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陈治望向吕布:“某不再多言。”
“临渊而渔。“
吕布引三人缓退,走向渠水。
接下来就是持久战了,三人随行没有多少干粮。这几日拓拔部必然还是外松内紧,诱敌深入。
索性不去理他,待鲜卑兵士就等他们而不得,怀疑匹孤的命令,守备自然懈怠。
接下来的三天里,吕布四人远走小渠捕鱼。
拓跋匹孤在帐中眉头紧锁,诱敌三日,吕布未投罗网。恐怕是我狼皮穹庐,太过显眼,反而令人生疑。
这种错误,以后不能再犯。
第四日夜里,吕布仰面躺在草地上,仰望满天星斗。
“奉先,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赵老三箕坐在吕布身边:“你我斩敌三四十,是为大功。说到底,不过尔尔。拓跋部举全族兴兵来犯,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陈治就在赵老三身边,不等吕布回答,开口说道:
“此事我前日就想通了,拓跋部举全族来,料定我大汉障城不敢主动进攻。一路带马匹、牛、羊无数,此役南下全当是放牧了,这里水草丰美,顺路还能劫掠烽遂,何乐而不为?”
“我总觉没有那么简单,拓拔匹孤智虑过人,此役不可能只是贪图大汉二百里烽燧,以及你我四人。”
吕布眉头深索,也想了几日。
“总不能是围城打援吧。”魏续说完,尴尬一笑:“拓跋本部不过两千兵,围城打援还没这个本事。再有四五日,我稒阳援军到,怎么收场呢?”
“围城打援!”
吕布一声惊呼,终于知道了拓跋部的用意。
“今夜你我辛苦些,绕鲜卑大营北行,今明两天,必能遇到鲜卑援军。”
吕布说罢,揉揉魏续的头。
想不到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居然被魏续一语点破。如此聪慧之子,若是能将心思全部投入战事,上一世也不会用人之上,捉襟见肘。
北行一日,走出百里。黄昏时,见远方尘土喧天,定睛一看,鲜卑人的圆顶风帽下,仅有一两绺长发,随风飘荡。
“髡(kūn)发?那就是宇文鲜卑了。”
吕布有些后怕,亏得魏续无心一语,不然这宇文鲜卑助战,边关堪忧。
届时纵使偷营成功,边军亦会损失惨重。
这一路宇文大军,兴兵近万。看样子也是举全族助战,只是没有带上女眷、老幼。
宇文鲜卑大人莫那,端坐马上,遥望远方长垣。
终于等到这天了,围城打援,全歼大汉援军。一路挥师南下,劫边地、毁长城。从此汉朝再无屏障。
吕布在远处,一眼就看到了身着胡服的宇文莫那,嘴角挂起玩味的笑容。
“今夜劫营!”
……
拓跋大营,拓跋匹孤手里把玩着一把角端弓,心中反复推敲自己的战策。
反复再三,算无遗策。
这吕奉先如何能破局呢?
站在吕布的立场反推,拓跋匹孤“噗通”一下站了起来。
快步出帐,对门口侍卫言道:“你步行北上,一路切忌隐匿踪迹。找到宇文莫那,告诉他谨防劫营。”
拓跋匹孤说完,双手背后,闲庭若步返回帐中,单侧嘴角上扬,漏出一副轻蔑的笑容。
“吕奉先,你还不是我囊中之物?”
第13章 谁与争锋?()
夜半子时,月光透过穹庐顶端圆孔,照在宇文莫那的脸上。光亮亮的头顶,被月光射得发亮,一绺余发细长,轻抚脸颊。
手中抚弓,宇文莫那将“乌头毒”涂于箭上。
这“乌头”花开,蓝紫色的花瓣点缀在葱葱绿草之间,美不胜收。母根却有剧毒,采乌头制毒可追溯到宇文鲜卑始祖葛乌菟时代。
“怎么,在担心劫营之事?”
柔美的女子轻抚宇文莫那肩头,单凭眉间那点媚气,就知她是汉人。
“寥寥数人,唾手可得,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对手。匹孤年幼、邻老矣,茫茫草原,谁人与我争雄?”
宇文莫那轻蔑一笑,笑容却迅速僵在了脸上。
穹庐门帘掀起,吕布持弓,指着宇文莫那,羊头簇烁烁放光,引得女人一阵惊呼。
“你不是拓跋部汉臣。”
短暂的惊骇,宇文莫那镇定下来:“你就是来劫营的吕奉先!”
