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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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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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土台前凝立片刻,耳边是连绵不绝、声震于野的喝彩,视线将土台众人神态各异的脸色尽收眼底,沈哲子缓缓翻身下马。继而其身后便响起整齐如一的下马顿足声,一众人紧随沈哲子步调缓缓走向土台。

    眼见沈哲子等人靠近土台,局的陆晔等人心内虽然还有几分不自在,但也不得不欠身而起。然而沈哲子却骤然转身绕过央,行到了面对庾怿的位置,这才缓缓俯身以军礼道:“末将奉命还都勤王,将士用命,平灭贼虏,幸不辱命,晋祚永安”

    “沈郎威武”

    在一片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庾怿笑得后槽牙若隐若现,自台匆匆行下,亲自将沈哲子搀扶起来。身在这样的环境,众人自然也不可能安坐台,无论心喜怒如何,都不得不笑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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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1 巨财入门() 
沈哲子等人冲入之后,围观人群已是大乱,当后继的蔡谟、温充等人到来时,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

    迎驾大军入驻早已经备好的营寨,蔡谟等人则随同那些前来迎接的台臣们前往行台所在。因为欢迎的民众太过热情耽误了行程,眼下天色已暮,已经不好再去觐见,只能等待明天。不过众人也不是无事可做,彼此各叙别情之外,也有太多资讯想法要彼此沟通,今晚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只是再路时,沈哲子又被他那位岳母的超规格安排弄得哭笑不得。皇太后亲自安排四望车、班剑仪仗、葆羽鼓吹等,一切依照宗王规格。哪怕至今还没来得及见皇太后一面,但通过这一系列的安排,沈哲子也能感觉到这位岳母对自己的厚爱又攀一个台阶。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像两千石以者郊迎这种事情,沈哲子接受起来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这群家伙食君之禄却稳居后方,现在迈动步子来迎接自己一下,沈哲子当然不会有什么负担。可是宗王仪驾却有些显眼,会让人有太多不必要的联想。

    所以,沈哲子并没有使用这一套仪仗,只是与众人一起随在仪仗之后。

    夜色渐浓,半月天幕之下,整个砚山庄园都笼罩在一片灯火光辉之,亮如白昼。一众人入了庄园之后,径直便进了一座大宴会厅,此处早已备下丰美酒食,又有伶人鱼贯而入,很快便是欢歌笑语,丝竹飘扬。

    沈哲子又在席听了一些众人对自己的赞许吹捧,渐渐感觉有些无聊,又坐片刻后便起身告退。原本他作为今次的主角,早退是有些失礼的,不过早先归来时闹了那么一场,众人都知他家有位思君如疾、敢于直接动武的俏娘子,倒也不好再出声固留,打趣几声后便由其离去。

    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沈哲子回到他家位于庄园内的住所。因为前两天才闹腾了一次,今次归家倒也没有惊扰太多家人,只有公主披着一件粉色短帔并几名侍女一起将他迎入了家门。

    一踏进家门,最显眼的莫过于摆在了庭门之内的诸多礼货,诸多丝帛锦缎包裹的大箱子堆积在庭院,几乎无处立足。

    看到沈哲子有些讶然的神情,兴男公主笑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拉着沈哲子的手笑吟吟道:“我家夫郎疆场建功,盛名宇内,妾等庭门之内也不得安闲,我家之门庭繁荣还胜过城里诸多坊市,门槛都要被人踏破夫郎所见还只是一部分罢了,另有几件仓房,早早都被堆满。”

    说着,兴男公主拉住沈哲子手腕步履轻盈的往后宅行去,吩咐人打开左侧那几间房屋。房门刚刚被退开,便有一堆等的丝缎滚落出来。沈哲子站在门口往内瞧,只见大量的锦盒木箱堆积在房,几乎已经漫过房梁

    当公主将整理过的厚厚礼货名单呈来时,沈哲子翻阅片刻,已经忍不住眉开眼笑。他家豪富之名于外不是没有好处,那是等闲礼货不敢登门,这名单诸多条目,都是以车为单位

    自从历阳叛乱以来,沈哲子便彻底放手家事,此时再翻看这厚厚的礼单,从日期都能感受到自家在时局势位的变迁。这些礼货入门的第一个高峰期,是皇太后到达京口行台初创时,那时候送礼者虽然多,但也还不算夸张。虽然绝少钱帛之类俗物,但众多雅玩器具还能以“件”来标注。

    第二个高峰期则在东扬州创建时,这时候的礼货数量便飙升,种类也不再是雅器之类,侧重弓刀甲具,这一部分礼货入门时,沈哲子还在京口,也顺势取用,一部分送至会稽,另一部分则直接武装了身边的一众部曲。

