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汉祚高门- 第8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纵然心里还有什么胜负较量的念头,这会儿翟虎也不得不感慨这些弘武军士卒们真是体力充足的变态,远非他能及。

    待到气息喘定,翟虎才翻身而起,凑近一个水汪就待掬水解渴,却突然被喝止住。

    “饮这些。”

    旁侧一人递上来一个窄口水囊,却让翟虎略感茫然,他可是看到弘武军出发时所携物品极简,尤其没有携带饮水,这水囊又是哪里来的?

    怀着这疑窦,他接过水囊痛饮一口却又顿住,水囊里的液体清凉微甘,似水又比水稍稠几分。不过未待他发问,水囊已经被旁人接过,众人传饮一轮,翟虎便见一名弘武军卒拿起已经空了的水囊,掀开一棵树周遭葛藤塞入其中。

    他凑近去看,才见那棵树靠近根部被钻出一个小孔,里面插着一截竹管,竹管另一端便探入水囊里,正有透明树汁一滴一滴滚入水囊里。

    接下来便是分食,不大的皮囊里塞满了被捶打得非常松软的肉干,稍加咀嚼吞咽之后,不大的一块肉干竟让翟虎这个壮汉都微微产生了饱腹感。

    林中微有风声,夹杂着虫鸟鸣叫,那些弘武军士卒们或倚靠、或攀爬在周遭树干上,已经开始闭目假寐,翟虎却是满腹的疑问并好奇,还有一种说不清缘由的颤栗,心情很不平静。

    他想说几句什么,可是又不敢贸然开口打破这点静谧,于是视线便落在周遭弘武军士卒的身上。

    这些弘武军士卒,俱都穿着扎口很紧的薄衫,各自腰间一个鼓鼓的布囊,布囊里装着的是拆解开的藤甲,这一点翟虎倒是知道。他也有幸分领了一份,早早便披在了身上,但很快便明白这些士卒何以并不贴身被甲,甲衣是用细篾凝股溶胶编成,虽然轻便但被汗水浸透之后便紧紧箍在身上,勒得人呼吸不畅。

    除了一人一身轻甲之外,便是一刀、一弓、一杖,两壶箭。刀长三尺,杖长四尺,彼此可以组合成长及七尺的斩马刀。

    弓则是一石精弓,也让翟虎看得眼馋不已,他家坞壁多年累积,此等规制精弓堪堪二十余副,寻常甚至都舍不得频用以免耗损,可是在晋军之中似乎乃是寻常标配。

    至于那位什长所配弓器则更夸张,弓身粗近儿臂,翟虎估算大概最少都是两石以上的强弓,他长到这么大甚至都没有摸过如此强弓,更难想象在战场上又能发挥出怎样惊人的杀伤力。

    一刻钟的时间须臾即过,虽然也让翟虎恢复些许气力,但却更觉两股酸涩难当。不过同行的弘武军士卒们却都恢复精神奕奕,继续开始上路。眼见如此,翟虎并另一名向导也只能咬牙跟上。

    “这、这位兵尉,我们潜进至此,究竟要……”

    又行一段距离,翟虎实在已经是疲累难支,身上衣甲束扣都被解开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抹去额上汗水,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噤声!”

    翟虎还未讲完,已经被人低斥打断,若依他此前年轻气盛的脾气,肯定要瞪眼回斥,可是现在却下意识的乖乖闭嘴,喘息声都收敛起来。

    “往那个方向去!”

    那什长顿足,侧耳倾听片刻,当即便指住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其余人俱都迈步跟上,奔跑中已经开始解下布囊将甲衣往身上披挂整装。

    “这、这就要战斗了?”

    眼见这一幕,翟虎心内暗自嘀咕,心弦也因之绷紧,尽管满腹疑惑,可是这会儿很明显没人给他一个答案,只能咬牙再跟上去。但是却因心情紧张,四肢肌肉挑动不已,掌心里汗津津的,甚至就连兵刃都隐隐打滑握持不住。

    奔跑途中,前方隐隐传来尖锐的啸音,不知何物发出。前方那几名弘武军卒速度越来越快,翟虎等两人渐渐被甩开,只能沿着痕迹上前追赶。

    “阿、阿郎,这些军卒还是不是人……”

    奔跑途中,另一名向导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人也是坞壁中一名强卒,可是这会儿单单赶路便已经累垮了他,步伐都变得踉跄起来。

    翟虎听到这话后只是冷哼一声,心情变得更加恶劣,原本他对自身武力是不乏自豪的,左近乡野同龄少辈都少有比得上他,可是如今看来,这所谓的王师精锐,哪怕寻常一个小卒都能没有悬念的溜死他!

    他甚至已经不敢想象,如此精卒若真集整成庞大军阵,又该如何去迎战匹敌?

