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成稿才敢上电视,他是现上现写。年少轻狂嘛,你督着点,争取让他赶赶进度,最好在电视没播完的时候,咱们就能出书。”
赵小柔接过名片一看,自己学校自己系的,和蓝芸应该是同事。只是自己上学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个人,想必不是师兄,可能是别的学校上学、分到这里的。赵小柔答应着出来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边可以先喘口气了。听社长说,这教授年轻轻的,不至于也写着写着就住院了吧,那自己可真是背到家了。
下午四点半,江心给简宁打电话,怎么打打不通。江心这才想起来,简宁这个时候一般都在机房,机房是有屏蔽的,手机经常没信号。江心又给简宁办公室打,有小编导接了,果然简宁在机房。江心说:“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她,我有事找她。”一会,听着简宁喘着气来接电话了,江心急急忙忙兴高采烈地说:“简宁,幼儿园园长给我来电话了。说有一个孩子因为爷爷奶奶不同意他上寄宿,退园了。她觉得咱们帅帅素质不错,就通知咱们去了。你听见了吗,咱们帅帅可以上幼儿园了。”简宁楞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是吕主任的电话起了作用。她在电话里跟江心半撒娇半抱怨地说:“你真以为是掉馅饼啊。是我找了人!看来人家真给帮忙了!”江心说:“我说呢!还是我老婆厉害!晚上我得好好慰劳慰劳老婆,想吃什么?”简宁忿忿地说:“这个园长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报喜的都找你,不好的才给我打!”江心乐了,知道老婆有功,开始翘小尾巴,开玩笑说:“你登记的是咱们两个人的号码。人家一看我是电视台的,以为是我使得神通呢,所以就给我打电话了,还特客气呢。她哪知道,我们家最厉害的是我老婆啊!”
简宁喜滋滋地挂了电话。回想这三天,自己如冰火两重,心大起大落,这回终于回到原地了。狂喜过后,简宁想着应该给吕主任打个电话表示感谢,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又给去了个短信。极具感谢之词,发自内心。吕主任很快回了一条短信,很简单,就是个手机里的“笑脸”,还有“言重了”。
八 才子 谁也扛不住
赵小柔联系上了张力。本以为张力会约她在学校里见面,结果张力把地点定在了距离cctv最近的一家星巴克。张力解释是自己要在电视台开策划会,从中午一直开到下午三点半左右,保险起见,咱们四点见吧。赵小柔对全北京的星巴克都了如指掌,她爱死了榛果拿铁,
一听这个地方就油然对这位还没谋面的教授有了一丝好感。她提前到了,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后给张力发短信,说自己就在靠门西边的第三张桌子边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很好找。
四点零五,张力出现在了赵小柔的桌旁。他站着冲小柔微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很简洁地说:“小柔吧,我是张力。”小柔坐着,仰望着他,心速渐渐渐渐快起来。她也伸出手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因为刚刚握着咖啡杯而暖融融的,可是刚一伸进张力大手的瞬间,小柔就感觉到,他比自己更暖。
一落座,张力就笑吟吟地说:“本来应该我先到,这样就可以请你喝东西了,没想到让你占了先。”赵小柔说:“是我约的您,当然我不能迟到。您想喝点什么?”张力说:“我刚刚点过了。一会服务员会送过来。我是这的常客,他们对我有优待。”小柔当然知道星巴克是自助服务,客人要自己点自己端。看着服务生笑眯眯地把咖啡端过来、和张力打着招呼,赵小柔相信,他来这的密度绝对不小。
张力呷一口咖啡说:“一般女孩子约地方,都是说左边右边。我一看你的短信,写着‘西边’,我就知道,今天要见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了;不过我还挺失落的,聪明的女孩可不漂亮。没想到,是一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我今天一定不能去买彩票了。”赵小柔固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样的赞美没听过?什么样的贫嘴没斗过?可是今天听见张力这番从“方向”切入的赞美,真有点“标新立异”的意思,有点扛不住了。赵小柔泛着微红的粉颊笑了,用咖啡杯掩饰这自己的害羞,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问道:“这和买彩票有什么关系?”张力笑着说:“我已经中奖了,再买什么也不稀罕了。”
