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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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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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有一技之长的匠户,通常都要籍成另册以区别于普通民籍管理,而且朝廷每年都要检阅,假使匠户减少,通常负责管理的官员还要遭受罪责。所以,哪怕是世家大户,也不能如荫蔽寻常丁口一样,大肆吞没这些匠户。

    可是历阳军攻破建康之后,大量的籍册都被焚烧一空,当自然也包括这些匠籍所以沈哲子现在的状态好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大量都匠户被从难民筛选出来,随便他去征募

    所以当难民们籍册整理完毕后,有千余户原本的匠户消失在了籍册而且其相当一部分,都是朝廷管束最为严格的冶铸类匠人。这些匠人们一旦挑选出一定规模,即刻被船送去了沈哲子的乌江侯国。

    时下都米贵,正当妙龄的女伎之类,价格不过在三五斗之间。可是一个工艺纯熟的壮年匠人,价格却是十数倍往。而且这一类的奴仆,根本不会大规模在市场出现。

    沈哲子荫蔽的这些人口,本身已是一笔庞大财富,如果再加其他一些配套的投入,一两年之间,能在他的侯国发展出一套产能巨大的军工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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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0 营建新都() 
二月初,天气已经渐有回温,野地里已经隐有绿意渲染开来。

    沈哲子也是难得的从诸多事务抽身出来,乘着牛车与纪友和庾条绕着都南湖塘闲游。

    建康城南景色向来乏甚可陈,不城北壮阔,也不及城东秀美。尤其如今更有大量难民居于此处,因而更成贵人们绝迹之地。

    此时野地不乏难民妇孺漫步其间,臂挎竹篮采集刚刚露头的野菜。远远望去,这些穷苦之人脸虽然不乏菜色,但也不再尽是绝望。大概是年前诸多尸骸血肉滋养了土地肥力,让今年的野菜也生长得尤其茁壮。

    “最难熬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了。”

    眼望着野地那些步履不乏轻快的妇孺们,纪友忍不住感慨一声,他家世居此乡,看到乡人们熬过凛冬,渐渐恢复元气,心确是不乏欣慰。

    他指着对面的沈哲子笑语道:“维周你军功卓著已是光耀江东,不过在我看来,能够活人无数,才真正值得传颂于后世的真正功业啊”

    沈哲子闻言后却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叹息道:“何敢奢望传颂于后世,人心皆健忘,只怕过不多久,这些受恩小民们要沸反盈天。我受命赈灾,既不是为拯救他们,也不望他们能够感恩多深,不要予我太多掣肘,已是两不生厌。”

    庾条听到这话后不免哈哈一笑:“维周要做什么,总能让人信之不疑。不过你这冷眼观世,总是悖于人之常情。”

    沈哲子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于小民而言,或许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春暖花开,乡野处处孕育生机,只要勤劳,能活命。

    可是他的考验才刚刚到来,麻烦事会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赈灾之后,自然要安排生产,只要田亩有所出,那么不再会有大的动乱。耕作需要土地,需要人丁。年初沈哲子归朝后,朝廷终于展开了新一轮的封赏,名爵之外,最大宗的奖赏自然是土地。

    一轮瓜分下来,京畿周遭合宜耕种的田地已经所剩不多。在这一点,沈哲子自然没有立场去怪责别人,因为他自己是这一轮瓜分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除了乌江那一个侯国之外,单单赏赐的田产足足有数百顷其他人家大小事功,也都分赏有序。事实除了土地之外,朝廷也没有更多的手段来拉拢凝聚人心。

    有了土地,下一步自然是人口。沈哲子作为赈灾主官,在各家心目陡然变得重要起来。这段时间来,不断有人登门请托,想要分润一部分人丁。毕竟旧籍已经完全焚烧一空,只要沈哲子大笔一挥,会有大量的人口被隐瞒下来。

    聪明人不止沈哲子一个,他能大肆吞没人口,旁人自然也有这个想法。尤其世居丹阳的各个人家,在今次的动乱损失可谓惨重,迫切许多补充大量的人力,才有可能尽快恢复元气。

    这一类的要求,沈哲子当然不能满足,他之所以主动承担这个重任,又不是为了给那些人家打工。只有将人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接下来才有底气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但这些人家对人口的贪婪是难以遏制的,沈哲子不理会他们,他们自然又会有别的手段。因而各个难民营地附近近来也是活跃,许多人家都派人在附近想要吸引人口。如散播流言,较有市场的流言是,朝廷将要将这些难民转移到江北屯戍垦荒,又或者要将他们转成吏户兵户,不再正常安置。

