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避罗子骞的快攻，对罗子骞出刀的速度、力度，动作之间的连接，都十分钦佩，这个小伙子肌肉的应激能力，身体的协调程度，都堪称炉火纯青。
她其实也已经使出了最大努力。
高手之间的对决，能够互相将对方逼出最高境界，这是一种痛快淋漓的状态。
此谓“旗逢对手”。
也可叫“惺惺相惜”。
“当当当，”刀剑互撞，清脆悦耳。
聂隐娘也使出一手“绣花剑”。
短剑凝于身前，招招直刺，没有一下斜势，就如手持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只求刺破布面，看似轻巧柔和，实则绵里藏针，迅捷无比。
比武之时，斗到酣处，其实双方用的都是最简单的招式。
那些舞蹈式的花架子，不是用来打仗的。
简单到没有招式，简单到好似两个顽童互殴。
其实比的是肌肉的速度、反应与耐久力，和身体对于对抗的反应。
罗子骞连连后退。
他这一退，可就远不如聂隐娘那样如飞鸿蝴蝶般轻盈好看了，而是脚尖沾地，两腿微曲，不住地轻轻跳跃，忽左忽右，状如猿猴。
这是拳击的基本功：跳步。
好容易一轮闪避，躲过聂隐娘的攻势。
忽然聂隐娘凝剑不发。
罗子骞也持刀而立。
对战时，经常会有这样的局面，两人一轮攻击之后，再互取守势，试探对方，准备下一轮攻击。
罗子骞正琢磨聂隐娘会采取什么招式，忽然聂隐娘开口说道：“行了，罗郎，你夺得挽强第一，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她称罗子骞为“罗郎”，这倒是罗子骞心里突然一阵轻松。
这说明，聂隐娘不再把他当成敌人了。
罗子骞笑道：“聂女侠过奖了，我得第一，其实是投机取巧，如果你去参加比武，我自然就得不了第一。”
“我怎么会去参加你们的比武。”
聂隐娘收起短剑，哼了一声。
“倒也是，聂女侠是方外高人，自然不会参与我们这些俗人的争斗。对了，你召罗某到郊外来……”
“罗子骞，你追随李锜，谋反叛逆，我本想一剑诛之，却没想到弄错了，你原来是跟着李云等人，密议擒拿反贼，忠君勤王。”
罗子骞眨了眨眼睛，“聂女侠……”
“什么聂女侠，你就叫我隐娘好了。”
“好，聂娘，你一直在跟踪我们么？”
“那倒没有，我看见你诛杀李深，还能不明白么？眼下李锜谋反在即，你能深明大义，为国杀贼，可钦可佩。”
误会，解除了。
罗子骞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一阵痛快。
能和聂隐娘成为朋友，这……太好了。
聂隐娘继续说道：“罗大哥，你们日后还将征战疆场，平叛灭贼，隐娘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愿助一臂之力，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声。”
“是吗？那……多谢了，”罗子骞大喜。
有聂隐娘这样的大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第24章 卷入历史波澜（）
罗子骞满心愉快。
能够和聂隐娘这样的当世大侠成为朋友，真是从里到外高兴。他不禁联想：大概，老子真的有“天宿之命”，到了该牛逼的时候，自然就会有好运。
刚才和聂隐娘一番比武，虽然表面上未分胜负，但是罗子骞心里清楚，自己打不过聂隐娘。
她游刃有余，未露窘态，而自己则是倾尽所有了。
但罗子骞心里倒挺满意。能跟聂隐娘打成这样，其实……不错了。
日后有时间了，好好跟独孤丘他们学学古代武功，还会有提升空间。老子迟早会成真正的大侠。
聂隐娘对他说：“罗兄，我有时住在茅山灵瑶观，你可随时去找我。”
茅山……灵瑶观？
那一定是座道观了。
至于茅山，罗子骞是听说过的，“茅山道士”的传说，流传千载，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好的，隐娘，原来你住那个仙境一般的地方，怪不得仙风道骨，宛若仙子。”
“罗兄，你可真会说话，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
