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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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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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内喜气盎然,诸多礼器陈设其。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身被略显臃肿的五彩云绮袴,白皙的小手持着一柄雪纱团扇遮住脸庞。

    在小女郎榻前两侧各自分立八名侍女,手或持漆奁锦盒,或持银花小镜、或持虎首交刀,或持金玉环鈕,多为闺所用器具。而在房间靠门的位置则有两方案,各有一名罗衫女史坐在那里,负责记录房礼法程序步骤,以呈苑御览并留备份。

    侍女云脂今日也穿一件簇新碧裙,她并没有在榻前奉器的资格,只能坐在角落里捋丝攒结。但这并不让她感到失落,反而隐有几分庆幸,从清晨到现在,那十几名奉器侍女都端立在榻前一动不动。从她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有几人衣衫都在打摆,可见已经将近极限。而她不只可以坐下,偶尔还能出去透透气,相较之下,虽然不够显眼,但胜在舒服适意。

    听到外间鼓吹鸣声,云脂正遐思之际,突然感觉胳膊被一个轻物砸,低头一看,才发现乃是一个被攒成一团的小纸球。她下意识转首在房打量,继而便发现端坐在榻的公主绮袴下摆正微微弹动,衣袖探出一截玉般白皙手指正对着她下点动。

    云脂看看左右无人关注自己,快速弯腰将那纸团捡起,展开一看不禁莞尔,只见这张纸竟被指甲抠出字痕,仔细辨认片刻,才依稀认出应是“至未”二字。谁至未?自然是那位驸马沈郎。

    公主本好动性情,如今却已经在房内端坐一天,眼下竟用指甲抠出字来丢给自己,显然已经将近忍耐的极限。

    略一沉吟后,云脂缓缓起身,对着两名女史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才小心翼翼在众多奁箱之间悄无声息的从侧面退出来。

    两名女史察觉到这动静,当即眉头便微微一锁,心道等到礼成,一定要严厉训斥一下这个好动难安的婢女。她们作为皇后派来公主府的人,不只负责记录今天的礼节,日后还要长居此处,安排公主的饮食起居,算是公主府的内相。

    云脂不知自己已经被府内任事者记黑名单,她提着衫裙下摆自廊后绕到房前,踮脚翘首望去,发现墙外烛火下隐有人影晃动,似是有一群人匆匆而来,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来人衣装模样。她绕着回廊前行几步正待要看得仔细一些,忽然听到一个略显诧异的声音:“云脂娘子你怎会在此?”

    回过头,云脂便看到沈哲子在一众人簇拥下从自己身后行入进来。这会儿她一手提着衫裙,脚则踩在木栏,姿态实在有碍观瞻,脸色顿时羞红,看到沈哲子身后的家相等人神色都有异变,她忙不迭跪在廊内叩首道:“婢子失态无状,请沈、请郎主恕罪”

    听到这娘子口呼自己郎主,竟然已经成了府内之人,沈哲子倒是有些意外。他之所以对这侍女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娘子乃是少见的健谈之人,只是不知为什么由东海王府转来了公主府。

    他笑着摆摆手:“今日府内事务繁多,庭内纵有失态不是什么大事,你起身吧。”

    说罢,他才在家相等人带领下转向公主所在正房。

    等到这些人都离开,云脂再抬头看,才发现自己辨错了正门方向,俏脸顿时皱了起来。她握紧公主丢给自己的纸团,由侧廊疾行到房后转进去,对着团扇后微微侧首过来的公主打了一个手势。

    小却扇乃是一时权宜的闱之礼,倒没有什么定制的礼法要求,也不便为外人所观。公主府一众属员将沈哲子领入园后,便跪拜退下,由宗室命妇出门,将沈哲子引入了房内。

    一俟行入房,在那灯火照耀之下,沈哲子一眼便看到端坐在榻的那玲珑体态,心内便隐有几分火热。那团扇之后便是要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女人,可谓历尽诸多磨难,伊人终于归在自己房……忘了,这地方叫公主府

