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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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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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肃在席咳嗽一声,说道:“我等众人,皆要仰仗陈尉护庇才能安居城,卑下等绝不敢为忘恩负义之举。况且即便是泄露了消息,终究还要舍命搏杀才能冲进南苑有所斩获,于我等而言又有何益?卑下倒觉得,或是事有凑巧,或是别处走漏消息,当此时实在不宜再对同袍忌惮怀疑”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开口附和,他们确是没有理由去泄露消息,毕竟先冲进南苑去才能获得更多战利,无谓给自己树立太多竞争者。

    见那兵尉面色稍霁,徐肃又开口道:“如今这态势对我等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各部蜂拥而起,南苑守卫实难抵挡,我等孤军而战还要稳妥得多。大乱之时,勇者当先,能获何等富贵,终究还是要看各自勇力命数”

    “可、可是,各部哗变起来,全城都将动荡大乱,所害或还甚于城破之时,我心意只是求财,实在不忍给乡人们招惹兵灾啊”

    兵尉脸显为难之色,神态颇为挣扎,事情发展到如今,他已经不敢想象未来形势会演变到何种恶劣程度。

    “陈尉心存仁义,旁人未必情同此心。我等宿卫俱是寒微良家,未敢奢望公卿之位,只取一二财货以求来日从容。陈尉,如今不是我们愿不愿发,而是不得不动手啊”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徐肃再作苦劝,自有按捺不住的宿卫们声色俱厉劝告着。如今各部都是摩拳擦掌,都这一场动乱已经无可避免,他们即便袖手旁观,也难置身事外,还不如抢先动手以求一个先声夺人

    兵尉沉默少顷,终于将牙一咬,起身喝道:“各归所部,依照原定计划而行”

    ——————

    太极殿是台苑之间最重要的宫殿群,如今前殿安置着皇帝并几位近侍之臣如侍钟雅并右卫将军刘超。东堂则关押着王导、陆晔等耆老重臣,西堂则住着肃祖的几名遗孀妃子并儿女们。

    作为历阳军在台苑之间职事最高者,匡术原本还自命不凡、沾沾自喜的住在太极正殿侧首的一个偏堂内,没多久便被沈恪点醒,明白此非人臣能居之处,忙不迭的搬了出来,如今住在东堂西南处一个不起眼的小苑。

    如今在匡术的住所之外,亦有三十余名精壮武士肃然待命。匡术虽然武略稍逊,在战将如云的历阳军无甚战功,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小。

    他家虽然衰,但也仍有几分底蕴,在早期青州之地投靠苏峻建立坞壁的一众人当,是为数不多自带家兵部曲之人。换言之如果没有他家在初期的资助,苏峻也未必能在北地一众坞壁主当脱颖而出,壮大到如今这种声势。

    所以在坐镇历阳之后,他也是历阳所部为数不多脱离军旅,以正印之官执掌一县的人。有了一县之地的滋养,他的私家部曲也飞速壮大起来,如今虽然相当一部分追随他的从弟匡孝南下宣城,但是留在台城仍有数百最嫡系的家人部曲。加归于他统率的一千多历阳军合共两千余众,已经是历阳军在城最大一支军力。

    房漏壶刻度一点一点的变化着,匡术坐在案前,望着摆在案的印信怔怔出神,手里则握着一柄象牙柄雕饰精美的锋锐匕首。当漏壶小铜锣发出清脆敲击声响时,匡术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眸闪过一丝厉色,手匕首挥起蓦地插入案数寸有余

    他站起身后披一件氅衣罩住身甲具,将案的匕首拔出收入袖,继而行出房门对早已待命多时的武士们说道:“出发”

    台城之戒备较之外城严密数倍,但那是对别人而言。靠近太极殿周边这些守卫全是匡术的部下,自是一路通行没有阻止。

    可是在将近太极前殿时,匡术这一行却被阻拦下来。一名兵尉越众而出,对匡术施以军礼而后略带歉意说道:“卑下奉命守卫前殿,夜已极深,未免惊扰皇帝陛下,不敢放行。匡公漏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卑下请代为传禀。”

    匡术眸闪过一丝阴冷,旋即神色便平静下来,肃容道:“我本也不必入内,速去通传许监快来见我,有要事相商”

    那兵尉领命而退,过不多久,一个三十岁许的短须之人便在兵尉带领下匆匆至此,远远便对匡术拱手道:“匡公若有所命,使人传讯即可,何劳亲至”

    来人正是担任殿前监的许方,乃是苏峻嫡系信重之人,接替匡术对太极前殿的守卫。

    “闲话少叙,我得传信大桁南有隐乱酿生。”

    匡术一边说着,一边摆摆手示意属下退开。那许方闻言后脸色也是一变,原本脸尚有几分朦胧睡意这会儿也都荡然无存,语调隐有颤意道:“匡公何处得来这讯息?”

