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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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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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回到各自位置坐定,庾条并不急着开口,而是给各人留下一个平复心情的时间。

    良久之后,才有人发问道:“今日始知天地之大,物之多,实在是眼界大开只是庾兄让我等欣赏这些异物,与今日之议又有何关联?”

    庾条闻言后一笑:“隐爵至今,资财输入输出,已经渐有匮乏。这乃是不争的事实,开源不足,后续乏力,久而成困。因而我才有不再接纳资友的决定,这也是无奈之举。”

    众人对此多有感触,其实这也是许多人想要退出的原因。隐爵集资分利,但是民资有限,所入越少,所分越多,这样一个趋势发展下去,似乎已成绝境。尤其庾条不再接纳新资友,更让人感觉到危机将近,连强势如颍川庾家都不敢再裹挟更多人来。

    “无奈之外,其实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点分别之心,不愿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与我等分利。”庾条又笑道。

    “没有资友奉资,利从何来?”

    “利由此出”

    听到这个问题,庾条便指着那个长条案几笑语道:“以往分利,钱行不便,绢帛难量,实在太过繁琐。日后若再分利,废除钱帛,只计绩点。譬如我,月分可得十万利,折成十万绩点。所谓绩点,譬如台城记功,以此而行,可得便捷。”

    不待众人发问,庾条便指着案几的那些珍异宝说道:“绩点存于个人名下,不独案所有物,但凡世间应有之物,诸位皆可以绩点兑换。”

    众人听到这话,却是狐疑,于他们而言,那红口白牙的绩点哪得真正的财货靠谱。用所谓的绩点取代本来该有的财货,这是庾条所谓的解决困境之法?实在是让人不能信服。

    一时间,不要说那些异志者不出声,连早先支持庾条的人都沉吟不语起来。

    “绩点初行,诸位或许仍有疑难。这么说吧,绩点便是隐爵之钱,有爵在身者以此可在爵内购买一切所需之货。以往各家取资,再市易诸货,日后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在爵兑换支取。”

    见众人一时间不能理解,庾条又耐心解释道:“譬如京口之盐,市价斗盐百五十钱,而在爵,只需百二十绩点。”

    “如此说来,岂不是可节省三十钱?”听到这话,便有人渐渐出一丝玄机,疾声发问道:“那么,这绩点又能兑换多少货?”

    “只要诸位名下绩点充足,粮盐之类,予求予取,绝无限,皆市价而折”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味到此法的益处所在。若果真如庾条所言,那么他们只要有绩点,便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货,只要在隐爵取出,再贩运到集市售出,其差价便是得利。这么一算,可原本单纯的财货分利要划算得多

    “庾兄,是不是什么货都能以绩点兑换?”

    “自然是世间能觅之物,若各位强换龙肝凤髓,恕我能力有拙。”

    庾条笑着说道,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笑起来。然而片刻后,即刻便有人跳出来:“庾兄,我要换那霜雪饴蜜无论此物作价几何,我名下能得多少绩点,通通兑换”

    闻言后,便有更多人意识到这个问题,纷纷开口点出自己要换的物。

    见众人如此踊跃,连那些异志者都双目灼灼,庾条便知这些人都已入瓮,心态更加淡然。他指着案那些物说道:“若仅只前言,我又何敢言日后隐爵乃是巨利。诸位已见案诸多珍,世间旁处我管不到,但在这京口、晋陵,这些珍只有隐爵绩点能得此类珍,专供绩点兑换,市面俱无流通”

    若前面的话只是让众人心头火热,那么庾条这么说,则不啻于将他们心火热瞬间引爆这些趣珍宝,连他们看到都心动不已,可知一旦出现在市面会造成多大动荡。若是只有隐爵才能得货,便相当于垄断了市场,其之巨利让人思之便觉心旌摇曳。

    “这些货,皆备于隐爵仓,诸位随用随取。无论市肆作价几何,统统价而降唯一一点,取货只能在京口、晋陵两地,余者不行。”

    这么说,便是将仓储囤货的危险都提众人承担下来,如此优渥的条件,若再有人拒绝,那真是愚不可及

    接着,庾条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此为隐爵第一桩改制,至于第二桩,便是诸位份内应得之利,皆折为资股。隐爵虽已不再纳新,但却不禁资股买卖,只是若要买卖资股,皆要有所立据凭证。这些细节,稍后会与诸位详谈。”

    这时候,众人已经被庾条一句句话煽动得不能自已,待听到资股可以买卖,登时便有人抓住隔席之人臂膀:“刘世兄,你家不是要南迁?你手多少资股,统统作价转让于我可否?”