    算了,不管谁归入谁的房,总之已经总算可以开始耳鬓厮磨、闺画眉、没羞没臊的生活了虽然彼此都未到作案的时机,但这光影朦胧的房气氛实在过于撩人,以至于沈哲子都有几分神迷。唯一不爽的,便是房闲杂人等太多,尤其那两个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史,更让沈哲子倍感不适意。

    “请郎主登榻。”

    仿佛置身女儿国,沈哲子在女史沉闷的语调,由侍女除下靴子换丝履,而后一步一顿,行到榻前,弯腰下拜,如是者三,然后才坐在了距离公主两个肩位的榻。视线的余光扫到公主肩膀微微颤抖,沈哲子心内一荡,暗道这女郎纵然怎么要强,也总有女子的矜持和羞怯,这会儿心大概已是小鹿乱撞了。

    一名女史起身,指导侍女们给沈哲子系带挂环等等琐事,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另一名女史才又说道:“请郎主恭却新妇闺扇。”

    这刻板的话让沈哲子感觉自己像个啥都不知道的低能儿,心腹诽片刻,然后才转过身,抬起手来,往前膝行到公主面前,已经能够听到小女郎略显紊乱的呼吸声。他缓缓抬起手来,手指搭在团扇边沿,轻轻往下一抽,而后便看到了盛妆的公主,心旖念顿时荡然无存,嘴角都微微一抽。

    所谓的盛妆,白粉为底,脸敷嫣红,诸多花钿,总之是将一个美人糟蹋得厉鬼一般。时下风俗虽然尚不似后世那么浓艳,但这种风潮已经初露端倪。沈哲子记得公主的肤色是极为健康的粉嫩,如今看去却有一些不正常的惨白,脸颊尚有丹脂点红,若不是那清眸尚有印象,沈哲子几乎已经认不出公主。

    在他心内正感慨之际,公主汗津津、湿滑的小手陡然从衫裙下探出握住了沈哲子手腕,双眼透出强烈期望,红唇微微翕动,发出细弱之声:“沈哲子,快把那两人赶走……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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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4 肃家风() 
0194 肃家风

    听到公主这细若游丝的声音,再看这小女郎可怜巴巴的眼神,沈哲子真有同病相怜之感,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泪。他虽然不清楚今天公主经历了什么,但由自己堪称酷刑折磨的体验,他也能明白公主这一天过得实在不轻松。

    本是应该欢庆的大喜之日,结果两名主角却身心饱受折磨,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婚庆的乐趣,这也真是让沈哲子不解。

    眼见沈哲子沉默不语,公主又小声加了一句:“我坐在房,一整日都不能动弹,不得进餐……”

    沈哲子听到这话,心便有几分不悦。他要在外游街给人欣赏观礼,因而纵使难捱,也要忍耐。但即便这样,在去觐见皇帝时,仍能休息进餐一会儿。公主居于室内,又无外人观礼,又何必这么刻板的恪守礼数?一整天枯坐在这里粒米未进,这让一个十岁小女郎如何受得了

    略作沉吟后,沈哲子便转头望向那两名女史。他也看出这两人乃是室内执事之人,其他府内宫人都要看其脸色,听其吩咐。

    “既然却扇礼毕,闱又无外人,不必过于执礼。今日有劳女史,不如此散去,公主也要传膳进餐。”

    沈哲子微笑着说道,对于公主府内执事人员的构架,他倒也听任球介绍过一番,知道这两人乃是皇后派来,相当于公主府的内管家,因而对其态度也有几分和蔼。

    听沈哲子这么说,其他奉器宫女们脸都禁不住流露出一丝解脱喜色,她们一动不动站在这里一整天,实在也有些熬不住了。

    那两名女史听到这话后,眉头则微微一锁,继而脸色更加肃然,其一人沉声道:“何作何息,俱有礼章。我二人受皇后诏旨任托,不敢有违。还请郎主勿要妄议乱断,以免坏了礼章定制。”

