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汉祚高门- 第15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弟去了解各家诉求,子弟们私下即便有所争执,也有求同存异的余地,不至于因为立场不同而完全交恶。

    于是,在庾亮的默许下,庾家这一群子弟几乎吃住都在沈家。而沈哲子也有幸见到了庾彬的夫人,那位名字极为彪悍的诸葛彪小姐。这位娘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也算得温婉知礼的世家女郎,只可惜是那种典型的形象被名字毁了的可怜人。

    时下“彪”字虽然不是什么恶词,甚至不乏人家将之用来作为子弟小名,小老虎听起来沈哲子的“青雀”要威风一些。但若用在女孩子身,则不免给人以怪异感。

    沈哲子也不知道那位侍诸葛恢是咋想的,大概极不喜欢他的几个女儿,又不是不识字,起的都是啥名,诸葛彪,诸葛熊……听着这么刚猛彪悍,让人不敢有所怠慢。

    对于庾亮大肆往自己这个圈子里掺沙子的举动,沈哲子也是无可奈何。他连在都饱受冷眼的陶弘都接纳进来,总不好堵着门将庾家人赶出去,尤其庾怿的儿子庾曼之乃是自己的小粉丝,庾条的儿子庾怋还给他当过马夫。尽管有些不满,也只能容忍这群厚脸皮每天在自己家里蹭吃蹭喝。

    至于庾翼则更过分,好歹也是一个长辈,到了饭点来公主府。自己来还不止,动辄呼喝成群,一旦饭食酒水供应稍逊便要叫嚷不已,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沈哲子跟他混的又不是一个圈子,也实在拿这种无赖无可奈何。为了免于虚耗自家米粮,只能耐着性子劝这些人去京口考察,顺便鼓动他们去收购股份。

    这群人去倒是去了,回来的也快。对于京口隐爵的盈利倒是颇为动心,但却没有几个入股进来,原因倒也简单,没钱。

    庾翼这一群友人,包括庾翼自己在内,是一群穷鬼庾家虽然在隐爵有庾条这个大拿获利巨丰,但庾翼自己却没有什么收入,年过冠礼仍然没有入仕,白身一个连爵位都没有,日子过得很窘迫。纵然从几位嫂子那里讨点零钱,也都用来置办鞍马武器,又哪有余钱去入股隐爵。否则也不至于每天恬着脸来公主府蹭吃蹭喝,谁让这里好吃好喝好招待。

    对此,沈哲子也只能感慨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彻底放弃了在庾翼这一群友人身榨油水的打算。

    但这么一直被庾家占便宜却非沈哲子的作风,于是他的关注点便落在了庾彬身。这个年轻人虽然已经成家立室,但因为有庾亮这么一个父亲,可想而知人生乏甚乐趣,从外表看简直是一个活脱脱缩小版的庾亮。不过大概是因为父亲太强势,加之老婆又是母老虎,这庾彬性子便有些柔弱。

    在沈哲子特意关照之下,庾彬在他家里经历了许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饮醉,第一次学会樗蒲博戏,第一次背着老婆出门喝花酒……总之,在沈哲子这一众友人的调教下,这个年轻人终于有了一点执政之子该有的纨绔气象。

    努力了许久,终于有一次趁着庾彬饮醉,沈哲子与众人起哄,挤兑得他下不来台,借这家伙之手将纪友送去曲阿担任县令。

    纪友好端端在台城做着著作郎,正等着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几天没来公主府,便突然接到诏令要去丹阳民风最劣之县,气得眼泪差点掉出来。尽管一贯的好脾气,但还是扬着麈尾大吼着冲进沈家来,要找沈哲子算账。

    “沈维周,你好歹也算我的长辈,算不为我仕途发力,我也只当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谦谦君子。竟敢如此陷我,你对得住我大父传经之厚?”

    纪友是真的怒了,一路追赶到公主府后宅。

    他算有任实事之心,但江东如此多的州县,何处不可安放他?凭他门第家世,无论在哪一处历练个数年,等到资历够了,进望大郡都非不可。哪知被损友暗算,居然被派去曲阿这个在江东早已臭名昭著的县。

    曲阿的乱民乱起来,几万禁军都压制不住,他去了那里,可想而知会面对怎样彪悍的民风,乡民冲击县府简直是家常便饭,这让他如何压制得住

    沈哲子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眼见纪友动了真火,只能暂避锋芒,一路冲进后宅藏匿起来,打算避过这阵风头,等到纪友气消了再跟他仔细自己这布置的深意。然而却没想到纪友这家伙如此锲而不舍,竟然一路追赶来,看样子今天不出气是不打算罢休了。

    最后,沈哲子只能躲进公主房间里,由公主出面拦住这家伙。

    兴男公主少见沈哲子这么狼狈,见他在房转悠着寻找藏匿地,更是乐不可支,抚掌大笑起来:“沈维周,你也有今天总是自诩多智,今天怎么还要托庇于妇人房?”