    匡术前一步手往袖去掏,示意许方行至近前。许方不疑有他,前行两步到了匡术面前,视线还望着他探进袖的手。等到匡术的手抽出来,他视野陡然耀出一抹寒芒,略作诧异旋即便是心惊,张开嘴还未吼出声来,那一抹寒芒便蓦地没入他胸膛

    许方的部下眼看着他身躯蓦地一颤,整个人便向后仰倒,胸膛插着一个象牙手柄,嘴角已有血水汩汩地涌出,还未及反应过来,便听到对面匡术的冷酷吼声:“杀”

    ————

    过往几天,沈哲子率人在京郊左近搜寻,从几个预先设置的地点里挖出早前埋藏的一批军械。此事倒也没有引起众人太多惊,这一类窖藏财货和兵器的事情,在颇多动荡的时下而言已经是一种常态。

    虽然不乏军械藏匿地点被人发现挖掘,但由于事先准备的充分,仅仅挖掘了两个地点,所得物资便足够武装这百余人。

    入夜后,沈哲子将众人召集起来,然后才将计划和盘托出。一直到了现在,众人才明白沈哲子为何有底气只带领他们这百数人敢口出狂言收复京畿,原来背后还有这许多的配合。

    这些人当,最惊诧的莫过于纪友,他是知道早在数日前沈哲子尚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他万万也没想到,仅仅只是过了几天而已,如此庞大、牵涉方面如此多的一个计划被打造出来,而且已经付诸实现,心之震撼可想而知。

    手虽然只有百余众,沈哲子还是分成两部,一部六十余人由自己带领,另一部任务要更危险,则由徐茂带领。他们各自使命不同,沈哲子是打算将那十几个世家子都带在自己身边,然而包括庾曼之、谢奕等数人在内却主动请缨要加入到徐茂的小队。

    “今次已是行险,左近并无援军。你们要清楚,一旦行动开始,无论是谁,包括我在内,都有可能丧命在乱军之”

    沈哲子神色凝重道。

    “将军无须再言,我等既随将军至此要为不世之功,岂会再作惜命之想”

    谢奕挺直了胸膛,铿锵有力回答道,望着沈哲子的眼神已有几分狂热。而旁边的庾曼之也是连连点头,相对于旁人创建事功之想,他的心情要复杂得多,入军之前父亲便对他有交代,他们家如今所做一切都是在赎罪,如果他敢有阵前怯战的表现,哪怕没有战死,事后父亲也会亲手杀了他所以,庾曼之心内不乏死战捐国之念。

    “今夜作别,明晨侥幸不死,此生不负诸君”

    临行之际,沈哲子让人送酒来,瓦瓮分食痛饮,满身酒气先行马,率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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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2 王师回攻() 
浓如墨汁的夜色下,荒野悠远静谧,偶有一些虫鸟鸣声响起,反衬得这夜晚更有几分祥和。%

    然而这一股静谧的祥和未能维持太久,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只打破了宁静,更惊起诸多飞鸟,让这夜变得不寻常起来。

    这一行七十余名骑士,身被夜色疾驰向南,目的地则是龙都渡口西面少许的下都塘。

    历阳军跨江东进,虽然也有一部分战船,但如今都在姑孰大营用作与荆州水军作战,真正用于运输的船只却不多,还是在攻破建康之后,征发各种民船停驻在龙都渡口不远处的下都塘。因而各军若要前往龙都取粮,首先要来下都塘提船并征用民夫。

    下都塘附近的营垒规模要龙都渡口大得多,倒不是因为这里守军更多,而是因为大量被征发的民夫被集在这里,作为转运米粮的人力全天候命。至于真正的守军反而要少一些,尚不足千人之众。

    那一队骑士们很快冲入辕门,熊熊火光之下,营门处守军们被惊动起来,近百人手挺长枪匆匆行出来将这一众骑士围在当,其一名头目怒喝道:“什么人敢在此放肆?不做通传竟敢擅闯营地,找死不成?”

    骑士队伍一名年轻将领拨马前,两腿一夹,那战马便陡然一个跳跃冲至头目面前,吓得那头目转身疾退,模样甚是狼狈。骑士们见状已是哄然大笑,浓烈的酒气在他们身散发出来。

    那年轻将领手马鞭一抖,高踞马指着那头目喝道:“你给我滚来再说一遍,谁在找死?”

    “豫、豫州军……”

    听到那将领的口音,再见这些骑士们所穿的戎装,营守军们脸色便蓦地一变。他们被派来守夜,自然不可能是此部历阳军精锐,不过是一群趁势作乱的强人被收编而已。如今在京畿周边诸多军旅,最跋扈的还非历阳军而是豫州军。历阳军总还有所收敛,豫州军却是行事肆无忌惮,谁如果惹到了他们,那真是要自求多福了。

    那头目这会儿气焰全消,被那年轻将领马鞭指着,心更是惶恐,两腿一软已是跪在地:“小民该死,小民该死求将军恕罪,实在是夜色太浓难做分辨……”

    “少废话速速放行通传,准备三艘船五百民夫,天亮前要出发前往龙都若是误了时辰,再取你狗命”

