,平静下来之后却无耻的旁敲侧击王素的棋路,事后想来,虽然这年轻人除了棋品极差之外,下棋确实还蛮有一套,其中更不乏闻所未闻的妙招,新奇怪异又不失棋之真意。
老先生无奈只得接受失败的现实,并不甘道,现在只是平局,昨日是他胜了。
“好吧,如你所言,下次有机会你我再分个胜负,可在此之前你至少也要让我知道你姓甚名谁吧。”王素俯下身剥老先生带来的熟花生,随意的说道。
通过昨日的交谈与今日试探,王素可以肯定这老人绝非常人,这样一个人一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王素好奇心作祟,遂问道。
“老夫姓聂,不介意的话称呼老夫一声聂老便可,小友又是姓甚名谁?”老先生收起棋盘头也不抬的问道。
“王素,字立仁。”王素笑道,按理说古人是在成年之后才会有自己的表字的,不过王素依旧成婚了,结婚之后也可以拥有自己的表字。
“立仁小友,择日不如撞日,何须等他日再分胜负,到老夫家中,我俩再战一回合。”老先生收完棋子时,天空便已放晴,夕阳在远处盛放,枝头还挂着雨珠。
景盛二十六年二月初八,这一日,平常,也不平常。
这一日正是武宁县试放榜的日子。
这一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喜鹊和乌鸦的叫声在枝头此起彼伏,调皮的小孩拿着弹弓在驱赶恼人的乌鸦,乌鸦飞走了,喜鹊也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远远离去。
“你回来,我没赶你走”小孩儿跟在后面追,口中喊道。
文院的金榜外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他们很多是摸黑赶来的,只为等待放榜。
“承德兄,听闻今年你作了一手好诗,今年前五之中必有你一席。”
“陆正兄过誉了,能中童生便好,也预祝你能有个好成绩。”
一帮少年人在未放榜之前彼此寒暄夸赞,虚荣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焦虑,他们有的已经连续参加几年的县试了,如果再次落榜,对他们的信心多少是个打击。
“放榜了!”
挤在前面的人群中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后面原本还在强作镇定谈天说地的考生们此刻都无法再保持淡定,一个个朝前面涌去。
“东生兄,我等提前恭喜,今日的案首定然是二位贤侄中的一个,实乃可喜可贺啊。”一群人簇拥着李东生和他的一对儿子款款走来,不时有人恭维两句。
“各位抬爱了,现在已经放榜了,大家不妨猜猜观海和观山两个孩子谁的成绩会好一点。”李东生本就极好面子,现在有那么多人夸赞,他满脸堆笑,开口说道。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有的说李观海会是榜首,有的说李观山会是榜首,无论怎么说,前两名定是“李家双杰”无疑。
一群人还没能走到金榜前就听到前方人群中炸开了锅。
“两科甲上!两个甲等!天佑我武宁,圣人垂怜我大唐啊!”
“百年未见,闻所未闻!武宁要出圣人了!”
前方的声音颇大,也很是激动,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李家兄弟二人之前还自信满满,此时彼此对望,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慌乱。
李东生知道自己的一对儿子有才,可毕竟开智时间不长,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脚下的速度不由提升了几分。
王素,墨义:甲等,经贴:甲等,对联:甲上,诗词:甲上。
李观海,墨义:乙等,经贴:乙等,对联,甲等,诗词:乙等。
李观山,墨义:乙等,经贴:乙等,对联:乙等,诗词:甲等。
案首并非是两个名声在外的儿子,而是一个根本就名不见经传之人,李东生只觉眼前一黑,这种感觉很不真实。
“居然是他,王家的那个废材”
有认识王素的人开口惊异道,不过话刚出口就自知失言,忙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儿是张大人都认可的天才,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李东生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这王素居然是自家妹夫王守业那木讷的侄子,一个不是太清晰的痴傻形象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忙摇头置疑道。
“阅卷的是知县大人,蒋院长,对二人存在置疑的可以到道济府去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王素乃是圣前童生,府院君穆院长拍案定下的案首。”金榜前的衙役和李东生相熟,怕他再多言自误,便开口说道。
“啊,圣前童生,圣前童生!”
