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吕布撇撇嘴。
苓儿留意到吕布这小表情,知道吕布是想到了魏续。若论顽劣,可能在吕布心中,无人比得上那魏氏纨绔子。
孙老继续说着:“那时我还不是田辟县三老,一事无成穷书生而已。前任三老对我讲,秦人以法治国,焚书坑儒,使人智愚。殊不知,不读圣贤书,不明道理,如何懂法?终有二世,国破家亡。若要教好这些孩子,还是险要使其明理。”
“此叟,明鉴。”
吕布没想到,乡间三老之间,竟还有这种传承。若乡乡三老如此,何愁这汉室不兴?
吕布也见过几个三老,过魏氏田庄,极尽谄媚之能事。舅父魏姜还提起另一种三老,瞧不起乡间鄙人,借三老之名,行霸凌乡民之事。
过了一个小渠,这边人家不多,却都是深宅大院。看得出,渠水这边,都是邑中富户所居。
行了不远,闻听一旁两进的院落之中,吵闹之声鼎沸。年轻人的声音很尖,应该是在讨债。
有妇人啼哭,亦有人从中劝说。
“周公子消消气,松家时逢大丧,这赌债还是宽限几日吧!“
中间有人劝说,这一句话,吕布听明白了。这应该是放赌之人,再向松家讨债。街坊从中说和。
“哎,这周公子又来讨债了!”
孙老叹了口气,不住的摇头:“快些走,别让他看到六儿。”
“不管管吗?”
苓儿忍不住发问,放赌本事有违《汉律》之事,讨债居然如此猖狂,全然不顾家中新丧。
“走吧,有啬夫从中说和,那周公子,也不会硬来的。”
老叟现在只想先把赵六安置好,已经托人去找医者了,医者应该快到他家了。
“啬夫?”
吕布眉头深索:“有啬夫在,放赌之人还敢要债,这田辟县,还真是不一般啊!”
“啬夫才多大官啊,邑旁就是东部都尉屯兵治所。军中伍长,我等乡吏都开罪不起。”
孙老说到这,脸上的无奈更重了。
这权叔,成宜令怎么当的?
吕布微愠,细一想想,成宜县说大不大,说笑不小。县城距离田辟还有些距离,这里又是东部都尉治所,确实不好处理。
即便是这样,吕布对魏权也不满意。此番一行,受益匪浅。任魏权为成宜令,旨在牵制成宜东、西二部都尉。
却忘了这一县民生。
身边除了张俭、贾诩、薛兰、黄琬这些忠厚长者,也需要一些酷吏,肃清县内不平之事。
“真是太可恶了,这大莲的死,我看就怪这周公子。”
苓儿气鼓鼓的,忍不住向吕布耳语:“松季好赌,没有周公子放赌,也不会输掉大莲。我怀疑这周公子一早看上了大莲,故意陷害松季。”
苓儿还没说完,就听到松宅之中,那周公子一声怒吼:“给我让开,区区一个啬夫,还敢挡本公子讨债,信不信带兵烧了你这田辟县。”
“快走!”
话音未落,孙老探出头来:“这周公子大放厥词,估计是看讨不成债,走之前放狠话,消消怒火。”
“驾。”
吕布如孙老所言,策马疾行。
“吕使君,不管管吗?”
苓儿在吕布耳旁耳语,她不觉得吕布是这种冷漠之人,但也忍不住问上一句。
“抱打不平,那是乡间豪侠之事。邑中如此不平事,定不止这一件,一会去见见田辟啬夫。乡间不平之事,一一拿来,某给助他扫平乡间不平事。”
说罢,吕布继续赶车。绕过一个三进的院子,来到了孙老的住所。
孙老这里是一个两进小院,这邑中所谓的深宅大院,也就是两三进了。赵六放在塌上不久,医者就来了。
“稍微染了些伤寒,身体虚弱,吃了汤药之后,要注意休息。”
医者走的时候,叮嘱孙老。
孙老千恩万谢,态度一点都不像三老面对医者。要知道医者、百工身份低微,而三老为邑中最尊贵的人。
……
赵六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老师孙老。
“老师……”
赵六很虚弱,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我看到大莲了。”
第192章 乡间游徼()
冬日日短,将至晡时,阳光就有些昏黄了。
东厢之中,孙老立于榻旁,深深的出了口气,板着脸、咬着牙,怒其不争,也有哀其不幸。
少许。
孙老开口说道:“忘了我教你的了吗?男儿生则有四方之志,尔鹿豕也哉?”
