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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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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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陵便是东吴皇陵所在的钟山,因避孙权祖讳而改名蒋山。覆舟山乃是蒋山最接近京畿的一座山峰,近到什么程度?覆舟山山脚便紧挨着台城,冲下山去是北苑太子西池

    如今都几万宿卫,早前慈湖等地已经分兵近万,后将军郭默如今统率六千余守在城北武平陵左近,能够动用的兵力已经稍显窘迫。

    若要再在蒋陵布防,势必要将琅琊郡王舒军北调,如此一来,不啻于将一半城防重任分割给王氏。然而王舒军乃是所准备的第二序列,他大概不是认为历阳不可能绕城,而是对于过早动用后备力量还有迟疑。

    谈完京畿形势,杜赫又说道:“晋陵、吴郡俱有出兵,昨日已被斥退。徐州以刘矩增兵王抚军三千,已经诏许。”

    王抚军便是王舒,早先已经掌兵数千,如今再得郗鉴增兵,如今怕是已经有近万军队。本来已经是京畿左近极为重要的护城力量,但不得调令,加之王舒本人心思也堪咂摸,始终游离在京畿之外,关键时刻根本指望不。

    跟沈哲子说完这些之后,杜赫便又匆匆返回了台城,如今已经狂躁,若发现他擅离职守,少不了要承受一番咆哮怒火。

    虽然已经对守城不抱任何希望,但听杜赫讲到这些最新的情况,沈哲子仍是不乏苦恼。城的布置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即便还有疏漏,如今已经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不过城外王舒军力激增,他不得不考虑王舒有没有东向曲阿、句容的可能。

    略一沉吟后,沈哲子还是飞快写了一信,交待几名龙溪卒出城快马前往曲阿示警一声。王舒突然得到增兵,曲阿方面不至于迟钝到没有防备,但若不通知一声,沈哲子心里总不踏实。

    这也是大事将近的患得患失,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样的涵养气度暂时他还是达不到。毕竟未来这两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将是过往这些年诸多努力的一个集爆发,若不能达到最理想效果,于他而言是分外可惜。

    入夜后,沈哲子仍然留在了宣阳门内职所,如今他家诸多家人已经遣散出城,公主也已经入苑,回家后也是空空庭院。冷清得很。

    三更已过,台城仍是灯火通明,诸多宿卫在各官署外游走巡逻。沈哲子正在职所内闭目养神,忽然听到外间有低语呼唤声,他率领几名随员出门一看,便见到有几人畏畏缩缩站在宫墙阴影下,乃是曾有过几面交情的各家在台为官者,南北俱有。

    “维周还未歇息那真是太好了。早先家人传信着我等速速归家,处理紧急事务,日间无暇分身,眼下维周能否行个方便?”

    听到这几人的话,沈哲子心内便是一哂,处理紧急事务?不是越城而逃罢了。不过这时候,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在谨守什么禁令,这些人即便是不逃,留在台城也没什么用,只是让人心更加败坏而已。

    略一沉吟后,沈哲子便让人打开正门旁的小门,让这些人赶紧滚出去。一众人又是千恩万谢,而后又有人劝道:“如今都形势已成累卵,维周再逗留于此委实不智,不如与我等一同去罢?沿途也好有所关照。”

    沈哲子听到这话眉头便不禁一挑,这些王八蛋自己跑罢了,居然还想鼓动自己这个恪尽职守的守门官一起跑路,那有点过分了他只要不瞪眼往冲,哪怕苏峻大军攻到宣阳门外,也只会派兵把他保护起来,不敢随便施加戕害。这些人鼓动自己跑路,不过是想借助自家武装来给他们增加一点安全感。

    虽然心已是不爽,嘴还是婉言谢绝这些所谓好心,不过沈哲子心里已经把这些人都记下来,如此没有节操,以后实在不能大用。

    刚刚返回去没有多久,又有人来敲门,沈哲子是彻底恼了,算叛军已经兵临城下,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索性吩咐人将紧闭的大门直接打开,让刘长等人去应付那些问询赶来的宿卫。现在大门都开了,他倒要看看有多少不要脸的台臣还堂而皇之往台城外跑。

    灯火通明的宣阳门四门大开,沈哲子端坐在正门口,看到远处阴影还在有人往此处疾行。只是见到这一幕,大概那些人也没有想到,旋即便停住了脚步,似在犹豫,过了片刻有人讪讪退后,有人则转行向别的方向。

    这样,一直到了后半夜,沈哲子才终于得了清净,返回职所去小憩片刻。只是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沈哲子便被外面的叫嚷声给吵醒了,行出门去,便看到宣阳门左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断有人往城外涌出。而在不远的后方,庾亮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身边虽有一众宿卫拱卫着,但却并不发声阻止这些逃人。

    站在职所外倾听片刻,沈哲子才总算明白如此纷乱的缘由,昨夜苏峻部漏夜行军经由城南小丹阳绕城而过,如今已经占领了蒋陵覆舟山换言之,如今的京畿有一半已经毫无遮拦的暴露在逆军刀锋之下,而且还是最为重要的台城內苑

