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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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7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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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赞同的,聚货失人,贤所不取。至于他赠你那百万浮财,且过一段时间寻机送还。至于你的用度,我家也不是贫不应支,家业方面你也该着手去打理了。”

    郗鉴本就打算等一段时间将沈家馈赠诸多财货散去,正好交给儿子去做,若果真能够因此磨练出什么世务本领,也算是一种收获。

    郗愔对于沈充的理论已经是信服,唯一约束着他的便是根深蒂固的家教,一旦听到父亲在这个问题上并不强阻自己,那一颗已经渐渐按捺不住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便在云阳庄里进行疯狂的扫货,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里,便抛撒出足足数百万钱。父亲将一部分家业管理交给他,而此行离任队伍中本就携带着大量徐州军头乡宗们赠送的礼货,在财力方面,郗愔自有一股小觑群豪的气概。

    而郗愔的这种行为,落在云阳庄一众吴人年轻子弟们眼中,则不啻于严重挑衅。在他们看来,云阳庄乃是他们的大本营,同样是年轻有为、豪门子弟,怎么可能容忍区区一个伧子独秀于中!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云阳庄内各种物货交易顿时变得活跃起来,甚至某一日单日的浮财流动便超过了两千万钱!

    如此一个惊人的局面,就连沈充这样一个老牌的烧钱大师看到后都暗感咂舌,觉得年轻人真是年少无畏,不可轻侮啊!

    郗鉴虽然放手,但对儿子的行为倒也不是完全放任不管,可是最起码这几天时间里,他是真的没有精力去管。

    他过江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天,台中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早在七八天前他便派家人持着他的符令入台禀告,云阳距离建康已在咫尺,就算此前台中有刻意冷落的想法,又过去了这么多天,也该有明确消息传来了。

    可是,台中不只没有什么诏令上的回应,哪怕在私下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递。郗鉴归都的消息,可是已经在京畿附近传开,而且也多有时流赋闲人家前来走访拜望,但当中却少见眼下尚在台城任事的官员。

    可见台辅们虽然没有明确表态,私下里也应该有所告诫,让那些台臣们不要随便接触郗鉴,从公到私对郗鉴进行封锁压制。

    面对这样的待遇,郗鉴心内自然不乏愤慨。诚然这一次徐州交接一如此前的荆州,都不是正式的在台中主持下完成,但这当中难道台城就没有一点责任?

    沈维周对徐州的图谋那是由来已久、昭然若揭,台城在这方面始终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制,顶多只是派人私底下里联络郗鉴,乃至于直接联络郗鉴的部属,想要进行瓦解分化,这本身就是一种自失体格的行为。

    假使台中明确表态徐州继任另有人选,决不允许沈维周接掌徐州,就算郗鉴跟沈维周谈得再怎么好,也必须要有所顾忌。可问题是台中根本没有什么公开表态,察其用心,这是希望鼓动郗鉴跳起来阻挠沈维周,而他们则坐享其成。

    退一步讲,就算这一次徐镇交接完全就要怪郗鉴,台中没有一点责任,可是现在交接已经完成,甚至沈维周已经在徐州开始大刀阔斧的改制。而郗鉴作为一个长久戍边的老臣归都述职,台中也不该是不闻不问的态度,要打要罚,拿出一个章法来啊?

    现在台城就像是纯当没有这回事,不独对郗鉴没有任何回应,对于徐州事务也完全没有什么诏令上的指示和申明,就这样维持着一个尴尬局面,完全就是一个性狭负气的匹夫形象!

    但就算台中再怎么保持缄默,江北这么大的变故不可能按捺得住,时入腊月,关于徐州的各种消息也在都内渐渐传开来,一时间也是众说纷纭。

    虽然对绝大多数普通小民而言,梁公再掌重镇,已经成了江北唯一拱卫江东社稷安危的强臣,可谓是众望所归。

    但是世道不乏贤流,先不说沈维周适不适合接掌徐州,但这接掌的方式本身就是不恰当的,所以也不乏时人围绕这一点多做抨击。自然郗鉴也难于幸免,被一部分人指责为是和陶侃一样的权奸,强枝弱干,非社稷良态。

    可是虽然民间对此议论不休,但台城就此却始终没有什么表态,甚至就连郗鉴这个目下还高居太尉的老臣,也随着徐州交接的消息,似乎就这么消失在公众视野中。

    台城的这种隐忍态度,不独令时流不解乃至于不满,甚至就连许多身在局中之人都有些按捺不住。

    台城内,归都已经有一段时间的褚季野便直接来到堂兄褚翜官署,坐定之后便说道:“郗公诚是失礼,但毕竟长戍久劳,于社稷多有累功。如今既已去职,于情于理都该稍作抚慰。若是中书困于职守不便表态,不妨由我私往拜会,稍作沟通?”

    “你去见了那老贼,又有什么可说的?”

