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大人，”此时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献走了出来，略显深沉的目光盯着司马韬，“这这是你一己臆测，如何能当做道理讲出来？”
司马韬面不改色，答道：“司徒大人也是饱学之士，何出此短视之言？方才我所言的确只是一己见解，可是历代爆发的农民起义难道也是我的一己见解？诸位可曾想过，为什么这些百姓会揭竿而起？难道是他们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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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罪在朕躬（）
闻听此言，朝堂上的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这……”王献先是一阵嗫嚅，然后强道：“过往之事岂能套用在今日之事之上？”
“过往？今日？”司马韬呵呵冷笑起来，“怎么？原来在司徒大人看来，过去的民生是民生，今日的民生便不是民生了？”
“这……”王献一时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司马韬却逼近一步，道：“还是说，昔日百姓造反之时正是庸主当政、奸佞乱朝，时为义兵？而今日君上英明、朝有良政，此时若反便是乱民？司徒大人你是想这么说么？”
“！”王献不觉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似乎能感觉到皇帝不善的目光，就连忙惶恐的跪在地上，高声向皇帝禀道：“陛下！微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察！”说着，又赶紧匍匐在地。
“好了，王司徒，”皇帝表情淡淡的开口道：“朕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起来吧！”接着他又看向司马韬，“司马卿，你要说什么就快些说，别再扯来扯去了！”
“是，陛下！”司马韬恭敬的皇帝点了点头，一旁的王献则有些沮丧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默不作声的退了回去。
“诸位，”司马韬再次放眼四周，高声道：“方才所言只是为了印证一个道理，我等所为究竟好与不好不是我等能说了算的，只有身受我等所为影响的百姓，他们才是最有言权的，天底下所有官员政绩的好坏，不应当由其他官员来说，也不是上缴的赋税多少来决定，而是要看当地百姓们的生活条件的好与坏。”
“若是一贪官污吏戕害百姓至深，纵使陛下明察秋毫，及时将之绳之于法，可是百姓们所受到的伤害已经生了，即便杀掉那个贪官污吏，能够补偿分毫么？难道诸位以为那么多人所受到的伤害是一条命就可以抵偿得了的？”
“诸位，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们一次，我们的权力来源于陛下，陛下既然将这权力给了我们，我们就要对陛下效忠，何为效忠？便是竭力去实现陛下想让我们做到的事，陛下如今想要天下大治，生民安心，那我们必要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何谓竭尽所能？便是要我们将力所能及的事全部做好，只有如此才是对陛下尽忠！”
“而饮水思源，诸位，太宗陛下的训诫想必不用再跟你们说了，陛下的皇位、我们的权力都来源于百姓对我们的信任，这种信任是建立在我们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基础之上的！一旦我们的行为损害了百姓们的利益，那他们对我们的信任便会产生动摇，过往的农民起义已经无数次的告诉了我们！”
“陛下身为天子、一国领袖，更有必要以身作则，但就像刚才张中书所言，”说着，他看向了一边沉默不语的张诉，道：“天子之责与庶民、臣下之责不能相提并论！这一点我亦十分赞同！”
这句话一出口，满殿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马韬的身上，他依然不改语态，继续掷地有声的道：“但我要说的是，陛下之身份截然不同，这一点全天下无人不知，在他们的意识当中也从来没有将陛下当成是与他们一样的人！”
“然而，他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们依然将陛下视作天子，是他们的主君！可若是连陛下自己都这么觉得，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觉得君王就不需要承担做错了事的责任，长此以往，陛下会变得怎么样？诸位，你们说一说！”
虽然众臣心里都知道那个答案，却谁也不敢说话，而在这时候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却出声了：“如果朕连那点自觉都没有，那么绝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不，连一个好人都算不上！”
司马韬转身望着已经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的皇帝，四周的大臣们也纷纷将目光汇聚在皇帝身上，只见他上前了几步，语态平常的道：“如果朕认为今天自己的权力和所享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那么朕必然会是一个亡国之君！”
