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来袭,吕布一双鹰目泛着杀气。
拉赫曼,你若来。
这笔账,应该算一算了!
“表兄。”
魏续起夜,见吕布一脸肃杀,尿意全无,关切的唤了一声。
“无妨,想起拓跋鲜卑有一勇士拉赫曼。这几日,你与三兄辛苦些,轮流候望。某一人日迹,以防这拉赫曼来,袭你二人于坞堡之外。”
吕布思索了一下,继续叮嘱道:“若有鲜卑人三两骑讨阵,莫要轻出。”
“啊?这拉赫曼比表兄如何?”
魏续眉头深索,第一次见吕布在武艺方面,如此慎重。
“这拉赫曼天生神力,恰如黑熊,尤胜于我。若单骑骑斗,胜负未可分。若论步战,恐不敌于他。”
吕布说完,眉头深索。手中若有杆画杆方天戟,那管他步战、马战。
戈、矛、卜戟、环首刀这些兵刃。在拉赫曼一把大锤面前,劣势满满。
“表兄,那我修书父亲,让他迎你我回九原吧。”
魏续打了退堂鼓:“这边军官吏糜烂,听邮人传,仓中不是无粮。只是这军粮拨下去了,候官王雄着人日夜捕鱼,也就无处去卖了。如此边关,你我为何要戍?”
大汉真的是烂到骨子里了。
候虏燧靠近渠水,无人贩鱼。距离河流远一些的烽燧,如今可是靠这候官的鱼,维持生计。
许多戍卒一年的俸禄,早就欠在了候官手中。
欠钱多了,候官责他们捕鱼还债。
好一个无本生意。
“你我走了,三兄、燧长、保儿怎么办?“
吕布口吻中带有一丝责备:“忘了我说的吗?哪怕敌军数十倍于我,只要跨上战马,气势上就不能输。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你我,现在已经跨上战马。接下来的路,只有一条。”
“杀!”
吕布眼神之中闪过狠辣,脸上青筋暴涨。这一役,再败在拉赫曼手下,不如死了算了。
一夜无话,而又彻夜难眠。
吕布满脑子都是和拉赫曼交手的经历,从中分析着拉赫曼的弱处。
翌日晨起,万里无云,一轮暖阳。未到隅中,一片阴云飘来,霎时间整片草原,笼罩在黑暗之下。
阴云三日,却不见雨。抬头仰望,压顶的黑云令人窒息。
连小保儿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之势。找来一片上平下尖的木简,上平为冠,下尖为须,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刻出一个人面。
赵老三看到保儿送来的人面,甚为丑陋,他却爱如珍宝的收在怀里。这是辟邪人面,边关埋骨之地,步有枯骨,将士们都喜刻这人面辟邪。
保儿和谁学的,赵老三知道。
那位兄弟早已死在鲜卑人的马刀之下。
这帮天杀的!
魏续每日在烽燧中勤练箭术,若能像表兄一样,纵马疾驰,也能射敌于百步之外,定能帮到表兄。
只可惜,五十步已然不准了。
当晚,沙暴来袭。
魏续燧火台上候望,整个人躲在草棚的角落里。透过点点空隙俯揽草原,眼前只有一片混沌。
晨起,吕布与魏续换岗。登燧火台时,险些没被狂风吹落。
四野混沌,吕布仰望天空,喃喃自语:“这暴雨,快来吧。”
午时三刻,刑场上开刀问斩的时间。这雨,终于来了。狂风呼啸声中,一声惊雷。
迟来的大雨,洗刷掉这混沌的大地。泥水,瓢泼一样打在吕布身上,一个瞬间,就湿透了。。
吕布擦去脸上泥水,定睛看去。
坞墙门外,一人手拄一柄大铁锤,立于羊马道上,宽阔的臂膀,宛如黑熊一般。
拉赫曼,他似乎在风沙中等待了许久。
他却不知道,吕布等了半生。
坞门自下而上缓缓打开,一道、两道。轰隆隆摩擦的声音,在暴雨中清晰可闻。拉赫曼眼中,有一模糊的身影,单手持弓,缓缓走出。
第9章 杀!()
一道闪电、一声惊雷。
狂风骤雨席卷大地,保儿趴在母亲怀里,被这雷声惊得哇哇大哭。坞墙里的两只老狗,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敌台上的三个人,注视着拉赫曼,后背升起一丝凉意。
高一丈,熊头、虎眼,黑漆漆的一张脸,写满了戾气。树干粗的手臂下面拄着硕大的八棱铁锤。
丑。
却丑得威武。
“这锤,抡得动吗?”
赵老三看了看敌台上的羊头石,羊头大小的石头,尚需双膀较力才能搬起。他那大锤,有这羊头石三个大。
“表兄为何不骑马呢?”
