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你知道那是多大官吗?”
魏姜眉毛拧在一起,训斥道:“今日,你若不与我归家,那日后便不要回我魏氏了。”
“你好像忘了,几月前,我托人送去了万缗钱,报魏氏养育之恩。那钱,是皇帝陛下赏的,是某吕布驰道洛阳,朝堂上与光禄大夫杨赐争来的。”
吕布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光禄大夫杨赐?人家杨赐是堂堂大司徒!”
魏姜本能的忽略了那万缗钱,他只知杨赐贵为司徒,却不知这大司徒,才刚上任月余。
“算了,舅父去问问文短,能否与你同归吧!”
吕布叹了一口气:“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竖子!”
魏姜厉喝一声:“你若不跟我回去,某魏氏,没有你这不孝子。”
“某家,吕氏子。与你魏氏不过外亲尔尔。”
吕布说完,高喝一声:“送客!”
两名侍卫进来,直接将魏姜请了出去。
魏姜也只是吓吓吕布,没想到吕布直接把他请了出去,一路上破口大骂,一直骂到了魏续处。
魏续何等聪明,搬出了张俭。
哪曾想,魏姜像怀疑杨彪身份一样,怀疑张俭身份。
鄣尉府中,杨彪饶有深意的看着吕布。
“看什么?”
吕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威震鲜卑的吕奉先,在家中居然这么不被信任。”
杨彪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布,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有半年未见父亲了,父亲虽然严厉,但是对他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若非如此,魏氏家大业大,某为何要从军?”
吕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杨彪说道:“不止是魏氏,恐怕与某有关联的,都……”
话音未落,侍卫传话:“匈奴中郎将掾,张君游来访?”
“他怎么来了?”
杨彪一脸震惊的看着吕布。
“定是臧旻那边出事了!”
第115章 恩断义绝()
张君游来访,吕布大见待亲。
当然不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脱履佯装未来得及着履便去迎客。轻轻的倒上一盏热腾腾的米浆,静待张君游。
人来了,吕布起身,一盏米浆递到手中:“君游,满夷谷一别,刮目相看啊。”
“奉先折煞,彼时党锢,不得已为之。蒙奉先关照,如今臧使君帐下为掾属,自然不能再以扎髯视人了。”
此时,张君游早已剃掉扎髯,八字须、山羊胡,身着复袍,头戴却非冠,一副儒生打扮。
“想不到君游也是党锢士人。”
吕布其实大体猜得到,这张君游乃是太尉刘宽的学生,扎髯入边军,定是隐姓埋名。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臧使君受制于人,特意命我前来,劝奉先不要再插手私盐之事。”
说罢,张君游面某难色,看了一眼杨彪。
“此乃杨氏宗子彪,但说无妨。”
吕布说完,杨彪向张君游点头示意,似乎在肯定他的猜想:对我就是弘农杨彪。
“想不到奉先这里,藏龙卧虎。”
张君游面上急色稍解,对吕布说道:“臧使君有子臧洪表字子原,在京为童子郎,名扬太学。日前有人来说,以子原相邀,臧使君左右为难,差我前来做个说客。“
“哦?”
吕布挑眉看着张君游,这可和那个宁死也要尽忠职守的张君游,大相径庭啊!难道跟着臧旻,沾染了他那瞻前顾后的习气?
“奉先莫要多想,此一行君游便不回美稷了。无论奉先作何决断,君游这一腔热血,便投入奉先麾下了。”
张君游说完,眼神黯淡下来:“反正君游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张君游!”
说罢,吕布执手张君游,请他坐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臧旻戎马一生,居高位后,居然这么熊。单于呼征面前,敢怒不敢言。如今又因质子,妥协于私盐之事。“
吕布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我真想当面问问他,若是要他押送私盐出塞,他可否从之?”
对于臧旻,吕布开始有几分欣赏,除了那戎马一生的功绩,还因为两个人。
孙坚,孙文台。阳人聚一战,胜得吕布一筹,至今想与孙坚再战雪耻。而这孙坚,正是臧旻旧僚。
还有臧旻子洪,与袁绍会于酸枣,共伐董卓。后为东郡太守,政绩卓越,深得百姓拥护,有美名传。
袁绍不肯出兵救张超,臧洪看清了袁绍的嘴脸,与其为敌。几番恶战,被袁绍所擒,慷慨赴死。
当得起“雄气壮节”,四个字。
想当然的,吕布认为虎父虎子。没想到是犬父虎子。
“臧子原,少儿为郎,必成大器。而私盐之事,哪怕平氏君不做,五原豪强难保无人暗中市与鲜卑。”
张君游叹了一口气,为臧旻开脱:“奉先也莫怨臧使君了,起码明府有言,奉先若就此罢手,拼了一身功名,也会护得奉先周全。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是这么想的?”
