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而且这小伙子那天一直在伺候母亲,他长得俊俏,母亲特别喜欢他,一步都不让他离开。往别的方向还能查一查这人,要说他阴谋杀人,那就算了。我在这方面还能认出杀人鬼的面相的。”
无异点点头,“你说这话我信。不过……就这么断在这?”
“哎,反正人已经死了。”武灼衣那眼神浮现出寂寞和萧索,“大约是老爷子和我杀人太多,活该遭此报应,就算什么都查不出来也是我们应得的。”
“言重了。”无异叹息,“现下最应该担心的是有人阴谋对付武家,威胁你和淑妃的人身安全,若你确定自己周围没有内鬼,那也好。”
“我可以不住在家里。姑姑?”武灼衣拧起眉头,“对啊!姑姑当时从家里带了些亲近下人去宫里。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人对她不利?我、我得去找圣上说说。怕是圣上不可能为了这种理由见我……”
他叨咕一串,无异亦陷入沉思。
“我去跟圣上说吧。”无异道。
武灼衣踌躇,“这时候老弟你去找圣上……会不会不大好?”
“身正不怕影子歪。”无异假装豁达,其实心里盘算着直接差偃甲鸟跑一趟,方便安全。
“那就有劳老弟了。”武灼衣感激不已。
这事情到目前为止都还算办得下去,虽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亦没有旁的选择。夏夷则回信时洋洋洒洒写了一大串,教他务必不要在意最近自己不得不做出的冷淡。无异统共回了六个字:我明白,放心吧。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两封信,忽然之间成了铁证被人捅上朝堂。一干严格信奉儒学思想的老儿咄咄逼人,迫使夏夷则尽快给个说法。
夏夷则暴怒:“朕的信件也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截的?你们好大的胆子!”
无异对着他微弱地摇了摇头。
夏夷则强压下怒气,把折子直接越过案摔到地上。“还有谁有什么事?没有就退朝!”
“皇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刚才臣说的黄河流域蝗灾一事……”
是萧济宁。黄河流域?无异与武灼衣面面相觑。
儒臣们又来了,“皇上,如今是冬季,怎么会有蝗灾?发生了这些那是上天的天罚啊!”
夏夷则望着这群老腐朽气不打一处来,好在那萧济宁不是白担了忠臣之名,没有加入这个闹剧而还算公正,“皇上,不论蝗灾成因是否蹊跷,毕竟已经发生。现在虽没有庄稼不至于造成过大危害,可等到开春就麻烦了,老臣建议派人速去捕蝗灭蝗。”
四下倏然安静,所有人暗暗观测着夏夷则铁青的脸色。那些儒臣还要添油加醋,也被这脸色吓回去了,未敢多言。“诸位,”夏夷则冷冷地道,“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
传来唯唯诺诺地应允声。
“诸位便用这些事帮朕迎接新年。出现天灾,便要往他人身上怪罪;看谁不顺眼,便要无中生有,变着法地疑人偷斧。乐无异。”
他忽然唤。无异心中一凛,“臣在。”答。
夏夷则把另一份折子扔回台面上,“这么多人不许你过年,你也不要过年了。即日前往灾区治蝗,待到春天耕种之时,若是蝗虫依旧泛滥,你就提着头来见朕。”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有若无,颇带一点不择手段的残忍。朝堂之上百官对这二人的关系有坚决不信的、有坚决不许的,还有更多将信将疑的。此刻,那些将信将疑的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臣遵旨。”无异静静道。
堪称急转直下。
“这没道理。”散朝后武灼衣一个劲说,“圣上干嘛把你往火坑里推?”
“黄河流域发生蝗灾,说起来也是我份内之事。”无异叹息,“尽管听上去可怕,然而灼衣兄你想一想,冬天蝗虫靠吃什么生活?圣上这是打算彻底趁机避一避嫌,且年后你亦要回去修建堤坝,你我二人之力,应该不至于应付不了这些没饭吃的虫子。”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觉得那些老头子太没事找事了。”
无异没再往下讲,他猜测这里有人煽风点火,想不出个结果又不好说明。与武灼衣分别后,他毫无准备地在大路上撞见急急忙忙一溜小跑的奎尼,这暂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第70章 危机预感
奎尼捧着一手物事赶在半路上,按照他之前的说法,这八成又是去燕王府给王妃送东西。果不其然,看他拐的这条路是去往王府的方向,无异半路喊了他一嗓子。“奎尼。”
奎尼闻之略带惊讶地顿住脚步回身。“乐大哥。”他答应。
“又去王府是吧?我替你拿过去好了,正好找王爷有事。”
无异随口扯一句谎话,作势接过东西——是几匹绢——而奎尼挺痛快地放手,“那就麻烦乐大哥了。”语气毫无芥蒂和踌躇。
“不妨事。”无异道,心想这小子跑这路的目的看着很单纯,不像有蹊跷的模样。他一边走一边展开布匹细细检查一通,亦没什么猫腻藏在其中。看来怀疑皇后有些小题大做。
依照无异与皇后的几次相处,他深信那位小皇后十分纯真,此刻只是以防万一才多想几分。真走到了燕王府门口无异还缺乏些心理准备。侍卫先认出他,以为他专程前来拜访,倒自动恭恭敬敬地把他扯进去了。
“呃……我只是替皇后来送东西,不必这么大阵仗。”无异见冯管家迎出来要招待,赶忙说。
冯管家笑笑,“往常来的都是您府上那位公子。”
“是啊,今天顺路,我替他把这事干了。”无异递过布匹。“我这就拿到夫人房间去。”冯管家道,“您不去看看王爷?”
