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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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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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劳太保亲身相迎,晚辈真是惶恐,受之有愧”

    沈哲子离开队伍疾行至王导面前下拜道,倒不是他故作姿态,且不说他心内对王导评价如何,实在是没有在其面前倨傲的资格。

    “驸马亲临战阵,征讨叛人,功勋卓著。老朽之人,不能亲往掠阵已是有愧,王师凯旋而归,礼应前来迎接”

    王导笑语着弯腰扶起了沈哲子,脸那真挚不似作伪的赞赏神情被人看在眼,不免更加诧异,甚至有些不乏想象力者展开想象,莫非沈家已经与王氏达成什么协议?

    看到王导如此礼待他,沈哲子也不免感慨,常人或言政治肮脏没有底线,但其实政治人物也并非足够的厚黑能胜任,更多时候其实是需要更大的宽容心怀,摒弃个人情感因素去做出有利选择。

    在王导之后,又有更多人前与沈哲子寒暄几句。而后王导便拉着沈哲子的手笑语道:“驸马行旅辛苦,宜先归都略作休憩。”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不好再前烦扰沈哲子,眼巴巴望着年轻人被王导拉着登了牛车。

    “维周今次……”

    王导顿了一顿,望着沈哲子微笑道:“驸马可愿听我这样称谓?”

    沈哲子连忙说道:“晚辈荣幸。”

    “那好,维周今次在曲阿所为,真可谓有经国之态我知此事牵涉众多,维周若有疑难,可直接道我,我自替你分担”

    讲到这里,王导眸神采奕奕,对沈哲子的欣赏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如果说王导早先对沈哲子的态度也是不乏正视,但那更多是提防和警惕。但是今次沈哲子在曲阿的做法则让王导有眼前一亮之感,甚至不乏刮目相看。

    以往的沈哲子在王导看来,虽然不乏谋武略,但是也有年轻人的通病,年轻气盛,不知收敛,态度过分强硬。这样的性格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但若这个年轻人突然在时局有了一个重要的位置,那可真是祸福难料。所以前段时间,王导都是尽力小心维系,必要时甚至不惜做出让步,是担心年轻人失于权衡,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可是今次沈哲子在曲阿针对那些宿卫乱军所做的安排,扪心自问,哪怕是王导自己面对这个问题,也无法沈哲子做的更好。而且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因为大胜而忘形,反而视野越过眼前看到了朝廷在江北所露出的防御漏洞。

    这一层隐忧,可是连王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即便意识到了,他也没有精力和方案做出合适的布置。毕竟眼下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安顿好建康周边乡人,让局势尽快平复下来。

    “不瞒太保,晚辈是真恨不得杀尽这群凶徒太保没有亲见,难想象这群凶徒到底犯下怎样令人发指的恶行可是,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沈哲子语调不乏低沉。

    “尸横遍野,白骨盈沟,我南来时也是亲见,实在心痛维周此言不错,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过往这些日子,建康乡人安置,余者十之二三,丁壮罹难者更是不知凡几。这一口人丁,可不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啊”

    王导讲到这里,脸惯有的从容也被愁绪掩盖,实在是建康如今的破财情况他想象还要严重一些。

    沈哲子闻言后也是默然,他家虽然借此战事而崛起,他也凭此创建大功,但说实话,他对战争仍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尤其是这种没有任何意义但却又难以避免的战争。

    “有一事我想请问维周。”

    沉默片刻后,王导突然又开口说道。

    “太保请说。”

    沈哲子连忙说道。

    “我想请议迁京口人丁以充京畿人实,维周认为是否可行?”

    沈哲子听到这个问题,不免一愣,没想到王导居然会跟自己商议这种大事。且不说他根本没有资格商议这种级别的事情即便是有,也没有立场跟王导讨论啊。

    他下意识望向王导,而对方只是用征询的目光望着他,并没有什么试探的意思。

    沉吟许久之后,沈哲子才缓缓说道:“晚辈倒不觉得有此必要,诚然京口流人众多,建康眼下空虚也是事实。不过乡人人心所念却不可不虑,南北杂处,怨望诸多,稍有不慎,或酿生大祸。况且流人迁徙安置,所耗甚多,眼下之物力未必足用啊”

    “是我短视了,失于急躁,罢了,此事不必再议。”

    王导闻言后,脸不免流露出些许失望,倒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沈哲子相信,王导不会不明白自家和庾家在京口经营的基础。况且算没有这些,京口也不是青徐高门的势力范围。诚然京口地近淮北徐州,但是青徐侨门的高门过江伊始便在建康立足,并没有在京口有所经营。