    这一类的流言,在难民当造成极大的恐慌。一旦过江或是成为吏户,他们祖祖辈辈都要受苦,承担沉重的劳役。因而许多营地里都不同程度的有难民潜逃,屡禁不止。

    这些王八蛋们,遇事蜷缩于后,争利倒是当仁不让。沈哲子对此也不客气,将营垒周遭闲杂人等尽皆驱逐,顺便搜查京郊各个庄园,匿丁超过十人,直接杀人封庄

    单单最近这几天,砍掉的人头有几十,虽然只是各家底下的管事工佣,但那些血淋淋的尸首也足以让人惊骇。

    这样暴烈的手段,其实于事无补,反而从侧面印证了那些流言,难民们逃离之风更剧烈。但沈哲子杀人也不是为了禁绝逃离之风,他是单纯的立规矩而已。不要以为得罪了他能如以往那样含糊了事,要做好被杀头的准备

    因为这件事,沈哲子近来风评也是急转直下,从原本的德才兼备转有忿狷酷吝之名。谁敢杀我,我骂他时人这种剧烈的情感转向,倒也颇为让人侧目。

    不过沈哲子对此倒也并不放在心,他也不是孤军奋战,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吴人群体。他是承担着吴人们的利益诉求归都,骂声再烈,后面都有人帮忙骂回去。最起码在夏收以前,哪怕是王导,也不能罔顾吴人诉求而将沈哲子夺官。

    赈灾的同时,沈哲子也把建康城彻底拆了,朱雀大桁以南,除了乌衣巷等一些台臣住所以外,别的地方几乎已成一片白地那些难民民夫们在得到救助以后,主要是在做这事。

    当然这不是台的主意,台只是希望沈哲子能赈灾,确保今年的耕作生产能够正常进行。但沈哲子觉得这显不出他的本领,以清理为名,一天拆一点,然后全拆了。这带来的一个后果是,建康城不修不行了

    人言魏晋多放达,但背后却是效率令人发指的低下历史苏峻之乱后,建康城也是残破不堪,但也修修补补住下来了。哪怕是台城和苑城,一直到了谢安执政时期才进行了一次大修。

    换言之,台那些臣子们,自己办公场所漏雨漏风,他们都能置之不理,还能怎么奢望他们勤勉于政事?

    如今这个建康城,本来是陈敏作乱的时候从东吴旧址修筑起来,城池狭**仄,后来繁荣之后一圈一圈扩展出来的长干里之类,更是杂乱不堪。

    说实话,这些人算住在狗窝里,也不关沈哲子的事。

    但重修建康城这一件事,不独独是政治意义,沈哲子也需要借由这一个旷日持久的大工程,来梳理一下自己这一方的势力,达成一个更稳固的构架,才能更有效率的将人力物力往江北周转,正式着手北伐。

    如果用一个更恰当的喻,重修建康城是一次较彻底的土断,对皇权进行一定程度的加固。这样一来,只需要获得皇帝的支持,能获得一个较稳固的后方。

    毕竟沈哲子的根基在吴,而地缘所限,吴不可能成为他北伐的后方基地,所以他需要皇权的加持。

    重修建康城,有三个较大的难题。

    第一是征地,建康不是边蛮之地,可以说每一寸土地都是有主之物。要将这些土地完全征收来,困难实在不小。

    第二是钱粮,以往建康城的城建动作不大,主要原因还是没钱。苏峻攻破建康后,获得了钱有亿万之数,绢有七八万匹,粮在五十万斛之间。

    看似数额不小,但这是枢财政积攒数年的盈余。只要发动一场战事,有可能消耗一空

    庾亮执政数年,只留下这一份家底,本来是为了解决历阳之患的储备,结果被叛军尽数抢掠富可敌国在别的年代可以说是极为庞大的财富,但是说实话,单单沈家一家这些年的积累已经不止于此

    第三则是重建之后的安置问题,京畿作为枢首府,政治意义极为重大,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田宅安置,当有错综复杂的问题。

    如今沈哲子准备的小圈子,是牛车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三人。纪家作为丹阳土著人家,沈哲子给纪友安排的任务是收地,至于引资的问题,则由沈哲子和庾条解决。

    事实,今次赈灾所用的钱粮,是沈哲子引来的第一笔资金。也只有那些已经大得其利的吴乡人,才会在没有见到盈利前景的情况下,予他一笔先期的投入。

    “都眼下已是如此,下一步是围绕京郊,疏浚河道,填住这些涂塘湿地,经营起几条大的干道出来。这件事情,一定要在春汛之前完成。”

    沈哲子现在一刻钟恨不得掰成两刻钟来用,自然也没有心情游玩,今天跟这两人出游,主要还是再梳理一下自己的计划。

    车两人顺着沈哲子所指,看到野地已经堆起了大量的高丘,那都是建康城里清理出来的土石之类。不必在别处取料,虽然工事不小,但沈哲子所言春汛之前完成,有了那十数万受灾丁口,肯定也能如期完成。