    年轻将领乃是谢奕,他本不是一个脾气和善之人,此时扮演一个骄横将军也是入戏得很。一边喝骂着,他一边将徐肃弄来的豫州军手令抛至那头目面前。

    头目听到这话后,额头却是渗出冷汗。类似这样紧急的调令,哪是他能作准,但眼看着一众豫州军悍卒骑士们望向他不善的眼神,当即也不敢说什么,连忙吩咐兵卒放行,安排人将他们引至营,然后才持着手令匆匆去禀告官。

    豫州军是最难伺候的,已经成了这些杂兵们的共识。眼看着那些骑士们连马都不下便往营地冲,兵士们也不敢有所阻拦,只是埋怨自己晦气,当值时遇到这一群瘟神。

    这些军士几乎每一个身都散发出浓烈酒气,入营之后便有人吼叫着要速速摆出酒食招待他们。其有几个醉得几乎马都乘不稳的骑士更是放浪形骸,问清楚炊营何处之后,直接打马冲过去,简直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军营本是严肃之地,无论军纪严明与否,哪能容许在营纵马疾冲。只是那些负责夜间值勤的守军都看出这群豫州军已是大醉,即便有所不满,也不敢声张阻止。但这么一群人冲进营地来,造成的混乱却是不小,很快各个营房便有人探头出来,待听到是一群豫州军醉汉,也都不敢前自惹麻烦,各自退回营。

    但终究是有人不满,当豫州军冲至营垒深处时,早已经睡下的此部将领也得到禀报,不乏愤怒的起身出营,待看到这些豫州军在营地放肆模样,更是火冒三丈,吩咐身边亲卫道:“给我把人拦下,卸甲军法惩……”

    那吼声至此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已经破空而来,深深贯入其咽喉

    “将军……”

    左近亲兵见此一幕,已是惊骇得目眦尽裂,有人已经掣出兵刃来,大吼着冲向那一群阵型散漫的豫州军骑兵。

    那一支羽箭仿佛一个信号,早先尚是放浪形骸的一众骑兵们已经醉意尽消,快速收束阵型,控弦如飞,更有人提起马朔,瞬间便将这十几名亲兵冲垮,剿杀殆尽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幕,许多人尚在睡梦便被嘈杂声惊醒。当他们冲出营帐时,便看到骚乱自营快速蔓延,战马横冲直撞,身缠绕着一条熊熊燃烧的火焰绳索,将火种洒落到营各处更让他们感到惊诧的是,炊营方向火苗已经蹿天而起,无数人嘶嚎着在营四处逃窜

    “王师回攻建康,历阳叛逆授首龙都之粮,飨食丹阳乡人”

    在这纷乱到了极点的营啸时刻,已经有龙溪卒趁乱冲入了民夫栖息营地,利刃劈开栅栏,推开一个庞大缺口。

    军营的混乱早已经惊醒那些被征发至此的民夫,纷纷冲出营帐来观望形势,一个个脸更多的是惶恐。待看到军营越来越旺的火势,众人心的惶恐已是攀升到极点,嚎叫着往营外冲去

    ——————

    西面的火光是一个信号,在这静谧夜,熊熊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四野几无遮拦

    “出击”

    眼见远方那火光耀起,沈哲子精神顿时一震,自草丛蓦地跃起,快速引燃了马身披着的抹满油脂的厚厚毡布。那战马顿时嘶鸣着往前方冲去,想要甩脱那令它心悸不已的火光

    其他早已待命于此的龙溪卒们有样学样,一群战马顿时往四野冲出,那窜动的火苗很快便将左近一片黑暗驱散,同时将火种洒落在荒野之

    相对于徐茂所部的凶险冲营,沈哲子他们的任务要简单一些,是要抢占渡口东面的龙都航埭。时下正值汛期,龙都航埭这一个蓄水地用处并不大,可以说是围绕龙都渡口防守的一个漏洞,仅仅只有两百多宿卫驻守于此。

    攒动的火苗很快将人由睡梦惊醒,高地几座简陋的营帐很快有了反应。睡梦被惊醒的宿卫们衣衫凌乱冲出营帐,还没反应过来,沈哲子已经率众冲杀来,他一边飞奔着,一边拉动弓弦向前抛射。稀疏的箭矢在夜幕洒落向那些手足无措的宿卫们,顿时让这百数名宿卫更加混乱起来。

    “持戈、持戈……列阵”

    黑暗响起宿卫首领惊慌的吼声,宿卫们这才手足无措的抓起弓枪,发出壮胆一般的嚎叫声,有十几人持枪往下冲来。也有人引弓予以反击,然而随着一匹周身火焰滚滚的战马冲向此处,刚刚略有成型的阵势又被冲开。

    这时候,沈哲子等人已经冲了高地,弃掉弓弩,各持刀枪冲杀来

    “王师回攻,伏地不杀”

    沈哲子手持一杆短矛,毫无花俏的冲杀进宿卫之,矛尖轻抖,已经划破一名兵士腹肋。他身后几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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