孙老此言,骂赵六像狗鹿一般,提醒他男儿要有四方之志。
“老师我…我真看到大莲了,就在清水河底。”
赵六完全不理会孙老恨其不争的样子,继续说道:“那有一道白光,大莲就在那白光里。”
“哼!”
孙老一怒,拂袖训斥道:“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今你为儿女情长,痴狂难已,某算白教了你这不孝子弟。”
“怎么办啊?你快劝劝赵公子啊!”
苓儿在一旁拉着吕布的衣角,悄悄耳语。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无奈身为女子,不好出言相劝。
“苓儿让我劝,我就劝。”
吕布走了两步,其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赵六一心求死,心中只有大莲,如何劝得?
走了两步,吕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苍啷啷,佩剑出鞘。”
这佩剑,长不足三尺,珠光宝气,一看便不是杀人之剑,而是佩饰。
佩剑随手丢在赵六身旁,吕布开口说道:“你即一心求死,不如当即结果了自己,与那大莲黄泉相会。”
赵六看了一眼身旁的剑,抬头看了眼吕布,别过头去,一副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说教的表情。
孙老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吕布。真怕赵六挥剑自刎,这一世师徒,还未做够。
苓儿嘟着嘴,看着吕布。他要干嘛?劝人寻死?
不对,他还有话说。朝堂之上,吕布如何斗败了杨赐、袁隗,拐跑了杨彪,苓儿都不用听旁人说,就是杨彪自己,都常常提起,时有自嘲。
“喂,舍不得死,就给我想个爷们似的,站起来!”
吕布冷冷的说着,腰间有囊,华美非常。
“你是何人,某即便是死,也要在清水河底,与大莲同眠。”
赵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哀莫大于心死,他决定不再与吕布多说一句。就在眼睛闭上前的一刹那,赵六看到吕布在囊中掏着什么东西。
青色的飘带?
赵六不愿意去想,还能是郡守青绶不成?
“张公子,你这刀剑相逼,未免有些过激了。”
孙老连忙把剑拿走,放在桌案上,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以往五原太守赴任,都要见见诸乡三老,了解一下乡间之事。这吕使君若是如以往太守一般,是不是也没有这些事了?
老朽也知,这吕使君镇守边疆。那就为中部都尉,度辽将军,为何要领着五原太守呢?为太守者……”
孙老满腹牢骚还未说完,回头正见吕布从囊中,掏出青色飘带,飘带之后,那是一颗拳头大的银印。
银印青绶!
五原太守!
孙老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栽倒下去。未到及冠之年,还未蓄须,剑眉、鹰目,又有银印青绶,面前这位,那不就是刚刚嘴里数落的五原太守,吕布吗?
人家来了,居然出言不逊。
孙老踉跄着、颤抖着,拱了拱手:“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明府见谅。”
“明府?”
赵六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吕布。未蓄须的少年,居然是五原太守。
孙老的数落,吕布自不会与他计较。人都有缺点,这孙老为一邑三老,教化乡里以属三老之中的佼佼者。有些牢骚、有些护短,也不算什么大事。
“赵六!”
吕布一声断喝,然后悄声说道:“某现在就命你为田辟县游徼,缉拿县内放赌之人。“
“真的?”
小六眼睛一亮,一下子从榻上窜了起来。刚刚还虚弱无力,如今感觉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本官还能戏弄你不成?”
吕布拿出官威,喝道:“苓儿研磨,我这就为他亲写遣书。”
“好嘞!”
苓儿挂着满脸的笑容,研磨持简交给吕布。
吕布舔饱了笔,龙飞凤舞在木简上书写除书、遣书,后面写上五原太守,吕布封。
银印扣在上面,赵六迫不及待的将遣书拿在手中。他早想惩治那周公子了,无奈那是五原西部都尉次子。
今天有五原太守撑腰,他就要问那周公子一个草菅人命之罪。
“吕使君……”
孙老想要阻止吕布,怕赵六不是那周公子的对手。
但见吕布一摆手,低声对他说道:“你不说这赵六可为县吏吗?就看他如何处理此事,有没有为一县吏的资本。”
眼见赵六往外冲,吕布跟了出去。
孙老也跟出来了,走在吕布近前,就听到吕布低声说道:“机会我给你们了,以后别再埋怨某的不是了。”
这太守,气度一般啊!