    王导这个提议,或许真的只是出于充实京畿而考虑。沈哲子如果赞成并助推,可以顺势将京口的经营延伸到建康。但南北乡人的乱斗不得不考虑,如果无视,小民也能滋生大乱。

    况且,建康不是没有人,只是不好查出来而已。每逢战乱,便是世家大族大肆招揽荫庇人口之时。这个现象,是善是恶不好评判,朝廷在战乱时无力庇护民众,大族们承担了这个义务,只是从此后这一部分人丁不再为朝廷所掌握。

    朝廷的土断政策之所以褒贬不一,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大族出力保护下一部分人丁,转头朝廷用政令再划归国有,某种程度而言,近似耍流氓。

    王导是不可能支持土断的,这应该也是他的底线之一。所以宁可动念迁置京口流民,都不想与大族争夺人丁。

    “对了,维周可知南面战事进行如何了?”

    略过此节,王导又问道。

    沈哲子点点头:“吴县王使君已经击破韩晃,韩晃残部逃窜至故障被东扬军擒获。苏峻踪迹也已经被发现,诸路大军正在宣城境内围剿,应是败亡未远。”

    “这好,江东总算又要得到安宁。看来,也该请陶公入城了,商议如何前往行台迎驾。”

    王导听到这话,神情便振奋起来,可见心情不错。他眼眸一转,又望向沈哲子:“战事将定,来日维周可有打算该往何处?”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一愣,王导居然关心起他的前途来了。不过沈哲子也知道,眼下他这个独立领军,只是战时权宜之计,事后必然是要裁撤的如果入仕,最大的可能是入朝担任台臣,再长两年身体。

    “晚辈年龄尚浅,乡议未入。今次急于国难不得不厚颜而处非分,事后自是封印还节,归乡安处。”

    “维周这么想可不对,你有才大当大用,若是肥遁归乡,那是三公失职啊我倒有意请维周入太保府为任,不知维周你意下如何?”

    看到沈哲子张口欲言,王导又笑语道:“此事确是一时难决,维周你也不必急着答复我,记在心里,考虑好了再来道我也不迟。”

    :

0374 前程() 
“请问,驸马回来没有?”

    石头城内一处仓房外,一名气度装扮都有不俗的年人脸带着笑容,态度颇为和蔼对守卫在仓房外的一名兵士说道。   w w wnbsp;。  。 c o m

    那兵士直立原地,目不斜视回答道:“卑下奉命守卫诸位使君,余者俱不知晓。”

    那年人听到这回答,脸色便禁不住微微一沉,只是想到自己等人当下的处境,心即便再有不满,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和气一些,望着那年纪不大的兵士说道:“少年郎可是宿卫归降王师?不知你乡土何处?我家累世居于丹阳,亲故遍布乡土,彼此或有渊源也未定啊叛军暴虐,害我乡土,来日要重整家业,殊为不易,正需乡人们守望相助啊。”

    那兵士看了不乏殷切的年人一眼,神色却颇冷淡:“卑下籍属吴兴长城,并非丹阳宿卫。”

    “啊?”

    年人听到这话,脸色便有几分尴尬,错愕片刻后,脸才又露出笑容来:“原来是长城人,早年我家一位长辈曾经为任长城……”

    年人话语极多,很明显是要示好那名兵士,这在时下而言实在有些怪异。然而更怪异的则是兵士对这一份示好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模样,甚至于懒于回应。

    年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本来他自降身份搭讪军卒已经是颇感羞耻,如今这兵士明显的敷衍态度更让他怒火烧。因而脸色便渐渐沉了下来,语调也不再客气:“少年郎,你知不知我是何人?知不知如今被你们困在这破旧仓房内的都是什么人?”

    “卑下不知,卑下只是奉军令看守此地”

    兵士不卑不亢回答道。

    “你……你不知,那让知道的人来做主我知你们这群寒卑武卒恃功而骄,自以为归于驸马统率创建大功狂态毕显,目无其余”

    年人讲到这里的时候,脸悲愤之色已是难掩,手指着那兵士疾声厉色道:“我等既非叛人,又非敌虏,却被你们困在石头不得归都你们究竟是何意图?”

    那兵士挺直了胸膛站在原处,视线却转望向别方,不再理会此人。

    年人满心怨忿不得发泄,站在仓房门外来回疾行,每每行的稍远,仓房前几名兵士便前一步隐隐将其包围,这种无言的警惕尤其让他感到屈辱。

    这时候,一名年轻将领在几名兵士簇拥下匆匆行过。

    年人看到那年轻将领,眸子闪了一闪,前一步远远喊道:“可是谢家二郎?”

    听到这喊声,年轻将领停下脚步望了过来,正是留守石头城的谢奕。

    “阁下是?”

