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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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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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雲苍峰背着手踱了几步,像看风景一样看着屋外,低声道:“程小哥,看出来了吗?这院子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程宗扬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样。

    “没有啊,这院子收拾得挺乾净。”

    那老媪在门口晃了一下,没有进来。祁远早已收起笑容,咬着牙丝丝吸着凉气,“是太乾净了。”

第八十九章 :头髪蛊() 
“我跟雲老哥前後看过,这院子净得很,地上没有杂草,鸟雀只在别处转,没有一隻飞过来的。而且整个院子里,连一隻虫蚁都没有。嘿嘿,程头儿,你见过这么乾净的院子吗?”

    程宗扬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祁远是说,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一行,再没有任何有生命的物体。

    雲苍峰缓缓道:“南荒只有一种人家会这么乾净。”

    “是养蛊的人家。”祁远道:“看到她的房子,我就起了疑心。如果是村里人,谁好端端的,会住的离村子这么远?”

    雲苍峰解释道:“南荒也不是家家养蛊的。蛊那东西最是阴毒,害起人来连南荒人也怕。有些地方,谁家养了蛊,就会被村里人赶出去。这位叶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又远离村寨……”

    雲苍峰没有再说下去。

    程宗扬道:“也许她不是因为养蛊被赶出来的。别忘了,她不是南荒人,也可能因为这个没办法在村里住。况且她一个六朝人,怎么会养蛊?”

    “南荒有一种蛊民,是师徒相传。”

    谢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缓缓道:“《四海异录》提到,这种师徒相传的蛊民都是女子,她们终生未嫁,过了三十岁,就会从外面抱来幼女抚养。那些幼女从小就不剪头髪,当母亲的蛊女每天用梳子含上口水,帮她梳头。这些女孩长大後不能动情,一旦有了相好的,就会被她们养的蛊反噬。等这些蛊女也老了,又从外面抱来幼女抚养。就这样代代相传。”

    程宗扬道:“她们养的什么蛊?”

    “头髪蛊。她们全身的精华都在头髪里。有头髪脱落,就拾起来装进篮子,用桑叶包起来,埋在屋子里。”

    程宗扬想起叶媪提的篮子,心里隐隐发寒。

    “那些蛊女一直到死,头髪都不会变白。有的长到比身体还长,仍像年轻时一样黑亮。”

    “难怪花苗人宁愿在外面过夜,也不肯进村。”程宗扬明白过来,“既然这样,咱们也不再待了。这会儿立刻就走,跟苏荔她们汇合。”

    祁远摇了摇头,“养蛊的人心思跟咱们不一样,如果咱们这么走了,就是跟她结了仇。原本没有害人的心思,有了怨气也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老四的意思是稳住她?”

    “对!稳住她。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祁远道:“咱们只是住一夜,再多许她点东西。只要别惹她,她也没道理害咱们。”

    雲苍峰叹道:“祁老哥,你常走的是北边那条线,花苗、獠寨那边的人还好一些,讲情义。往南走,这边的人就没那么好心了。刚才你许她盐巴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拦你。常言道:一斗米养个恩人,一担米养个仇人。有些人你帮了他,他感恩戴德,有些人拿了好处,反而生了怨心。认为你帮他是理所当然,给得少了慢了不合心意了,便心生不满。像这个,你给她火石火镰已经尽够,再给盐巴便多了。她拿了火石火镰已经满意,你再许她半斤盐巴,她少不了会想为何不是一斤?一斤又想两斤,两斤又想十斤。人心苦不足。”

    一席话说得祁远红了脸,“雲老哥教训的是。是我孟浪了。”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谢艺漫声吟道:“雲执事这一番话可为武乡侯此联脚注。”

    程宗扬笑道:“谢兄说的多半也就雲老哥能听懂。老四,那姓叶的老太婆住在哪儿?”

    “後面有间小屋,她自己一个人,平常就住在那里。”

    “那好,咱们就在这里住一夜。告诉兄弟们,没事儿都留在屋里,别出去。再留两个机警的兄弟说是看马,在外面守着,有动静赶紧喊人。”

    “成。”祁远答应道:“小魏算一个。雲老哥,你们再挑一个人。”

    …………………………………………………………………………………

    双方商议停当,众人便在石屋安顿下来。

    程宗扬昨天一晚没睡,今天挥刀开了半天路,这会儿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心里隐隐有件事,认真去想又想不起来。

    程宗扬索性闭上眼,把事情在脑中一件一件过着。

    一樁是霓龙丝。现在还离得远,等到了碧鲮族再考虑不迟;

    一樁是跟雲苍峰合作。这个也是後话,能活着从南荒出去再说;

    再一樁是凝羽的伤。嗯,等回到五原城,第一件事就是跟武二一起去找西门庆,先打他个满脸开花;

    还有谢艺的身份,雲氏商会来南荒的目的,被灭族的蛇彝人,花苗人刺杀鬼巫王的行动,光明观堂的乐明珠,怎么跑到南荒来……

    程宗扬越想越乱,忽然脑中一闪,想起那件事。

    祁远扭过头,“睡不着?”

