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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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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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堵在道途的众人便纷纷避到道旁,让开一条通道。公主所乘坐四望车先行通过,沈哲子则在随员们簇拥下徐徐穿行过人群,不断对那些前奉名帖的各家子弟微笑颔首,间或驻足下来与某人笑语几句。

    大凡受到这种待遇的人,不自觉的便挺起了胸膛。都时人皆知,沈郎对人的善意那是真的可以兑现受用的。况且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另眼相待,本身是一件值得吐气扬眉的事情。

    这时候,尚站在人群后凉亭外的褚季野笑着对杜赫摆摆手,笑语道:“来吧,道晖,我们也去送自己的名帖吧。”

    杜赫这会儿却没有多少北地士族的傲气,反而有了一丝不自信,稍显迟疑道:“季野兄,此地这么多的各家子弟。彼此素无往来,我恐送名帖也未必能得礼见啊。我自己一人被见疏则不妨,怎忍将门楣先人名讳奉去遭人礼慢。”

    “道晖不必为此担心,但凡具名帖者,稍后都不会有遗漏。等到沈家请柬送来,还有一件惊喜可见。”

    褚季野笑着对杜赫说道,其实他心自有傲气,并不惯于这样奉名帖排队等待旁人接见。但沈家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错,礼数周全,能冲淡人心些许不适。只要送名帖必有回应,有什么请求多多少少也能有所收获。

    时下都受人敬仰,宾客盈门的高门人家不少,但在这方面,却无人家能做得沈家还要出色。褚季野想要帮杜赫在都立足,但凭他自己则不免有些人微言轻,想来想去,求助于沈哲子是当下最稳妥的方法。若杜赫真能得其青眼,即便仕途一时间不能扶摇直,但立家是绰绰有余。

    听到褚季野这么说,杜赫才有些心情忐忑复杂的行去,让随员将自己的名帖同褚季野一起呈送去。

    礼谢过众人,沈哲子刚待要马离开,无意间看到站在人群后方的褚季野,笑着对其扬了扬手。旋即便有沈家仆从受其差遣挤出人群,趋行至褚季野面前施礼道:“我家郎君着仆下转告褚君,久不闻褚君清音,稍后褚君若是有暇,请一定拨冗过府一聚。”

    褚季野微笑颔首回应,感受到周遭旁人的目光,心也是多有所感。其实他与沈哲子彼此并无深交,只是随友人去过沈园几次,如此便被主人记在心里,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一直等到沈家车驾随员完全进了南篱门,这些前来迎接的人才慢慢散去,也有三五人凑在一起转去旁的地方作乐。反正他们这些人平日也无什么事务需要操劳忙碌,于他们而言,广结人脉为以后成家进仕打基础便是最正经的事情。

    褚季野也与杜赫登车回城,路又闲谈一程。等过了朱雀桁,褚季野便吩咐牛车停下来,自己则对杜赫笑道:“察察,众人皆不敢有所松懈怠慢任事。我还要归台城待命,不能久陪道晖了。来日沈家请柬送达,我再陪道晖往沈园一行。”

    杜赫听到这话倒也体谅,刚待要起身下车,褚季野却抬手阻止了他,笑语道:“我在台城纵有公事,署自有车驾取用。道晖你在都尚要走动联谊,这牛车便留在你处使用吧。”

    说着,不待杜赫拒绝,褚季野便下了车,沿着驰道步行往台城行去。

    杜赫站在道旁目送褚季野离开后,才又返回牛车旁,刚要登车,褚家的车夫施礼道:“我家郎主有言,杜郎君在都难免诸多应酬,用度不少,所以在车内略备财货,以供郎君取用。”

    杜赫听到这话,眸子顿时一红,车后才在小案下发现一个红木箱子,箱子里盛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铜钱,还有两方金锭。这一幕让他感怀更多,眼角微微沁湿:“幸得如此良友,人生更复何求假使有日朱门先达,必与褚季野弹冠相庆”

    褚季野送这一批财货,确是解了杜赫燃眉之急。他家虽是京兆大族,但在北地本遭难,侥幸被故旧救出来,南下的盘缠用度都是故交相赠。一路奔波所费已经颇巨,入都后为了能够栖身立足,难免要拜访诸多早先有旧谊的人家,身边所带的财货更是急剧减少,可是收效却仍不大。

    过去这段时间,杜赫已经窘迫到要变卖祖留下的一些雅玩器具才能维持用度,更觉侨居建康大不容易。

    有了褚季野相赠财货,杜赫从容许多,能够静下心来思忖来日如何能在沈园集会脱颖而出。随着在都多受冷待,他渐渐也认清了事实,不再以他家在北地所享名望而自美,明白只有自己得到时人敬重,过往那些旧谊人情才会发挥作用,否则也只是见疏于人。

    但要凭什么邀取名望,杜赫心却是犯了难。时下江东风物多崇尚玄风,这却并非他之所长。他家虽然也是家学渊源,但所传承者专注于经史集用之学,杜赫本身所制便是他从族杜预所著的《春秋集解》和《律本》,前者重史传,后者为律令,皆非能够取幸时下的阿世之学。

    苦思无果,杜赫也是愁眉不展。牛车沿秦淮河畔辘辘而行,很快便到了繁华市肆。看到道旁商户售卖诸多货,杜赫心一动,让人停下车,在各家邸舍购买了一批布帛、肉食并日用,然后吩咐人转行向城南长干里的高安巷。

    长干里乃是建康城最繁华处,士庶杂居,既有高门园墅,又有陋户蓬门。在街巷穿行良久,牛车徐徐停在一家寻常民居前。

    杜赫下车轻扣紧闭门庭,过了一会儿,门内才响起一个有些老迈女声:“庭外何人相访?”

