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一只恶猫,捉到猎物总要戏耍一番,才会将其开膛破肚。
“孺子”
吕布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那二人心机深沉,我若一击杀你。他们如何敢下台来战?”
勇,万夫不当。
谋,能定江山。
吕布张开双臂,接受大汉儿郎的喝彩与膜拜。
直至,看到了苓儿。
那一双泪眼。
“哭什么,又没误了飧食貊炙。”
第57章 和风细雨()
和风细雨中,点点雨水顺着吕布衣襟留下,流下一滩红水。
五具尸体躺在那里,地上的鲜血被雨水冲淡了,慢慢汇到一处。
怎么死的?
呼征单于痛心疾首,占尽上风的三力士,居然在一息之间,尽数喋血倒地。
心底除了那悲痛、震惊之外还有恍然大悟。
中计了!
原来他一早就有杀任何一力士的能力,他却等到了三力士同时登场,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怒。
却不能言。
挑起争端的是自己,打碎了牙,一口气五颗,再硬,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臧旻,难以抑制心头之喜。
天不亡我大汉!
执此内忧外患之机,为我边关送来好一员有勇有谋的小将。
今天杀匈奴四力士的,若是汉家高官,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他之是区区支就塞鄣尉,二百石少吏,也只能说你呼征单于,举全族最强的勇士,来此秋射。
自取其辱。
“呼征单于,五场了,还剩五场,还比吗?”
臧旻真是忍不住挤兑呼征,又望向白夫人:“夫人,您要不再劝劝单于,别失了胡人气节?”
“比,干嘛不比?”
骨都侯须卜离在呼征单于之后,一个健步迈出:“我须卜离……”
“退下!”
呼征一声冷哼,这才想起来。若无你须卜氏跋扈于塞外,怎有今日连折大将?
“臧大人,今日之事,本单于无话可说。但你别高兴太早,我胡人有得是勇士。”
“那为最好,我二族共戍边关,勇士再多,也不嫌多。”
臧旻微微一笑:“此等小事,断不要伤了和气。”
打完了,该拉了。
这是整个大汉对待外族的策略,臧旻也是得心应手。
……
吕布早已和苓儿走入人群之中。
匈奴四力士,有勇无谋也就罢了,偏偏狂妄自大,自以为是。
若有我方天画戟,哪有如此费力?
若我赤兔马在,又岂会如此劳力驭马。
“奉天…奉先,你…我……”
李朝欲言又止,咬了咬牙:“这几日多有得罪,奉先气度过人,朝…朝不知……不知。”
“噗通”一声。
李朝不知该说什么,干脆跪下了:“受我一拜赔罪,若有不弃,某渡辽营军司马不干了,与吕鄣尉为一马前卒可好?”
“某不缺兵!”
吕布淡淡说完,带着苓儿,缓缓离去。若不是刚刚看李朝在送弓的人群中,吕布不会与他多说一个字。
“为一军中更夫也行啊!”
李朝还不死心,想吕布的背影大吼。渡辽营淫靡、腐败,面前的男人,才是他想要跟随的人。
有能力,连杀匈奴四力士。有气度,忍他几日不恭。
吕布充耳不闻,小心的与苓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怕自己身上的血,蹭到苓儿身上。
苓儿用手指轻戳吕布,低声说道:“不理他,这样不好吧。”
“听苓儿的。”
吕布微微一笑,站定身体,怀中掏出李朝欠钱一贯的木简,头也不回的扔回去:“某迟早要为一任渡辽将军,届时再来与你讨这一贯钱。”
区区二百石少吏,要做一任度辽将军。
旁人说来,那是笑话。
吕布说来。
霸气。
望着吕布继续离去的背影,李朝收好那一块木简,喃喃说道:“届时,某定会令你刮目相看。”
“某也要跟着你,侯子都、宋蛮子都随你从军了,九原城中都没几个好友了。”
王琦笑哈哈的小跑过来,一拍吕布肩膀。
“全了忠义,该回去尽孝道了。”
吕布委婉拒绝了王琦,这王琦确实令人感动,但他那性子,实在惹人厌。
吕布可以忍住不揍他。
那金甲、童环?
那城头上的戍卒?
王琦从军,会被人打死。
走吧!
一会走不了了!
吕布向魏续打了个眼色,魏续为吕布断后。
秋射的九个魁首、督瓒的亲卫戍吏、城中的达官显贵,一窝蜂似的冲过来,结交吕布。
魏续、金甲、童环、唐琳,站成一条线。
人潮宛如洪水将他们四人淹没。
当人们冲过四人,放眼再望去。校场那高垒的围墙下,有一紧闭的小门。
吕布呢?
