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训罢了太尉,三公做了一遍,又将儿子许相安排在了侍中之位,可以颐养天年了。
许相依附宦官,在诛侍中之中,最受刘宏宠爱。羽林左监这时候,通知许相而不是其他侍中面君,也有巴结之意。
过了不久,皇帝刘宏来了。
身边跟着中常侍吕强。
吕强刚刚路过这里,眼见吕布劫持曹节,惊出一身冷汗。又听闻此人五原吕布,这一身冷汗打湿了衣襟。
五原吕布,如雷贯耳。
北边,自张奂之后,再无一人可令鲜卑闻风丧胆。
张奂晚节不保,如今这吕布……
“哎!”
吕强叹了一口气,急忙去寻皇帝刘宏。
见刘宏,吕强不语。
吕布都杀到皇宫了,他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跟着刘宏,见缝插针。
这时,吕强和刘宏一起来了,身边还有一百二十八羽林郎,羽林中郎将手持环首刀,紧跟皇帝刘宏。
这一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杀到宫闱之中。
封侯拜将,就在这一役。
羽林中郎将,眼神中满是兴奋。本就是将门之后,却知身在羽林军,想要以战功封侯拜将,机会寥寥无几。
此役,定要手刃吕布,谁也别和我抢。
羽林中郎将,跟着皇帝刘宏,遇到了黄门令王甫。
王甫、吕强一左一右,跟在刘宏左右。羽林中郎将分来团团围住的人群,引刘宏入包围圈中。
一百二十八羽林郎围着刘宏,羽林中郎将眼珠一转,索性直面吕布,免得皇帝口出:杀无赦。之时,他离得太远被别人抢了先。
他就要在刘宏面前,展露自己一身武艺。
“大胆吕布!还不放开大长秋!”
王甫一见吕布,当头断喝。他喜欢吕布,奈何吕布生儿与曹节有过节,本还想此役吕布大败之时,伸出援手,彻底收服吕布。
没想到,吕布居然杀到宫闱之中。
说话时,王甫向吕布打了眼色。放下刀,我有办法救你。
“果真是你!”
刘宏气得浑身发抖,前行两步,羽林中郎将就在刘宏身前前行两步。心中微微得意,这吕布年十六,除了生得人高马大,未见得有过人之处。
自己真是运气好,遇到这么一个傻子。
“吕布,大胆逆贼,朕这几日还在回想,你出言要为天子守国门、定江山。
如今如乱臣贼子,居然在宫闱之中,劫持大长秋,还不速速领罪?”
刘宏高喝一声,伸手点指吕布,真是气得不行。
本也没想将吕布怎样,结党之事,告诫一番也就罢了吗,没想到吕布居然杀入皇宫之中。
果然如赵忠、张让所言,这边地武人,不足以爱戴。
刘宏又瞪了一眼吕强,仿佛再说,这几日你为吕布八人,好话说尽,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啪!”
吕布解腰间置鞬落罗人头,仍在地上。
冻僵了的人头在地上啪的一声,刘宏吓了一跳,定睛望去:
那是一颗蛮夷的人头,编发束于脑后,脸上满是血色。
第137章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冻僵了的人头扔在地上,啪啪啪啪,在地上打着滚。
吕布高喝一声:“某为天子守国门,先杀拓跋两代王。后杀鲜卑西部大人,置鞬落罗。”
“陛下,国门某吕布守得如何?”
说罢,吕布盛怒,狠狠的踹了一脚地上的曹节。
曹节“哎呦”一声,求助的眼神望向刘宏。刘宏根本没留意到曹节,盯着地上那颗人头陷入沉思之中。
置鞬落罗,他所听过的为数不多的鲜卑人之一。
西苑之中,吕布一句为天子定江山,刘宏信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鲜卑西部大人首级在此,吕布不会说谎。刘宏耳根子软,性格单纯,但他不傻。
孤身提刀入北宫,吕布不会拿一颗假的人头来找死。
“陛下。”
吕强轻唤刘宏一声,开口说道:“先让吕布将大长秋放了,事后再来明察。”
已经面君了,吕强觉得可以了。先让吕布把曹节放了,以免酿成大祸,剩下的事,还有回旋余地。
吕布在边关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这置鞬落罗人头一旦坐实,所有莫须有罪行不攻自破。
“对!”
刘宏这才缓过神来,对吕布说道:“吕布,别以为有有些战功,就能抵消罪行。你与杨赐、皇甫嵩等人结党之事,朕就要治你的罪。还不放了大长秋,君前领罪?”
