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再看这百里苓草,吕布眉头深锁。
牛羊在其上肆意的踩踏、咀嚼,又有匈奴人收割了一大片。
一望无际的苓草田中,东倒西歪的一大片。吕布蹲下身去,扶起一株。松开手,它又倒下去了。
吕布又找到一个石子,小心的把这一株苓草扶起来。印象中,爱妻苓儿曾这么做过。
身后传来马车声,咣当、咣当,车轴仿佛已经坏了。
吕布还在那里摆弄苓草,一株、两株,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爱妻。
“噗通!”
好像有小孩子顺马车上跳下来了,听那细碎的脚步声,蹦蹦跳跳的甚为欢喜。
估计是边关官吏,带家眷出塞游玩。
吕布一时没了兴致,头也不回的向支就城走去。
“父亲,我就说这个方向一定是苓草城。”
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宛如悦耳的乐章,吕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这里是苓草城吗?”
小姑娘走过来了,步履轻快,踩得草丛沙沙作响。
吕布猛地一回头,紫色的花海旁,略显稚气的少女,款款走来。
一袭白衣不甚华美,但很整洁;一双灵动的眸子,里面似有跳跃的精灵;头上双丫髻梳得一丝不苟,略显稚气,却已有婷婷袅袅之姿。
“苓儿,是你吗?”
吕布呆立当场,似有一道光,直射入内心,温暖了那颗孤寂的心。
这不是一场梦吧!
吕布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少女却越发清晰。
微风掠过,百里苓草间,一浪一浪的涌来。女孩仿佛是被这草浪涌向吕布,一脸烂漫的笑容,真是将吕布的心都融化了。
“公子?”
苓儿近了,站在吕布身旁,歪着头,盯着吕布。
吕布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不会吓坏苓儿。
此时,千言万语在吼中哽咽。激辩朝堂的人中吕布,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罢了,不说了。
吕布上前一步,一把把苓儿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放开。仿佛放开手,他便如草原上的夜莺,飞到远处,再也不会回来。
苓儿挣扎了一下,在这温暖的怀抱中,靠在了吕布的胸膛。
良久,吕布开口说道:“苓儿,长大了嫁给我好吗?”
“好!”
苓儿随口应承一声,然后奋力的在吕布怀中挣扎。
漏出头来,惊恐的看着吕布。
“你……你说什么?”
第41章 秋射将至()
“我说,待你及笄之年,我要娶你。”
……
城头上,几十双眼睛,不明觉厉盯着吕布。
“奉先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
宋宪一只手遮着阳光,一只手挠着头,一脸狐疑。
“宋蛮子,说你傻,你还不信,谁家妹妹抱那么久?”
侯成眼睛眯成一条线,还白了一眼宋宪:“这是哪家姑娘呢?怎么没见过,看穿着不像是并州人士。”
“这表嫂,年岁太小了些吧!“
魏续躲在军旗的阴影下,双手柱在墻垣上,眉头轻蹙。
“父亲还说把小妹嫁与奉先呢。”
侯成嘬了下牙花子,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魏续。
“侯伯父不是嫌表兄七科谪子吗?”
魏续整个人一激灵,讪讪问道。
“父亲说,奉先虽是七科谪子,也难免一时人杰。退一万步讲,也比你这纨绔子强。”
侯成挖苦魏续一句,一脸恶作剧般的笑容。
“松开了!松开了!怎么没亲一口呢?”
金甲粗狂的声音传来,听口气满满的扫兴。
“你在这看戏呢,还不组织人马,迎我表嫂入城?”
魏续一声令下,城头上的戍卒全都动起来了。
“呼啦啦!”
大队人马,刀在腰间,出城立于两侧,夹道相迎。
这帮小子。
吕布一脸幸福的笑容,望向呆若木鸡的岳父严瑜:“严先生,请!“
“啊!”
严瑜这才回过神来,紧上前两步,拉起苓儿犹豫了一下,跟着吕布的脚步,走向塞门。
“恭迎夫人!”
一众戍卒齐声高喝。
小苓儿吓了一跳,羞红着脸,一头扎进父亲怀中。
严瑜硬着头皮向城内走去,若不是除了这苓草城,再无容身之处,他一定扭头就走。
“虽为一少吏,逢此党锢之际,也不失为一好归宿。“
苓儿的母亲,在马车上挑开车帘一角,看着高大的背影,喃喃自语。
吕布步履轻快,嘴角泛起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
日后你我两鬓斑白,膝下子女承继霸业。你我并肩坐在又一座苓草城中,再问你这重逢一刻,有没有被我吓到。
……
将严瑜一家,安排在张俭处。吕布又叫来杨彪、王密坐陪,这才返回鄣尉府。
一刻钟的时间。
魏续收拾好应用之物,搬出了鄣尉府东厢,不舍的看了一眼吕布:“表兄,你真舍得我啊?”