    被逆军掌握如此大的战略优势,可以说是策略的彻底失败,难怪庾亮眼看着如此多的台臣四逃都不阻止,实在是已经没了底气。

    沈哲子这会儿却生不出什么幸灾乐祸的念头,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凑去触霉头,转身又返回了职所。

    庾亮站在那里眼望着台臣们往外涌去,心已无多少愤慨,更多的则是苦涩,当他视线扫过沈哲子背影时,眸泛过一丝诧异,继而便不乏阴冷,摆摆手唤来一名家人耳语一番,旋即便又返回了台城。尽管局势已经大崩,但旁人能乱他却不能乱,竭尽全力,最后一搏

    当台臣奔逃的高潮告一段落,宣阳门复又归于冷清,突然有一队宿卫冲入职所,将沈哲子围在了当:“逆军兵临蒋山,京畿危急,请沈郎移步身畔,以便居近守卫。”

    沈哲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登时明白了将自己安排在宣阳门的深意。除了居近监管以外,关键时刻也好带自己跑路。而这更深层的意思,大概还是自己固守都的行为引起了的怀疑,大概以为自家与历阳有什么勾连

    只是眼下沈哲子对已经没有多少忌惮,如今京畿真正能掌握的力量,未必会强于自己。所以他缓缓起身将剑提在手,刚待要开口,先前说话那宿卫将领又开口道:“卑下梁勇,奉命守卫沈郎安危。”

    听到这话,沈哲子眸子闪了闪,不乏疑窦的望向对方,而对方亦微不可查的颔首以作回应。他略一沉吟后,才唤过刘长来,低声耳语片刻,然后才行出了职所,在这一众宿卫包围行进了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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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7 亡命() 
当沈哲子被宿卫近乎押送的护卫进官署时,庾亮正身披轻甲在一众亲信的簇拥下行出官署。   w w w 。  。 c o m看到这一幕,沈哲子倒是有些诧异,开口问道:“打算亲自战阵迎击逆军?”

    庾亮听到这话,脸色便是一沉,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指着沈哲子冷声道:“安居于此,保你无虞。”

    这语气当不乏威胁,沈哲子闻言后眸子便是微微一凝,并未多说什么,站在门庭下望着庾亮匆匆而去,而后便漫步行入官署。

    如今在台城枢,之权最重,因而官署也最为宏大,诸多属员,尤胜尚。然而今时之官署却颇冷清,虽然仍是整洁,但却只有寥寥数人在其间游走,给人一种人去楼空的萧条感。

    身边这些宿卫军卒并不限制沈哲子的自由,只是无论他走到何处都寸步不离的跟随着,似乎是接到严令不许自己脱出他们的监控范围。对此沈哲子也由之,只是闲庭漫步在官署内游览着。

    杜赫自廊下趋行而来,眼见沈哲子被一众宿卫紧紧围住,脸色便是一沉,疾行前问道:“郎君为何这般?”

    “不妨事,心念我之安危,特意派人守卫。”

    沈哲子摆摆手示意宿卫让开一条道路,让杜赫到自己身前来,而后望向那宿卫将领梁勇道:“不知可否暂避?”

    那梁勇闻言后摆摆手,示意众人都转过身,只是仍未远离。

    杜赫见此状,已知沈哲子这是被软禁起来,眉头微微一锁,旋即便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沈哲子。沈哲子微微摇了摇头,在杜赫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才拍拍他手,说道:“待渡过此厄,来日都再聚。”

    杜赫表情凝重的点点头,然后便退了出去。眼下台已是崩溃,亦没有新的指令下达,他的去留已经无人再关心。

    又在庭站立片刻,沈哲子才行入官署内一处小阁,那宿卫梁勇吩咐人守好门窗出口,亲自将沈哲子送入阁,无人关注时才低语道:“难近,委屈郎君了。”

    说罢,便也匆匆行出小阁。

    沈哲子留在这阁,耳边仍能听到城东传来的厮杀和喧哗声,又过不久,台城东面已经有火光陡然出现,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那火势蔓延极快,不旋踵便有汹涌热浪向此处席卷而来。台城喧哗气氛达到了顶点,到处都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与叫嚷声。

    良久之后,这股骚动才渐渐停息下来,只是浓烟仍然笼罩在整个台城方,空气充斥着浓烈的焦糊味道。沈哲子已经断绝了消息来源,只有在将近傍晚宫人送膳时才由其口打听到大半台城已被焚烧一空,而內苑宫墙也已坍塌一角,甚至有小股逆军流窜进苑内,不过幸好已被宿卫剿杀。

    听到这些消息,沈哲子眉头便紧紧蹙起,不免有些担心苑的公主。他忍不住行出小阁,只是在将近官署庭门时被阻拦下来,只得站在门外向外观望,诸多宿卫仍在往台城东面而去,那一个方向仍有火光在摇曳,偶尔爆发出惨烈的厮杀声,那是宿卫在与趁乱冲入的乱军在战斗搏杀。