王甫犹豫了一下,而后背着曹节悄悄向吕布打了一个眼色。陛下这是给你台阶下呢,快点下啊。
羽林中郎将,紧张的看着刘宏,陛下可别听他一面之词啊。臣早已准备就绪,就等陛下一声令下,立他个大功一件。
吕布留意到王甫的表情,哪知他是哪伙的,反问刘宏一句:“结党?”
冷笑一声,看着刘宏:“莫说吕布没有结党,便是结党又如何?五原中部都尉督瓒,私压军粮,出塞互市鲜卑。”
“某支就塞,被督瓒盯得死死的,二百吏卒无一人敢出。布单人独骑,策马出塞。
皇甫嵩与我素未谋面,布修书陈情,皇甫嵩情义相挺,挥师助我斩得鲜卑西部大人置鞬落罗。”
“这算结党吗?”
“算的话,不结党,单凭吕布一人。纵有万般武艺,如何杀上弹汉山?”
吕布慷慨陈词,一只脚死死的踩着曹节。说道激动之处,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即便某能孤身杀上弹汗山,俘虏鲜卑降卒,也要有人押送啊!”
曹节捂着头,哼哼唧唧的说道:“陛下,救命!”
刘宏哪有空理那曹节,闻听两千石高官运送私盐出塞,脑袋嗡的一下,像是炸了一般。
“吕布我问你,你所言是否属实?”
刘宏勃然大怒,手不停的颤抖着。西北羌氐、北边鲜卑,一直是大汉的心头痛事。
为一世帝王,刘宏怎会不想平定鲜卑。鲜卑外患难平,他从未想过,也许问题出在汉室内部。
“陛下,某一字一句,皆为属实。”
吕布一脚踏过曹节,缓缓走向刘宏,口中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功名利禄,金银美女,陛下能给的……”
眼见侍卫拔刀,吕布觉得有些过了,连忙倒退着返回,又在曹节身上踩过。
曹节一副老骨头,哪堪这么折腾,绝望的看着刘宏:“陛下,快救救老臣啊!”
声音很虚弱,低不可闻。此刻,就连王甫的注意力都不在曹节身上,静静的听着吕布下面的话。
他是要东西?还是要做什么?
“这些某不在乎,生儿在边地,陛下可曾看过鲜卑寇边之后的边地惨像?千里沃野废堡连墟,白发人送黑发人,孀居寡母亲手埋葬家中独子,后自缢于夫墓前?”
吕布这话说完,刘宏心绞痛了一下。
他仿佛看到了那孀居的寡妇,在自己儿子的坟前,一把一把的填土。
“布生在五原,活在五原。我五原百姓,都是布的至亲家人。一生无所求,但求守住边疆,将鲜卑人赶出这片我热爱的土地。待我老去之时,能够登弹汉山,给膝下子女讲讲,微臣为天子定江山的故事……”
吕布声调压了下来:“能够给子女讲讲,你我一番君臣情谊。在洛阳,有一个皇帝,北定鲜卑、匈奴、乌桓,西平羌氐、西域,东荡高句丽、沃沮,南扫南蛮、西南夷。”
“子女若问,我大汉疆土,到底有多大?我会告诉他……”
吕布再次将声调拔起,狠狠跺了一脚曹节,对刘宏说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
一番慷慨陈词,语毕吕布眼眶中有激动的泪水:“待你我老去,陛下若有书信相问,吕布不枉此生鞠躬尽瘁。”
刘宏听得浑身颤抖,吕布的音色、声调,配合上振奋人心的内容,为刘宏勾勒出一幅蓝图。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
二人一番君臣情义,在迟暮之年,互报一封书信,道一道家长里短,讲一讲这满朝文武,又如何在我面前不厌其烦的讲着:那些朕听过千百遍的话。
二十岁,正执血气方刚的刘宏,满腔热血随吕布而动。
读汉书,总觉武帝太过薄情,晚年无一贴己人。
这话说得漂亮!
王甫真是佩服这个吕布,将自己梦想,尽数说出。同时,扣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羽林军,无不动容。
若是挥师北伐,真想在他军中,亲眼见证他如何北定鲜卑、匈奴、乌桓,西平羌氐、西域,东荡高句丽、沃沮,南扫南蛮、西南夷。
剑拔弩张,顿时锐减。
刘宏想了一下,环顾四周,开口说道:“现有结党营私,后有持刀入北宫,别以为说两句漂亮话就能了事。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快认罪啊!”
曹节还在吕布脚下,仰头看着吕布,虚弱的声音说道:“陛下这是给你台阶下呢。”
他这幅老骨头实在受不了吕布如此了。
“快认罪啊!”
王甫一看曹节先说,迫不及待的提醒吕布。他与曹节有根本性的不同,当年党锢,审讯范滂,为滂之大义所动,曾经帮忙搭救过一些士人。
“快认罪啊!”