罗子骞接过话头，“象我这样油腔滑调之人，是吧，哈哈，大家都是朋友，快快乐乐随心随性才好，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糟糕，这是从前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从朋友圈的鸡汤文里看来的。
聂隐娘被他逗笑了，一起来，脸上笑意盈盈，露出一个少女的本色。
罗子骞也笑，他发现，人爱听好话，喜欢快乐，古今同理。
忽然罗子骞拍了拍脑袋。
“隐娘，对了，你说有颜刺史的下落，我差点给忘了。颜刺史在哪里？”
聂隐娘也笑，“是啊，我也差点忘了。你说话有趣，光顾着笑了……颜刺史就在树林里，你跟我来。”
聂隐娘在前，罗子骞在后，两个人走进身后那个荒草没膝的树林里。
这座树林地处荒郊，林中几座坟头，萧瑟凄迷，在两棵粗壮的老樟树下，坐着一个浑身是土，腿上缠着白布的中年人。
这人冲着罗子骞一拱手，“刚才两位在林外的对话，颜某都听见了，请问罗家小哥，常州城怎么样了？”
果然这人便是常州刺史颜防。他的腿，似乎是受了伤，难以行动。
“颜刺史，常州城，已经被咱们给夺下来了，叛贼李深，已经被杀，手下兵马，都归降了，海大豹等人，正在城内维持秩序，大家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好，”颜防击掌大笑，“恶有恶报，天命不爽，谢谢大家相救……有聂隐娘你们这样的英雄好汉，唐室中兴，指日可待。”
“颜刺史，是聂隐娘救了你么？”
“对呀，我被那个江湖大盗草上飞，劫持出城，恰好碰上女侠聂隐娘，将我救下，并替我去城里传递消息……没想到，常州城已经拿下，这可太好了。”
颜刺史是个学识渊博，头脑敏锐之人，几句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罗子骞说：“颜刺史，我这就带你回城。”
这时候，树林外传来喊声：“罗郎，你在么……是颜刺史在说话么？”
是李云的声音，他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
……
辞别了聂隐娘，罗子骞和李云，带着刺史颜防，回到常州城里。
此时，城内已经安定，海大豹、单芒等人整顿兵马，部署城防，都做得井井有条。
只是刺史府里，烟熏火燎的痕迹犹在，黑火药炸开时，把地面与墙壁，都熏得一片乌黑，硝烟味久久不散，颜防疑惑地问：“府里失火了么？”
海大豹说：“属下等火攻刺史府，罗郎用了神药，似雷神太凡，厉害至极。大家都称赞罗郎，不但武功卓绝，而且身有仙术，法力广大。”
“是嘛。”
罗子骞，已经被好多人看成“神仙”了。
独孤丘问颜防：“刺史，那李深为何会突然起兵发难？按说，李锜虽然谋反在即，但毕竟还未竖旗，为什么李深反倒提前起事了呢？”
颜防说道：“是这样，我早察觉李深有反兆，因此秘密奏报朝廷，将常州异状禀报圣上，请朝廷早做提防，速定大计，那李深一定是得知了消息，因此按捺不住，提前发难。”
“原来如此。”
颜防继续说道：“眼下，虽然斩了李深，平定了常州，但是局势依旧岌岌可危，节度使李锜，大兵皆驻京口，李深是他手下爱将，如今李深被杀，常州兵马归顺于我，他岂能坐视不管？此人久欲造反，只怕此时起兵谋反，更要加速。京口一乱，苏杭俱动，只怕天下大乱，迫在眉睫了。”
颜防头脑敏锐，极有见地，把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独孤丘说：“颜刺史说得对，贼子反叛之举，真的是迫在眉睫，那么我等立刻返回京口，筹划大事。”
颜防说道：“不忙，独孤郎，我有一计。”
“请讲。”
“那湖州刺史辛秘，是我知交好友，湖州，也属镇海节度使李锜的地盘，位置重要，如果能先把湖州兵权拿下，与常州共同作为对抗李锜的据点，成犄角之势，必能牵制李锜，形成掣肘。”
独孤丘大喜：“颜刺史好计策，如果常州、湖州联手相抗，李锜首尾不能相顾，大势去矣。”
罗子骞听他们商议计策，只觉得很有道理，频频点头。
他发现，对于大局掌控，军事谋略，自己还是个门外汉。这也难怪，自己一个体育生，哪里接触过军国大事？
能跟这些古代的谋略家一起，共谋大计，策定乾坤，已经算是幸运了。
这些计策，只怕……都将是决定历史的。
我正卷入一个个历史大事，在轰轰烈烈的古代战争中，推波助澜。
颜防把目光瞅向罗子骞。
罗子骞知他心意，立刻毫不犹豫地说道：“颜刺史，罗某愿听从调遣，平叛杀贼。”
“呵呵，罗郎，你官拜厢指挥使，与我是同僚朋友关系，何来调遣之说？只是眼下事情危急，你我均须同舟共济，以襄义举，罗郎武功高强，定湖州，还需你亲自出马。”