原本就震惊不已的众人此时更是难以置信,全场寂静,很多人都在消化着这个对他们来说犹如天方夜谭的消息,直到好久之后才有人惊呼起来,惊呼声从金榜周围蔓延开来。
人群沸腾了。
此时王素和林婉君却是驾着马车刚刚出了临泉镇,朝武宁县城慢慢驶来。
第014章 聂老的忠告()
时间回到一日前,大溪山,雨后初晴,春寒料峭。
“聂老,你画的这梅花不错!”在草屋学堂旁边的一间小屋里,王素手里拿着一幅墨汁未干的墨梅图端详了半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开口道。
“不错不一定就是对,你小子不识货,有本事来比一比,你画一幅!”聂老闻言颇为得瑟,把手中的毛笔朝王素手中一塞,眼中满是挑衅。
“不错就是真好,此墨梅图枝干挺秀,穿插得势,简约不失大气,笔力苍劲有力,梅花神韵十足,小子不如。”
王素微笑着摇头,虽然他心中有无数现代画的理论基础,可他毕竟没有亲自做过画,只得认怂,恭维聂老几句。
“马屁精,说的倒是实话”聂老更显得意,胡子都快翘到了天上去,兀自手舞足蹈一番之后接着道:“如此说来,你是认输了?”
“以彼之长,攻吾所短,小子比不了,”王素只觉这老头儿好生有趣,便开口说道,“好了,算你赢了。”
“愿赌服输,这才是君子所为嘛,老夫也没什么别的要求,立仁小友帮老夫给这幅墨梅图题首诗,你看可好?”聂老赢了自然高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要赢个什么,最后随意的开口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王素笑了笑,坐到桌边思考片刻,挥墨在墨梅旁边的一片空余的地方。
“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聂老读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此句虽好,却把梅花写的太过悲凉凄惨,他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只有香如故好词好词!”
聂老一连赞几个好词,对这首词惊叹不已,前面如果说写的太过伤感,后面则一览无余的展现了梅花的风骨,让他由衷赞叹。
一道看不见的流光在王素停笔的霎那从画纸上浮现出来,化成一串串美妙的金色字符涌进了王素的眉心之中。
王素只觉脑子一阵晕眩,手中的毛笔还未放下,便直直向后倒去,此时他脑海中盛放才气液体的小斗已经满了,金色的才气液体从里面溢了出来
王素并没有昏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醒的时候聂老正表情凝重的盯着他的脸,王素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脑袋,尴尬一笑,对刚才的事情表示有些歉意。
“立仁小友随意一首诗便可鸣州,真乃是天子骄子啊。”聂老挤出一个笑脸,轻声说道。
王素再次挠头,这老家伙之前都和他争锋相对,这猛然间夸他两句让他还颇为不自在。
“不过才气若是跟文位不对称可并不是件太美妙的事情”聂老夸完之后接着说道,却又欲言又止,想了想才接着道:“这样说吧,你体内的才气太多了,你现在只是取得了童生位,你识海中的小斗根本不足以盛放那么多才气,这是很危险的事情,爆体而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素不是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聂老说完之后这种感觉才变得尤为深刻,让他不安。
“聂老可有解决的方法,没办法,人太聪明,之前太低调,一爆发就不可收拾。”王素虽然不安,可他明白聂老之所以说出这些话,恐怕就有一定的应对之法,他反而是慢慢的安下心来。
“读书人能读到你这么不要脸也真不容易,念在你会作诗,还会拍我马屁的份上倒是真的有一种法子介绍给你,管不管用可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聂老道。
“我从来就不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等鬼话,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苍天无眼,我们不妨给它擦一擦,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法子,保命总归还是要先考虑的。”王素大发感慨半天还是把话题转了回来。
“老夫就喜欢你无耻的洒脱气质,在说方法之前我先跟你提一个人,你那么聪明或许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聂老一看王素在生死面前居然那么坦然自若,之前的担忧也都抛到了脑后,笑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谁?”
“曹圣公!”
“曹操!什么意思?”
王素皱眉,不解的问道。
“立仁小友聪慧无双,个中因果自己体悟!”
聂老端起一壶茶,不顾形象的喝了起来。
“小子愚笨,聂老可否给个提示。”
“蠢笨如猪狗!老夫仁慈,曹圣公在连中三元之后也曾遇到过与你类似的情况,想想他后来是怎么做的”聂老漫不经心的回道。
“参军、戍边、当将军你是说修武?”王素并不是真的蠢笨,聂老几句提点他脑子便转了过来,吃惊的问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些事情都没事实依据,真假难辨,修武筑体,强健体魄,如果身体足够强横,大抵会好一点吧。”聂老依旧漫不经心的说着话,看也不看王素。
“哦。”王素听完片刻之后答应了一声。
不多时天便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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