吕强也从旁提醒吕布,这时候磕头认错,事后再详细陈情。
快认罪啊!
羽林军这些话说在心里,眼中的吕布,不再是十六岁稚嫩的样貌,而是厉兵秣马,将弹汗山化为国土的一代名将。
第138章 复提党锢()
吕布的表演还没结束,来时一路上,一直在思量如何行事,此时断不能认罪。即便刘宏有暂时收押,小施惩戒,然后释放吕布的心。
架不住宦官、平氏君,这些身旁亲近之人,再进谗言。
皇帝刘宏亲手葬送了大汉四百年基业,吕布清楚。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耳根子软,处事太过随性,重感情。
吕布就是利用这些,为自己赢得了现在的局面。然而,这些东西,平氏君与宦官比吕布更懂,更知道如何说动刘宏,诛杀吕布。
“微臣斗胆说一个不字!”
吕布踏曹节向前一步。
众人皆惊,叹这吕布不识好歹。难道你持刀入北宫,还让陛下改不追究不成?
羽林中郎将悬着的心放心下来了,吕布不认罪,他的功名利禄还在。他也想明白了,如今吕布已经是僭越了。
就等吕布留意不到他这里,直接剐了就好了。
等什么皇帝下令?
“陛下!”
吕布开口的时候,感觉到身后的曹节悄悄向后爬,环首刀后差,将曹节控制在他的腿与刀间。
“杨赐累世公卿、皇甫嵩累世将门、太尉刘宽汉室宗亲,这几人结党,为何会算上我七科谪子吕布?”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这一句话。说完,吕布抽刀,从曹节身上退回去。
曹节这时顾不到身上的疼痛了,表奏党人,他从未考虑过这些。这些年,都是将与宦官为敌之人,表奏上去。
细细想来,漏洞太大了。
刘宏眉头拧在一起,吕布一字一句扎在心里。忽然想到好像还有个五原令。这八人天南海北,出身不一,莫说是结党,便是识得已属不易。
难道那曹节又骗朕?
朕,该怎么办?
刘宏没主意了,这里吕布持刀北宫,那是被自己逼的啊。这边地武人,怎么就得罪了曹节了呢?
如此看来,他不面君陈情,恐怕性命堪忧啊!
刘宏没注意了,吕布,冲撞龙颜,提刀入宫。就这么算了,天子威严何在?
可是,不治罪吕布,此事要如何收场呢?
“陛下!休听他一面之词!”
曹节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声歇斯底里的吼:“他吕布在支就塞中收容党人,此事臣已查明,正准备上秉陛下。”
“边关鄣塞,收容党人。”
刘宏闻言大怒,伸手点指吕布:“好一段君臣情谊,吕布你好大的胆子!”
“大长秋说得不错!”
吕布行的正,站得直,认下的同时狠狠的跺了一脚曹节,这才开口说道:“臣问陛下,天下党人,可有如吕布一般蒙冤之人?”
“陛下一封名捕文书,将其五服之人,皆下狱中。”
吕布顿了一下,问刘宏:“陛下可知他们在干什么呢?”
“和微臣一起,为天子守国门,未有一句怨言。”
吕布自问自答:“山阳张俭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以一区区督邮,抄家如日中天的宦官侯览。“
张俭,这个名字刘宏早就忘了。一提侯览,他就想起来了。侯览那时诛梁冀有功,位在王甫、曹节之上。
四年前,有司举奏侯览专权骄奢,刘宏下诏收其印绶,随即自杀身亡。
那年,刘宏第一次想要亲政。手起刀落,忍痛杀侯览。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窦太后以其尚未成年之名,未让其亲政。
“张俭怎么了?”
刘宏依稀想起这么个人了,但也就大概知道,侯览为其母大起墓冢。这张俭不畏强权,将侯览抄家。
“张俭就在我支就塞中,年越古稀,出逃塞外。此人《诗》、《书》、《礼》、《易》,无所不通,若是未被我留在支就塞,流亡鲜卑,为鲜卑所用,我大汉之哀啊!”
吕布叹了一口气,复而问道:“陛下,你说他一个山阳督邮,有什么本事结党营私?抄家侯览所得钱财,是不是冲入府库,一查便知。”
“你为党人辩驳?”
刘宏横眉冷对吕布,厉声喝道:“你几个脑袋够用?”
党锢,那是刘宏的逆鳞。他有时也想,这党锢是否过了,但命令是他下的,今年复而下令,严查党人波及五服。
这党锢之祸,太学生、士人,数千人不止。吕布为党人辩驳,那岂不是说他皇帝刘宏的不是?
“陛下,臣有本奏!”
吕布看刘宏的表情,忽然想到:党锢之祸波及之大,堪称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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