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早晨放榜之后,王家大宅的门就一直没曾关上过,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大多不会空手而来,在说上一些恭贺的话之后便会离开,看着小院中越堆越多的礼盒王李氏却一丁点儿也笑不出来。
因为案首不是她的侄儿,而是那个她一直没有正眼瞧过的王素,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大家搞错了,在打听了十几个人之后她才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王素,四甲童生!其中还有两项是甲上,别说武宁了,整个大唐,独此一人。
知县大人和文院院长都派人送来了贺礼,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她不相信。
李东生在知晓案首乃是王守业的侄儿之后也觉得不好意思再到王家摆谱,便包下了武宁最贵的酒楼宴请道贺的亲朋好友,他的一双儿子虽然没能取得榜首,可毕竟还是占据了二、三名两个位置,他若直接打道回府,多少显得不够大气,一场气氛怪异的宴会如期举行。
相比外面的喧嚣,王家大宅一处偏僻的客房里却显得格外宁静,这份宁静中带着股肃杀之意。
“赵掌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侄儿王素是此次县试的案首,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过后果没有!”
王守业一如既往的儒雅,面色平静,只是眉头有些微微攒起,如果了解他的人或许会知道,他生气了。
“呵,王教习,按理说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尊你是教书先生,给你几分薄面,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听教训,我只要我儿子活命,宝财是你们送进大牢的,你现在就去销案把我儿子带出来,否者一命抵一命,你也说了,王素是本县案首,用他的命换我儿子的命,值了。”
坐在王守业对面的正是赵记面铺的掌柜赵有福,他眯着眼阴恻恻的说道,目光冷峻,身上精明小气的商人形象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凌冽和嚣张。
站在王守业身后的是一名高大雄壮的年轻人,年轻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王守业的身上,好像只要赵有福一声令下,他便生吞活剥了王守业一般。
“一个案首换一个混混,额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土匪,不值!”王守业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手指轻敲着桌面,目光也慢慢的冷了下来,“大唐以德治国,教化服人,若不是犯下滔天罪行,一般是不会判死刑的,本来赵宝财最多应该也就是发配边疆,可惜是你把你和你儿子亲手逼到了绝路上!”
“你找死!四郎!”赵有福一拍桌子,楠木做的红漆茶座被拍的七零八落,碎了一地的木渣。
一直待在赵有福身后的许四郎闻言一脚踢开他前面的椅子,气势汹汹的向王守业袭来。
王守业不为所动,轻喝一声,“笔来!”
一支毛笔从书桌上的笔格中破空飞来,王守业右手执笔一个回身,盘腿坐下,然后用笔在虚空中写下一个大大的“网”字,在许四郎尚未近到身前时轻喝一声“去!”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空中散开,把许四郎牢牢裹着,他越是挣扎那泛着银色光芒的大网就越紧,七尺大汉被困在地上哀嚎不已。
原本还嚣张不已的赵有福暗道不妙,他也有几分本事,否者也成不了黑水寨的三当家,他一眼就看出了王守业出手不凡,故知自己是这次是踢在了铁板上。
“你”
赵有福大惊不已,话说一半,转身就要逃跑。
王守业从容不迫的大笔一挥,赵有福便被困在了一方寸土中,双脚如同灌铅了一般,再也难动分毫。
“画地为牢!王教习你隐藏的可真够深啊,呵呵”赵有福不仅修习过武道,对于文道他也曾专研过一段时间,可惜在两方面的建树都不多,让他没有在任何一方面上成为人中龙凤,尽管如此,他在见识上却是很多人都比不了的,在王守业挥笔的一霎那他就知道自己这次算了栽了,一时间面如死灰。
“君子敏于行而纳于言,赵掌柜,你的话太多了!”