吕布挑眉漏出询问的眼神。
“某……”
张君游犹豫了。
“这里,无宵小之人,有话尽可名言。”
杨彪适时的开口,对张君游说道:“支就塞,尽是磊落的汉子。”
说到这,杨彪还有些自惭形秽。初来支就塞,说话留得三分,吕布没少挖苦他。
“那某便吐一吐心中郁气!”
张君游说着,仿佛打了鸡血,整个人亢奋起来:“匈奴中郎将,有掌匈奴之责,下督二营、督幽、并、凉三州兵事。”
“臧旻竖子!”
张君游满饮一盏米浆,骂上了:“食君之禄,呼征面前,几乎唯唯诺诺,如今为一小子,置家国大义于不顾,气煞!”
“这就对了!”
吕布话音未落,侍卫又有传言:“凉州名士,阎忠来访!”
“这么快就对皇甫义真下手了?”
杨彪心中一惊,对手的动作,显然比想象中的快:“看来他是想在中部都尉任命文书到之前,对你这匹夫全面压制啊。“
杨彪笑笑:“此人如此行事,还真有些玩弄之意。”
“快请。”
吕布白了杨彪一眼,不理他,看看这阎忠来说什么。
“吕鄣尉,大事不好!”
阎忠入内,全无儒士之风,紧张道:“吾等未到北地,便有邮人行书。北地羌零部落,大肆购得铁器,冶炼私兵,蠢蠢欲动。”
“皇甫使君立即命我归返,提醒吕鄣尉:眼下正执初冬,正是羌零部落安慰,示好我汉人,好讨冬粮之时。此时异动,恐怕是有人许以重利。”
阎忠眉头深锁,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吾与明府再三商议,恐怕有心人知明府北上助你,想要掐断这支强援。”
“皇甫使君、阎先生,真是深谋远虑啊!”
吕布看得出,阎忠犹豫那一下,就是考虑要不要说,他与皇甫嵩共同商议出有人要与自己为难之事。
看来这阎忠动了结交自己的心思,不然真没必要说与皇甫嵩再三商议的事,略有邀功之嫌。
“皇甫使君治理北地,初见成效,此时异动,莫名其妙,想到鄣尉,不为过。”
阎忠说着,脸上有一种压抑的喜悦,果然是在邀功,而且淡淡的卖弄才气。
他要真有才起,就不会煽动大汉第一忠良,皇甫嵩谋反了。但吕布还是有心结交这阎忠,与他客套两句。
毕竟,这阎忠是慧眼识贾诩之人。顺着阎忠,寻得贾诩,便不用终日与这腐儒为谋了。
想着,吕布看向杨彪,满眼的嫌弃。
杨彪恰好也在看吕布,看吕布这眼神,微微得意。
如今坏消息接踵而至,这匹夫定是要倚重于我了。
鄣尉府戍卒,原本是个闲差,今日却忙得不得了。魏姜去而复返,又来通报吕布。
“告诉他,某这里有客,偏厅等候。”
吕布说完,侍卫大呼不好,平日里来人,都带入正堂外通传,已经习惯了。
回头看看魏姜,侍卫见这魏姜原本便有愠色,如今更是盛怒。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魏姜一把推开身前的戍卒,进入鄣尉府正堂,大吼一声:“吕布,今日你不与我归返,某魏氏之中,再无你吕氏子!”
“轰出去,给我派人押到五原魏氏田庄。”
吕布厉声一喝,这魏姜必是说不动魏续,一股邪火都撒到这了。
我吕奉先面前,府中还有贵客三人,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眼看着魏姜盛怒,吕布横眉冷视:“告诉你魏姜,魏氏养育之恩,钱万缗虽不得报。他日必有十万缗钱,送至府上。”
“自今日始,吕布与你魏氏,恩断义绝!”