“方便么?”
“萧大人也在。”冯管家意有所指地说。
无异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脚下自动往正房踱步。房里说话声不大,仍漏了些许出来,隐约听到萧鸿渐在那里从今日早朝之事讲到些许对策讨论。“……王爷这样讲,是折煞三郎了。”那萧鸿渐说至最后声音十足的低。
无异犹豫一瞬,还是在外头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萧鸿渐,俩人见面,谁也没有摆出很惊讶的样子,倒是李简在里头暗处率先开口,“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无异问好,“应钟兄。”
李简颔首。“靖儿,出去。”他呵斥一声,就见那李靖一个小儿郎从黑暗里冒出脑袋来,嘟着嘴往外跑,一脸气哼哼的模样。萧鸿渐复退出门外:“王爷,我先告辞。”他行礼。
李简挥手示意知道了。萧鸿渐将门掩上,他与无异前后脚一进一出,片刻的事,偌大燕王府在一点波澜之后又恢复寂静。“这地方,太安静了。”李简摇摇头。
无异等他继续说下去。“我那三弟最近情绪不大好?”李简果然问。
“是,从来没见他公然发那么大火。”无异直起身子看着窗外答,“我想去劝劝夷则,却唯独我一个人不能去做这件事。这太奇怪了,是谁事到临头才想起来用这个做文章,难道这个人不想看我继续存在于朝堂之上?”
“还不止这样。”李简接下去,“这次蝗灾不大寻常,我怕有人是想调你离开长安,你这一走,大约正中对方下怀。”
“您……这话怎么说?”
李简沉吟了一会。“太快了。”他解释,“谣言散开的速度,夷则反应的激烈程度,以及他立刻趁机将你派出去这个决断。”
“……没错,您说得对。”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怀疑我?”
无异按按眉心,“您不要皇位,也不要夷则的命,那我怀疑您干什么?您老这样小心翼翼,我快不知道还怎么和您说话了。”
李简也有点不好意思。“算了,我是在自己府里关得太久,人变得大惊小怪。你今天就要出发?”
“是。”
“留只你那个偃甲鸟给我。除了传送阵,你还有没有旁的能立刻赶回来的法子?”
“呃,有只鸟能驮着飞回来,不过它不大中用有一阵子了……”
“有比没有强,各自加强警觉罢。”李简揉揉肩膀站起来,“还有件事。据说你和夷则的通信被人截了,偃甲鸟的保密装置可还靠不住?我曾找人拆了一回,最终一损俱损。”
“这世上能不经提示解开我偃甲鸟的只有我师父,这点自信我是有的。而师父他毫无疑问不会这么做。”无异笃定地道。
李简会意。“行,我明白了。”
无异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午后时分,没了隐身狂魔瞳,谢衣的消息变得不那么灵通。无异关起门来把这二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与他说了一遍,事无巨细且说得极快,末了还没等谢衣回话便道:“师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清楚自己能否一力承担,也想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回你跟我一起去。”
好在谢衣熟悉他这种一说说一串的作风,无需令他停下便能捕捉到关键信息,“雪城呢?”谢衣问。
“我看她跟着老哥没什么不行的,就把她暂且交给老哥和屠休大哥照顾。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在长安这里好歹顶用朋友比敌人多,没人会跟她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的。”
谢衣皱起眉,“有这么严重?”
“不……不知道。”无异抓抓后脑勺,“夷则和燕王爷先后表露出了危机感,而我觉得他们说得都很有道理。我和夷则这几年是太过顺遂,最近这些反扑过来的质疑声像是等了很久忽然开始爆发一样。但愿是我多心。”
“我也希望如此。”谢衣看着他,“好了,天还没塌下来,别老这么愁眉苦脸的,不像你。”
无异怔了一瞬,最后身子一歪往谢衣身上倒,“师父倒好,就算天塌下来也老这么心平气和。”
他伸伸手指仿佛在发泄多余力量,而手指边缘在外头阳光下虚出光芒。谢衣苦笑,“当年的流月城可比天塌还严重,再说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大惊小怪不成?”
“那师父在流月城时也慌张过吗?”