    那被询问之人先是一愣,继而便忙不迭摇头道:“尚未定议,言之过早……”

    沈哲子在厅后见到庾条按照原计划,将这些人摆布于指掌,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隐爵改制之后,其实已经变成一个分销团体,早先所谓的分利,便是这些人各自业绩得利。他们能卖出多少,便能得利多少,至于记在账面的绩点,若不用来提货,便一点价值都没有

    前期改制提供的货物尚是隐爵原本的钱财购买,等到这一部分钱财耗尽后,各家也差不多已经习惯这种模式,那么便可以进行第二步改革。他们的绩点不能再直接提货,只能用来抵消一部分差价,至于货款则必须拿出真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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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9 机关算尽太聪明() 
0229 机关算尽太聪明

    随着庾条话音落下,厅气氛已经被完全引爆起来。

    如果说早先的隐爵坐望生利,众人虽然得利极多,但也不乏心虚,因为细思之下,如此牟利多少有点欺蒙诈骗意味。所以要靠强大的理论来说服稳定人心,一旦有风吹草动,便有胆小者要抽身远遁。

    但是经过庾条描述一番,改制之后的隐爵让人豁然开朗,不再给人以晦涩难言之感,而是堂堂正正的货殖谋利。而且这谋利并不辛苦,只要在京口提货转销,便能收获巨利,免了集货周转,往来奔波之苦,风险也大大降低。

    一番细思之后,众人才明白庾条停止纳新之举的深意。这样一盘买卖,自然参与者越少越好,迥然不同于以往要越多资友加入才能越得利的局面。尤其资股允许买卖,更让人洞悉到这其弱肉强食、裁汰竞争者的意味。

    众人被庾条煽动的心动不已,无论是愿意留下来的,还是想要南迁的,这会儿都感觉到自己所掌握资股的价值,简直是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攫取的金矿

    但也有人生出疑窦:“我等月月可得绩点,月月都可兑换。如今隐爵不再纳新,备货资财又从何而来?”

    “这便是要与诸位言的第三件事,以往纳新分利不再可行,隐俸已成无根之泉。所以,诸位虽然可以绩点兑换货资,但绩点只可抵消一部分货资,余者还要用财货支付。虽然此议有悖于先前隐爵规定,但为了能够长久维持,也只能出此下策,还望诸位能够体谅。”

    庾条作无奈状说道:“今后隐爵三晋五级,月兑之货各不相同。一晋之人,可以绩点抵两成货款,所兑之货米粮竹木等等十余种,稍后会有罗列交待。二晋之人,可以绩点抵三成货款,所兑之物又有增加。三晋之人,可以绩点抵五成货款,诸货可兑,百无禁忌”

    听到庾条的补充,众人情绪稍稍冷却一下,此议虽与他们开始时设想有所出入,但再仔细一想,确实如庾条所言,只有如此,才能长久经营。绩点兑货本低于市价,若他们再一毛不拔,货难道要凭空变出来?

    尽管有这一层限制,但获利仍是巨丰,这么一算,较之原本的分利未必差,而且还胜在持久稳定,同样也是一桩美事。总而言之,还是级数越高,便得利越大。在座这些最差都是二晋,绩点抵消三成货款,加之隐爵内部兑换又低于市价,几乎已经不逊于产地拿货,这些差价已经足够他们赚得钵满盆满。

    见众人深思后似乎都默许了这个规定,庾条心便是冷笑。眼下这个规定,只是要让众人安心而暂时让利。关于绩点兑货,他与沈哲子还有一套更为缜密的算式,较之眼下这个宽松协定要苛刻得多。譬如资股频繁交易之后予以降级,可以托名为保护低级者利益,拉拢大量低层来反制这些人家。

    但事情不能一蹴而,若现在推行出来,便不能将这些人完全拉拢进来,只能在以后逐步微调,最终达到理想效果。

    在座之人众多,也不乏思虑周详之人,渐渐便意识到一个问题:“隐爵要常备如此大宗货,尤其还有诸多市面不见的珍,稳定供货是重之重……”

    一俟有人发问,众人便渐渐有所明悟,继而便联想到早前拂袖而去的沈哲子。庾家如今虽然势隆,但在江东亦是没有什么根基,侨门虽不缺人,但各家物产却是匮乏,远非江东人家可。想要满足如此大宗的货供应,自然需要仰仗沈家这样的南人豪宗

    “事到如今,我亦不瞒诸位,此议本是我与哲子郎君共谋。各位今日所观珍,亦尽数为沈家提供,吴只此一家,别无分产。”

    见众人早被先前所描绘的前景吸引,庾条索性便直接说道:“然而世事变动,太过无常,京口今日之举,于隐爵而言已是步履维艰。郗公跋扈,无容人之量,我等资友自乱阵脚。纵有再好谋划,如今亦是水花月,风动影乱。若非仍有二三挚友不忍弃我,此等注定难行之议,我亦不会言于人前”

    “休矣各位意趣不同,思虑不同,我亦不会强求为难。只是可惜伟业猝于胎,思之念之,唯有掩面太息而已。”