    一直到日暮将近时,厮杀声渐渐停止,而后便有大量的脚步声涌入台城。沈哲子站在门口,看到有一众宿卫护卫着一方步辇匆匆行过,那辇躺着的乃是昨日出城的尚令卞壸。此公甲衣半解,须发凌乱趴在辇,大半后背都被血水**,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主将都受如此重伤,可想而知今日战事有多惨烈。沈哲子有些焦灼的在庭门内来回走动着,许久之后都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这一夜注定漫长,到处都充斥着宿卫将领催促士卒们搬运砖石竹木构架防线的声音。而在更远的城外,则依稀传来许多叛军们“杀贼除奸”的吼声。

    接下来一连几天,沈哲子都被困在台城内不得外出,也没有再见到庾亮,对于外间的战事发展更是一无所知。叛军这几日似乎也在养精蓄锐,每天虽然都保持着进攻,但是烈度并不算强,唯一没有停止的是覆舟山的叫骂。

    然而决战终于到来,这一天午,城东青溪方向厮杀声大作,哪怕沈哲子身在台城,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的耐心也已经将要到了崩溃边缘,无法再忍受这种漫长的煎熬和等待,手提佩剑冲向官署大门。

    正在这时,一众衣衫凌乱的宿卫军卒们自门外涌进来,为首者乃是郭诵,他表情沉重,看到沈哲子后,稍一错愕旋即便重重点了点头。

    庾翼肋间受伤,在两名军卒搀扶下行进来,看到沈哲子后神情则更显悲怆,涩声道:“卞公阵亡,城破在即……”

    沈哲子还来不及说什么,便有更多的宿卫将士冲进来,庾亮仍是一身轻甲,脸却无以往的威严方正,隐隐有几分扭曲狰狞,双眼布满血丝,他冲进官署房,片刻后才又疾行而出,示意庾翼跟自己,而后又指了指沈哲子道:“保护好海盐男,突围出城”

    宿卫们一拥而,沈哲子立在原地沉声道:“苑要如何……”

    “住口”

    庾亮闻言后双肩一颤,头也不回怒喝一声,继而一顿足再次低吼道:“速行”

    沈哲子握住佩剑的指节隐有发白,那宿卫梁勇则冲来重重攥住了他的手腕,郭诵等人亦望过来,沈哲子再看一眼苑,最终还是拔足跟了庾亮。

    此时厮杀声已经渐近台城,诸多溃败的乱军往四方窜行,哪怕有主将严令约束乃至于挥刀劈砍震慑,然而却完全没有震慑力,败军仍是四散逃亡。

    沈哲子等人被隔绝在亲卫后方,他看到被败军送回台城的钟雅等人,庾亮驻足与之言语片刻,而后便又疾行而出。钟雅身边一部分宿卫加入这一支队伍,看到被宿卫裹挟的沈哲子,他只是苦笑着在道旁摆了摆手。

    冲出宣阳门后,驰道另一端已经隐隐可见叛军踪迹,一行人又连忙转向绕着台城城墙往西疾行而去。叛军则在后方一路追赶,口则大声叫嚷着:“杀庾氏者封侯”

    一追一逃之际,西篱门已经依稀在望,而此时,叛军也已经将要追赶来,沈哲子甚至已经可以听到身后追兵的粗重喘息声。

    正在这时,西北方向一队宿卫疾冲而下,将后方那数百叛军一冲而散

    这一队宿卫主将乃是郭默,早先一直游离在主战场之外,只是前来接应时,身边士卒已经不足千人。

    两军合一,也渐渐有了一些底气,不再狂奔而是向着石头城徐徐而进。石头城外江面停着几艘大船,庾亮等人率先登其一艘船,包括其各自身边亲近随员,郭诵等人亦随庾翼而。沈哲子见状,越过一众宿卫疾冲前挥剑斩在船舷怒吼道:“今日溃败,谁之罪过”

    “竖子安敢无礼”

    郭默前一步,手按佩剑戟指沈哲子怒吼一声。

    “维周不要多说了。”

    庾翼见状连忙前按住沈哲子手臂,将他拉到船来,而那些负责看守他的宿卫们也顺势登船,将他包围在甲板一角。至于其他军卒,则各自登空闲船只,旋即大船便驶离江边,绕过石头城往南而去。

    沈哲子站在船,望着视野已被乱军淹没徐徐远离的建康城,握紧的拳头指甲几乎都要刺进掌心里。惟今之计担心已无用处,只能寄望于城内诸多布置在此时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效果。至于他,也要见机行事。

    当大船驶过秦淮河交汇处时,又有千数乱军自岸冲杀而来,有的甩着长索挠钩往大船抛扔,有的则放板下水呼喝着往追赶。有两艘载人过多而船速稍慢的船被拦在了江心,扑通扑通落水声不绝于耳。

    船这几百宿卫纷纷引弓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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