    “蔡姥,是我啊,早先来拜见的杜道晖。”

    杜赫在门外回应,又过片刻,大门才徐徐打开,一个年老仆妇在门内施礼:“娘子请六郎入堂相叙。”

    杜赫转身吩咐仆从们将先前采购的礼货搬进庭,然后又让他们在门外等候,自己则随着那老仆妇行进院。

    这小院并不大,几乎无分内外,但在堂屋两侧却拉起一道不高的院墙,勉强有了内外之分,不至于一览通透没有遮掩。

    杜赫行入堂,旋即便看到侧立在竹制屏风后的一名温婉素衣娘子,连忙躬身礼拜道:“嫂子,我又来叨扰了。”

    这一户人家,便是杜赫在都仅有的宗亲人家,他那已故堂兄杜乂的家苑。杜乂南渡要更早,而且并不同于杜赫拘泥于经史律学,颇有出入玄儒之间的风采,因而在江东颇有名望,但只可惜英年早逝,抛下孤女寡妇在都过活。

    虽然接触不多,对于他这位堂嫂,杜赫心也是充满敬意。杜乂夫人裴氏本来也是北地旧姓人家出身,亡夫早丧之后,因为家没有长男持家,因而谨守礼制,闭门不再与丈夫早先的故旧往来,也谢绝一应馈赠,凭一个妇人维持家境教养孤女,可谓贞德烈女,不亏夫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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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7 南苑兑票() 
0257 南苑兑票

    杜夫人裴氏盈盈施礼,然后便转回了屏风后,然后才轻声道:“寓居远乡,所见人情风物皆无旧识,本让人神伤。 幸得小叔来访,乡音可慰,怎么能言叨扰。可惜先夫弃世,篷户不便相待,否则怎忍小叔远来再择别居……”

    讲到这里,裴氏语调已有几分凄楚。而杜赫心情也是悲怆良多,身处这异乡之地,身边既无宗亲可依靠,以往的故旧人家也都尽数疏远,可谓孑然于世,举目无亲。但一念及裴氏一个妇人都能在江东勉力维持下来,他身为男儿更没有理由退缩。

    “三兄离世猝然可伤,但我既然来此,决不让他家眷孑然无依。眼下或有困蹇,但我家本是北地望宗,素有显名于世,绝不会长久寂寂无闻。待我于都立身下来,定要将嫂子和小侄女接去荣养。”

    杜赫沉声言道,与其说在安慰裴氏,不如说是自己心发愿,绝不甘于贫寒使家声没落下去。

    裴氏在屏风后礼答道:“小叔不因旧劫伤志,勇于担当家业,这是最好不过。只可惜妇人长居闱内,不能为小叔助力更多。先夫在世时,素与陈留蔡侍等人情契,小叔若是有暇,不妨前往礼见。若能得其善助,应能颇受裨益。”

    杜赫听到这话,心情不免又是黯淡。他其实早在数日前便已经去拜访过蔡谟,此公待他虽然和气,但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是出具一份荐,着他前往琅琊王氏金梁园拜访求见。杜赫也依言而行,只是名帖送去很久,却始终没有回应。

    对于蔡谟不肯发力相助,杜赫心也无多少怨忿。彼此之间没有没有太深旧谊,对方肯看他亡兄面子给出一份荐,已是难得,哪怕没有收到效用,这份恩情也足堪铭记。须知他渡江以来求访各家,哪怕在北地关系颇为亲昵的人家都是冷待疏离。

    归根到底,江东风物与朝已是大不相同,他一人渡江而来,本身又无名望令誉,旁人并不看好他的前途,也是正常。如褚季野这种不因际遇流转而见疏的良友,实在是不多。

    未免给杜夫人再添更多烦绪,杜赫强笑道:“嫂子请放心,三兄诸位良友,稍后我都会一一前往拜访,礼见应对,绝不堕了家声和三兄积攒的清名。”

    裴氏听到这话,心也是颇感欣慰,说实话她一个孤苦妇人流落江东,既要抚养幼女,又要维系门闱清誉,礼防于众,已是颇有疲累难支之感。算尚可勉强维持,这妇人心仍有隐忧让她难以开怀,那是小女的婚配之事。