    “至于钱粮,也不必担心。只要台确定营建新都,必然会用大量砖瓦、土木材料,届时自然会有大量人家于此居近修筑工坊。但谁家能够得入此间,必须先输一部分米粮抵达建康。四方集粮,可足工用。”

    朝廷没有钱粮,大量工事必然需要外包。沈哲子之所以能够说动吴各家,也是因为保证会给商盟留出足够的工程。而反过来他之所以敢动念营建这样的大工程,也是因为有江东第一豪富集团保底。

    只要前期框架搭起来,荆江之际那些力求进的豪富之家不可能坐视不理。

    朝廷确实没有钱,但是有人、有地,只要这些人活动起来,土地利用起来,是庞大的财富修筑建康城不是朝夕之功,沉淀民间的资本聚集于此,长期的活跃,必然要迸发出庞大的能量。

    沈哲子先一步派杜赫过江经营,除了防务所需之外,还有相当重要的一点是掳掠人口,搭建起一个屯田框架。把米粮作为营建新都入场的保证金,那么近囤粮几乎是一个必然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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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1 以暴制暴() 
台城正南宣阳门,是如今台苑之间为数不多尚能保持完整的门户之一。

    此时在宣扬门前,除了守城的宿卫以外,尚站立着二十多名华服之人。每一个人身后还有数名随员听用,便形成了一个百十人的大队伍。

    队伍最央,是两名身穿宗王章服的年轻人,其一个年近加冠,乃是东海王司马冲。另一个面相看着稚嫩,但身材却魁梧不逊成人,则是武陵王司马晞。

    这二人俱为元帝子嗣,肃祖胞弟,只是因为神州蒙尘,大量宗室没于北地断绝继嗣,因而出继给不同的宗王人家。

    大概是因为长久的等待无聊,年轻一些的武陵王司马晞脸已经渐渐流露出不耐之色,他凑近东海王身边,放低语调怒声道:“三兄,那貉子今天究竟归不归台?他若是迟迟不到,咱们要一直这么等下去?”

    “慎言驸马时之高选,怎能如此称谓……”

    相对于武陵王的浮躁,东海王要沉稳一些,他往旁边行一步,拉开与旁人的距离,而后才低斥道:“又不是别人强要你来迎接驸马,既然已经来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我只是有些焦躁罢了……貉、驸马他怎么可能不知我等在这里长候,却还迟迟不到,似乎稍显倨傲了一些”

    武陵王期期道,彼此虽然都是宗王,但武陵王却是心知,三兄东海王在时人眼分量却他要重一些。许多越府旧士对继嗣东海王的司马冲要友好许多,所以武陵王虽然不乏骄横,但对这位三兄也是不敢轻慢。

    东海王看了兄弟一眼,叹息一声后低语道:“驸马如今功高势大,又深得皇太后陛下信重。眼下你也到出阁任事之年,任用如何,驸马一言能抵旁人十句。如今这个世道……唉,你收敛些吧。”

    正说着,驰道有数十精锐骑士缓缓行来,当簇拥着一驾牛车。宣阳门前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活动起来,有数人往前疾行迎出数步,而后才意识到问题,讪讪停下脚步来,请两位宗王先行。

    沈哲子远远便看到等候在宣扬门前的一众人,心内不禁暗叹一声,不乏矫情,眼下他一举一动都有许多人盯着,算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昨天下午他才确定要归台述职,消息很快扩散开来,已经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等待迎接他。

    但其实说实话,真正交谊深厚的人家,彼此也都有固定的联络通道,反倒不必张扬到人尽皆知。这些等候在这里的人,多数都不是有多亲厚的人,即便是应酬,也不过是保持一个还算融洽的关系,难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交流或合作。

    又过片刻,彼此已经接近,沈哲子也不好太过倨傲的置之不理,便让车驾停下来,下车后疾行两步前,拱手笑语道:“参见大王,本该早去拜见大王并诸公,只是杂事缠身,未及抽身……”

    东海王前一步笑吟吟将沈哲子扶起:“驸马何必多礼,你之勤任,都共闻。我等不过清散闲人,渴慕贤达,道左望见,自然要前攀谈几句。”

    两人正说着,其他人也都纷纷前寒暄几句,只因人数太多,大多只通报一个家世来路,便识趣的避到一旁。

    沈哲子一边应付着众人的问候,一边与两位宗王并行往宣阳门内走去。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声势倒是不小。

    台城枢之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想不引人瞩目都难。宣阳门作为主要的通道,往来者也是极多。当沈哲子他们行至宣阳门前时,门内又有一群七八人闲谈着行出。

    这一群人为首者乃是庾彬的岳父诸葛恢,待见到沈哲子与东海王等一行人后,诸葛恢神态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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