王守业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口中朗声几句儒家,单手提起足有两百来斤的许四郎飘然离去,转眼便不见的踪影。
赵有福还想说话,可话还没出口中便传来了无以名状的疼痛来,伴随着疼痛,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赵有福眼中渐渐没了神采,他知道刚才王守业对他下了诛舌令,今生恐怕都再也难以开口说话。
许四郎本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匪,虽然杀人越货之类的事情每年都会做上几起,可在王守业面前他彻底懵了,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抵抗能力。
王守业在询问了王素被关押的具体地点之后便把他抛到了县衙门外。
光天化日的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人,守门的几名衙役都被吓了一大跳,莫不是大白天见鬼了不成,几名衙役磨磨唧唧的结伴走上前去。
这一看,让他们更是吓了一大跳,此人正是凉州境内鼎鼎大名的恶匪许四郎,许家四兄弟在过去五年内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官府早就颁布了通缉令,可这四兄弟狡猾异常,一直没能抓到,没想到今日这许四郎居然投案自首来了
王守业脚踏飞笔,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此时他自责不已,万一王素有个好歹,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死去的大哥交代。
王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多处损伤,血流不止,长袍都被染成了红色,他之前不小心居然没注意把许三郎勒死了,这让他失去了手中唯一的筹码。
暴怒的许大郎哪里是王素能够抗衡的,只是几招,便已浴血。
第018章 猛虎能吃人()
双方战力完全不在同一等级上,许大郎在当土匪之前曾在军队待过十多年,一身本事很是了得,杀人对他来说跟杀猪吃肉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孱弱书生居然杀了他的二弟和三弟,懊恼与自责让他成了一头愤怒的公牛,他现在顾不得三叔的交代,这个书生必须死,他必须要给自己的兄弟偿命!
“啊!”
许大郎一脚踢在王素的小腹,王素的身体被踢飞好几米远,桌子上,酒肉撒了一地都是。
王素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此时他蓬头垢面,身上和脸上满是鲜血,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王素的手扶着腰,他也不知道究竟断了几根肋骨,本来只是腰有些疼,后来腿也伤了,再后来胳膊和脑袋都伤了,疼着疼着就没了知觉。
先前连杀了两人,王素整个人变得亢奋不已,长久的疼痛让他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思维也重新聚拢回了大脑,他只觉得这一切很荒谬,简直不可理喻。
这场祸事发生的触不及防,王素甚至有些后悔,如果自己早一些研习武经,或许现在他也不会这么凄惨。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在九阳大陆一样适用。
读书人取得童生位之后只表示你叩开书海文山大门,并非入门,童生除了能给聚拢才气之外,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有考取了秀才的文位之后读书人才能够利用才气护体,学习一些基本的攻击法门。
王素越想越觉得气恼,如果能够活着回去他肯定马上就开始修习武道,谁知道以后像今天这样的飞来横祸会不会再次发生,当然,这只是如果,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活着离开才行。
“其实你们应该第一时间杀了我的”
王素看着许大郎认认真真的说道,然后他从地上捡起一坛子酒猛地向对面砸去。
许大郎并不躲闪,一脚踢碎那酒坛子,浓烈的酒香散发出来,酒水溅了许大郎一身都是,“我后悔了,确实应该在第一时间杀了你的,现在我不会允许自己再犯错。”
“一个错误,两条兄弟的命,你真是糊涂蛋。”
王素依旧很认真,他说话的同时又朝许大郎身上丢了几个酒坛子,结果都被许大郎击碎,酒水溅的到处都是,王素暗想这几兄弟几人该不会是酿酒的吧,在他脚边还有十几个酒坛子。
王素边扔边退,思维飞速旋转,思考着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
他跑的很狼狈,许大郎并没有追击,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最后王素一头钻进了之前关押他的那间小土屋中,并从里面锁上了房门。
许大郎在门外顿了顿,没有推门进入,而是在旁边坐了下来,他手上染过很多人的血,他明白最残忍的不是将敌人一斧头砍死,而是让敌人在死前做最后的挣扎,在希望和绝望中辗转,在煎熬中直至崩溃。
这个书生,许大郎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简单。
许大郎的表情很复杂,有得意又有伤感,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自己的两个弟弟就不会平白无故的死掉,如果不接这单生意,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兄弟几人太低估了一个文弱书生的能力。
