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魔黄色的眼球不停转动，最后把目光聚焦在那男人伤痕累累的脸上，问道：“他是谁？”
身为霍洛曼斯克的普通市民，尸魔自然是没见过“沙皇”的真容，一时也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是我的朋友。”暗影回头看向被自己复活的怪物。
“哦……”
尸魔攥紧了双拳，正要离开此地，却看到大厅中央突然出现了异常黑暗的阴影。
焚烧机关总部的建筑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从那方形的黑暗虚空中，踏出了一只穿着皮靴的脚。
“你……”
看到从传送门中走出来的那个人的时候，尸魔发出诧异的声音。刚刚抵达的那个人却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身看向旁边的暗影，问道：
“他在哪儿？”
“他已经进去了！”暗影伸手指了指窗外。
……
玻璃材质的通道中，不知从何处亮起的绿色光芒，仿佛是地狱的路灯。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林迟的问题，只是慢条斯理的继续道：
“你也很清楚吧？你所在的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污染很严重。”林迟眯起眼睛。
“不，我们不是在说这个。”那个声音一本正经的卖起了关子：
“人类生存在虚拟世界的可能性极高。现在已经是人类公认的推论了吧？”
“的确如此。”林迟点点头。
——尽管科技水平日新月异，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时间和空间究竟是什么，至今为止依然是科学家们无法得出结论的谜题。
现代人类对于时间这个概念，除了计量手段更精确以外，和石器时代的原始人前辈们，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从宇宙出现的历史，到人的意识为何会产生，人类无法解释的谜题实在是数不胜数。而关于“世界的真实性”，自然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庄周梦蝶、缸中之脑，各式各样的疑问层出不穷，而当脑内成像式技术逐渐成熟，开始应用到现实生活中的时候，人们又再度发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
使用脑内成像技术，可以模拟出与自己生存的现实世界完全一致的“世界”。
——在2031年，脑内成像式游戏才刚起步没多久的时候，一个名为“大屋”的虚拟空间被发布了。
那个空间的制作者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把它的地址发到了当时很著名的一个开发者网站上，任何持有脑内成像设备的用户，都可以进入内容完全相同的独立副本，体验那个名字听起来很蠢的“大屋”。
一开始，众人并没有对这个虚拟空间太过在意，只有少数人体验了一下，然后……
这个虚拟空间，立刻震惊了整个业界。
尽管只上线了一个月便被制作者删除了，但那个“大屋”的拟真程度，即使是脑内成像式游戏的巅峰——《战争天堂》也完全无法比拟！
身为先驱者的林迟，当时正在忙于其他的事，并没有进入“大屋”体验过，但他看了网上流传的大量体验录像，那个虚拟空间的精细度的确是前所未有，达到了领先业界至少十年的程度。
不管是屋子里的家具，还是墙壁和门窗，都和现实世界的精装修房屋完全没有区别，体验者们完全找不出任何瑕疵。
除了视觉和听觉以外，体验者们的触觉和嗅觉，同样和现实世界毫无二致。正因如此，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这是某个家居公司搞的恶作剧，让用户以为自己是身处于虚拟空间，实际上却是把人的身体搬到了一栋真正的公寓中。
林迟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结论，不过事情的重点，并不在于“大屋”的真假。
——所以，既然人类已经可以通过脑内成像技术，制造出和现实世界完全没有区别的虚拟空间。
那么……现在的这个“现实世界”，是不是其他生物制造的虚拟空间呢？
“……”
想到这里，林迟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而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则是再度响起，如同邪教一般蛊惑他的思想：
“人类的局限性就在于此，你们只能靠感官来理解世界，而无法对世界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就算你们可以通过仪器观测到微小的粒子，但那也不过是你们‘观察’到的东西罢了。”
“你想表达什么？”林迟抬头看向头顶的玻璃板。
“你们一直身处于虚拟世界而不自知，就算发现了真相，绝大多数的人类也不愿意接受事实。”