    虽然眼下她家女郎尚年幼,此事言之过早,但终究有一天是要长大的。时下江东人情大坏,不乏惯以眉眼高低看人的人家。她家又无男丁维系家声,裴氏唯恐真到了那时,自家小女怕是难得良配。若真让先夫这唯一骨血流于寒庶人家以至于坏了家风,裴氏真不知黄泉之下该如何面对亡夫诘问。

    所以对于杜赫的到来,裴氏表面虽然不好做出逾越礼法的欢欣,但其实心却是异常振奋的。若这位小叔能在江东重整他家颓势,日后小女婚配之事自然也没有了疑难,只有如此,她至死才会瞑目

    看到老仆人蔡媪往房门搬运杜赫送来的众多礼货,裴氏忍不住皱起眉来,叹息道:“家虽是清贫,但一应用度也能维持。都盐米俱贵,小叔何必虚耗财货购入太多无用物。”

    杜赫闻言后笑语道:“嫂子你亦是名门贵女,岂能长为仆妇之役。日后家用自有我来担当,嫂子不必再为此操心劳形。”

    他嘴说的轻松,其实心内却颇为沉重。他家京兆杜氏乃是关数一数二人家,即便遭难沦落至斯,杜赫心亦不乏傲气。褚季野赠他金钱,杜赫心虽是感念居多,但也不乏凛然自省。

    他绝不愿从此后托庇人下而活,因而心内已经将来日沈园之行当做背水一战之役。若仍然不能有所收获,那么他便打算离开建康,前往北地创建事功。北地局势糜烂的一塌糊涂,刚刚南渡而来的杜赫自然深知。他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不啻于心存死志,宁死也不愿做乞食于人门户之下久而见疏的无用之人

    裴氏并不知杜赫心所想,闻言后脑海禁不住便想起早年无忧无虑、养尊处优生活,不过片刻后便叹息一声,将这些无谓回忆尽数抛至脑后,慨然道:“大厄临头时,人命又有什么贵贱的差别。绣纺针织本是娘子本分,既能修养心性,又能增补家用,我并不因此为难。小叔也切勿强难自己,立足异乡纵有诸多困苦,若能熬得过去,自有开阔天地。”

    “嫂子教诲的是,我一定铭记此语以为自勉。”

    杜赫口这么说着,心内却不甚乐观,归根到底,他并无堂兄杜乂那种出入玄儒的禀赋,所学难在江东得到重视。早年渡江而后北向的祖镇西,或许才是他应效法的对象。

    裴氏又劝杜赫在都一定要勤俭朴素,才能长久维持。等到杜赫起身要告辞的时候,她突然记起一事来,让杜赫在堂稍后,然后转入后室翻找片刻,过后手持一方精致锦盒匆匆返回,于屏风后让蔡媪将之转交给杜赫。

    杜赫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小叠色彩艳丽、表面油光润滑的纸片,这纸片诸多纹路细致均匀的图绘字,绝非人手能够绘成的精致。

    当杜赫还在低头观摩的时候,裴氏已经在屏风后笑着说道:“此物乃是南苑兑票,执此可去南苑购买货。南苑之物皆为贵人家需用,我家这等境况,实在难以消受。留在家也无用处,小叔要在都应酬交际,可带在身边取用。”

    南苑兑票之名,杜赫也听褚季野提及,若执此前往南苑购买货,不只可以获得优惠,还有诸多特权可享。许多南苑也没有多备的紧俏货,更是只有兑票才能买到。只是这兑票极为难得,都是权贵人家内部消化,少在市面流通,连褚季野都没有。

    手捧这一小盒面额不等的兑票,杜赫忍不住诧异道:“我也闻南苑兑票之名,此物向来稀少,嫂子从何处得来?”

    裴氏闻言后笑语道:“说来也是一桩巧事,年前蔡媪持我织物出门市易,正遇到丹阳公主府几名采买娘子,认出我家织物乃是都少见洛绣,便请我家日后专往长公主府送货,便用这兑票来结算。时间久了,便也积攒下来。”

    裴氏没有说的是,这些兑票虽然罕有,但对她家而言却是无用之物,赚取的兑票一部分在坊市卖出以补家用。至于积攒下来的这一批,则是打算日后留给小女购买嫁妆,不至于过于寒伧。之所以不讲出来,也怕再给杜赫更多压力。

    然而杜赫听到这话后,已是忙不迭将锦盒放在案,摆手道:“这是嫂子一针一线、丝缕辛苦所得,我怎么能取用”

    裴氏还要再劝,杜赫却绝不收取,更是逃一般的离开家门。

    了牛车后,杜赫的思绪还停留在先前所见的兑票。于旁人而言,或许只是感慨于此物制作的精美,匠心独运,然而杜赫更有感触的则是此物的作用。

    类似的票据,杜赫并非第一次见,甚至他家便有相类之物,只是不叫兑票,而叫功筹。早年间他家在关经营坞壁,因聚众太多,资用便常常匮乏,因而家几位长辈合计一番后,便在坞壁使用竹木雕成小块名之为功筹,有劳有功者计筹而赏,执此可以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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