“陛下！”徐阶第一个跪下身，紧接着轩辕纪和司马韬也跟着跪下，很快的，大殿中其他大臣也不约而同的跪下身，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跪着的人，场面看着有些壮观，接着众臣又齐声喊道：“陛下罪己！臣等惶恐！”
“刚才太尉所言，朕已明了，”皇帝丝毫不为这满殿跪着的大臣所动，继续自顾自说道：“朕之权力是广大百姓所赐，其目的本是为了造福百姓，而今出现胆大妄为之徒，拿着权力荼毒生民本为大错，将此等人正法本是回馈生民之举，弥补一己过失本是理所应当，又哪有丝毫功德？”
“然百姓性宽，见不法之徒被惩治，不觉此为理所应当，反而感念朕与诸臣恩德，实乃宽厚朴实之举！此为百姓之善，亦为朕之愧也，尔等往日只教朕皇权至上、君主威仪，却从不知此中深意，更有屡屡误导朕之举，若非今日司马卿之言，朕还不知被尔等所蒙蔽！莫非，尔等要做遮蔽圣聪的大奸么？！”
说到后来，皇帝大有责怪众臣之意，几个心中有鬼的大臣面色同时一惨，然后跟在众臣当中一起高呼：“臣等有罪！请陛下息怒！”
“朕自即位以来自以为所作所为皆是为广大百姓计，如今朕才知道，朕之所为并无丝毫功德，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不明所以反而沾沾自喜，朕深以为耻！”皇帝轻轻咬着牙，眼中闪烁着恼怒的光芒。
“众臣辅佐朕，本应尽臣子进谏之责，却至今毫无建树，”这句话让好几个大臣都恐惧得全身一颤，但紧接着便听到了下一句，“只是朕念及众臣多年来勤于国事，朕本已对不起百姓，如今不能一错再错，所以，朝堂便以今日为起始，日后在朝堂上敢言直谏朕之错失者有赏，一意献媚攀附朕之颜面者以误国罪论处！”
稍微有点脑筋的人都明白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冲着王献他们来的，以后一旦在生今天的情况，众臣非但不能指责司马韬，还要赞同他，他们一直以“忠贞之臣”自居，无非就是从不说皇帝坏话，一旦有人直言皇帝错失，他们就会站出来以皇家威严大加驳斥，可是现在维护皇帝颜面倒成了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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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可以开始了……（）
“陛下所言令臣等汗颜！”徐阶先向皇帝拜服，接着众臣又齐声道：“陛下所言，臣等汗颜！”然后便一起拜服在地。
“刚才司马卿之言，倒是提醒朕了，”皇帝继续说道：“朕既立志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帝，便不能以功业自矜，否则便会志得意满、有害无益！只有时时以责任自警方能真正有所成就！尔等都说君主的心胸犹如海纳百川，既然如此，那朕的胸襟难道还容不下一点错失么？”
“朕是皇帝，但更是人，是人便要知错认错改错，若是顾及自己的颜面连错误都不敢面对，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别人！庶民尚是如此，更何况是朕？朕一个错误的决定，伤害的岂止是一两人！”
“今日，朕便正告尔等，”皇帝昂然高声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臣下有任何错失，朕都会自担罪责，而惩罚便是让朕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弥补这些错失之上。先便是以此战为例，青冥关之失乃至因此造成的一系列损害，朕都会竭力进行修补，为此朕需要众臣的辅助，这也是朕将权力交到你们手上的原因！”
“无论安南大都护是谁，无论青冥关是在谁的手上丢失的，这责任朕都会一力承担！”皇帝坚毅的面容不改，“尔等不必再为此事争吵，因为除了朕以外，没有人能做错了事只付出如此细微的代价！”
“与其在为已经生的事争论不休，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弥补这错误，不让这错误继续扩大，损害到更多的人！如果尔等非要一个承担责任的对象，那么朕再合适不过了！这样，你们是否满意了？”
“陛下，臣等不敢！”徐阶先是向皇帝一叩，再度直起身继续对皇帝道：“陛下揽万千罪责于己身乃帝王之本色、爱民之诚心！臣虽然不才，但愿与陛下共担罪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完，又是诚恳的低下了头。
“臣等愿与陛下共担罪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轩辕纪、司马韬带头齐声高喊，那边的王献、张诉等人则是铁青着脸，却也是同声高喊，因为现在谁不喊便是有叛国和大不敬之嫌。
“好！”这时候皇帝一直淡然又肃穆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微笑，“难得见众臣如此万众一心！有众臣这句话，朕也就放心多了，我大夏君臣如此齐心协力，又何惧楚军？来，都平身吧！”说着，他抬起手。
“谢陛下！”众臣一起谢过，各自从地上站了起来，皇帝也坐回了龙椅上，他道：“既然这样，那么便开始议兵吧，众臣对此战有什么看法都可以直言，请……”
朝堂上所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霍云的耳朵里，他面带微笑的听完了裴钰所描述的事情之后，便轻声喃喃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么？没想到他们竟然用了这一招，难免自伤啊……”