    再往前奔百丈左右,林木渐渐稀疏,原野依稀在望,而各种人吼马嘶也确凿传来,战斗所在场面便也出现在翟虎面前。

    野地中,十数骑正在打马狂奔,可是周围高及人胸的草地中不断有箭矢飞出,不断有人落马。原本郊野该是这些骑士们纵横的猎场,可是因为周围不断有敌人飞矢陡出,竟让这些骑士们成了被猎杀的目标!

    而这时候,翟虎也明白了刚才依稀听到的尖啸声从何而来,乃是那些箭矢所发出。这种响箭,他也听老辈人提及,名为鸣镝,乃是郊野传讯、战阵号令的号箭。眼下弘武军士卒们以此杀敌,响声飘扬及远,原本散开的将士们俱都闻声向此汇聚而来,从不同方向参战。

    及至近处,翟虎才认清楚那些正在仓皇逃窜的骑士们正是出自游氏坞,彼此乡斗多年,他对游氏实在太熟悉,一眼便认出前方第二名拖刀奔走的正是游光,当即便喊叫指认道:“切勿走脱前排第二,他是游秩三子游光……”

    翟虎话音刚落,前方草丛里陡然响起一个锐响,一道乌光化作流虹径直命中已经奔行出几十丈外的游光,其人身躯晃了晃,继而便跌落下马。

    而后,翟虎才望见草丛中站起一人,正是此前同行那名什长。如此强弓一箭命中,对其人而言大概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这会儿已经新换了小弓,继续引弦而射。

    等到翟虎真正行至战场边缘,战斗已经结束,西北方的原野上又有将近二十名骑士奔行来,那是之前负责诱敌并吸引敌军斥候聚拢的弘武军骑士,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游荡于战圈之外,将一些无主惊走的战马收拢回来,足足有七十余匹战马被引至此处!

    眼见这一幕,翟虎更觉心底发寒,离营之后他大半时间都在林野疲命奔行,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弘武军便已经完成了如此惊人的斩获!

    翟虎是视野所限,不能一窥战斗全貌。可惜那个游光已经死了,否则应有更多惊诧要表达,他们百数骑作为斥候离开坞壁后便分散开,奔驰郊野中查探弘武军踪迹,又不知为何被逐渐的聚拢起来,察觉不妙后便抽身而退,逃出了数里之后还是被频频涌现出来的弘武军射杀于途,最终无一生还!

    且不说这些关中土著们如何惊诧,对弘武军将士们而言这只能算是一小场面。早前他们可是曾经深入羯国腹心之地,通过埋伏、引诱等诸多手段,甚至不乏猎杀羯国真正大人物的功绩。

    战场很快便被打扫,两百多名弘武军士卒们聚集在此,而后便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徒步向北面而去,另一部分则骑乘着缴获的战马,直向游氏坞而去。翟虎虽然还有心跟随北面一路,无奈体力实在不支,只能也骑上一匹战马,返回金氏陂。

1216 夜幕杀机() 
    虽然在一众乡徒们面前摆出一副慷慨卫道者的姿态,但想到接下来的布置安排,翟慈心内仍是充满忐忑。

    县署周围虽然聚集了上千名乡勇力卒,但翟慈仍是一副坐卧不安的模样,视线频频望向一脸平静端坐的王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景略,此事究竟有几分把握?”

    王猛转头望去,翟慈老脸上则浮现出几分局促并羞赧:“我、我也并非怀疑王师战力,也不是忧虑自身安危……生于此世,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侥幸偷生,若、若今次真能令乡土从速入治,儿郎不再受战乱所害,纵死又何惜。只是那游氏乡贼实在势大,我、我只恐此事再生变数,祸我乡土更多……”

    “我与明府同往,成则共荣,败不偷生。”

    王猛开口回了一句,语调仍然平静,心中却不免一叹,更感于自己的能力不足:“尽于人事,恭候天命,若苍天果然垂怜此乡,明府此番大义涉险必不虚掷。”

    翟慈听到这里,便是哑然一笑。他年纪比眼前这年轻人大了一倍有余,经事也多了数倍,但若讲到从容静气,却还远远不及。

    再一想到这年轻人不过行台先遣一名微卒,此类英流少贤于天中不知凡几,更难想象那位沈大将军究竟何等人物,竟能招引如许多的世道贤流供其驱用乃至不惜以命相报。

    一念及此,他心里便不由得踏实许多,口中也忍不住叹息道:“陋居此乡,所见尺天寸地,若非景略入此教我,更不知天地苍茫之大。幸为行台拣取,能够传道荒土,实在此生大幸!”

    此时在金氏陂北,作为翟慈乡境宿敌的游秩心情也是忐忑不安,只是他并不如翟慈那般幸运身畔还有一个王猛可以予之安慰。

    此刻坞壁中虽然亲徒也都环绕在侧,但一个个望去比游秩还要更显仓皇无措,这不免让游秩心情更加烦躁,顿足怒斥道:“往年家业不是无危,哪一次不是并力却敌,安渡至今!晋军错眼,扶助翟氏狗贼,但其军也并非全无苦恼,又能作几分施力?翟贼若果真敢犯我,灭族之日不远!”

