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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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9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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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此前闹哄哄入驻小漳城的那些溃乱卒众们,对石宣而言本来就是一个拖累,他就算想要甩脱都无能为力,正可趁此一并甩掉,轻装简部的逃窜。这也算是他在祸水东引之后,随之赠送的搭份补偿,石邃若有容人之量,这几千卒众也算是一股助力。

    但依照石宣对石邃的了解,他觉得那些兵众多半是要代他遭殃了,石邃其人愚蠢凶残,绝不可能放心留用这一批卒众。

    果然,石邃在听完使者所书这些后,整个人已经气得近乎癫狂。他冲上前去,拔出捡来,直往那个使者身上扎去,不旋踵,那使者浑身密布血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甚至就连那个李颜,因为过分靠近使者,都被剑锋擦过手臂,忙不迭捂着伤口狼狈后退,血水已经从指缝中汩汩涌出。眼见太子疯魔一般,场内一片死寂,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异声。

    “决堤!给我淹死这群贱卒!”

    待到那使者被劈砍得血肉模糊,捻起脸上溅射的血浆碎肉塞入口中恨恨咀嚼,仿佛这血肉乃是石宣身上的一般,之后他吐出一口血水,狰狞说道。

    这会儿,谁敢忤逆太子的意思,尽管哪怕从战术角度而言,眼下也绝非决堤灌城的最佳时机,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兵卒警觉逃窜出城。但谁敢在此刻提出什么反对,对太子负责了,那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之后石邃手提血剑,也不收入鞘中,径直离开此处,更加没有留下来欣赏他毒计得逞的画面。

    澧水宫这里留下五千余名胡部义从,等待大水灌城之后,继续围杀从城中逃窜出来的卒众。至于其他军众,则在石邃的率领下当街而行,直往建德宫而去。他此刻胸中窝火,满腹戾气,唯有杀戮才能缓解心中的郁结!

    此刻建德宫仍有几千禁卫留守,很快便有禁卫察觉到这几千气势汹汹而来的军众,宫墙城头顿时鼓号大作,并升起示警的火炬。

    有一部分兵众冲出宫门,想要收起墙外护城河浮桥,却被石邃一声令下,之后其身后东宫力士羽箭攒射,将人射杀当场。

    眼见这一幕,宫墙上禁卫们警惕更深,之后正门洞开,一名年轻禁卫将领率领近千卒众行出列阵,频以空弦警告。

    年轻将领名为王光,乃是领军将军王朗之子,他自然也看到了对面军阵最前方的太子石邃,当即便扬声大喝道:“太子夜深叩阙,不知可得领军符令?”

    石邃听到这问话,目中凶光更甚,他强自按捺怒火,向对面招招手:“敌情紧迫,我率众增援宫苑,此与领军共识,王将军近前验看符令。”

    王光也早察觉到石邃来者不善,迟疑着不敢上前,但对方毕竟是监国太子,且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在对面又作几声催促,他只能率领十几个亲兵离部前行。

    待到近前,王光的亲兵俱被东宫力士们隔绝在外,只有王光一人被准许上前。他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几步,之后抱拳说道:“请太子殿下……”

    “奸贼死罢!”

    王光话才讲到一半,石邃蓦地自马背上翻身而下,他疾冲数步,手中血剑直向王光当胸扎去。那王光身为禁卫将领,身上甲胄绝非凡品,因是没有第一时间被刺穿,但受此大力冲撞,身躯顿时向后摔倒。

    石邃身为石虎的长子,早年也曾有戎马经历,可称一员悍将。虽然近年因为身份缘故,需要常年留镇襄国,弓马技艺难免疏松。

    但最近心念筹划将作大事,倒也重新拾了起来,所谓临阵磨枪,动作又敏捷许多,眼见一剑不中,顿足一跃,如大鸟一般直扑向摔倒在地的王光。

    这一次王光便无幸免,剑锋刺穿他甲衣软弱处,直接自肋下穿透他的身躯将之死死钉在了地上,哪怕已经死了,那双眼仍然难以置信的死死盯住那面目已经狰狞到扭曲的石邃。

    一击得手,石邃不再停留,抽出剑来挑开死尸兜鍪,之后挥剑一切,便将王光首级提在手中。此刻前方东宫力士们也早已经将王光的亲兵们搏杀殆尽,更远处宫门方向的禁卫们陡见如此变故,一时间也都惊愕当场。

    “孤是大赵太子,建德宫是我家苑,王朗父子并为奸贼,把持禁卫作乱宫闱!今日我入苑定乱,谁敢横阻,便是逆贼,杀无赦!”