在星巴克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赵小柔才把话题扯到张力的书上。赵小柔一边回敬着赞美之词,一边把社长派她来的意图婉转道出。张力是何等聪明,马上听出了出版社的不安。他笑着说:“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如期交稿呢?”赵小柔赶紧否定,她很真诚地说:“是怕您太忙了。我们社长知道您要上《讲坛》,还要给电视台当顾问,还要回学校上课,是怕时间上太紧。”张力笑着说:“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总有精力充沛的人。比如爱迪生,比如达芬奇,比如鲁迅。我可能就是这种人。所以鲁迅说,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这句话,我可以与他共勉。我答应你们社长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小柔,你可以现在就给你们社长打电话,让他说一个最后期限,我一定如期交稿。告诉他,我可以马上签合同。”赵小柔此时的胃里充满了甜甜的榛果拿铁,脑子里充斥着软绵绵的赞美之词,在张力这番话里,她居然感受不到任何狂妄。如果这几句话是出自罗阳之口,赵小柔一定有一百一千句话等着回敬他。今天,在这个地点,面对这个人,赵小柔没有,不仅是嘴上没有,心里也没有。不仅没有,赵小柔还乖乖地按照张力的话去做,真的拿出手机给社长打了电话。社长听到能立刻签合同、立刻定交稿日期,简直乐坏了,说:“小赵我没真看错你,你赶紧盯住他,赶紧签合同。”小柔看见张力示意她把电话交给他,就在电话里说:“社长您稍等,张教授要跟您说话。”张力拿过电话,笑着冲话筒说:“李社长,我够朋友吧!不过我可有条件啊,我这本书的编辑就是赵小柔了。我这一半是冲你,一半是冲她。把书交给她我才放心呢!”赵小柔没想到张力会这样对社长说,没有思想准备,脸有点红。她听到了电话里社长的笑声,听见社长说“没问题没问题,小赵是我们社的才女,你们好好切磋吧”。声音好大,好像就为了让赵小柔听到。张力一面嘴上作答,一面冲着小柔微笑。在赵小柔看来,这笑容里充满了内容。
和张力告别之后,赵小柔做上回家的出租车,才想起来,这位张教授跟自己一个学校、一个系,社长让自己来可能也因为多这层关系,能跟他拉拢一下感情。可是坐在这一个多小时,赵小柔居然忘了把这层关系说出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里最大的原因是张力从一开始就掌握了话语权。赵小柔从张力说的第一句话起,就在跟着他的思路走。这在从前是不可能发生在赵小柔身上的。想到这,赵小柔忽然有点气恼,恼自己今天有点白痴,居然没有把握住风向。但是她有有点沉迷,沉迷在张力的每一句话里。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第一次享受着这个城市拥堵的交通。她闭着眼,回忆着张力的每一个细节。她想起来,今天张力穿的是登喜路的西装上衣,里面的白衬衫似乎是阿玛尼的。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是苹果。在和自己说了20分钟以后,他忽然关掉了手机,他说不想被打扰,他非常愿意专心致志地跟小柔交谈。
赵小柔一直认定自己不是一个物化虚荣的女子。以前也有过身穿名牌、油头粉面的男人在她面前献过殷勤,她连正眼都没看过。她喜欢自然、干净的男孩子,从大学到现在,这个审美取向没有变过。但是在其他方面,她没想过。应该找个什么职业、什么性格、什么高度的男友。她甚至没想过要结婚。从心底,她拒绝过简宁和蓝芸那样的生活。蓝芸的日子太平淡,简宁一结婚就失去了自我。每天除了老公、孩子,她的生活里还有什么呢?以前面对简宁和蓝芸的热心,赵小柔的回答总是:我还没玩够呢。可是今天,当出租车停在搂下,她钻出车门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了自家那扇没有亮光的窗户,赵小柔忽然有点难过,如果扇窗是亮着得该多好。
上楼的电梯里,赵小柔的手机响了。是罗阳。他还是按耐不住地来问候小柔了。小柔一边打开书包找钥匙,一边夹着手机听他说大师算的结果。开门、换鞋,就在赵小柔用脚寻找着拖鞋的时候,她听见罗阳,不,是罗阳在替大师说,她会因祸得福,得到一个更好的作者和更好的项目。小柔接下来就光脚站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电话那边罗阳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冒出了一个词“注定”。
第一次,赵小柔没有任何夜生活地愿望;第一次,赵小柔没吃晚饭地躺在床上;第一次,
她睡不着了。赵小柔想打个电话,第一个冒出来的人是罗阳。但是她扼杀了这个念头,因为刚刚和罗阳通过电话。而且就算打给罗阳,她又能跟他说什么呢?然后她想打给蓝芸。赵小柔又充分的理由支持自己怎么做。就算是了解一个作者吧,蓝芸现在和张力共事,总能有一些接触,总能给自己一些建议吧。
蓝芸对赵小柔忽然打电话来问张力的事感到奇怪。一听说张力要出书,蓝芸就更奇怪了。他出书不用自己大学的出版社么?作为副教授,出书当然是天经地义,以后评教授看的是什么?然家理工科的教授要看科研成果,他们这些文科教授就只能靠出书和出知名度了吧。要出就找学校出呗,怎么找到小柔的出版社了呢!小柔解释说,出的不是新闻专业的书,而是上《天下讲坛》的讲稿。蓝芸明白了,问小柔,你想了解什么呢?赵小柔尽量用和以往一样的语言风格说:“问问这人怎么样呗?靠谱不靠谱?学问过关不过关?身体怎么样?别再跟我这回这老先生似的,还没怎么着,先把自己撂医院里了。”蓝芸笑着说:“人呢,我没怎么接触过,是在不好判断。学问呢,听说他现在没什么时间给本科生上课,系里对他意见挺大,我也没法说。不过从来没听说他研究过孔子,他也没在学校开过这门选修课。”对这个答案,赵小柔实在不满意。她嘟囔了一句:“肚子里没有货他就敢去央视给全国人民讲课吗?是你们系里没给他表现机会吧!”蓝芸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他一直是《天下讲坛》顾问策划什么的,可能跟这个有关吧。”“他结婚了吗?”赵小柔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自己都吓了一跳。蓝芸说:“好像没有。没听说他有老婆。他不住在学校,就是有也看不见。”
九 他不能生?