    言虽如此,但游秩心内不安却越来越浓烈,坞中两百余骑兵,是他手中最强力量,此前派出近百骑于乡境周边搜索那一营消失的弘武军,最开始还频频有消息传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传递回来的频率却越来越缓。

    当然这也是正常现象,金氏陂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地势宏大的战场,但南北纵横也达几十里,且地形复杂多变,单凭区区百数骑是很难滴水不漏的耳目严控起来。随着探索的范围越来越远,消息传递自然也会渐渐困难起来。

    只是,上一次消息传回已经有多久了?似乎是说已经发现了确凿的敌军踪迹,正在加紧追赶逐杀。

    虽然对于直接对晋军下杀手还有几分忧忌,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很明显晋军是打算帮助翟慈老奴来为难自家,无论未来如何,还是要先渡过眼前危机再说。

    太阳渐渐自天中向西面偏移,游秩心情也越来越烦躁,已经不能安坐室中等候消息,索性登上自家坞壁望楼,眼望向坞壁外苍茫原野,皱眉问道:“还无消息传来?”

    “两个时辰前尚有讯息,但至今还无……”

    “已经两个时辰了?”

    游秩听到家兵回话,心内已是悚然一惊,下意识昂首望向天际,只见那日光边缘已经明显出现了黄昏晕色,他眯着眼仔细观望,竟从那晕色中窥出几丝血线!

    “再探!再派五十……三十骑出堡探望。”

    心头那种不安越来越难以按捺住,游秩语调都带上了几分沙哑:“只准他们远出十里,无论有无消息,日落之前必须返回!”

    很快,坞门便被打开,又有三十骑飞奔而出。那急促的马蹄声让游秩心情略归安定,他家虽是乡境一霸,但想大批量的供养战马也是不可能,因有战马的限制,所以能够选为斥候的子弟也是精益求精,每一个都骑**湛、技艺不凡,完全不逊于那些真正的军伍精锐。

    那弘武军或是天中强军,但毕竟只是一众走卒,即便是再怎么精勇,又怎么能够对这些纵马奔驰的儿郎健卒造成威胁!这是行伍军阵中的死规铁律!

    莫非年纪大了,便自然胆怯起来?

    游秩嘴角泛起一丝讥笑,不知是在讥讽自己太过紧张,还是讥笑翟慈狗胆包天。

    人在焦急的情况下,时间会过得非常慢,但无论快慢都是错觉,夜幕仍然如期降临。阴霾自天际垂落,不独覆盖万物,更渲染到了游秩的脸上。这段时间里他始终站在望楼上,竖耳倾听,可是直到天黑,郊野都没有再响起马蹄声!

    “怎会、怎会如此……怎么会?”

    他口中喃喃细语,视线茫然的望向身边卒众,然而凡其视野所及,兵众们俱都下意识的垂首避开其视线,无形的恐慌已经在每个人的心内泛起。

    “那些晋卒倒是生得一副好腿脚,竟然蹿出了那么远……”

    游秩强笑一声,继而抬手攥住身畔的横杆,口中发出冷厉的声音:“家业世立在此,谁敢害我,都需拿命来换!”

    “火、火……”

    他话音刚落,身边突然响起颤抖的惊呼声,继而转头望去,东北侧夜幕下一抹火光正拔地而起,侵入夜色中!

    眼见此幕,游秩胸腔陡然如蛤蟆一般膨胀起来,沁凉的夜风灌入肺腑之内,让他渐渐恢复些许理智,只是背部下意识的靠在了楼柱上。

    火光很远,最起码距离他家坞壁很远,只是那方位、那……

    “王家,已经被攻破了?”

    口中虽然是疑问,但肺腔里灌入的气息却变得虚弱无比,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陈述的语气。

    王氏坞壁在金氏陂下,距离游氏坞有将近二十里的距离,地近泾塬,自二十多年前便依附游氏,但本身也有将近两千家众、五六百的壮力,甚至今次还派来近百家众帮助游氏守坞。

    救不救?

    游秩心内生出这个疑惑,但还没有做出决定,便听到望楼下坞壁内已经响起了嚎叫喧哗声。其中一个粗豪的声音尤其刺耳,游秩一听便辨认出那嚎叫者乃是他家婿子,也是王家儿郎,正大叫着让人打开坞门,他要夜奔救难。

    对于这个颇为勇壮的婿子,游秩也是多有喜爱,尤其在得知丈人门户将要遭难,其人便率领家众来援,更让游秩感怀诸多。

    可是很快,他口中却发出冷厉之声:“此必敌人蛊惑阴谋,速速押住八郎!谁若再敢喧扰滋事,就地斩杀!”

    家众们领命下楼,继而喧哗声便陡然又响了数倍,但又很快归于平静。望楼上,游秩已经穿起了甲衣,手中握住一柄战刀,凝神望向北面火光方向,眼见着那火光继续壮大,达致最盛处之后便渐渐收缩,仿佛被夜幕所挤压,渐渐缩成一点微光,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