    褚翜闻言后,脸色便沉了下来:“往年傒狗已是非法,如今徐州故案重犯!早知如此,当年对傒狗就该从严惩处,以警后来!郗道徽不是不知徐州得失对社稷安稳有多重要,他久享国禄,到最后还是选择迫于强势,将国恩弃若敝履,实在可恨!”

    眼见堂兄神态如此激动,褚季野一时间也是默然,片刻后才沉吟道:“其实沈维周执掌徐镇也未必就是坏事,最起码其人长于戎务,如今江北军务毕集一手,若欲配此尊位,肯定要再有殊功为继。我也长于杜道晖书信私论,道晖多言北地局面大好,若真能达于内外如一,数年之内或可完全扫除河北余贼,届时自可……”

    “届时海内只知沈氏,天下虽大,余子将无立锥?”

    褚翜讲到这里,语调也变得有些焦躁:“你不要以为台中寡情薄仁,最起码就我而言,我可曾严阻沈维周入徐?甚至就连台内事归于一,我都要将你召回稍作补偿,但沈氏以何报我?徐镇如此大事,片纸通报都不曾有?他早已是骄狂成性,目中再无余子!”

    关于徐州这件事,褚翜的态度还与青徐侨门有些不同,他不是不能容忍沈维周再接掌徐州,可问题是沈维周吃相实在太难看,要把江北事权全都执于手中,点滴都不外露。

1077 历阳蓄甲() 
本身既是台辅执政,又是相当一部分豫州乡宗所仰仗的首领,在公在私,褚翜都有太多需要权衡的地方。

    身在他这样一个位置,必须要有面面俱到的能力,比如眼下甚至就连他的堂弟褚季野都指责他作为台辅执政,在郗鉴这件事情上处理的不对。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公事上,方伯私相授受的恶事屡屡发生,使得中枢权威荡然无存。私事上,不乏豫州乡人想要归乡经营,淮南那里却多作掣肘,尤其沈维周执于厉法勒人,完全没有一点情面可讲。

    身为一个台辅,褚翜已经是不乏失职,作为乡伦首领,同样要承受众多不得志的乡人指摘。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连从容退去都不能,因为就算他大度放权,接手他权柄的人也绝不会有相忍的心肠。与其公器付人而自身随波逐流,他还不如迎难而上打拼出一块立足之地。

    就像这一次的徐州权位交接,沈维周甚至连试都懒得试。而事实上,就在前一段时间还不乏豫州乡众前来游说褚翜,希望他在这方面不要施加阻挠,以期与淮南关系稍作缓和,铺垫乡众北归的道路,而褚翜对此也是保有一定幻想的,然而事实还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讽刺。

    台臣们私下里不去拜会郗鉴,但这种私情交际其实又哪里是褚翜能够控制得了的。正是因为过往这段时间大量的吴人被清扫出去,使得台臣主体便成了青徐豫兖等地人家,而因为徐州权位私相授受的问题,使得各方都不同程度的遭受了损失。

    所以,冷落郗鉴可以说是一个共同的决定,而不是哪一个人的主张。

    当然这件事当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罪魁祸首,那就是眼下正在广陵的沈维周,但欺软怕硬人之天性,面对这种形式,真正在位的台辅都还没有明确流露态度要进行声讨,谁又敢贸贸然向沈氏瞪眼。所以这当中积攒下的怨气,自然加倍向郗鉴倾泻而去。

    “徐州事务,关乎各方,非你能论。季野你也不必再多作分心旁顾,这段时间认真挑选旧好佐员,开春之后,先往宣城赴任。年关之际,我将会提议宣城王出领左卫,提防石头,有此呼应,宣城诸多事务你也能尽快入手。”

    面对日趋严峻的形势,台辅们也渐渐不再指定什么虚妄的大目标,而是专注于眼下,像是此前的整顿台城、清扫在畿吴人势力,都是这种思路的产物。

    此前褚季野出掌会稽,控制吴中腹心,理论上看起来算是不错的安排,但实际上能够发挥出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吴会之地最精华所在还非甲兵,而是钱粮,但是沈氏等吴人多年来的经营,藏富于民,使得无论什么人就任吴会,只要不能获得吴人的认可,便很难插手最核心的钱粮调度。

    所以与其再将褚季野安排在会稽强求一个名分,实际却只能做些缉捕乡野匪徒的琐事,还不如放弃这一块鸡肋,用在更实际的位置上。

    眼下建康的形势,实际是褚翜与诸葛恢双头执政,各自拥有一批拥趸。双方也是以建康为界而左右各自布置,蔡谟因此前妄论颇损声誉,因此被安排去了晋陵,京府的刘超同样是琅琊人,诸葛恢的儿子诸葛б岳喷鸪な范乒芮瓤な挛瘛