说到这里，一直平淡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我们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他们不过是想逃避现实罢了，如果承认了世界是虚拟的，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哈，也许吧。”林迟笑了一声，反问道：“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现实世界也是被计算机模拟出的虚拟空间，对于人类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从这几百年的“游戏历史”来看，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是虚拟的，它的运转也一直都很稳定，完全不用担心服务器崩溃之类的状况。
既然不会发生世界末日，就算现实世界纯属虚构，对于人类来说实际上也不算什么，毕竟人类的一生，都是在这个世界中度过的，只要这个世界的“服务器”足够稳定，人类依然可以继续目前的生活。
不过，那个声音显然不这么认为：
“所以，你知道当你们‘下线’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吗？”
“你是说人类的死后世界么？”林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646 废弃之声…3（）
——如果现实世界也是被计算机模拟出的虚拟空间，那么“人死不能复生”之类被尊为真理的推论，恐怕就要彻底被推翻了。
这个世界的生物，也不过和游戏中的角色一样，就算死去也不会在真正意义上消失，只不过是像玩家们下线时那样罢了。不过……
“人类到底是玩家还是NPC？”林迟突然发问。
“谁知道呢。”对方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又补了一句：“我们觉得，应该是NPC吧。”
听到这话，林迟只用了不到两秒，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被各式各样的烦恼困扰，正因如此，才会有宗教认为人来到世上就是为了受苦。如果是玩家的话，应该不会过上这种日子才对。
如果以“这个世界是虚拟空间”这个前提进行推断，世上的大部分生物应该都是NPC，玩家的数量显然是少数。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
“删除数据？”林迟低声说。
“不。”那个声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事实上，我们在《战争天堂》的世界中也进行了模拟，因为随时都有大量原住民，也就是你们所说的‘NPC’会在这里死去。为了处理他们，我们选择了效率最高的方法……”
此话一出，林迟立刻回想起自己曾经进入过《战争天堂》中的“死后世界”，并且在那里见到了战争观察者。不过，按照这个神秘人的说法来看，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办法？”他问。
“清除掉他们的缓存数据，然后把他们扔回到原来的世界，成为崭新的存在。”那个声音答道。
“你是说‘投胎转世’？”林迟立刻反应过来了。
“可以这么说，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原住民，在这个世界里也不过是背景板，没什么实际价值。”说到这里，那个声音咯咯的笑了起来，听起来有些耍骸暗杂谀阏庵秩恕颐腔岵扇∑渌侄巍！�
“你对英俊潇洒的年轻男性有偏见？”林迟恬不知耻的挺起胸膛。
对方像是被他的无耻震惊了，过了五秒才再度发出声音：“我是说意识到‘现实世界’有问题，并且做出了反叛举动的人，就像这个世界中的‘反抗军’，你应该听说过他们吧？”
林迟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可能对空间造成威胁的存在，在处理的时候都是直接删除的。”
那个声音依然平静，但在林迟听来却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根据效率原则，人类所在的‘现实世界’很可能也采用了这种处理方式。也就是说，到了你死亡的那一天，应该也会直接被删除……”
“等一下。”林迟打断了对方的话，慢条斯理的提醒道：“这个讨论的前提好像不成立。我虽然的确怀疑过世界的真实性，但是并没有做出‘反叛举动’。”
——身为一个天性懒散的家伙，他平时也不过是躺在床上想想罢了，根本就没有打算通过实验验证世界真实性的念头。毕竟，别说是他这种普通人了，就连这世上最顶尖的科学家，目前也没办法通过实验揭示世界的真相。
人类无法探索出超出理解范围外的东西，确切的说是根本无法理解。就算有人真的看穿了“世界的真实”，现在应该也住在精神病院里，或者是被秘密科研机构关起来，用作试验用的小白鼠。
“不，你这种人是最危险——”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就像是被切断了信号一般，突然彻底消失了。
林迟还在纳闷那家伙去了哪里，便看到面前的玻璃通道中，再次出现了一道空间门：