第116章 杀父之仇()
魏姜走了,将张君游、阎忠安置在张俭处,顺路剐了前仓长,督瓒的亲信。
吕布知道坏消息还没结束,鄣尉府中静待。
是夜,就在吕布以为,今天的坏消息已经结束,准备回东厢休息时,侍卫来报有阴山马匪来。
鄣尉府正堂待客,来人传来杨敢一封书信:
先是感谢吕布先见之明,五原郡兵果然来剿匪了。
然后,告诉吕布安心,剿匪力度不大,似乎只是牵制。
最后,杨敢委婉表明,再有事情,恐无力相助。
字不多,三片木简,正反皆有字。杨敢字体苍劲有力,还有些出乎吕布意料。
来人匆匆归返,吕布知道杨敢那边,恐怕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窗户封着,唯有昏暗的灯光。吕布、杨彪对榻而坐。
“对手之强,难以想象。”
杨彪眉头紧锁,脸上一缕愁云:“五原魏氏、阴山马匪、匈奴中郎将臧旻、北地太守皇甫嵩,背景不同、势力不同、地域不同。如今,尽数被牵制,所行之道,亦各不相同。”
杨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壶中米浆早已饮尽,一只手摩挲写空的陶盏,继续说道:“最可怕的是这消息同一天传来。对手的部署能力、指挥能力,可见一斑。”
吕布起身,推开门,眼望西厢,心中却是整个支就塞。
如今的支就塞,仍有党人高歌,戍卒按部就班的做着束卫的工作,却真正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
“恐怕,杨阿若此时也被盯上了。”
吕布眉头轻蹙,回头看着杨彪:“太守王智,消息未至,吾心不安。”
“有没有可能对方势力,不足以牵制王……”
杨彪话说一半,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真是傻了,改口道:“若是不足牵制王智,那他便不会一日间对所有势力施压。”
“好在一直没指望这王智有所作为,不过……”
吕布沉默了,眼神中冷芒一闪:“强援还有你弘农杨氏,恐怕朝堂之上,少不了一番纷争了。”
“最坏的结果。”
杨彪深吸一口气,真希望自己想错了:“平氏君联合宦官同时发力,朝堂之上直指我杨氏。”
“知道我之前为何说,此时谋诛宦官还不是时候吗?”
吕布手指轻点几案,淡淡说道:“若宦官、平氏君联合发难你杨氏,朝堂之上再无刚烈、激辩之士,为你杨氏据理力争。”
“是啊!”
杨彪叹了一口气,深深的担心起杨氏的命运来:“对手太自信了,自信到在都尉任命文书将至之前,杨彪家书至之后,突然全线发力。此一举,宛如蜜枣在前,将入口中,忽然当头一闷棍。”
“若不是某早有心理准备,此时恐怕沉入大喜、大悲之感中,无法自拔。”
吕布知道,对手就是这个用意。如果是上一世,他定如杨彪一般,脸上一抹愁云。今时不同往日,吕布早有心里准备。
“如此强劲的对手,如此猛烈的封锁各路强援,恐怕是要向某吕布宣示:他正在将我,玩弄在股掌之间!”
吕布说罢腮帮子呶起老高,杨彪看得出,他在压抑心中怒火,以免被其吞噬理智。
这个匹夫,多智。
“此等对手,定不会漏过宦官与我杨氏,匹夫你两支最强劲的后援。”
杨彪心中担心父亲,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宦官,那是大汉最强劲的一股势力。虽然杨氏总不愿承认,但他就是。你杨氏之强,也仅仅是朝堂上最强劲的势力。”
吕布见杨彪点头,默认自己的话,继续说道:
“这里就有一个悖论了,想要打压杨氏,势必要依靠宦官的力量。打压宦官的话,恐怕除了宦官的力量,还需要借助其他力量。
在大汉,同时打压宦官和杨氏,恐怕如今皇帝都做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对方想要全面封锁宦官、杨氏对吕布的支援,只能拉一打一。”
“显然,那是拉宦官打压我杨氏。”
二人想到一起去了,杨彪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宦官、平氏君,皆有依附之人在朝。如果两边同时发力,一面进谗言,一面命人上书弹劾,杨氏恐蒙大难。
“如今平氏君与宦官,已然朝堂为敌,那么对手又如何让二人联合呢?”
杨彪声音不大,似在和吕布说话,又似喃喃自语。
忽然,杨彪眼神转厉,盯着吕布问道:“匹夫,你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吗?”
“你都说我不知道了!”
吕布摊开手,尴尬的笑了笑。宦官那可是当朝参了平氏君一本,哪怕平氏君服软,那也要真正争斗一番。
此时,平氏君拉拢宦官共谋吕布。虽然不知对手进展究竟如何,但见这并州诛势力还有北地太守皇甫嵩一齐受制于人,恐怕对手已经得手了。
起码,要有必胜的把握。
“对方一定要有一个说服宦官的理由。那理由不只是你匹夫,联合皇甫嵩劫了出塞军粮。且不说是否需要核实,便是核实了,宦官也要与你交涉一番。”
杨彪眉头紧锁,好像捉到了一些影子,那影子却像泥鳅一样。捉到了,又从手中滑了出去。
“证据确凿,眼看就能参倒平氏君,宫中少了一个劲敌,宦官为何忽然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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