    听到庾条这丧气之语,早先便支持他那些人登时便有些急眼,在席便大吼道:“庾世兄岂可如此颓丧往年京口何人知隐爵?如今黄口小儿亦能言资友美谈由无生有,继而深植京口,如今已成参天我等有幸追随世兄功成伟业,区区小障岂可轻言放弃郗公者,缓坡而已,假使相看两厌,不妨集众平之”

    庾条听到这话,神情更加寡淡:“我虽不才,也曾有创举雄心若仅只郗公阻途,又有何惧然则如今郗公挟大义而来,仗势迫人。我若用强以对,京口或要重蹈淮北局面。此等伤国害民之举,我岂敢为”

    此语一出,众人又再默然。郗鉴今次来到京口之所以能如此强势,除了其本身便具有的人望之外,确实也与淮北局势有关。如今淮北已经乱成一团,刘遐旧部流民帅不只兴兵驱逐郭默,彼此之间也在互相攻伐,若杀得兴起,战事蔓延过江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样一个形势下,京口之民本人心惶惶,郗鉴在这时节来到京口坐镇,可谓是众望所归,人人心内都渴望有这样一个强力人物坐镇于此以稳定局面。也正因此,郗鉴针对隐爵手段强硬,让人心内都不敢生出抵抗之念,继而一提出鼓动侨门南迁便有诸多人家响应。实在是因为京口这里纷乱的局势,总是让人心悸不已。

    听到庾条这么表态,众人纵使不甘,也实在无计可施。若强硬对抗,彼此矛盾升级,不要再说坐而享利,或许连杀身之祸都有可能临头

    厅气氛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座响起一个声音:“其实要解此局,并不困难。”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开口的乃是一个先前叫嚷南迁最激烈的一人,一时间神色便有几分古怪。

    那人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干笑一声,起身对庾条施礼,歉然道:“早先一时计差,只觉得孝义难以两全,不敢违逆家定计,因而对庾君生出分道之心。如今却闻庾君在此困境之,仍不忘为我等资友共谋福祉,如此拳拳之心推而及己,实在让我羞惭不已今次哪怕违逆家长辈,我也必与庾君共同进退,决不再敢轻言舍弃”

    庾条闻言后心内一哂,神情却作感动之状,同样于席起身回礼,感慨道:“大风扬尘,身若飘絮,世间有几人能得自主?刘君若有良策,不妨道来,若得建功,为我等资友谋一善居之地,先前些许分歧,又何足挂齿”

    听到庾条这么说,再见其他人也都发声符合,那人才又坐回席,神态悠然道:“我等惧于郗公借来淮北大势,所见实在失于偏颇。淮北动荡,人心难安,郗公受诏来此,便为平复局面。京口人心之乱,只因淮北战事连绵。若淮北得安,京口自然又能归于平静。”

    “所以,解困维稳之策不在京口,而在淮北郗公素有人望,朝野人人敬仰,若他能移镇广陵居近而治,淮北那些聚啸之众又怎么敢再放肆?”

    听到此人道出的良策,众人略作沉吟,旋即便忍不住击掌赞叹:“是啊,京口本来无事,只因淮北波及至此郗公若要稳定局面,广陵才是合适镇所,大江隔绝南北,京口鞭长莫及,隔河而望,绝非时之幸事”

    不独厅众人赞叹,连沈哲子在厅后听到此人献出的良策,对于侨门之灵活权变谋身之能都是大感佩服若能将郗鉴由京口赶至广陵,一方面可以快速平定淮北战事,让京口得以安全,另一方面没了郗鉴在京口坐镇,此地又成这些侨门的天下

    这想法沈哲子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正因为过于理想,才不敢强求,没想到一旦摆出具体的利诱,这些侨门骑墙派居然主动请缨提议如此。虽然京口、广陵只是一江之隔,而且京口名义还属徐州刺史管辖,但意义却截然不同亲自坐镇京口与隔江而治,彼此之间影响力可谓天差地别

    正如早先刘遐在世时,虽然也担任徐州刺史,但势力从未过江,连安排在京口的徐茂等部众,久而离心,继而与沈家眉来眼去,如今更是极为流畅的改换门庭。若郗鉴真到了广陵,那么对京口的影响力几近为零

    见厅这些人对此议交口称赞的样子,沈哲子便知此事必然能成。郗鉴久处都,再归京口立足未稳,若此地人家真的联手请求移镇,有淮北局势这前车之鉴,无论是台还是郗鉴,都绝对不敢用强弹压

    若这些人家逼迫郗鉴移镇,彼此之间关系自然会有疏远乃至于彻底冷淡下来,最起码再要有所呼应会有障碍。郗鉴是沈家经营京口最大障碍,没有了这一层顾虑,这对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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