    最疯狂的时候便是沈哲子收复建康那一段时间,单单账面数额已经不足表明那时候沈家有多么红得发紫。用公主的话说是,每天忙得浑浑噩噩,脚不沾地,睁眼便要接待访客,将诸多礼货搬入家门,除了单纯的财货以外,尚有大量侍婢佣工。以至于公主都怀疑这些送礼人家是养不起这么多家人,借个机会送进他家来。

    当然那些美婢之类,沈哲子是无缘得见了,其一部分被沈克带走,用以许配给家许多没有配偶的荫户,另一部分则直接打包送去了皇太后那里。单单琅琊王便接收了公主赠送的三十多名侍婢,若非这小子有皇太后照顾,单独靠其俸禄的话,只怕也如沈牧一般要穷得粥都喝不了。

    当然过了这一个高峰期之后,态势又有回落,一直到前几日沈哲子归来,在京口南郊闹了那一处。结果是,短短这几日时间收到的礼货,便已经远超过往几个月的倍余

    这也很好理解,以往那些人家登门,不过是锦添花凑个热闹。可是这几日随着庾怿态度陡然强横起来,加陪都之事喧嚣尘,那些早有背叛迹象的人家怎么可能安心,为了免于秋后算账,那真是拼了命的往沈家送礼

    如此一来,这大半年所收的礼货积攒下来,单单账面能够核算出的便有六千余万钱至于那些珍器古物雅玩之类,则根本核算不出具体的价值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沈家南苑在都名气那么大,两年的营业额也只有这么多而且这数字还包含了人工、运费、物料等一应成本。

    随着沈哲子入了都,商盟和隐爵这里的事情也都渐渐放手,只管大纲,细节也难完全掌握。可是单单由这一份礼货单子,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过往这数年时间里,京口这些人家真是被喂得富得流油

    仔细想想倒也并不意外,以往人说经商,官商勾结是暴利之法门。可是时下这个风气,加京口独特的环境,根本已经不是官商勾结,而是官员直接撸起袖子下场干

    如果不是积攒起来如此雄厚资本,那些京口人家也不可能如此急切的渴望更进一步,如久旷之身,被人勾勾手指便引诱过去,天雷勾动地火,恋奸情热

    眼望着沈哲子怔怔出神,兴男公主轻咬红唇,低语道:“沈哲子,这么多的礼货,咱们难道都要收下来?这会否激起太多物议?那些人家这几日真是如疯了一般,成车成车的往家里送礼。行台在左近,人眼驳杂,要不然、要不然咱们退回几车吧……”

    看这小女郎脸色纠结,忧虑重重而又颇多不舍的模样,沈哲子忍不住便是一乐,他轻轻将那礼货单子合拢,笑语道:“区区百十骑,我敢直冲建康,难道还会被这区区财货吓住?放宽心,他们敢送,我家敢收广厦万间,难道还存不下一二财物?”

    “沈哲子,你真是豪迈”

    兴男公主两手托着腮,眸子里已经泛起点点星光,她对财货倒没有什么别致的爱好,但既然东西都到了她家里,便觉得是自家之物,平白无故再送回去,总觉得太可惜。

    沈哲子压根没有打算做什么白璧无瑕的纯臣,况且这个世道讲廉洁跟太监讨论房技法一样不合时宜。况且为了收复建康,他家南苑都被烧了,府库如今情况如何沈哲子是一清二楚,压根不用想报销之类的事情。

    谁敢再在他面前多嘴说他收受贿赂之类,那沈哲子真要先去把那人家房子一把火烧了,再回来跟他理论

    况且,所谓贿赂那是利用职务之便给人谋取不正当得利,沈哲子可从来没有在京口担任什么职事。别人算眼红,那也只能哀叹自己人缘不好,再说什么都是废话

    经由这件事,沈哲子也认识到京口这些人家是彻底养肥了,的确应该收割一批。早在来时的路,他已经与庾条商量过,借由京口今次的动荡,削减一下隐爵的编制,给其他人家的加入腾出一些地方来。

    而且伴随京口提升为陪都这件事,也可以让一部分急于谋求政治进步的人家用财货兑换政治资源,放开捐输的额度,顺便聚敛一部分资财用作归都之后的用度,还有建康城的重建。

    九官人法施行以来,吏治没有好过,与其让那些求进无门的暴富寒门人家被隔离在统治阶级以外,不如给他们开个口子,反而能增加一下这些人的向心力。而且时下放诞任性以求清名进仕的做法,说到底甚至不如直接卖官干净和有用

    将次等门户和寒门人家隔绝在统治阶级之外,是很危险的事情。东晋之所以灭亡,是因为世家日渐衰败,而这些人家日益强大。后世的天师道起义,说穿了本质是一群次等门户不满足于其政治地位而掀起的暴乱,若单纯只是贫民起义,不可能会造成那么大的伤害。而北府这个军头集团,本质也是仿佛,只是军事能力要更强大一些。