一场恶战,吕布功成身退,自是不能让他们找到。
说好的,晚上陪苓儿貊炙。
……
夜幕降临,支就塞营地,貊炙的火熄灭了,营中还有火把。
戍卒们仍围成一个圈,听金甲、童环,讲吕布的故事。
他俩看到的也不多,但是他俩会编。
两个说书人,一场喝一喝,竟然引得周边军营的人,围在外围,一起来听听:
草原的新传说,吕布,字奉先。
没有人知道,英雄扬名之时,他为何至始至终没有露面。
究竟去了哪里?
支就塞人说,鄣尉返回支就塞了。
有人连夜追到了支就塞,就为了一睹草原英雄的风采。
城头上的一员小将却说:“吕鄣尉秋射未归,烦去稒阳城寻。”
“我们就是从稒阳城来的,二百里路,换马不换人。”
无力的申辩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些人悻悻返回各自驻地。
又有人去督瓒府上去寻,谁知道督瓒也在找吕布。
那么吕布到底去哪了呢?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臧旻应付完呼征单于,隐隐觉得呼征单于定会找吕布麻烦,修书汉庭陈情。
一切妥当,夜已深,臧旻一身常服,来支就塞驻地寻找吕布。
正执不惑之年,臧旻却生得一脸沧桑,胡须有些许花白,
没寻到吕布,比两千石高官和将士们一起,箕坐在地上,听金甲、铜环讲故事。
讲那吕布,如何智斗匹孤,退宇文、擒拓拔。
帐中。
洗去了一身血腥,吕布与苓儿对塌而坐。坐榻就是折在一起的行军榻。
几案上,有一盏当户灯。
外面金甲、童环好吵,吕布也不出去,听声音臧旻似乎没走。
苓儿看着吕布,后怕、微愠、不解、崇拜,都写在脸上。
良久,她才开口问吕布:“若我没有让唐琳带我去校场,你是不是不会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不会,愿苓儿一生,看到得都是我这一双,为你遮风挡雨的手。”
吕布伸手手,摊在苓儿面前:“而不是这双沾满鲜血的手。”
苓儿伸出纤纤玉手,轻抚吕布手心,抚摸他每一个关节上的老茧。左手虎口处,最厚实。
十六岁的少年,这一双手却好似三十多岁的壮年,粗糙而又有力。
苓儿忽然有一些心疼,她知道吕布从军不久,也知道吕布父母早亡,寄居在舅父家里。
这满手老茧,定是无数个日夜,苦练武艺留下的。
也许,是为了摆脱魏氏的烙印。
无数个苦练的岁月,苓儿没有陪着你。
以后的日子。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哪怕这是一双沾满鲜血的手,苓儿也会握着它,直至鹤发。
苓儿,用力握紧了吕布的手。
第58章 女歧缝裳()
夜深得不能再深了。
金甲、童环一唱一和,讲到了吕布怒杀周当、史黄。
两个小角色,被此二人讲得宛如天兵天将,和吕布通杀数百回合。
臧旻听越说越扯,悄悄离去,就像他没有来过,只是走时轻轻敲了三下吕布军帐。
……
耳听得桥楼上鼓打三更。
吕布夜至稒阳别馆。
苓儿见吕布走了,悄悄挑灯,拿出铜剪、丝帛,带着甜甜的笑,口中轻吟一首《女歧缝裳》:
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
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
……
臧旻挑灯以待,二人对榻、煮茶纵横边关战事。
““荆、巴间采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灸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橘子辅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
说罢,臧旻将巴蜀友人送来的茶,倒于盏中。
“今日之后,呼征断不会善罢甘休,本官虽上书陈情,恐这呼征暗中与你为敌。“
臧旻眉头紧锁,校场扬眉吐气之后,心中担心起边关战事来。
鲜卑连年寇边,若是小打小闹,边军即可抵挡。
若是举族来犯,便要征发匈奴部队。
如今呼征单于哑巴吃黄连,边关局势恐怕要动荡起来了。
“使君以为,布挫他呼征锐气,乃是一时意气?”