蓝芸本来正要和严道明谈一谈要孩子的事,赵小柔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听着赵小柔头一次关心起一个异性的私生活,蓝芸有点诧异。继而又想到小柔也应该关心关心异性了,也就释然了。但是这个人为什么是张力?蓝芸和张力接触不多,只感觉张力平时衣冠整齐、名牌加身,有一些傲气,和系里那些一辈子谦卑的老教授不一样。但是具体这个人有什么不好,蓝芸说不出来,只是想到如果小柔今后和张力交往了,那对她们三个人的友谊来说,有点考验。蓝芸会别扭,简宁呢,可能会无所谓,但是蓝芸知道,简宁从骨子里是不接受张力这样的人的。她不喜欢。
赵小柔很详细地问蓝芸张力的情况,问怎么她们上学的时候对张力一无所知?他既然这么优秀,怎么系里的老师从来没提起过有这样一个师兄呢?蓝芸说张力的本科不是在咱们学校读的,他是师大的本科生,在咱们学校读的研究生,后来留的校。听说读研的时候,一边读一边已经在央视干活了,所以对媒体很了解。如果不是分配那年被央视虚晃了一枪,他是不屑于留校任教的,志不在此。当年接收他实习的主任一直许诺他可以进台,可到最后却没消息了。张力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央视的人了,根本就不屑于去别的地方找工作。最后这件事黄了,张力在7月份的时候灰头土脸地回到系里。那个时候,他的同学们都已经各奔前程。听说那段时间张力每天晚上在宿舍楼下砸酒瓶子。最后还是张力的导师,惜才心切,为张力跑下了留校的身份。这段往事在看不惯张力作风的老师嘴里口口相传,蓝芸听到过不止一次,也听到过不止一个版本。最离谱的是传说张力为了能有留校这最后一条船,还给导师跪下过;还献过身——当时主管研究生留校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大姐,一直未婚,正闹更年期,很不好打交道。云云。最后这个版本,蓝芸听了,就当一个恶毒的段子,从来没相信过,当然也就没跟赵小柔说。她对小柔的介绍,只限于“师大本科,咱们的研究生,然后留校”。她觉得自己从来不可能扮演长舌的角色,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同事。挂上电话,严道明有点讨好地过来问是赵小柔吗?蓝芸说是,可能小柔看上了我们系里的一个老师。严道明笑了笑,说,“赵小柔也该找人嫁了。就是能找着一个扛得住她的人,也不容易。”蓝芸叹了口气,眼睛看着别处,貌似不经意地说:“我们三个,如今小柔都要嫁了,简宁的儿子都上幼儿园了。我什么时候当妈呢?”严道明知道今天自己是躲不开了,坐在床边上,对蓝芸说:“你不是说要考博士么?咱们在大学里当老师,如今怎么也得弄个博士当当啊。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好几个博导都说很欣赏你,咱们先把博士念了好不好?”蓝芸对严道明说:“这两件事不冲突。我只是想计划一下。念博士,需要两年,我可以在第二年的时候怀孕啊。我今年已经28了,30岁怀孕已经算晚了,博士一念完,孩子也就该生了。在休养三四个月,我又可以去带学生了。国家都允许博士生可以结婚生子,我们系里又不是没有先例。”严道明没想到蓝芸早就计划出了时间表,有点着急,忙着问:“那访问学者呢?你不争取了?”蓝芸这两天几乎把这个茬忘了,严道明一提醒,她楞了两秒钟,很坚决地说:“这个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果你同意要孩子,我就放弃出国。本来也没说就是我,我明天就可以去找系主任表态。”严道明这回是无话可说了,他不明白,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