    而且退一步讲,即便是选官吏治败坏到了极点,只要军队不乱,能联络世家之有识之士将官人法推倒重来。世家不只有旧勋和名望,还有家学,在学术垄断的时下,科举并不是要反他们,而是给他们从政的途径施加一层保护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能一蹴而,沈哲子很清楚,只有在北地获得更多更务实的时人支持,才有可能压倒江东日趋玄虚妄诞的时风。若只是关起门来在江东自己搞,只会让本欠缺的元气更加亏损,再也没有北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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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2 殊礼厚赏() 
相对于南岸合城欢庆的热闹氛围,大江则要稍显冷清。

    月色下,江面水波荡漾,闪烁着鱼鳞一般的寒光。码头的竹木浮台附近,一艘带篷的舢板随着江水浮荡着。

    郗鉴身披一件玄袍坐在甲板的小案前,案摆了几份时鲜的菜,几乎没有动筷。可是在小案下却已经摆了三四个歪倒的酒瓮。

    只是此公脸却没有什么醉态,颌下灰须微颤,两眼则望着南岸如星点闪烁的城邑和庄园,杯酒已经悄无声息的自两唇之间被吸入腹,似乎南边那画面便是滋味无穷的佐酒佳肴。

    轻微的破浪声自后方响起,很快便有一艘轻舟绕过江畔竹栅行驶到近前,过不多久轻甲被身的李闳便被两名亲卫引到了郗鉴所乘的小舟近侧。

    “主公,江风阴潮,不宜久处啊。”

    在行过来的时候,李闳已经由亲卫口得知主公已经在此枯坐良久,联想到近来他们诸事不顺,李闳也知主公心情应是苦闷。

    “回来了?江北局势还安稳吧?”

    自几日前过江,郗鉴便一直没有回广陵,但并不意味着对江北的局势不关心。寿春被破,意味着淮地也要直接承受羯奴的压力,尤其在苏峻叛乱已定的情况下,江北各部不免人心惶惶。若非如此,郗鉴也不会横下心来过江准备以武破局。

    “各部尚算稳定,并无异动,只是众将对于江东……”

    讲到这里,李闳话音顿了一顿,但那未尽之意是什么,郗鉴却是心知,他怅然道:“苏子高桀骜悖逆,自取灭亡,与旁人何尤?南北水土风物都不相同,缘何一定要强求过江”

    李闳听到这话,神色也是一黯:“话虽如此,但石贼日趋势大,石季龙更是不时南下掳掠,让人心悸难安。诸将都恐苏氏一人悖逆,或使众人都绝于王化之外,假使江东不作后援,淮泗实难久镇啊”

    苏峻的这一场叛乱,可以说是在朝廷和江北这些军头之间彻底划开一条鸿沟,若是长久的不受信任,得不到江东朝廷的足够支持,那么江北形势将更加恶劣。

    “他们都在乱想些什么?难道一个个封侯配印才是信重不疑?淮泗不保,大江难安,朝诸多名士贤臣,怎么可能会有自废干城之议”

    郗鉴愤愤说道,但其实心内也是充满了无奈,他是朝廷放在这里与江北诸多军头沟通的桥梁,可是如今他也渐渐被疏离在时局之外,那些军头们人心不安,这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他才急于打通与朝廷的联系,行台这里庾氏对他戒备深重,而建康方面太保那里又迟迟没有音讯通传。所以随着王彬的到来,他很快与王彬取得联系,对于王彬想要将庾怿取而代之的想法也是默许,可是没想到王彬此人终究智浅,被庾怿反手一击,让局势再生变数。

    原本率众南下,郗鉴已经是打算用强,可是原本的盟友王舒态度却突然转为暧昧。王舒的部众当有相当一部分是他的部下,很快他这里便知道王舒态度为何发生转变。

    江州……江州

    如果这是温峤与庾怿合谋,以退为进刻意让出的一个诱饵,那么他们的目标究竟是王彬还是自己?

    郗鉴突然发现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建康那里筹划如此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是后知后觉这种被边缘化的感觉,让郗鉴感到一丝危机,迎驾王师飞快抵达京口,顿时让他南下之举变得尴尬刺眼起来

    太保为什么不提前知会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抽身的机会?

    诸多疑惑,让郗鉴自己都变得动摇起来:在那些人眼里,自己的位置究竟如何?究竟还是不是无可取代?

    早年在台城,总觉得自己只要离都归来,世间便没有了难事。可是现在郗鉴却觉得有些一筹莫展,追溯起来,似乎被迫从京口移镇广陵开始,他便诸事不顺。行台建在京口本来对他最为有益,可是那位驸马只凭一己之力,便几乎替代了整个徐州军在这场战事应该发挥的职能

    沉吟良久之后,郗鉴苦笑一声,眸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有了决断。以往在枢时想要归镇,可是归镇之后,又分外渴求与枢的联系。

    “去吩咐二郎准备一下,明日前往行台去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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