吕布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手上喝茶的陶盏:“匈奴之中,亲汉、反汉各成一派。呼征在两派之间摇摆不定,他的好友,那骨都侯须卜离却是实打实的反汉派。”
顿了一下,轻泯一口茶:“此一行,呼征、须卜离铩羽而归,反汉派颜面扫地,正是右贤王羌渠为首的亲汉派扬眉吐气的时候。”
看似吕布此举激进,其实已经很怀柔了。
上一世的三年后,下任匈奴中郎将张修,杀羌渠单于,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
表面看来亲汉派得以权重,实则伤了匈奴人的心,无数亲汉派倒戈。
这才有中平四年(187年),匈奴屠各部、右部醢落叛反。
太原以北,半个并州陷入万劫不复。
吕布要收服匈奴,这颗心一直没变过。不为别的,就为这胡人养马,远胜汉家御马苑。
“奉先想得倒是比本官还要远一些,居然站在了匈奴人的角度上。”
臧旻沉思一下,眼前一亮:“不如本官征你为掾属,你我共谋这治蛮之策。”
若不是臧旻这么一说,吕布自己都没留意。
站在胡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是自己上一世如何都想不到的。
细细思量下来,这是水榭处与张俭习得。
教化的魅力,就在于一些思想和知识,潜移默化的融入了骨子里。
“奉先,怎么说?”
臧旻见吕布不语,期待的看着吕布。吕布与长子臧洪年龄相仿,再过上十年,此二人定是大汉人杰。
届时,臧旻虽老,尚有余勇。
帐下臧洪、吕布,这大汉北疆定是固若金汤。
“布斗胆,说一个不字。”
吕布一摆手,边关若说真英雄,北地太守皇甫嵩算一个,这臧旻算一个。
但吕布早已得到皇帝刘宏承诺,高官不敢说,要个都尉级别的官,说与刘宏便是。
“臧使君,布奉皇命,守国门,不敢离开支就塞寸步。”
“本官也是偶发奇想,奉先不必立即答复,免得日后后悔。”
臧旻摇了摇头,这吕奉先真非常人。
获大胜,懂得功成身退。又拒他征召,放弃了平步青云的机会。
“臧大人,某有一事相问,烦请具秉。”
吕布听臧旻答道:“知无不言。”开口问道:“这白夫人究竟何许人也?就连臧大人都让她三分。”
“她是平氏君义妹,早年是宫中女官。赴五原已有三年之久,与匈奴、鲜卑、乌桓皆有过从,一言以蔽之,一个神通广大的女人。”
臧旻提起白夫人,心中慨叹自己看走眼了。请她来化解这汉匈干戈,没想到她居然站在了呼征单于那边。
“那这白姓,是她本家姓氏?还是夫家姓氏?”
吕布观这白夫人,起码年过三旬了,应该早就嫁做人妇,夫家姓氏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不得而知了。”
臧旻摇摇头,这白夫人确实神秘:“某倒是未听说,她有夫家。”
……
二人长谈之时,有一黑影入了成宜盐官田乾府上。
“啊?你说那吕奉先就在帐中?”
田乾一脸震惊的看着来人,他一早散出消息,有人知吕布在哪,赏钱一贯。没想到真被人找到那吕布了。
“如今正在臧使君处。”
来人答曰。
“这吕奉先真乃神人也,居然被臧旻抢了先机。”
田乾说罢,拿出一贯钱交给来人。
来人走后,又有一女子款款走来,坐在田乾身边。
……
翌日,各军拔营回防,换下批人赴稒阳秋射。这些人,除了秋射的成绩,还带走了吕布的传说。
呼征单于走了,达官显贵收拾行囊,亦准备离去。对于他们来说,这秋射已经过了。
唯有这田乾,在支就塞驻地,鼠头鼠脑。
直至他见到了吕布出帐,他才眼前一亮。
“吕鄣尉!”
田乾箭步而出,开口说道:“成宜盐官田乾,想请鄣尉别馆一叙。”
“原来是田成宜,久仰、久仰。”
田乾是成宜盐官,吕布称他一声田成宜:“既田成宜有请,奉先岂有不就之理?”
换个人来,吕布一声公示繁忙就打发了。
可是这田乾是盐官,督瓒私盐出塞,源头定在田乾这里。顺着田乾,也许能摸到这白夫人究竟何许人也。
“请!”
田乾上马,投钱带路,二人行至别馆。
别馆中,臧旻一早就走了,其他显贵三三两两走出,一见田乾带回了吕布,一脸的艳羡。
田乾昂首挺胸,高声和每个人打招呼。
怎么样,你们派人找了一夜的吕布,没想到在我田乾手上吧。
其他人恭维两句,匆匆离去。不爱理田乾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陈促出门,眼见田乾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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