魏续眉头深索,一个深深的川字,挂在眉宇间。吕布说过,骑斗,胜负未可分。步战,恐不敌!
“这奉先,有些鲁莽了。“
陈治摇了摇头。这鲜卑汉子生得太过魁梧,吕布在他面前,宛如小孩子一般。
“表兄鲁莽?”魏续横了陈治一眼:“这锤一下就能把这坞墙凿个窟窿。若不是表兄出燧迎敌,哪轮得到你在这里说风凉话?”
“别吵了,奉先一定能胜。”
赵老三对吕布的信心,来自于吕布沉稳的步伐。
缓步踏出坞门,吕布出现在三个人的视线里。
三人不再说话,紧张的看着吕布,心跳跟随吕布的脚步:
一下、一下、一下。
“拉赫曼,等你许久了。”
吕布一手持弓,一手解头上包巾向地上猛地一掷。前世的高山,到了翻越的时候了。
软塌塌的青巾,掷地有声!
“娃娃,回去吧,叫你家大人来。”
拉赫曼头微微扬,鼻孔对着吕布,一脸嫌弃的轻轻摆了摆手。
“口气不小!”
吕布微微一笑,双手展开。示意拉赫曼,除了手中弓,就连箭都没有一支。
“杀你,我都懒得拿刀,一把烂弓足矣。”
燧长这才注意到,吕布除了一把长弓,没带其他兵刃:“胡闹……”
魏续瞪了他一眼,燧长把剩下的话,硬生生憋回去了。
“找死!”拉赫曼一声怒吼:“吃我一锤。”
旱地拔葱,高高跃起,手中大锤宛如泰山压顶。
锤带风势,呜呜作响。
吕布纹丝不动,头都不抬一下。
赢了!
赢的太过容易。
拉赫曼闪过一丝扫兴,想不到传闻中的吕奉先,居然如此弱小。
被我这一锤,居然吓得呆立当场。
“奉先怎么不动呢?不会被这大锤吓到了吧。”
陈治眉头紧锁,眼见大锤好好落下,眼前一黑,心道:完了。
“闭嘴!”
魏续冷冷的一声呵斥,直接抽刀从敌台上跳了下来,猛地跑去支援吕布。
不远处,箕坐在暗处的匹孤微微一笑:“他们不懂你啊!这一柄大锤砸下去,陷入泥中,拉赫曼必要较尽全力才能拔出来。”
败了!
匹孤起身,擦去身上的泥水,背身远走。
风渐渐小了,雨还在下。
不抬头,因为怕被雨水,淋湿了双眼。
不动,是泥泞的土地,忽然发力,容易摔倒。
稍稍变通一些,眼前的拉赫曼,便不再是高山,只是一只山里的黑熊。
纵然气力过人,畜生、终归是畜生。
杀!
吕布轻轻向前迈出一步,躲过这一锤。抓衣襟,翻身越过拉赫曼,弓弦套在他的脖颈之处。
砰!
拉赫曼一锤砸在地上,地动山摇。
吕布还没发力,拉赫曼借由身体的惯性,将弓拉了个满弦,脖颈之处,鲜血喷涌。
Duang。
弓断,人亡。
吕布用手抹去脸上雨水,脚踏拉赫曼的尸首返回坞门。
赢了!
赢的如此容易。
拉赫曼这座高山,居然翻得毫不费力。
无趣。
赵老三一直屏住呼吸,直到这一刻,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激动,不能自已,一把把身旁陈治抱了个满怀。
魏续没有停下冲击的步伐,吕布的话在耳中回响。
只要在马上,眼中只有一个字:
杀!
魏续在拉赫曼的尸体旁,双手握刀,指向苍天。
“陈治,尔再敢对我表兄出刀不逊,犹如此人。”
环首刀划过半月,拉赫曼的头颅飞出,打在了他那柄大锤上。
撞了一张扁脸。
雨停了,天边挂起一抹彩虹。
陈治在彩虹下,掩面了拉赫曼的无头尸体。
吕布沐浴,更衣。
出门迎接久违的阳光。
……
匹孤的归途,走了三日。期间有接应兵卒,匹孤让他们通知拓拔各部大人,龙城集结。
匹孤自己,策马远行。亲赴宇文鲜卑腹地,找到了宇文部大人莫那。
又过了三日,匈奴故地,龙城。
拓拔鲜卑八部集结,二十一岁的拓拔匹孤,编发束于脑后,高颧细眼,坐于狼皮椅上。
左右并无护卫,拓跋匹孤仿佛孤傲的狼王,冷眼扫视拓跋八部首领。
其中还有自己的父亲,拓拔诘汾。
拓跋邻七分国人,使诸兄弟各摄领之,分:纥骨氏、普氏、拔拔氏、达奚氏、伊娄氏、丘敦氏、俟亥氏,连同拓跋氏共称拓跋八部。
八部大人,皆为叔伯辈。匹孤却毫无怯意,等这一天,君临拓拔,已经数年了。
又是一场大雨倾盆,天空之中一阵轰隆隆的雷鸣,似有人擂起战鼓。
拓跋匹孤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了纥骨身上。
纥骨一样蔑视的眼神看着拓跋匹孤,区区小儿,且看你如何发号施令。
“纥骨我看你是欺我年幼,不足以在此发号施令。”
拓跋匹孤冷冷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纥骨刚要开口回应,拓跋匹孤一摆手:“给你一个心服口服的机会,纥骨、拔拔、达奚三部交由你统领。”
说罢,拓跋匹孤不等纥骨回应,看向伊娄:“伊娄、丘敦、俟亥三部交由你统领,如何?”