“去吧,和唐琳一起住在元节公那,刚好可以随时让元节公为你解惑。”
吕布挥挥手,示意魏续赶紧走。自己则把房间搬到了东厢,腾出正房给岳丈严瑜。
西厢原本住着几个下人,都是戍卒。吕布把他们打发回营房,西厢留给苓儿。
又命金甲、童环二人,在军属中,择能操持少女,住在东西耳房。供岳父一家使唤,也能陪陪苓儿。
支就塞自上而下,全部都动了起来。吏卒奔走相告,吕鄣尉有妻来投。
一切准备妥当,午时已过。
城头上,貊炙的香气,飘荡在支就城内。任谁闻了,都要咽咽口水。
吕布迎回苓儿一家,带至正房门前,请严瑜入内。
“吕鄣尉,我一家有个落脚的地方即可。你这将正房腾给我们,真是折煞严某人啊!”
严瑜惶恐的看着吕布,时方元节公说吕布有礼有节,不失为一君子;杨彪说吕布,少儿有英雄气,就是为人跋扈了些;王密说吕布,刚毅果敢,为人正直,就是性子冷了些。
三人,三个不同的评价,严瑜与张俭有旧交,更愿意相信张俭的话。然而,这和严瑜眼中的吕布有大不同。
此少年。
轻浮。
初见我一十二岁的女儿,居然要娶她为妻,实在恼人。
“诶,客随主便。严先生可是瞧不起吕某人?”
吕布知道,这时候要是客套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不如先一顶大帽子压下去,年常日久,严瑜总会明白我吕布的为人。
“霸道!”
苓儿白了一眼吕布,抿着嘴,小心翼翼的看他。
“就这么霸道!”
吕布哈哈一笑,命人帮助严瑜整理正房和西厢。
看着严瑜一脸无奈的表情,吕布眉头紧锁,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想象中,严氏一家来投,见他吕奉先时逢党锢,倾尽全力搭救党人,实乃一人杰。
吕布提亲,自没不受的道理。
没想到情不自禁的一抱,弄得岳父严瑜,对他小心提防。
罢了。
暂且让他冷静冷静。
吕布离开二院,走游廊,入正堂。
严瑜半推半就入了二院正房,正房分内外,以屏风相隔。
“哎!”
坐在几案旁,严瑜看着门外叹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父母居于正房,东厢应该是长子。严瑜仅有一女,在家时苓儿住在东厢。
“苓儿,你以往可识这吕鄣尉?”
严瑜问起女儿,真不知这吕布为何一眼就相中了我家女儿。
“未曾相识。”
苓儿低着头,严瑜平时非常,不敢看父亲。
“真是奇了!”
严瑜又叹一口气。
苓儿母亲黄氏到不似严瑜满面愁容,小心翼翼的对严瑜说道:“连元节公都推崇备至,我看这吕鄣尉,也是一时人杰。”
“嗯。”
严瑜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手上一直摩挲着几案上一盏油灯。油灯人形半跪,单手托灯盘,灯盘敞口、直壁、平底、盘心有烛扦。
盘人分铸,在右臂上铜钉铆合。盘壁刻铭文:“御当户锭一,第然于”。
这是当户灯,半跪的人直裾左衽,匈奴二十四长之一的大当户打扮。寓意匈奴人为汉人托灯。
如今并州以北,胡汉混居,也就只有在边关能看到这当户灯了。
……
鄣尉府正堂中,魏续、侯成、宋宪、金甲、童环,把吕布围成一个圈。
几个家伙围着吕布,你一言、我一语。
喋喋不休的唠叨得吕布一拍桌子:“传令下去,十月秋射,中地十箭以下者,都给我滚回家去。”
秋射是边军戍卒的大日子。秋收之后,秋试射以令赐劳,每名戍卒都要参加。
箭十二枚,中六枚称当,不与奖惩。多中一枚,赐劳十五日,少中一枚,夺劳十五日。
日迹、候望一日,称一劳。关系升迁、奖赏、休沐。中十箭,相当于“苦哈哈”的日迹两个月。
话音一落,“呼啦啦”一群人全走了,只剩下魏续笑盈盈的看着吕布。
十箭,不在话下。
其余人中十箭,若无大风,也没问题,但塞外草原就没有一个风小的地方。
“你十一箭。”
吕布笑盈盈的看着魏续撒腿就跑的身影。
这贪嘴的猴儿,自从侯成、宋宪来了之后又顽劣了几分,不逼他就不知道紧迫。
第42章 与苓儿比弓()
“嗖嗖嗖嗖……”
箭矢呼啸声,宛若秋风扫落叶。
支就塞外,诸将各领部署,练习射术。侯成好酿酒,善豪饮。领一屯五十人,摆下十坛浊酒,射不中者,罚酒一盏。
“屯长,这罚酒一盏,岂不是越来越射不中了?”