以前他们打劫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读书人,很多都是直接吓退,乖乖交出身上的财物,就算一些有傲骨的读书人开始会大义凌然的斥责,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只要你一刀下去,让他们见见血,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起来,像王素这样的读书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说实话,他今生都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春风呜咽,几只乌鸦从远方飞来,落到许三郎尸体旁边探头探脑,破碎酒坛子里的酒水还在流淌,阳光照射下,许大郎身上有热气腾起,酒香飘向远方
许大郎在外面掐准了时间,他缓缓起身,走得很慢,他能感觉到屋里面正有一双惊恐而又绝望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用手推了一下门,发现里面被扣上了,冷冷一笑,一脚踹开了房门,同时他举着斧头的手也探了进来。
“你该一开始就杀了我的”
书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书生说话的声音是一声脆响,挂在门沿上的油灯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撒在了门边的干草上,棉花做的灯芯火光一暗,继而轰然一声,火光大作。
“啊”
许大郎的声音响起,火光顺着地上的干草迅速上窜,高纯度的老酒成了最好的引燃物,火光沿着许大郎湿答答的裤脚猛地窜遍了全身。
酒香更加浓郁,乌鸦在许三郎的尸体旁好奇的抬头向这边望来,发出难听的叫声。
“忘了告诉你,因为你的两个弟弟都想杀我,所以他们都死了”
王素看着已经完全成了火球的许大郎喃喃道,表情还是那么认真。
“啊”
“呀”
许大郎现在哪里还能听进去王素的话,他举着斧头就砍了过来,可惜,准头太差,因为疼痛,他的动作都变得畸形,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王素趁机从门口挤了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一瘸一拐的折回,捡起地上的砍刀,朝着许大郎的后背砍了下去。
许大郎的身体只是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书生心有余悸的向后退了几步,火苗上窜,土屋屋顶的茅草也被引燃,火光冲天,王素不得不再次退后了几步。
书生从没杀过人,甚至没有杀过鸡,几天前林婉君买了鸡还是隔壁张婶帮忙杀的,下次再买鸡的活应该就不用再麻烦别人了吧,王素望着冲天的火光和那几只被吓得拍着翅膀远去的乌鸦默默想着。
紧张与恐惧慢慢退去,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在一霎那涌边全身,王素之前还感觉有些内疚,毕竟这具身体是别人的,别人的东西拿来总归感觉不是太好,现在这种感觉全无,因为这条命是他亲手抢回来的。
“相公!”
王素回头,不远处,林婉君和王守业正快速向他跑来。
王素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一口鲜血飙射而出,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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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剿匪()
“婉君,你就让我下床走走吧,我真的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成猪了。”
“不行啊,相公,薛神医说了你要卧床静养,你再躺两天吧,你要是无聊婉君就一直在床边陪你说话,嘻嘻。”
“呃那好吧,婉君,我饿了,你去做点疙瘩汤,记得放两个鸡蛋。”
“三根小葱,一把小青菜”
这番对话已是在半月之后,这半月时间对王素来说即是幸福,又是煎熬,每天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刚开始还觉得惬意,慢慢就成了折磨。
半个月,王家老宅如往常一样平静,只是偶尔有一些大人物会来拜访探望。
起初林婉君手脚都不知该如何自处,来人不是什么员外就是知县、县丞、文院教习、院长之流,林婉君只是一个出生在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些大人物,不过随着后面慢慢见得多了便也就习惯了。
他们每次都会带一大堆的补品过来,就连灵芝和人参都有不少。
林婉君听邻居提起过当时放榜时的轰动,她也在心中畅想过那种画面,直到现在才有一个颇为直观的感受——相公成武宁的名人了。
相对王家老宅的平静,整个武宁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意中。
时间回到半月之前。
王守业带着重伤昏迷的王素和哭得梨花带雨的林婉君驾着马车驶进城门,马车速度飞快,守城的士兵都被撞倒在地,原本无所事事的守城士兵如临大敌,大批士兵紧随其后,追赶上去。
二月武宁,街道有些干燥,马车在前,追兵在后,扬起层层灰尘,武宁从来就不乏好事之人,他们皆在马路两旁围观,特别是有些人认出了驾车之人后,更是吃惊不已。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马车赶那么快,抢着投胎啊。”
“可别瞎说,指不定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子嗣,小心话从口出!”
“没看后面还有官兵追着吗,指不定是土匪”
“额等下等下!那人不是王教习嘛!”
一处茶楼上几位当地颇有名望的老先生顺着二楼的窗户看着街上的场景小声讨论着,忽然,一名同在文院教书的先生拍着桌子站起来失声道。
讨论声戛然而止,桌上的茶壶被震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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