    沈哲子闻言后更是尴尬,对公主连连作揖,示意她出门去安抚住暴跳如雷的纪友。

    公主又笑语几句,然后才行出门去,单手掐腰一指在庭门外徘徊兀自叫嚷不休的纪友:“纪学,你们平日在前庭喧闹竟夜,我都能容忍,今天居然到内宅来叫嚣,真当我家没有规矩吗”

    纪友听到这话,眼眶都红起来,这家人不要脸啊不过吃他家一点酒食,竟然挖这么大一个坑给自己跳

    :

0243 寸丝之利() 
0243 寸丝之利

    沈哲子在公主房内一直待到了傍晚,听这小女郎絮絮叨叨讲述近来家种种,虽然都是琐碎小事,但却不乏温馨。%

    “对了,沈哲子,我们家是不是没钱了?”

    突然,小女郎皱眉问道:“前日我让刁家相准备十金,打制一套首饰,等到南顿王妃寿日做贺仪,到现在也没得回报。”

    “十金?你要给南顿王妃打制一件金胄吗?也不怕把她脖子给压断”

    沈哲子听到这话,顿感肉疼,这小女郎真是过分豪迈,但凡有人来府拜会逢迎几句,都要厚礼相赠,这让千金公主之名在都喊得更加响亮。尤其那些没皮没脸的宗室们,都知道公主妆奁丰厚,更是隔三差五来他家打秋风。

    “哪有你说那么夸张”

    公主笑斥一句,旋即又叹息道:“我也知这贺仪过分贵重,但若礼数薄了,她们难免又言道我家吴人门庭,总是……”

    兴男公主又不是傻子,那些宗室们一次两次来还可以,次数多了,她也渐渐看出玄机来。有时也会刻意不以礼相赠,那些妇人们便要言道南北差异如何如何,这让兴男公主更加不自在。同处都又是宗亲,总不能彻底隔绝了往来。反正那些财货在她看来也无甚用处,索性换几句好话来听听,养几只禽鸟也要勤喂不是吗。

    沈哲子这些时间也忙碌得很,还真不知公主与那些命妇们往来的细节。此时听公主言道这些,眉头顿时深蹙起来,这小女郎的心理倒也瞒不住他,略加沉吟后,沈哲子便说道:“我家本吴人门户,但无论是褒是贬也非她们能够臧否。她们若再说这些怪话,直接逐出府去也不必客气。我倒要看看她们哪一家敢对我吴门户瞪眼”

    “我喜欢看你这张扬的样子”

    公主笑眯眯说道,旋即便又皱起眉头来:“若非你成日都在前庭宴饮,都不来同我说话,我在府内又是无聊,否则我才懒得理会她们”

    沈哲子听到这话,心内不免有几分愧疚,这小女郎自入都以来,因在服丧期内,不能随意走动,成日闷在府里,远不及在吴兴时过得那么惬意。而自己这些时间狐朋狗友交往太多,也没什么时间陪这女郎。

    略加沉吟后,沈哲子凑在公主耳边低语道:“那我明日带你出府去游玩怎么样?”

    公主听到这话,眸子顿时一亮,可是思忖片刻后便摇了摇头:“还是不行,这不合礼法啊父皇他待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在守孝期内做错事”

    见这小女郎居然能忍住外出游玩的诱惑,沈哲子真要对她刮目相看,亦能感受到先帝在其心目的地位。略加沉吟后,沈哲子才又笑语道:“这也不妨,明日我带你去自家产业巡察一下,不往旁处去看。我们家门庭产业太大,遍及半城有余,这也不算乱礼吧?”

    公主听到这话,本来黯淡下去的眼神复又变得晶亮起来,虽然她也觉沈哲子这话仍有不妥,但事实是这样啊,只在自家门庭之内游荡,的确不是乱礼。

    终于能够出门去逛逛,小女郎一扫心颓唐,便开始盘算明日出门后要做什么,将沈哲子晾在了一边。

    沈哲子又在房内坐了片刻,然后便行出门来。公主先前无心之语给了他警醒,自家这段时间开支确实不小,公主这里的花费都还是小头。他每日结交旁人,宴请宾客的诸多花费且不提,单单秦淮园墅的修筑便耗费良多,然而收入却没有增加多少。

    出门后,沈哲子让人将家相刁远唤来,拿过家账簿籍册核算一遍。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单单这几个月来,他们夫妻两在都的花销便超过了几百万钱

    随着时局越发平稳,都物价也是高企不下。但即便是如此,凭他们两人这花钱速度,谁家看到都要咂舌惊骇。须知苑那么大的用度,一季采购所用内帑也不过五、六百万钱之间。他们家两个花钱能手,日子过得苑皇族还要豪奢数倍

    对于财货之类,沈哲子倒也没有太敏感,他能花也能赚,即便这么花下去,也不过只是他家众多产业盈余的一个零头而已。但问题是时下财货转运困难,他在都一应花销,便也都走了公主府的账目,真真正正的吃软饭。