    程宗扬坐起来,低声道:“蛊是怎么回事?”

    祁远咧了咧嘴,“这个我也说不准。多半跟南荒的巫术有关系吧。只听说南荒有人养蛊,种类也多。有些是防人的,有些是害人的。有的是喂养毒虫,有的是用邪术作法。中了蛊的什么样都有,反正都是不得好死。传说最多的是情蛊。姑娘和小伙好上了,怕男的变心,下了蛊。每年都能听说几起。”

    祁远也提着心睡不安稳,乾脆跟程宗扬一样坐起来,摸出酒葫芦抿了一口。

    程宗扬心里却想着一件要命的事——临走时,苏妲己给自己下了冰蛊!

    进了南荒,一件事接一件事,早把这事给丢到了脑後。自己的初衷本来是到了南荒找个机会走人,等有了实力再回来找苏妲己算账,可这些天走下来,他越来越想去碧鲮族,看看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霓龙丝。

    程宗扬以前也听过一些下蛊的传说,多半都当故事看了。这会儿想想,如果真的有蛊,那多半是一种人们还不熟知的微生物与生物毒素的混合体。处于原始社会的人们通过经验找到养育这些微生物的方法,由于它的的诡异和凶险,而伴随着种种禁忌和令人恐惧的传说。

    可这样的解释即使没错,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一点帮助都没有。

    “老四,中了蛊要怎么解?”

    “蛊这东西无色无味,就是中了也不知道。既然外人看不出来,只有下蛊的人能解了。”

    那岂不是要让苏妲己给自己解蛊?程宗扬对那妖妇充满了不信任。用脚後跟都能想到,即使自己找到霓龙丝,千里迢迢给她送去,那妖妇再大发善心,给自己解了蛊,多半一转手又重新下蛊,怎么也不会让自己逃出她的手掌心。

    程宗扬叹了口气,重又躺下。

    祁远却上了心,“程头儿,你是叹的哪门子气?”

    “我在想咱们商队。离开五原城的时候,咱们前前後後有二十多人吧?”

    “二十五个。”

    “现在咱们带奴隶是十一个人。这还没到白夷族呢。”

    “还有七八个人在白龙江口等咱们。”祁远也叹了口气,“这一趟走到现在,咱们人手少了六个。回去的时候能少死俩人,老祁就烧高香了。”

    程宗扬想了想,“倒是护卫伤亡得多。”八名护卫只剩四个,还有一个回了白龙江口。奴隶只少了两人,一个被蛇缠死,一个失了踪。

    “那是。遇到阵仗,都是护卫们冲在前面。奴隶们只会找地方躲。”说着祁远忍不住埋怨一句,“程头儿,你挑的这些也太那个了吧?往常我们走南荒,都是奴隶幹活。可这几个连走路都吃力。”

    程宗扬尴尬地笑了笑。

    “以前走南荒,只要说幹得好了,给他们脱了奴籍。那些奴隶就拼命幹活。这几个……嘿,只要他们能跟上,我给他们磕头都行。那天大雾的时候,我拦着不让你回去找,其实老祁那会儿就在旁边,眼看着他被一头老虎拖走。老祁那会儿要是一叫,队伍当时就要乱。那么大的雾,人一散就全完了。所以老祁才没声张。”

    祁远使劲灌了口酒,呲着牙说:“这事儿我也憋了两天了,说出来好受些。咱们走南荒,一是求财,二是平安。冒险的事还是少幹。”

    程宗扬笑道:“说是这么说,咱们不是又住到养蛊人家了?”

    祁远忽然跳了起来,猎豹一样冲向门口。

    房门紧闭着,一丛乌黑的髪丝从门缝中缓缓伸出。火塘昏暗的火光摇动着,那髪丝仿佛一丛漆黑的钢针在门上生长着,放射状一丝丝散开,越来越长。

    祁远青黄的脸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紧紧握着刀柄,手指不停发抖。在他身後,同伴的打呼声不断传来。

    忽然,那些髪丝游动起来,每一根都指向不同方位,蜿蜒扭动,仿佛在寻找房间里每一个人的位置。

    祁远手臂的肌肉越绷越紧,忽然他一咬牙,奋力拔刀。

    两隻手同时按住祁远的肩膀,祁远一惊,张口想喊,又被一隻手掩住嘴巴。

    那隻手很乾净,有着阳光的味道,丝毫不像他们这些常年搏命的汉子。

    祁远回过头,只见雲苍峰在左,谢艺在右。雲苍峰青布长袍下摆卷起,掖在腰间,眼神一瞬间锋利如刀。谢艺一手掩住他的嘴巴,脸上仍带着平淡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祁远狂跳的心臟莫名的安静下来,他慢慢呼了口气,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几个人都没有作声,紧盯着门缝中越伸越长的髪丝,屏住呼吸。