“当然。”谢衣肩膀上扛着无异的脑袋,“我还不如你。那时我每天除了发愁就是生气,想了一堆法子都不行,因为不行,也没人听我的。一边师尊一意孤行,一边瞳那家伙油盐不进,我再挣扎或祈祷又有何用?你比我好,夏公子听得进去你的话,还有燕王爷愿意跟你一条战线。”
“那是我运气好……”
“是你心好。”谢衣揉了揉他的头发。
无异一骨碌坐起来睁着眼睛,“师父心也好。”
谢衣没他那么脸皮厚,他躲开他的视线,“我要是真的心好,那也已经有回报了。”
“呃?”
“收拾东西去。”谢衣打发他,“赶紧安排一下,这件事你还得告诉雪城还有狼王他们。”
“我给他们留封信。”
说干就干,无异爬起来把事情简略写了一篇,这次就简明扼要,没有给谢衣讲的时候那么罗嗦丰富。按计划师徒二人要率先到洛阳,转一站传送至东平,听说蝗灾由东向西推移,最好将其截断在东平以东,防止蝗虫西进或南下。
办法也没有好办法,就是捉来杀了。无异找百草谷要了些有用的方子,争取能遏制虫灾。这样一来一回到达洛阳时已是傍晚,师徒二人决定找地方吃过之后再往前走。
洛阳的繁华自不必提,因为二人穿得不俗,也受到了叫卖声的额外招待。无异随性,闻着路边的饺子香味诱人,也不管什么身份地位干脆坐下来跟摊主要了两大碗。他一个人扫荡一整碗还瞧着不够,谢衣半碗就饱了,直接推给他,那小子果真呱唧呱唧将其尽数消灭,连汤都不放过,咕噜咕噜喝到底,好似三天没吃饱饭。
无异一抹嘴,“这样的日子美啊。”他感叹,“以后闲下来要跟着师父游山玩水,每到一个地方就吃遍全城。”
谢衣笑,“看不出来你还挺馋。”
“不是我馋,是这个饺子做得不错,肯下料花功夫。”无异敲敲碗转过身去,“老板,你这汤是鸡汤?”
“这位公子真好眼力。”那一脸胡茬的老板得意洋洋地吆喝着答,“老火慢熬,每天就这么几大锅,多了还没有呢。听公子口音是长安来的?瞧您这身衣服,家里一定非富即贵。”
“是啊是啊。”无异搭着谢衣,“我们是长安来的,快过年了出来玩一玩。”
“那您可得好好玩,咱们洛阳过节也是有讲究的,那个热闹景象,嘿嘿,不比长安差。”
“唉,可惜还要着急赶路,不然一定多留几天。老板你有什么好地方,给我们推荐推荐呗?”
他还真有些玩心四起。按理讲明天之前人到东平就不算耽误,虽说救治蝗灾早一刻是一刻,可无异这回实在有些懈怠,强压下那点愧疚之心打算游玩上那么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这二人背着行李先给馋鸡弄了点吃的,馋鸡一出长安也跟着多出一丝精神头,不再藏于口袋呼呼大睡,而肯钻出来在无异肩膀上懒洋洋地趴着了。
无异拉着谢衣好一顿逛,连妓馆都往里伸伸脑袋,看看这洛阳的姑娘与长安比又有什么不同,结果被殷勤地上来招呼的老鸨吓跑了。“你是不是在长安憋太久?”谢衣莫名地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异嘿嘿一乐,“我是想起没跟师父逛过街。”
“两个大男人逛什么街。”谢衣转过脸。
“其实几个市集都很有逛头,就怕撞见熟人怪麻烦的,师父又成天躲在家里看书,在这可就没这问题了。”无异大剌剌地揽过谢衣的肩头,“看,师父,没人认得我们。”
他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脸,也不管旁人指指点点而大步流星地走路。“打扰了……”忽然有个声音自他们背后响起。
无异与谢衣统一回过头来,看清来人,谢衣很恼地把无异那条胳膊撸下去,无异也转瞬站得笔直。
“那个……我觉得我还是认得你们的。”来人道。
清和真人捧了坛酒,一身出尘风范,脸上表情却有股忍耐般的微妙僵硬。谢衣走上前去,“长老见笑了。”
“不用不用。”清和默默咳嗽,恢复了平日神色。“二位是来游玩的?”
无异摇头,“我们一会往东平去。”
清和一怔,“我亦正要去。”
谢衣有点吃惊,“也是为了蝗灾之事?”
“不错,”清和道,“前日几位弟子前去协助治蝗,回报说那虫子有古怪,我正打算亲自前往一看。其实不必途径洛阳,只是近来有些馋酒……”
他抱着酒坛子,只好作此解释。
无异与谢衣面面相觑。无异一机灵,“长老,咱们不如找地坐坐喝两杯,反正现在去传送点也是排队。”他说。
这提议正中清和下怀。于是两人逛街变成三人,几重背影在一干沾着红灯笼的小铺里渐渐薄去,颇露出几分快活。
第71章 赶路
清和本来跟这俩人都不大熟,然而三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