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能对我动死刑,你看那赵六,区区为一游徼,亦不用私刑。你若杀我,岂不是连那赵六都不如?”
周曹跪在地上,哀求不成,便对吕布晓以利害。只要吕布将他发延尉处置,此事就回旋的余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也可以以家财赎罪。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吕布又笑了,笑得和颜悦色。
“苍啷啷!”
猝不及防,宝剑出鞘,划过周曹喉咙,立即入鞘。
血如泉涌,吕布看着周曹惊恐中夹杂着不可思议的眼睛,对他说道:“某当如何,岂是尔区区小竖,可以评判的?”
血泊中的周曹,抽搐着身体倒在地上,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这五原郡,布乃汉律!”
以后的话,他却再也听不到了:“准尔等为周曹收尸,首恶以诛,各司其职,待新任都尉。”
“一个个,我都记得你们的脸。如若周曹家财,军中有人敢动分毫。天涯海角,我定夷灭尔等三族!”
说罢,吕布双手背后,向后缓缓走去。
如临大赦的百余骑,为周曹收殓尸体,返回驻地。
赵六押着周晃,复成宜令处。
吕布赶着车,车内坐着孙老,苓儿轻轻靠在吕布肩头。
迎着夕阳,驱车返回孙老去处。
“吕使君,我家六儿,识得大体吧!”
孙老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兴奋,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为赵六谋得一官半职。
“你这老头,亏得弟子不过,不然某吕布,还真安排不来!”
人人都有缺点,这孙老一心为赵六谋得一官半职,也如赵六对大莲,一般执念。
“成宜一县,又有几吏,学识上能比上六儿?”
孙老和吕布也熟悉了,吕布说话不甚恭谨,他也不顾及那么多了。
“行,成宜盐官,我要调任东部都尉。成宜盐官,暂时虚置,赵六先任一任县吏,若真有大才,到可帮我掌五原盐事。”
目前成宜盐官是童环,吕布命他为成宜盐官的时候,也是想牵制东、西二部都尉。童环是马匪出身,又随吕布戎马塞外,旁人还真压不住这东、西二部都尉。
“如是甚好。”
孙老累了,操劳和担心之后,轻轻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你这老头,要不是如此护短,我倒有心向国家举荐,为我五原郡三老。”
第196章 探清水河()
孙老没听到吕布的话,见过花甲,这一天劳神劳力,闭上眼睛在车内睡着了。睡梦中,孙老仿佛看到他的得意门生赵六,身着官服,指点江山。
光耀的不止是他赵氏门楣,也有我孙氏门楣。
直到吕布将孙老抱至榻上,他的嘴角仍然挂着笑容。
……
翌日,朝食过后,吕布向孙老告辞。
忽闻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啪啪啪!”不住的砸门。
听这砸门声,吕布、孙老、苓儿不约而同的心底一惊,大事不好。
扣门急促,一般都是报丧之举。
果不其然,刚一开门,来人就说:“孙老,快去看看吧,赵六又去探清水河了!”
“走!”
孙老一下子,跳到门外吕布马车上。
吕布也不多想,健步而上,待苓儿上来,驱车直奔清水河。
赵六此时,在清水河底,寻找着大莲的身影。眼前浮现出一抹白光,大莲就在那里。
时至隅中,河岸上的孙老,整个人瘫软在那里。
六儿再也没有上来。
“吕郎,你说赵公子,找到大莲了吗?”
苓儿眼含着泪花,打心底里希望,大莲的六哥哥,此时正抱着大莲,看那黄泉日落。
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席卷着北风,扑洒在清水河的冰面上。唯独留下了,那五十步一个的冰洞。
呜呜的风声中,似乎有人轻唱一曲《探清水河》:
飞雪遮满天,北风卷冒了烟;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出在了五原田辟乡;
田辟乡乡邑中,有一个松老三。
提起了松老三,两口子耕田间;
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儿婵娟呐。
小妞哎,年长一十六啊;
取了个乳名儿姑娘叫大莲。
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
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
奴好比虞美人思霸王呀;
又好比这秦罗敷,坐楼盼君归。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来到了我的门前呐;
约下了今晚这三更来相会呀;
大莲我羞答答低头无话言;
一更鼓儿天姑娘她泪涟涟;
最可叹二爹娘爱抽鸦片烟呐;
耽误了小奴我的婚姻事啊;
青春要是过去何处你找少年;
二更鼓儿发小六儿他把墙爬;
惊动了上房屋痴了心的女儿娇娃呀;
急慌忙打开了门双扇;
一把手拉住了心爱的小冤家;
三更鼓儿喧月亮那照中天;
好一对多情的人对坐把话言;
鸳鸯哎戏水我说说心里话呀;
一把手我就握住了心爱的小冤家啊;
五更天大明爹娘他知道细情;
无廉耻的这个丫头哎败坏了我的门庭啊;
今日里一定要将你打呀;
皮鞭子沾凉水我定打不容情;
大莲我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
惊动了六哥哥来探清水河呀;
亲人哎。你死都是为了我呀;
大莲妹妹慢点走,等等六哥哥;
飞雪下连绵,盖满那清水河;
好一对多情的人双双跳下了河;
痴情的女子那多情的汉呀;
编成了小曲儿来探清水河。
……
“吕郎,你听,好像有人在唱曲?”