将士中有不善饮酒者,对侯成说道:“再者说鄣尉见你我在此饮酒,恐责罚与我。”
“诶。”
侯成一摆手,打开一坛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有元节公在,一个个也不知道读些书。”
话说完了,酒也倒满了,侯成看戍卒们一脸懵,一脸骄傲的解释道:“孔老夫子都说了:君子之间不需争什么,如果要争,也就只有射术了。先行礼,再比试。”
“下而饮,就是说输的人喝酒。”
“屯长。”
戍卒中还真有读过书的:“下而饮的意思是,比试完下来喝酒,不是输的人喝酒。”
“你确定?”
侯成端起一盏酒:“你问过孔老夫子了?”
“没。”
死好几百年了,上哪问去?
“没就听我的。”
侯成说完,远远见魏续过来了,伸手招呼魏续:“文短,许久未曾比比射术了,比试一番?”
“好!输的劳烦去孔老夫子那问问,下而饮是什么意思。”
魏续微微一笑,走到侯成身边,抓起侯成才倒满的酒,满饮一盏。而后持弓,只瞄了一眼,松开箭弦。
“嗖!”
正中靶心。
“要问你去问,我可不问。”
侯成黑着脸,没想到魏续从军不过数月,射术居然精湛了这么多。
“你侯子都天田说人家宋蛮子熊,我看最熊的就是你。”
魏续说完,扬长而去,走向不远处的宋宪。
这宋宪,应该是须卜昌面前败了一阵,颜面无光。吕布又没责备他,心里更不舒服,一屯兵马晾在那随意开弓,自己则头也不抬的练箭。
论射术,宋宪是最不济的,空有一膀子气力。开始几箭中靶,后来起风了,又连有几箭脱靶,宋宪急了,越射越不准,越不准越急。
“宋蛮子,你与这弓有仇是不?”
魏续轻拍宋宪肩头:“沉住气,表兄也就是嘴上说说,中箭不足十,还真能把你赶跑了不成?”
“军中,你、我、侯子都三人,与奉先兄长少便相识。若是某秋射未中十箭,岂不是给兄长丢人?”
……
鄣尉府内,吕布重新回到二院。正房、东西厢房、东西耳房,房门紧闭。
仅有井旁一棵雁来红,随风摇曳,看起来有些生气。
闲来无事,取来角端弓,雁来红下,练习射术。
角端弓五石,力不平顺。吕布开弓总是没有自己那把三石弓顺手,若是在步下还好,若是马上开弓,还是要花时间熟悉此弓的。
开弓并不搭箭,拉满再缓缓的将弓弦归位,慢慢适应角弓的手感。
苓儿趴在窗口查看着,越看吕布越不解:“吕鄣尉,你只开弓,不搭箭练得是什么啊?”
吕布并不讨厌,开弓的姿势还有些小帅。至于说要娶自己,那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弦上无箭,心中有箭。”
吕布说完,尴尬着咧了咧嘴。说得这是什么啊?这怎么见到苓儿,倒不会说话了呢?
“切。”
苓儿撇撇嘴,“Duang”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苓儿。”
吕布想起苓儿也喜射术,在窗外叫她:“你我比试一番如何?
少许,小窗又开了。
苓儿探出头来,对吕布说道:“我若是赢了,不许再唤我苓儿,要叫我严婧。”
女孩子的乳名,除了父母、长辈、儿时玩伴,再就是未来夫君可以叫。
“好,苓儿说得算。”
吕布微微一笑,眼弯如月,满满的宠爱。
孔子曰:射之以礼乐也,何以射,何以听,修身而发,而不失正鹊者,其唯贤者乎?
孟子曰: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己矣。
孔孟推崇射,如贤、仁之人。严氏书香门第,苓儿自幼便观叔伯辈人在一起射箭、饮酒,耳濡目染也与族中姐妹比试射术。
吕布知道,苓儿射术不差。
苓儿在匮中翻找好久,找到了自己的一把白鹇(xián)弓。白鹇是一种大型鸟类,双翅、尾羽洁白如雪,有瑞鸟之称。
不知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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