    石邃再次翻身上马,气势汹汹将王光的首级提在手中,而后便率领其身后数千东宫力士,直往建德宫宫门冲去。

    禁卫值宿宫苑,自然都是精锐之选。但因为羯主石虎常年在外,因是留守襄国的禁卫也绝对称不上是羯国第一流的精锐。特别当下,太子气势汹汹而来,连他们的主将都被斩杀于当场。

    若是目下天王石虎还在苑中,这些禁卫们大概还有抗拒的勇气,但此刻在遭遇到东宫力士们的冲击之后,也只能连连退避,之后便作鸟兽散。

    于是石邃便一路顺畅的冲入建德宫中,之后他便命人擒抓几名内侍,问明诸皇子家眷俱被安置在建德宫东北角的东六宫中,之后便率领身后虎狼部众,穿过廊台楼宇,直往东六宫扑杀而去。

    宫苑之内,自然也都有禁卫值守,但是因为禁卫大部都被抽调到了城南驻守,因是数量并不算多。更何况当下作乱的乃是监国太子,这些禁卫们一时间也都懵了,更加不能组织有效的拦截。

    之后石邃一路顺畅,不足半个时辰便率众冲入了东六宫中。此处宫苑连绵,诸多石氏皇子皇女聚居所在,自有大批的宫人内侍伴随伺候,此刻不乏人聚在廊下阁前,睡眼惺忪的探望动静,但之后便是箭雨无情的射杀,很快便有大批宫人哀号着扑倒在血泊中。

    如此一番奔波杀戮,这会儿石邃也总算是清醒几分,意识到还是不可在宫苑之内大造杀戮,便也下令约束部众重点搜查石宣家眷所在,并且还记得派出一部分兵众前往防守他母后郑氏所居宫苑。

    但石邃麾下的部众,那些东宫力士暂且不提,无论是那些胡部义从还是被放纵出来的罪卒,又哪有什么良善之辈。尽管石邃入宫,主要带领的还是他自以为嫡系的东宫力士,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的罪囚并胡部义从跟随入内。

    这些人一入宫苑,便如老鼠窜进了米缸,又哪里会有收敛的道理,一个个凶性大逞,很快整个东六宫便陷入了严重的混乱中。

    宫苑中这些亲眷,尽管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乱陡生,下意识便要寻找一个最安稳的地方躲避。此刻,自然天王皇后郑氏所居宫苑便成了首选躲避地方,众多宫人们便拥从着那些石氏血裔并女眷们往皇后宫中而去。

    石邃一路追杀,自然也就冲到了皇后宫外。此刻皇后所居宫舍内外通明,一名华装贵妇正在宫人仆妇们簇拥下立在阁上,眼见满身血痕、面目狰狞的石邃仗剑冲来,她已是脸色惨白,居于高处指着石邃怒喝道:“太子欲乱国?”

    贵妇正是天王皇后郑氏,其人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但常年身为正宫皇后,自也养成一股颐指气使的气质。郑氏虽然早已年过五十,但丰腴体态、面容姣好,自有一股魅惑风韵,但此刻其人却是一脸的气急败坏,全无雍容可言。

    抬头看到自家嫡母,石邃难免有几分慌乱,凶性稍敛几分,但在听到郑氏喝问之后,他便又是怒气上涌,顿足喝道:“国是我国,家是我家。母后速归宫舍安养,勿涉此中!我今日除杀家门奸祸……”

    郑氏闻言却顿足尖叫道:“主上命你监国留守,看顾家门,诸子无有此厚,你闹成骚乱如此,之后主上责问,又要如何收场!”

    郑氏若不说这些,石邃还能忍耐几分,此刻他复又被怒火冲昏头脑,指着郑氏大骂道:“你这妇人,既然为人妻室,自当出入追从服侍,年老色衰不得欢爱,空阁独守,累我失父爱!若非如此,我又何必为此乱事?万般错处,俱在老妇,你若能专守怜爱,摒除魅惑,何至于家门贱子频出,窥我储位!”

    听到被自己儿子如此羞辱,郑氏已是脸色惨淡如纸,再也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后仰倒去,被宫人们忙不迭拥上前来搀扶下去。

    石邃此刻更是怒火上涌,也因为委屈更觉得自己行为正当几分,并喝令身后卒众道:“守住宫阁门户,不准一人逃出!”

    这样一番闹腾下来,已经到了黎明最黑暗时分,若将视野拔高,可见整个襄国城都陷入了混乱之中,不再只独限于建德宫一处。城东小漳城附近,自有兵士围杀那些城池水灌之后的漏网之鱼。而城南的领军将军王朗也得知宫苑生变,正紧急率领禁卫回援。

    无人关注的襄国城郊野中,一路规模并不甚多的骑兵队伍趁着夜幕掩盖,直往襄国城西北角冲去。这一路骑兵虽只两千多军众,但马蹄声雄健有力,所带来的声浪威慑不逊万军。

    此刻的石邃,只是一门心思在混乱的宫苑中搜索石宣的家眷,对于外事丝毫不知,大概就算他知晓了,此刻大概也无心应变。

    在这混乱之中,突然建德宫西北方向的西六宫蹿升起更高的火苗来,同时打杀声尤甚此间的喧闹起来。

    “糟糕,贼子诈我,这是去而复返!”