“没问题，”
颜防站起身来，朝着罗子骞和独孤丘揖手一拜，“大敌当前，仰仗各位将军了，平叛救国，兹事体大，拜诸君公忠体国，国家有幸，黎民有幸。”
独孤丘正色说道：“刺史，我辈武人，报国杀贼乃是本分，何须赞誉？大家一腔肝胆，舍身许国罢了。”
罗子骞听了，只觉得热血沸腾，血脉贲张。
第25章 大明宫内（）
唐朝都城，长安。
一条横亘六十余里的起伏丘陵，形状恰似巨龙，从长安西南一直延伸到东北，象是把整个长安城，抱在龙的怀里。
城北，地势高亢雄伟，恰为“龙首”。
唐朝皇帝所居住的“大明宫”，就修建在这个“龙首”上。
巍峨壮丽的大明宫，面积相当于北京故宫的五倍，位置高耸，气势磅礴。
宏伟的丹凤门，状似巨形天阙，威武气派，只门前的大街，便宽近二百米，气度恢弘无比。
站在丹凤门，向北望，宫殿似城绵延，座座雕梁画栋。尽显皇家威仪。向南望，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
那是“一览天下”的感觉。
进入丹凤门，便看见宫内的正殿——含元殿。这一组凹字形建筑，主殿面阔便有十余间，纵深主殿副殿也是十余间，气势恢弘威严，视野开阔，步入殿同，一种洋洋大气，自然慑人心魂。
这里是皇帝举办礼仪的场所。
再往里走300米，穿过宣政门，进入宣政殿，才是皇帝临朝听政的地方。
宣政殿，这座长约70米的宫殿，是唐朝的政治心脏，皇帝及群臣计议朝政大计，多在这里。
殿里，一条条合抱粗的廊柱，都用金粉描绘，高高的殿顶用五彩祥云图案，绘出“仙境”般的感觉，通往皇帝宝座的通道，铺的是出自波斯的地毯。
宪宗皇帝，正在临朝。
君臣商议的事情，是关于镇海节度使李锜的谋反的事。
宪宗皇帝是个面目微胖，神态威严的人，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不苟言笑。
殿里一片肃然。
朝臣按文东武西顺序，排列殿内，因为李锜是苏浙重将，所守区域，都是富庶鱼米之乡，他一造反，震惊全国。此事太大，所以众臣都有些惴惴然。
一员花白胡子的老臣，上前奏道：“李锜乃宗室子孙，宜宣抚，避战端，此为两全齐美之计。”
“不可，”
出班说话的，是中书侍郎李吉甫，他是个目光炯炯的中年人，朗声说道：“宣抚之计，绝不可行，敕使田茂，本来就是赴京口宣抚的，结果落入虎口，那李锜目无朝廷，早有异志，朝廷对他，赏赐得还少么，官封得还小么？竖子不思报效，只能发兵征讨，以敬效尤。”
“说得好，”又有一名官员，出班说道：“对此等贼子，只宜讨，不宜抚。”
这名官员面相清癯，神采朗俊，三绺短须，一副飘逸模样。
他是白居易。
当朝著名大才子，大诗人，
时下李白、杜甫已经作古，白居易才名冠于当朝，任进士考官。隐然成为“第一诗书才子”。官任翰林学士。
白居易躬身奏道：“李侍朗所言，极有道理，对于贪得无厌，蓄意谋反之人，赏赐再多，难以撼其志，须集精兵猛将，一鼓荡平，永绝后患，才是中兴良策。”
他的话，引起一片赞同声。
宰相武元衡奏道：“李锜谋反，非伐不可，若是一味迁就，天下效仿，江山危矣。据常州刺史颜防飞报，现下京口一带军民百姓，豪侠志士，均有志勤王，擒拿反贼，此为出兵讨伐最佳时机。”
宪宗是个果断的人，当即决定：削去李锜属藉及官爵，命淮南节度使王锷为招讨使，统率诸道行营兵马，征调武昌、淮南、义宁等处军马，大兵即日出动，讨伐叛贼李锜。
…………
京口。
李锜的中军大帐内，也正在紧锣密鼓，发号施令。
“张子良，”
李锜沉着脸，语调威严地叫道。
“末将在。”
身材瘦高的张子良，身披黑色作战斗蓬，一副戎装作战打扮，应声举步出列。
“命你带精兵三千，袭击宣州。”
“是。”
张子良面无表情，答应一声，心里却是一阵惊异。
宣州，是个著名的富庶之地，沃野广阔，物阜民丰。
李锜这是个极厉害的策略啊。
他没有起兵直捣长安，而是先袭宣州。这样一来，把富庶地区先行占据，不愁粮草供应，然后逐步壮大兵马，以为后计。
等到兵强马壮，割据数省，朝廷可就再也奈何不了他了。
好谋略。
李锜继续说道：“子良，我派李奉仙、田少卿辅佐你，一定要拿下宣州，作为我军前进基地，继而攻武昌，取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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