第九十章 :妖异髪丝() 
一隻手缓慢而坚决地按在祁远嘴上,将他的呼叫堵在口中。

    那隻手很乾净,皮肤上有着阳光的味道,手指结实而灵敏。

    祁远强忍着心底的恐惧转过眼睛。雲苍峰和谢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後。雲苍峰长袍下摆卷起,掖在腰间,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刀。掩住他嘴巴的是谢艺,那个温和的男子神态依然从容,甚至还对他微微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祁远狂跳的心臟莫名地安静下来,他慢慢呼了口气,控制住身体的战慄。

    三个人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住房门。

    乌黑的髪丝仿佛无数毒蛇,在门上蜿蜒着越伸越长。它们游动着无声地攀住石壁上一枝火把,髪丝烟雾般缠住火炬,火焰随之黯淡,悄无声息地熄灭下来。

    沉寂中,忽然传来“噗”的一声怪响。在火把上游弋的髪丝猛然张开,然後快速拧成一束,朝声音传来处掠去。

    声音传来的地方,朱老头趴在地上,用衣服蒙着头,屁股撅得老高,扯着呼噜睡得正熟。刚才那声怪响,却是他放了个屁。

    这会儿谁也笑不出来。那髪丝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从门上一直延伸到朱老头身边。沉睡中的朱老头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懵然无知,他在衣服里哼叽两声,咂了咂嘴,舒服地拱了拱屁股,接着又鼾声大作。

    谢艺手指一点一点握住刀柄,整个人仿佛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暴起发难。就在这时,那些髪丝却在离朱老头数寸的地方停下来,在空中停了片刻,然後慢慢退开。

    祁远汗透重衣。旁边,雲苍峰细缓悠长的呼吸一丝不乱,他一手按在祁远肩头,乾瘦的手掌并没有多少力量,但那份镇定却让祁远不能不佩服。

    另一边,谢艺黑色的瞳孔越来越亮,紧盯着髪丝妖异的锋芒。

    那些髪丝纤细之极,仿佛一团朦胧的烟雾在半空浮动着。髪梢悄无声息地微微旋转,似乎在搜索每个人的方位。祁远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像鼓点一样强烈。

    沉寂中,一颗石块忽然呼啸着飞来,髪丝灵蛇般昂起,髪梢向前一探,缠住石块,其余的髪丝受到惊动,波浪般同时舞动起来。

    接着又是两颗石块飞来,髪丝无声地分出两缕,将两块石头分别缠住。紧接着,一个身影呼的飞过,毫无顾忌地投入到潮水般滚滚浮动的髪丝中。

    祁远瞠目结舌。说起来,敢走南荒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但对这些妖异的髪丝,祁远是打心底生出怯意——谁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家伙不知道是勇气十足还是够鲁莽,竟然就那么直冲过去。飞掠的身姿一往无前,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後路,这份胆气,任谁也得甘拜下风。

    看清那人的样子,祁远下巴险些掉了下来。那人头上蒙着一件破衣,竟然是熟睡的朱老头!

    祁远回过头,只见程宗扬站在朱老头刚才躺的地方,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然後咧嘴一笑。

    这小子下手可真黑啊。祁远顾不上感叹,朱老头已经横飞过去,瘦巴巴的身体顷刻间被漆黑的髪丝吞没。

    蓄势待发的谢艺随即出手,他拔出腰侧的钢刀,旋身扑入飞舞的髪丝中。那一瞬间,火塘昏暗的篝火映在刀上,犹如一片血光。

    海藻一样生长着髪丝的木门应刀碎裂,木屑像一群纷飞的蝴蝶,在凌厉的刀风下翩然飞开。

    清冷的月光映入屋内,门外的院落空空如野,淡淡的月光水一样洒在地上,连影子都没有一个。

    房门破碎的刹那,那些浮动的髪丝宛如泡沫上流过的幻影一样,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墙上的火把失去束缚,缓缓重放光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艺平静地提着刀,目光像夜星一样明亮。在他身後,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是真是幻。

    背後传来一阵鬼叫,却是被程宗扬扔出去的朱老头失去凭藉,从半空重重掉落在地,摔的他一阵鬼哭狼嚎。

    院中一个小伙飞身跃来,人在半空已经张开弩机。祁远连忙过去挥舞着双手道:“没事没事!你们那边有动静吗?”

    小魏利落地收起弩机,落在地上,“没。”

    祁远还不死心,“刚才门外的是谁?”

    小魏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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