苓儿抬起头,四下望去,只有那漫天的飘雪,和迟暮的孙老。
“哪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孙老体弱,先回去吧!”
架车马返回孙老住处,苓儿不住的回头去看。她仿佛看到了,飞雪中,大莲依偎在赵六怀中,二人将行将唱,一曲《探清水河》。
……
次日,童环接吕布书信,赴田辟假西部都尉之职。见吕布一肚子牢骚:“这五原盐官,真不是人干的。上至世家豪强、二部都尉,下至邻里街坊,无不登门结交,皆有馈赠。“
“我一个当马匪的,每天把这些钱财拒之门外,若要被某金甲兄弟知道了,定是要一番嘲笑的。”
童环哭丧着脸,仿佛金甲还活着,随时会知道一样。
“某也未说你不能收,积累些钱财,总没有坏处。盐事公事公办就好。”
吕布微微一笑,戏谑的看着童环。
“别以为某不知道你的心思,说不定哪天抄家的心思就使到我这来了。”
童环本就是粗人,久不见吕布,感觉热络了不少,说话也不甚恭谨。
“知道就好!”
吕布上去就是一杵子,哈哈笑道:“周氏家财,你都给我看好了。攻下了啜仇水,你我弟兄功成名就,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
“行了,谁不知道钱粮是你吕使君北伐鲜卑的命根子啊?”
童环说完,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对吕布说道:“北伐我就不去了,这些日子想讨个婆姨,待何时明府这里用不到童环了,某便解甲归田。”
“想得美。”
吕布嘴角上扬,扯出来一个微笑:“不在身边看着你,你哪天又上山当马匪了都不知道。”
吕布这时拒绝金甲解甲归田的请求了,自从金甲死后,吕布暗暗发誓,将来做得江山,也学周天子分封天下。
童环这些人,起码也要有一郡之地为王。
“倒时再谈吧。”
童环知道吕布不舍他,又对吕布说道:“田辟之后,该去成宜县城了吧。魏县令后日在成宜县,审黄羊你可要看看。”
“审黄羊?”
吕布一脸玩味,这权舅闹得哪一出啊?审黄羊,非是一时笑谈,那必是精妙之法。
作别了童环,吕布和苓儿,在风雪中上路,直奔成宜县城。
田辟县人举一耕夫,请为吕布驾车,只愿送铲除奸恶的父母官一程。一路上,乡民立在道路两侧,默默的目送吕布远去。
苓儿在轿厢内,依偎在吕布怀中,口中喃喃哼唱,一曲《探清水河》。
少许时候,抬起头来,问吕布:“吕郎,我若跳了那清水河,你会来探吗?”
“生之所爱,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跳那清水河。若父母不允,你我别了这身功名利禄,远走他乡又如何?”
吕布抱着苓儿的手臂紧了紧,心中哪里不为那赵六的痴情所动容。
苓儿紧紧的依偎在吕布怀中,别了这一身功名利禄,不似出自吕布这等杀伐决断的英雄口中。吕布既能说出口,苓儿心里简直像喝了蜜浆一样甜。
直至吕布的车架消失在风雪中,田辟乡人看着车辙叹息一声:“真希望这吕使君,永远为我五原太守啊!”
第197章 田辟店掌柜()
到成宜县丞,不过半日的功夫。这还是田辟耕夫赶车,怕吕布、和苓儿在车内颠簸。
不然的话,两个时辰不用。
成宜县,紧靠着阴山。放眼望去,一幢吕字型双子城。靠背贴着阴山南麓的小城,那是成宜盐官治所,人称盐城。
北面城池稍大,这就是成宜县城了。成宜以东五原、稒阳这些县城,基本是军事区,远没有成宜县,看起来繁华。
别看城不大,一进去就是集市。市集上有吃穿用度应用之物,还有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
成宜产盐,不止是官盐,还是商盐。所谓渔盐之利,成宜百姓哪怕是田间耕夫,都能和盐扯上关系,也比五原郡内其他县丞富庶许多。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吕布奏书,五原郡内盐铁专卖,收商盐,全力缉查私盐,整个成宜县,集市上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无人问津。
“停下车!”