    略加沉吟之后,沈哲子觉得有必要在都发展一下副业了,最起码解决一下自家日常的开销。无论隐爵还是商盟,诸多收益都是作为日后的储备资金,可不是用来供他挥霍的。面对建康这样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市场,若他还抠抠搜搜过日子,简直辱没了自家江东豪首的名头。

    于是沈哲子便从头将公主府名下位于都的产业收益梳理一遍,再这么一算,才益发感受到公主这一份妆奁的丰厚。单单这不长的时间里,他们两个拼了命的花钱,账面居然还有百万钱的盈余。

    眼下沈哲子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正式接手这些产业,因而这些产业虽然已经归在了公主府名下并且收益也都按时送来,但其实还是少府属官负责打理。时下官员是个什么操守,沈哲子自然深知。

    算如此,这些产业的收入居然还能这么丰厚,可见先帝对兴男公主的钟爱之切。大概是担心公主嫁于他土豪之家,没有一个丰厚的妆奁压身,或会少了底气。可是先帝应该也没想到,他选的这个女婿如此不要脸,吃软饭吃得毫无心理障碍,根本跟公主无分彼此。

    略加沉吟后,沈哲子吩咐刁远准备几份函送往少府,让他们准备一下,自家近期内将产业接手过来。换了自家人掌管这些产业,收益应该还会有增加。但沈哲子仍然不满足于此,他打算将这些产业整改一番,结合自家的优势,在建康铺开一个摊子。

    不知不觉,便到了掌灯时分,前庭里又传来悠扬乐声。一般沈哲子不得闲的时候,都是任球和沈沛之帮忙招呼那些客人。建康城内别的没有,闲人最多,只要他家开宴,必定宾客满堂,已经成了都一个小有名气的交际场所。

    如今在都,名气较大的宴会场所也不少,如琅琊王氏的金梁园、既为军用又是胜迹的城南新亭、东吴旧苑的小长干西园等等。这些地方常年都有人流连宴会,既是化的一个标尺,也是政治的风向所系。

    沈哲子维持这么一个小圈子花费已经不少,更无理由半途而废,他打算等到年后便转移到修筑成的秦淮园墅,至于园墅的名字都已经拟好,叫“沈园”。免得再如现在这么尴尬,人言去何处集会,只能说是丹阳公主府,频频唤起他所剩无几的羞耻感。

    考虑完这些之后,沈哲子才行往前庭,途却看到刘长苦着脸站在那里说道:“郎君,纪郎君在前庭又要发狂了”

    沈哲子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还有纪友这麻烦没有解决。他先问了问纪友眼下情绪如何,确定这家伙已经不再似最初那么癫狂,才吩咐道:“请纪郎君来东柳院见我。”

    自家这些院落名字都是兴男公主冥思苦想拟定,听这名字知小女郎实在没有多少雅趣,平时沈哲子都羞于在人前提及,只在家人面前才言这些名字。

    过了小半刻钟,纪友狠狠行入厅来,指着沈哲子咬牙切齿状:“沈维周,你还有脸面见我?”

    沈哲子也知这会儿实在不好过分触怒这家伙,站起身来陪着笑脸道:“学恕罪,我之所以为此,也是有些苦衷,学要不要听我解释一番。”

    其实到了现在,纪友心态也渐渐平和下来,他知沈哲子向来都是谋而后动,既然为此,必然会有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但一想到这些事都是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便又禁不住怒火涌:“即便你有苦衷,为何不先知会我一声?”

    “我若提前说了,学你愿意去曲阿任?”

    “不会”

    纪友回答的也坦诚:“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曲阿乃是丹阳名列前茅的乱土,我怎么愿意去那里任职虽然我也不乏愿立事功之心以维系家声,但自问才能尚不足善治此乡。若只陷我一人也倒罢了,若因我之愚钝连累到大父身后之名,我才真是有罪”

    “所以,我索性先不与学言此,毕竟我也不能笃定能成。但学对于曲阿,倒也不必过于心惊。此地虽乱,若抽丝剥茧抛开表象,无非是南北乡人寸丝之利争执不休。若能使其安居乐土,纠纷自然能渐渐平缓下来。”

    “寸丝之利?万人寸丝,连成千匹锦缎,若真那么好解决,为何迟迟不能平复下来?”

    纪友仍是摇头叹息道,觉得沈哲子考虑过于简单。

    “乡人寸丝之利,于士人而言却是阴谋发端。以此寸丝得失而始,让人心生诸多忿念,积忿成怨,继而又成生死之仇。”

    沈哲子并不讳言曲阿的形势纷乱乃是利益所涉的各家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结果,期望借助这些小民集众之怨来维系自家的乡土利益。其实说到底,这些贫苦乡人们有什么可争的?谁家凌驾其头,都是那几顷薄田勉强糊口而已,纵使舍命相搏拼出一个结果,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