“大人在说什么？”裴钰本来以为霍云听完之后会很高兴，可是却现他虽然有些笑意，但似乎又有些忧愁，那句话他是听清楚了，但却没明白。
“不，没什么！”霍云微微摇了摇头，“陛下这次虽然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巴，但接下来的事想要这么平稳的度过，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定然是有所准备，大人只说怎么做吧！”裴钰一副早已做好准备的模样。
霍云呵呵一笑：“裴钰，你倒是比我还着急啊！不过你说的也对，既然都已经料到了，不做准备是愚蠢之举！相比之下，那帮家伙现在估计还在得意，他们还不知道青冥关的失陷实际上是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呵呵！”裴钰显然是早已经知道，会意的笑了笑，然后道：“所以他们才次次都无法得逞啊！”
“呵！”霍云微笑着道：“裴钰，我记得以前你从不拍马屁，最近是怎么了？果然是跟石勇他们学坏了吧？”
“大人，”裴钰笑眯眯的道：“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坏，常常跟在你身边不想学坏都难哪！”说着，他耸了耸肩，似乎根本不把这放在心上。
“呵！”霍云又是一笑，“你还真敢这么说啊！但我得承认，你说的很对，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否则怎么会想出这样的计划来？”他的语气有些自嘲和些许无奈，听着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裴钰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好了，”霍云笑容依旧不改，“对那些家伙现在还不是很着急，关键上先应对好正面的，去联系陛下，告诉他按照之前我们商量好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是！”裴钰郑重的一点头，转身走到了门边，抬手去开门，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突然转头对霍云道：“大人，你总说自己是坏人，可这世上又有多少好人呢？”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他便走了出去。
“呼！”霍云坐在那里，重重的出了口气，转头望向了窗外……
遥远的夏朝南境因为青冥关的突然失陷，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和不安所笼罩，一直以来这里的人们都对青冥关的防卫深信不疑，甚至已经到了习惯的地步，然而青冥关的失陷却好像是改变了他们多年来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般让他们手足无措。
当时整个大夏都因为南境重要关隘的失陷，敌军二十五万重兵压境而弄得举国惶惶，青冥关失陷这个消息在传到洛京之后不过数天，整个南境几乎已经是尽人皆知，自从五年前的那次之后，南境百姓终于再次体会到了战争所带来的恐慌，一时之间社会秩序出现了动摇甚至崩溃的危险。
但好在各地政府应对得当，他们一边迅安抚百姓，一边调集各种物资，准备运往前线，看到大道上运送军资的队伍浩浩荡荡、秩序井然又络绎不绝，百姓们也莫名的安心下来，他们原本也是因为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才被搞得神经过于紧张，随着官方大力的安抚之后，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慌乱的形势几天之后便颠倒了过来，人们纷纷说：“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我们夏朝大军会把那些楚人打回他们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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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胜利豪情（）
在官方有力的宣传和鼓动下，刚刚从惊惶中回过神来的百姓们开始响应政府的号召，一部分青壮年应征入伍，作为战争的预备队集中起来进行紧急训练，大量普通农户将家中的部分存粮贡献出来，当然不是白贡献的，政府要给他们些许钱财，只是不多，因为要打仗，财政必然紧张。
不过，除了这些有限的钱财以外，贡献存粮的农户家会被免去未来一年的贡赋，所以尽管现在能得到的不多，但比起每年要上缴的贡赋，这些贡献出去的存粮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因此贡献存粮的百姓们还是挺踊跃的，有了这些粮草之后，后方的后勤压力顿时减小了不少。
青冥关失陷差不多七天之后，就在洛京得到消息的同时，整个南境已经从这个消息中振作了过来，所有的战争准备都已经开始准确无误的运转，富有凝聚力的夏朝南境百姓逐渐团结在一起，对正在南边抵抗席卷而来的战火的士兵们提供了最大的支持。
民间的收获对政府来说是可喜的，然而现在还不是他们能放心的时候，因为战火依然在南方肆虐，战事无常，没有人能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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