    眼见这一幕,石邃脸色顿时大变,直到如今,他仍固执的以为今次欺境只是石宣一军,脑海中则全无敌军侵扰的概念。

    也正因为此,石邃的军伍中便纷纷以为是此前向北逃窜的石宣去而复返。

    而经过这一番吵闹折腾之后,宫苑中众人也大概明白了今夜乱起缘由乃是两个皇子争权夺利,当他们得知石宣率军回攻之后,自是大喜过望,纷纷向建德宫西北角逃去,希望石宣能够大逞军威,逼退石邃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凶悍卒众。

1330 奋武叩城() 
襄国此夜乱象种种,沈云所知并不清楚。虽然降将张坦也曾说过,石氏兄弟积怨深厚,石宣骤然率部归国,彼此之间必有龃龉矛盾爆发。

    但沈云对此终究不敢深信,一则张坦新降未久,即便是一路行军贡献颇多,但终究还达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另一方面,沈云也并不觉得石氏兄弟会如此的不识大体,在明知襄国近畔便有敌军出没的情况下,彼此之间还要做窝里斗。

    就算羯国太子石邃不知他所部情形,但石宣对此是很清楚的,他是从冀南战场前线败退下来,逃亡过程中又一路纠缠,应该很清楚奋武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绝对强悍,不可视作寻常部伍。

    在这样的情况下,石家这两个狗崽子但凡还稍具正常人的思维,即便此前有什么积怨,眼下应该多多少少也会相忍为国,共同抗敌。

    说到底,沈云在粗豪外表之下,其实仍是不失谨慎,他很清楚奇功看似辉煌,但该贪的时候贪,不该贪的时候则不贪。毕竟奋武军再怎么精勇,在眼下羯国腹心之地,人数实在是太少,如果因为贪恋大功而影响到进退的选择,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就算是信都的石虎来不及做出反应,要知道奋武军之后南下奔往枋头,还需要途径羯国另一部重军集结的战区,那就是邺地的麻秋。麻秋近年来一直在与枋头的谢艾对峙互攻,虽然乏甚亮眼表现,但能够阻止枋头王师影响力进一步向羯国内里扩散,其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因此,对于今次襄国之行,沈云的定位是敲山震虎,并不寄望于凭此两千余轻骑兵众便能直接撼动乃至于攻克羯国这座都邑。

    因是这一夜,奋武军在炊食完毕之后,除了百十名外派的斥候之外,其余将士俱都早早归舍休养。因为明天沈云便打算向襄国发动实质性的冲击,趁着石宣军伍新抵未久、与城内守军还不能达于协调之际,完成此行的战略意图,之后便尽快轻装南归。

    但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沈云卸甲之后,刚刚入眠未久,便有紧急军情传报,言是城内羯军大部集结于襄国城南。

    身在敌境,沈云自然不敢松懈,当即再次起身披甲召集众将,包括降将张坦和那个给他们提供帮助的襄国人家马氏族人。

    “看来贼军应该是察知我军动向了。”

    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在两军完全没有实质接触的情况下判明对方的举动含义,特别奋武众将都知石宣所部已经将近襄国,城内敌军得知他们动态如何,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否需要发动一场夜战?”

    又有人望向将主沈云,神态跃跃欲试。他们一路行来虽然也是奔波千里,但奋武军俱都精选勇卒,提前几日抵达襄国城郊,这几日的休养对将士们而言已经足够,最重要还是马力也得到了充分的恢复。

    沈云稍作沉吟后还是摆摆手说道:“还是再探,不必急战。我军终究远来,即便近日略探,但地貌掌握终究不如敌军熟稔,夜战未必有利。”

    目下的情况,百巧不如一拙,一旦过于冒进,本来已经将要达成的夸武之行或就要演变为自投死路的愚蠢行径。允进允退的情况下,在没有确凿可供把握的战机出现前,沈云并不急于以将士性命犯险。

    “今夜局面,确是有几分蹊跷啊!”

    襄国当地人家那个马氏族人名为马兴,其人虽然没有张坦那种曾为羯国高级将领的视野可以了解到羯国高层内部纠葛,但常年生活在襄国城内,对于当下局面诡谲颇为敏感。

    他在请示得到允许后便上前一步,指着案上摊开的襄国城防图纸勾划道:“旧年国中内战,南城此境便是攻防最猛烈的区域。此处多坊巷民宅兼城外广有别业私墅,乱战之下,多有破败,之后城务荒废,也都不曾修缮。目下城内,禁军乃是第一锐师,若果真布设迎待外敌,城南绝非良守,进退都不从容……”

    通过这个马兴的讲解,帐内诸将都听出其中意味。襄国城南这一段外城,杂乱无序,哪怕是羯国本身的军队,也很难在之间从容穿插,一旦战事展开,无论应敌局面是优是劣,进退都不便利。

    因此这里主要是作为一段外防的缓冲地带,用杂乱的屋舍、用卑微的人命去阻拦敌军的进攻,这才是正常的选择,而将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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