吕布看那珠宝玉器,琳琅满目,不由想给苓儿买些首饰。说来除了一个玳瑁的簪子,还没送过苓儿礼物。
“到了啊?”
苓儿靠在吕布怀中,几乎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揉揉惺忪的睡眼,挤着眼睛,恋恋不舍的离开吕布温暖的怀抱。
出轿厢,寒风一吹,苓儿打了个哆嗦。
先下车一步的吕布,张开双臂,将苓儿从车上抱下。
“这个镯子怎么样?”
吕布举起一个镯子,递给苓儿。镯子翠绿无暇,一看就不是凡品。
“公子眼光真好,这镯子早时是小店镇店之宝,不会卖的。眼下生意不好做,这才拿来出售,过了今日我就要南下洛阳了。”
店掌柜流露出一脸的不舍,这镯子他真是不想卖。但南下洛阳之后,生计还是问题。虽说洛阳商业繁荣,但大商贾云集,倒是没有这边关小县赚钱容易。
“怎么不做了?”
吕布忽然拉起一根紧绷的神经,贾诩说过,商贾很重要。如今商贾出走,吕布定要问问。
“商盐取缔,大盐商出走。这成宜县,买珠宝玉器的主雇,是越来越少了。”
店掌柜摇摇头,又尴尬的笑了笑:“头两日,我们几家就商议着南下洛阳。正赶上新任魏县令要审黄羊,就寻思留下来看看。”
“哦?”
吕布佯装不知,一脸惊讶的表情。其实童环也没说明白,刚好询问一番。
“看得出您是外乡人,日前我成宜县,来了个魏县令,那叫一个断案如神。他们家……”
店掌柜指了指斜对面,一个肉铺,继续说道:“这家姓郑,屠户有市集,开个肉铺。日前有乡间无赖,拿他家案上一缗钱,就说是自己的。”
说着,店掌柜拿桌子上一根簪子打了个比方。抓起簪子做出要走的动作:“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拿着就走。”
“郑屠户肯定不依啊!他这肉铺,每个月盈余也没有一缗钱啊。你猜人家怎么说,就说这钱是自己随身带着的,这就闹到了县丞那里。”
“四下也没个作证的,县丞、功曹使、门下游徼、门下议曹皆无法定案。此事惊动了魏县令,您猜怎么招?”
店掌柜卖了个关子。
“怎么了?”
苓儿听得津津有味,急切的开口问道。吕布的权舅他没见过,但听吕布提起过。打理田庄上下事务井井有条,唯独断田庄内纠纷事务,不甚明朗。
看这店掌柜的口气,听起来不像啊!
吕布眉头轻蹙,静静地听着。这事肯定不止店掌柜说得这么简单,大汉断案何时需要证据确凿了?
更何况一个无赖,一个屠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定是这无赖背后有人指使,欺权舅新来赴任。
“这魏县令,就拿那一缗钱,向清水中一泡,当机立断,这钱财是郑屠户的。”
店掌柜一脸得意洋洋,等着吕布和苓儿问为什么。
苓儿小眼珠滴流一转,开口说道:“屠户之财,又在肉按之上,水一泡就泡出了猪油,魏县令好聪明啊!”
“我倒有兴趣,看看魏县令审黄羊了!”
吕布嘴角上扬,漏出狡黠的微笑。这权舅在田庄里,断事屡有不恭,如今细细思量起来,更多的是在平衡利害关系。
“这不都等着呢吗?”
店掌柜手指划着整趟街:“明日审黄羊,后日我们就启程。”
“这么急?”
吕布隐隐觉得,应该把这些商贾留下,开口说道:“如今,边塞开市,市与鲜卑,何不去赚那鲜卑东夷的钱财?”
“汉夷不两立,太守通敌资惠鲜卑,某不与之为伍。我们这些商户都商量好了,待我们站住脚了,后面粮商、屠户,都会跟上,看看这五原郡,没有我们这些贾人,会成什么样?”
店掌柜有些激动,撇撇嘴:“总瞧不起我们这些贾人。”
“吕使君也没有说瞧不起贾人啊?”
苓儿小眉头皱在一起,嘟起嘴,想起吕布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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