    谢奕行过来,有些困惑的望着年人说道。

    “我、我是小丹阳周正,早年曾任尊府谢尚职下从事。”

    年人站直了身体,收敛怒色认真说道:“见到二郎好了,请问二郎,不知我等何时才能归都啊?我们日前出城前往陶公处犒军,归城时却被困于此。”

    “原来如此,此事我是知道的。早先豫州、历阳接连败亡,残部四处浪荡。我等职事所在,为防这些乱军流窜至京畿败坏局势,因而严查过往人员,还请周君体谅。”

    谢奕笑着回答道。

    年人周正面带苦色,叹息道:“贵部职守京畿,我自是心知。可是二郎,那些武人或是身卑智昏,我等怎么可能与叛军残部有涉况且,今次同行有丹阳张尚、殷长史等等,俱为内外久负盛望者,如今却都……”

    “张尚等也在这里?那真是失礼,可惜我职事在身眼下倒是无暇拜见。请周君转告诸公,稍后抽身出来,一定前去拜见”

    谢奕面容一肃,正色说道。

    “这都是小节,我只是想请问二郎,不知我等何时才能归都?”

    “周君请放心,我虽然并不主理此事,不过也知诸公绝无可能与叛部有涉,稍后便去询问一下。失礼之处,请周君见谅,驸马率部前往曲阿平乱,我等甫受大任相托,战战兢兢唯恐出错。一时或有疏忽,礼慢诸公,实在惶恐。”

    周正听到谢奕这么说,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二郎所言,我等倒也理解,彼此都为国事,实在不必互相为难,既然二郎有言,那我回去转告张尚。有劳二郎了,请二郎一定记得此事。”

    谢奕拍着胸口保证道:“周君请放心,一有消息,我即刻派人回禀。”

    那周正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又叮嘱谢奕几句,然后才匆匆返回身后那仓房。

    等到对方走远了,谢奕脸色才陡然一沉,对那几名守卫兵士低语道:“门前设栅,不准他们再随意出入这群蠢物早先竟敢借荆州军势留难驸马,真当咱们昭武军是好惹的此仇不报,怎能甘心”

    “遵命”

    兵士们听到这话,当即便轰然应诺,过不多久,这仓房周围便竖起一圈高高的木栅。

    离开这一处仓房后,谢奕便匆匆行向城内军所在。等他到达时,沈哲子所部众将留守石头城的已经大半集结于此。

    “无奕怎么来得这么迟?莫非昨夜又是贪杯忘形?”

    一名相熟的年轻人前笑语道。

    “休得乱说若再给我招惹军法,我便与你割席断交”

    谢奕有些不自然的转个身,衣甲之下顿时散出浓烈香气,只是在这香气之尚有一丝酒味倔强的留存下来。

    “我哪里是贪杯误事,只是刚才来时被旧仓那里一个故交唤住谈了几句。”

    听到谢奕这么说,场登时便有几人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神不乏古怪。

    “你们这么望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要帮那些蠢物求情,只是闲聊几句罢了。”

    谢奕小退一步,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哈,这最好这些人心怀叵测,不容于陶公而被驱赶至此,恰好落在我们手,怎能轻易放过最好是一句话都不与他们说,看他们那一点蛊惑之能要如何得逞”

    “是啊,谢二郎你没事也不要再往旧仓去。那些人得罪驸马,枉顾陶四郎颜面,即便有旧,那也都是辈故谊,怎样都越不过我等同生共死袍泽情谊”

    “此事我自深知,何须你们教我。”

    谢奕笑骂一声,继而又说道:“是了,今日集会何事?”

    “沈侯传信来,驸马已经得胜归都,吩咐我等收束部众,整理行装,应是另有遣用。”

    “驸马又得大胜?这真是……哎,可惜不能随军征讨。”

    谢奕听到这消息,脸喜色乍现,旋即便是一脸惋惜状叹息道:“驸马今次得功,京畿周遭已无战事,即便再有遣用,应该也无硬战阵。”

    “是啊,兵乱半年余,终于又得安宁。来日夸功论赏,又可闲庭安卧,邀友畅饮,可谓快哉。”

    “只怕未必能得安闲啊,只看建康破败此态,可知江东兵害如何。我等也算功勋之身,来日或有选用,不知各位可有预想?”

    眼下虽然乱事将定,但其实还有诸多收尾,况且行台仍未归都,谈论什么封赏任用似是言之过早。但场这些人大多是南北旧姓人家,前程本不乏坦途,如今又是大功加身,不免更加从容,可选择的余地大得多。

    像是会稽孔混,他家在台本颇为得势,有了这一层功身,归朝后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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