“幸不辱命。”
伊娄和拓跋氏走得更近一些,打心底推崇拓跋匹孤。
拓拔诘汾年二十,帅部族南迁。一路收拢匈奴遗部,拓拔氏才有今日盛况。
今,匹孤年二十,划得天下大策。
“好!你二人立即返回本部,点齐所有男女老幼,南下头曼、呼河二城……”说到这,拓跋匹孤顿了一下。
点齐所有部众,南下汉人障城,他要干嘛?
所有人屏气凝神,等着拓跋匹孤说出目的。
“放牧!”
拓跋匹孤淡然说出这两个字,一阵哗然。
“头曼、呼河二城,又不是我鲜卑国土,举部去哪放牧,不成了汉人的活靶子?”
丘敦说话的声音很低,仅有身边的俟亥可以听到。
“是啊,我鲜卑人逐水草而居。汉人探马屡屡打探我部族动态而不得而知,这次居然送上门去了。”
俟亥的声音比丘敦略大,帐内众人隐隐都可以耳闻。
“我看这匹孤小儿年幼无知啊!”
纥骨叹了一口气,与拓跋匹孤对视,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恍然大悟。
“匹孤妙计!”
纥骨几乎没跳起来:“三部人口一万有余,牛羊马匹无数。我鲜卑人男女老幼,皆上马能战,头曼城区区五千守军,哪敢出城来战?”
拓跋匹孤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孺子可教。
“呼河兵更少,仅有两千。如此一来,头曼、呼河之间,二百余里的土地,仅有二十余烽燧。每燧不过三五人,顷刻可灭。”
俟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普氏部族请命,攻烽燧。”
普氏大人一拍胡凳,站了起来,满眼的崇敬。烽燧好攻,只怕障城驻军来援,这些年可没少吃苦头。
如此简单的方法,便可掐断汉朝援军,居然没人想到。
“诺!”
拓跋匹孤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这些叔伯没有我想得那么笨。
所有人都分配完了,拓拔诘汾坐不住了,问拓拔匹孤:“诸部皆有安排,为何独独没有我拓拔部?”
“吕奉先自视武艺天下第一,必然弃燧劫营。”
匹孤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我拓拔部此役,就要生擒吕奉先。”
“阿爷,你怪我折了拉赫曼这有勇无谋的係子。”
匹孤起身一拍几案:“我还你一个智勇双全的吕奉先。”
第10章 四野狼烟()
候虏燧在平静中,渡过了几日。
没有了拉赫曼这心腹大患,戍卒在烽燧中按部就班的候望、日迹、捉鱼、打猎。
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夜半之时,总有霍霍的磨刀声传来。伴着月夜虫鸣,听得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知道,西部鲜卑置鞬部最大,拓拔、宇文与其伯仲之间。
如今拓拔部在一小小烽遂,连连挫败。就是迫于其余二部的压力,也将会有大动作。
这大动作,恐不会是小队来袭,而是大军压境。
其间,有中部督邮前来点验虏首,望着仓中堆积如山的虏首,连连问道:“都是你们四个斩的?”
督邮走时,三嫂背着赵老三,送了他两只鸡,希望届时多为这烽燧四人美言。这是候虏燧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三嫂望着督邮的背影,满脸欣慰。
小保儿看着剩下的最后两只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母亲,土鸡没剩几只了,冬日里怎么给父亲换羊皮袄啊?”
“父亲杀敌立功了,到时候官家赐爵,莫说是羊皮袄,就是貂皮大䰈,也会有的。”
三嫂抱起保儿,回想着几年前的岁月。那时候赵老三还是一候长,掌管一候百里之地。
虽然只是一个小吏,却有说不出的风光。谁家妇人见她,不得称上一声夫人?
又有狂风暴雨来,正是拓拔匹孤龙城点兵那日。
吕布找到赵老三:“我猜想鲜卑兵马将至,我知三兄有心随我杀敌,不如今日将保儿母女送入头曼塞,以免成为你我负累。”
“奉先的意思是……”
赵老三看着吕布一阵迟疑,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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