一个面容倦怠的灰发男子，大步踏出黑暗虚空，身上依然穿着老旧的夹克衫和牛仔裤，眼睛下方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肤色异常煞白的面孔上，那双吸血鬼般的猩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林迟。与此同时，红色骷髅和文字提示弹了出来，标示了此人的身份：
“行刑者”，英雄级角色（首领级）。
“又见面了。”行刑者挥了挥手算作打招呼，毒蛇般的双眼弯成一线，继续和林迟对视：“真巧啊……”
“你来干嘛？”林迟没好气的说：“我还在和那人聊天。”
林迟不得不说，虽然并不怎么信任对方的话，但对于刚才那个声音说出的“虚拟世界理论”，他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那家伙的理论还算说得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可以解释现实世界中的一些状况。
“你要救人对吧？”行刑者无精打采的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像是很没精神的样子：“暗影的想法太简单了，光靠你是无法突破这种堡垒的，我正好来这边有事，可以顺便帮上你的忙。”
“你是来找麻烦的？”林迟看着眼前的反抗军领袖。
“没错，这里正是‘首领模块’的产地之一，只要摧毁了这里的首领模块，管理者们那丧心病狂的行径也会被减缓。”行刑者开口解释道：“我们已经不想再看到‘暗影’那种悲剧发生了。”
“哈，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林迟的白骨面具下方，响起了有些发闷的笑声。
对于立志于解放NPC的“反抗军”来说，管理者使用首领模块强行把部分NPC洗脑成BOSS的行为，自然是令他们完全无法忍受。行刑者这次会来摧毁此地的首领模块，也并不怎么奇怪。
这样一来，自己等于是获得了强力的援军，也不必再为无法突破那道无限循环的门而犯愁了。
念及于此，林迟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和行刑者一起大步从通道中穿过，再次来到之前令他循环了好几次的那道门前，看着行刑者打开那道门，跟在对方身后一起穿过门扉……
一秒后，二人再次出现在通道入口。
“怎么搞的？”行刑者一脸懵逼的环顾四周，然后又转身看向林迟，问道：“之前也是这样吗？”
“我靠，你真是反抗军领袖吗……”林迟无力的扶额。
647 将军与公主（）
意识到刚刚赶来的行刑者，也无法处理这里的状况，林迟心头顿时涌起无语的感觉。
这片区域似乎是全封闭的空间，而那扇门便是这个空间中的“死循环”，无论怎么移动，都会回到入口。
所以，如果无法破除这个循环的话……也只能想办法击破墙壁了。
面色苍白的行刑者，手中突然出现了巨型双刃斩首斧，这把名为“安德莉雅”的武器，已经跟随他足有上千年了。
“嗯……”
行刑者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双膝稍稍下移，握着斧柄的两只手攥得死死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
蓄力完毕之后，这名来自反抗军的副统领，猛地挥出手中的巨斧，猩红的斧刃撕裂空气带出一道血光。
砰！
当斧刃命中旁边的玻璃时，带出的冲击波震得林迟连连后退，眼前的景物都出现了虚影。
两秒后，他的视线再度清晰下来，却发现刚被斩首斧命中的通道玻璃，依然是毫发无伤，反倒是行刑者的双手，流下了暗红的鲜血。
“不行，无法击穿。”行刑者皱起眉凝视着身边的玻璃墙壁：“这应该是加密外壳。”
“你是说，他们在外层进行了加密？”林迟立刻明白过来了。
——就算反抗军成员的能力再怎么强，要想突破脉冲娱乐公司在地图内部的加密区域，也无疑是难如登天。
和那些从外侧进攻的黑客不同，这些PC完全身处于游戏中，突破的难度也自然会提升许多。
“光靠我的力量……不太够。”行刑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如果‘女皇’在这里，应该可以突破此地，但她现在有别的事要忙。”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林迟看着完好无损的玻璃墙壁。
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被抓的部下救出来，毕竟珍目前应该是正在被管理者用来实验，等到珍也被植入模块的时候，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别的方法也是有的……”在说话的同时，行刑者的面色突然阴沉下来，看向通道正前方，沉声道：“现在还是先打败他再说吧。”
出现在通道内部的，是一个身披破斗篷的虚影，毫无疑问，正是他们在游戏中遇到过几次的，管理员的游戏内马甲——执行官。
斗篷下方漂浮的黑雾正在不断扭曲变形，执行官的兜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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