孙老有些腹诽吕布,快步跟在吕布身后。
苓儿见孙老年长,跟在孙老之侧。以防疾行之下,有个磕绊,她好搀扶。
赵六手持遣书,穿着吕布的袍子,虽然衣大并不合身,整个人却是精神焕发。惩治周公子,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吕布给他这个机会,整个人痴狂的样子一扫而光。当时,他探清水河,寻大莲。一方面是挚爱身死,一方面也是抱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心爱的人,亦无法为其报仇。
如今,遣书在手,又有吕布跟在后面。赵六第一件事,就是赴前任游徼处,上任!
吕布点了点头,此人并不鲁莽。一人之力,如何惩治那周公子,点齐人马是一定要的。
点齐人马之后,赵六又找了几家与周公子有过节的富户,手持吕布遣书,讨来了数名家奴。
田辟邑本就不大,游徼行事,聚拢了四五十人,可当这县内头等大事了。不少人出来观瞧,尾随着,听闻人口口相传,这是要惩治周公子,这些人又叫来了邻里街坊,跟着看这一出大戏。
周公子一脚迈出松家大门,身后跟着四个家奴。
整看到浩浩荡荡,好像整个田辟邑人都出来了。挠挠头,这是知道本公子要走了,争相送行?
“周晃!”
一声断喝传来,周公子眼望人群,一声高喝:“何人,何人敢直呼本公子名讳。”
“放赌邑中,为祸田辟百姓。今日我田辟游徼赵六,就将你捉拿归案!”
赵六怒目而视,手中拿着吕布亲笔遣书。
这桩恩怨。
要你狗命!
第193章 缅怀豪侠()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个宽巷,水泄不通。
周公子,周晃笑了。手捧着肚子,指着赵六,对大家说道:“他说他是田辟游徼,他说他是田辟游徼,他是疯了!”
“就算你是田辟游徼,区区一乡吏,还敢捉我?也不问问我爹是谁?”
周晃大笑间,不停拍身边仆役的肩头。
身边仆役亦是放声大笑:“你们这些人,也都跟着这些疯子起哄。不怕我周都尉,挥师踏平你田辟县?”
这一句话,看热闹的人跑了一半,都怕受到牵连。
剩下的人,有恃无恐的看着,对身边欲走之人说道:“别走啊,这周公子有什么可怕的?你看那,那是五原太守,这给咱们撑腰呢!”
“真的假的,这么年轻?”
有人不明觉厉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赵六去黄府上亲口说的。我就在黄府中,你看到了吗,那赵六手上的木简,那是游徼上任的遣书。上面还有五原太守的官印呢!”
“看来这新任太守,还是个青天大老爷,那我就在这看着了。去年那周晃随从白拿我两只鸡,看看太守能不能帮我要回来。”
“两只鸡算什么?牵走我一头羊呢!”
……
人群中的议论之声,多多少少落在周晃的耳朵里。
“公子,怎么办?那人是吕使君。”
仆役对周晃耳语。
“听他胡说,我爹今日赴九原县去见吕使君。若是吕使君不在,早就回来了。那赵六一定是诈称吕使君遣书,想要与我为难。”
周晃咬着牙,看着人群中人,各个玩味的看着他,真是恨透了这帮庶民。
“那也不一定吧,不如先回去问问都尉?”
仆役觉得不妥,万一是吕使君,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问明之后,带兵前来,让这帮贱民看看,我西部都尉驻军,还是他们惹得起的?”
另一个仆役开口之时,赵六已经带人冲上来了。
几个仆役拦在前面,大吼道:“公子快走!”
周晃哪里看不清形势,一个健步翻身上马。抽环首刀大吼一声:“挡我者死,策马疾驰而去。”
“哗啦啦!”
人群中闪开一条通路,包括游徼手下缉盗之人。都是肉身子,与马相撞,岂不是找死?
只有赵六,持刀挡在马前。
“咴!”
战马一声嘶鸣。
吕布眼疾手快,健步将赵六拉了回来。
眼望着周晃疾驰而去,吕布也消失在人群中。
“这周公子不会带兵回来吧?”
人群中有人担心的问道。
“没事,吕使君……诶?吕使君呢?”
吕布带着苓儿,早就走远了。这一群乡民,此时心里正在担忧。吕布若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这周家人。
“诸位,吕使君不会离开田辟,大家放心。”
孙老适时的振臂一呼,对一众乡人开口说道。
吕布还没走远,只是在一旁的巷子。孙老一语,人群之中自然压言,孙老的威望可见一斑。
“真可惜,让周公子逃了。”
苓儿嘟着嘴,恶人逃了,有些不开心。
“这赵六虽然知道纠集人马,再去找周公子算账。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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