“是。”
吕布缓缓走入,抬手示意宇文莫那远离胡床,然后将胡床上弓箭推到角落,收弓置于胡床旁的胡凳上。
孤身闯营,自称拓跋部来使。
上一世,吕布戍边之时学习的鲜卑语,令宇文莫那毫无怀疑。
这一次看似兵行险招,实则胸有成竹。
“你赢了,开个价吧。”
鲜卑习俗,擒部族大人以重金赎之。如今吕布泰然自若,坐于胡凳上,明显是要谈判。
“拓跋匹孤。”
吕布知道鲜卑人的习俗,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匹孤小儿,赎我宇文莫那?”
宇文莫那笑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下意识去牵身边的女人,寻求一些安慰。没想到女人一躲,狐媚的眼睛望着吕布,好似一汪秋水。
“噗!”
吕布将涂有乌头毒的箭矢射入女人胸膛,没有半点迟疑。
“妖行媚主,见异思迁,此行当诛。“
吕布冷冷一笑,看那宇文莫那惊魂未定。
宇文莫那心底泛起一阵哀伤,哀这女子之死,又哀这女子见异思迁。这哀伤渐渐化为愤怒,宇文莫那拍案而起。
苍郞啷,刀出鞘。
吕布出刀,只在一息之间。环首刀架在宇文莫那的肩头,似有千钧之力。
“好快!”
宇文莫那自问武艺过人,宇文部中可入前十。也就是那几个射雕人,武艺超过自己,没想到在这个汉人面前,全无招架之力。
空气仿佛凝固了,宇文莫那受制于人,不敢妄动。余光撇到角落里女人的鲜血,缓缓在地上摊开。
少许,帐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粗壮的声音,还未进门,高喊道:“宇文大人,戌时来的拓跋部汉臣是假的。拓跋部另有使者到,说他进来之前简单巡视了一番,看到汉人在烽燧外潜伏。”
“某估摸着这是要里应外合了。”
粗壮的声音说完,此人还未进来。
“知道了!”
宇文莫那咬碎了牙,却不敢多说什么。
拓拔来使误我,居然简单巡视了一番,倘若早来一刻,何以落到如此境地。
“宇文大人,你怎么不着急啊。我时方……”
话说着,这人进来了。髡(kūn)头如宇文莫那一般,只是余发位置不同。
来人一见穹庐内剑拔弩张,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大人说知道了,感情这汉人已经到这了,居然还擒住了大人。
“怎……怎么办?”
来人颤颤巍巍的望向宇文莫那,站在穹庐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办你问我?”
宇文莫那都气笑了,对吕布说道:“我这族人,是一粗人,可否令其先退下。
“客随主便!”
吕布收刀坐会胡凳,坐姿竟与胡人无异。目送来人倒退着走出穹庐,笑看他差点栽倒。
来人走了,宇文莫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输阵又输人,宇文莫那强拿出一丝霸气:“倘若拓跋使者早来一刻,你便输了。你这一招,走得好险。“
“你以为拓跋使者,会无缘无故巡视一番吗?”
吕布随手拿起另一支挂着“乌头毒”的箭簇把玩,亏得交代魏续三人留意营外动态,不然这“乌头毒”箭,恐怕要射到身上了。
宇文莫那这才见识到,什么少年英雄。
匹孤多智少勇,终究敌不过这智勇双全的吕奉先。
“拓跋部与我,伯仲之间。他有勇士拉赫曼,力大无穷。无论骑射、弓马、角抵、掰腕,皆鲜逢敌手。若要我宇文鲜卑,去擒拓跋匹孤,只会两败俱伤。“
宇文莫那摇了摇头,即便他有心,也做不到。
“拉赫曼?早已是我手下亡魂了!遣你宇文鲜卑一勇士,口言将我生擒,匹孤自来。”
吕布眉头轻皱,想起门外听到宇文莫那一句狂言:匹孤年幼、邻老矣,谁人与我争锋。
真是笑煞!
拓跋部大营,穹庐外。狡黠的月光铺洒在大地上,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浑然不觉。
拓跋匹孤仰望夜色,盘算着接下来的围城打援之策。
万事俱备,唯有一隐忧,那就是五原吕奉先。
劫营!
他只有这一个机会,却一直隐忍不发。拓跋匹孤眉头紧锁,站在吕布立场上,继续思索如何破局。
“此一役,大动干戈。你若没看出围城打援之策,就枉为汉人了。”
拓跋匹孤忽有棋逢对手之感,思来想去,若要破局,吕奉先唯有劫那宇文大营。
“匹孤,早些歇息吧。那汉人几日未见动静,恐怕是知难而退了。寥寥数人,不用如此煞费心思。”
拓跋诘汾路过,看到匹孤帐内还有灯光,探头入内提醒儿子,早些歇息。
“他若是轻言放弃之辈,那么便不会来了。”
拓跋匹孤摇了摇头,父亲戎马沙场,可为一良将。若要统军,还是要差上一些。
拓跋八部,论及多智,无一人能望我项背,究竟是喜是哀?看来唯有收这吕奉先于帐下,方才有一臂之力相助。
“报,宇文部使者到。吕奉先一举成擒,请大人安心战事。”
拓拔诘汾之后,一鲜卑人高声喝道。
“来啊,取我宝马,我要去鲜卑营中……”
拓跋匹孤面露一丝,随即眉头深索,话说一半,改问来人:“我拓跋部使者,可有同回?”