    建康以东多被青徐人家占据,那么褚翜自然要重点经营建康以西,将褚季野召回安置在宣城便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布置。周谟代替卫崇出任护军,以石头城为中心开始大力整顿宿卫。

    原本历阳的庾翼也是一股值得倚重的力量,可是此前庾冰的自作主张令得台辅们陷入极大被动,各方都极为不满。而褚翜作为执掌局面的人,就算有心缓和关系,但却不得不考虑其他方面的影响,所以干脆将原本庾翼手中的宣城收回来,由自家掌握在手。

    对于堂兄的安排,褚季野不置可否。大概是因为不在时位,他多多少少还存有一些理想情怀,觉得眼下最重要还是内外通力合作光复晋祚为主。

    在这方面他是比较羡慕旧友杜赫,能够从于所愿显迹江北,而他既然承惠于家族,这种时刻也就难得自由,要为家族所缚,对于堂兄的安排没有拒绝的余地。

    “有一件事,我也要向你先作通声。来年台中针对吏务还会有更严监察,届时会有巡使走访乃至常驻郡中,严察政务,失职者即刻解职论罪。这一次将由京府刘世瑜主持,他是一个怎样人,也不须我再多言。到时候,你自己要记得检点。还有随员拣选方面,应以德行为先,待到各县出缺,即刻补缺入事。”

    江北徐州那么大的动作,台中不可能没有反应,但若直接针对徐州,难免流于意气之争,而且未必能够占到优势。

    徐州恶事的发生,本质上还是台中对地方事务的失控,所以想要缓和乃至于彻底杜绝,还是要从根子上做文章,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可是眼下的江北,是台中影响不到的地方,那么也只能先将江东郡县更作巩固。

    这原本就是台辅们商定好的步骤,先巩固住中枢的事权,然后再次第向外扩散,覆及整个江东,继而再反制江北。

    可是沈维周强势入主徐州之后,也逼得台辅们不得不加快步骤。原本褚翜所主持的整顿吏治,已经给他积攒下不小的众怨,这一次动作还要更大,可以想见必然会有一些反弹和骚乱。

    褚翜身在这样一个位置,自然也不会担心众怨问题,但是这当中还牵涉到一个利益分配问题。所以他与诸葛恢稍作会谈,还是决定双方俱都不直接参与,而是让刘超这样一个刚正不阿、力图恢复皇权的人来主持。

    刘超这个人,性情上虽然有些孤厉,但在私德上却是无可指摘,且不徇私、不留情,正是主持这种事情的上佳人选。往年被排斥散置,那是因为担心其人作风太刚猛,或会破坏局面的问题,但眼下是沉疴而用猛药,好坏在此一剂,也就无需再顾虑太多。

    褚季野闻言后便点了点头,明白所谓的德行为先、补缺入事,意思就是这一次随员挑拣,德行声望还在其次,最主要是能关照各方,挑选可以信任的人,借着这一次的整顿吏治将郡县严控起来。

    关于明年的吏治整顿,褚翜又交代诸多,这是台中反制方镇的重要一步。虽然都下宿卫在高层将领方面已经经过一轮清洗,但在底层的凝聚力仍然堪忧,想要凭此对抗淮南、徐州两大强镇百战骁勇精锐那是做梦。所以对于江北的强臣威胁,重点还是要通过政务手段解决。

    沈维周就算再怎么势大跋扈,台辅们如何施政他总无从置喙。就算这一次的吏治整顿会砍下一大批的吴人地方官,但主持此事的乃是一个公正而不偏倚的刘超,就算吴人因此受创良多,那说明官员本身素质极差,并不是台辅们有意打压,也达不到方镇兴兵劝政的程度。

    所以这一次的计划,也并不是什么阴谋权斗,而是实实在在的阳谋。就算目下再怎么着重边功,也不可能完全罔顾江东吏治的败坏。而在时下任官者,又有几个是勤恳尽责、清廉如水?

    就算会因此误伤一部分侨人,但自有其他侨人群体替补进来,反而能够将一些不得志的侨人更加团结起来,成为严格控制江东的可靠力量。

    当然,计划是好,就怕意外。在讲完了正式事务之后,褚翜稍作沉吟后又说道:“你在宣城,政务之余不妨去见一见庾稚恭。这段时间,历阳多有阴蓄甲戈的迹象,我担心他那里会有躁动。”

    褚季野听到这话,不免悚然一惊,涩声道:“局面已经危机至此了么?历阳如今名为西户,实则已成内藩,已无边事侵扰,庾稚恭阴作私蓄,他是打算做什么?如此肘腋之际,台内怎能坐视如此悖行?”

    褚翜闻言后便苦笑一声,也不知该要怎么向褚季野解释。此前因为庾冰之事,台中跟庾家闹得非常不愉快。

    虽然这件事庾怿没有参与其中,但自家兄弟被如此摆弄一番,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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