“没有!”
来人双手摊开,有些不明觉厉。吕奉先已经成擒,为何还要问这个。
“没有?”
拓跋匹孤心中一惊,特意命自己帐前侍卫前去为使,怕得就是吕奉先偷营得手,诓自己赴宇文大营。
当真是一好对手啊!居然想到,若他被生擒,某与他斗智多日,必会急于见他。
还好留了一手,拓跋匹孤一摆手,对来人说道:
“将美女洛瑰交给宇文来使,让他带给那吕奉先。让开使带个话,洛瑰还有一孪生妹妹,生得一模一样。若来投我拓跋部,再以此美相赠。”
英雄,谁不爱美女?
第14章 智退宇文()
洛瑰出浴。
着亵衣,披长襦。
淡扫蛾眉,巧弄梳妆。
头安金步摇,耳系明月珰。
出门来见。
宇文朗呆呆立于当场,这女人生得真是……
一想之美。
忍住带洛瑰远走高飞的冲动,宇文朗命人给洛瑰披上盖头连夜带回拓拔部。
此时。
夜深了,万里无云。唯有阴山将那残月遮去一角。
宇文莫那穹庐之中,吕布四人都在。
魏续躺在胡床上,一条腿骑在宇文莫那身上,趴在宇文莫那耳边打鼾。
宇文莫那无助的望向吕布,你们汉人就是这么对待俘虏的?比我鲜卑人残暴多了!
赵老三和陈治背靠毡墙,昏昏欲睡。
唯有吕布,借着穹庐顶端圆洞,抬头仰望夜色。
终究还是操之过急啊!
宇文朗乘夜报信拓跋匹孤,以匹孤之谋,多半不会相信。
宇文鲜卑这边,今夜有魏续与他同榻,也不怕宇穹庐之外的鲜卑人来救宇文莫那。
但终究是身在敌营,想要全身而退,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宇文部人按兵不动,那是因为宇文莫那和吕布都在鲜卑大营。
吕布若要挟持宇文莫那离开,鲜卑人定不会放人。
……
独想至天明,吕布大抵有了一个策略。拓拔部先后折损了拓拔卢、拉赫曼两员勇士,匹孤必然有心招揽。
……
晨起。
鲜卑朝食是奶酪和肉干,吕布三人见宇文莫那吃过才吃。
朝食之后,宇文朗,带来了美女洛瑰。
洛瑰之美,与汉家闺秀截然不同。眉宇间有一丝英气,举手投足间透着些许洒脱。
一见洛瑰,陈治屏住呼吸,良久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多年的老光棍,从未见过如此美女。今生若能娶得此美,不枉此生。
赵老三也是看着洛瑰流口水,自己婆姨若是如此美貌,哪怕一生只生一女,也断不敢骂她:不下蛋的母鸡。
魏续直接捂上了眼睛,这比表兄所绘表嫂还要美,不会是勾魂的野狐,摄人心魄吧。
“此女洛瑰,乃匹孤大人所赠。洛瑰还有一双生妹妹,若你吕奉先降拓跋部,他便一并相赠。”
宇文朗很满意众人的表现,说话时带着自信的笑容。如此之美,又是双生,何人不为心动?
更何况这吕布不过是个戍卒,汉朝连一整年的饱饭都不能给他。
“双生?”
宇文莫那一听双生,一下子蹦了起来。此美双生,真乃天赐尤物。早要知道,定赴拓跋部中抢亲。
吕布冷眼扫视洛瑰,手指在胡床上敲了敲,斟酌了几秒,抬头对魏续说道:
“杀,让那匹孤竖子看看,何为大汉气节。”
魏续得令,未等众人反应,箭步上前,辣斩红颜。
“带回去给拓跋匹孤,告诉他若不撤军,便如此女。”
吕布看着洛瑰的鲜血喷涌而出,毫无异色。
洛瑰再美,不及爱妻万一。
上一世,风流多情。与董卓小妾纠缠,又要了部将秦谊的老婆,也未觉得什么。
直到驾一叶扁舟赴曹营请降,吕布回头再望一眼下邳城头。
爱妻从城头堕下,口中喃喃:
军候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之。
吕布这才知,这一世,负了爱妻情义。
“好一个大汉气节!”
宇文莫那心中不由赞叹一声,眼见洛瑰鲜血喷涌,染红穹庐之内,心中一阵骇然。
这吕奉先,真当人杰。
宇文朗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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