    沈哲子听到这话,眉梢便忍不住微微一挑,心内便生出些许不满,冷声道:“我倒不知却扇有何定礼,既是权宜之策,礼行权宜,因人而便,这应该也不算乱典吧。”

    另一名女史往前一步,肃然道:“礼因俗成,南北殊异,郎主不闻礼俗,亦不足为。礼章所定,却扇礼毕之后,郎主应退居别处,请郎主现在安歇去罢。”

    沈哲子本来还道这两女史恪尽职守,心内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并未太介意,可是听到这里后,渐渐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滋味来。他不知这两人是得了皇后的吩咐还是自作主张,要谋求公主府内话事权,因而刻意要给自己难堪以立其威。

    他倒知道其他朝代驸马境况堪忧,连要见公主一面都要受人钳制,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遭受这种待遇。不要说这两人只是仗了皇后之势,哪怕皇后亲至,自己要何时见公主,岂容旁人置喙

    他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有些歪斜的衣带,继而望着那两名女史,冷声道:“你们是在斥我退下?”

    那两女史倒没想到沈哲子这么敏感,对望一眼后,其一人才说道:“礼章所定,不敢有违。”

    “算了,我不饿了……”

    公主也察觉到室内气氛有些异常,扯了扯沈哲子衣角,低语说道。

    “公主稍等片刻,我去为你备餐。”

    沈哲子笑了笑,拍拍公主扯住自己衣角的手背,继而便又听到两名女史疾声道:“郎主请自慎,大礼未行”

    沈哲子冷笑看了她们一眼,继而便走出房间。一俟行出房间,他便招招手将候在门外的刘长唤来,低声耳语几句。刘长听到沈哲子的吩咐,脸色却是一变,低声道:“郎君,今日大喜……”

    “这是谁的大喜别再废话,速去”

    沈哲子皱眉道,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今天要打狗给主人看算是皇后,也别想干涉他的家务事

    刘长见沈哲子动了真怒,不敢再怠慢,忙不迭匆匆行去。沈哲子立在廊下,耳边听到前庭宴饮之欢声笑语,心情却有几分恶劣。他倒不是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一定要在今天发难,只是公主府内人员构成过于驳杂,要在伊始阶段树立一个不容撼动的权威,绝不给刁奴兴风作浪的余地

    府内华灯之下,诸多人影脚步轻盈靠近这一处院落,很快将之完全封锁隔离出来。又过片刻,刘长疾行而来,身后还跟着公主府的家相刁远和家令任球。

    “郎君,此地已被完全锢住,算杀……呸、呸”

    刘长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才又说道:“总之依郎君吩咐,这里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惊扰到外间宾客。”

    “好。”

    沈哲子点了点头,继而望向刁远和任球,说道:“这么晚请两位过来,是要请两位做个见证,我要教训两个僭越而行的奴婢”

    任球也知沈哲子脾性不会无的放矢,任意而为,既然做这些事,必然有其原因,只是心内略有好何人招惹了这位郎君。他为公主府家令,若无他的手令,如今府内尚有众多宿卫不曾撤离,沈家诸多家兵也很难顺利将此地封锁起来。

    至于刁远,他是皇帝亲自指派的公主府家相,乃是早先被王敦驱逐而亡的刁协族人,早在先帝镇藩琅琊郡时便在王府任事,对皇室忠诚无虞。但是对于沈哲子,他却了解不多,此时看到少年一脸狠色,心内便是忡忡,忍不住开言道:“今日良辰,乃是公主与郎主大喜之期,府宾客诸多,宗王命妇,各家高门……”

    “所以我才让人隔绝此地,稍后发生何事,绝无可能外泄家相勿需再劝,我虽年浅,亦是家嫡长,恭而知礼之人,岂可受奴婢折辱”

    沈哲子说这话时,脸挂着些许做作的愤恨姿态,显得已是怒极不堪忍受。而后伸手指了指刘长,说道:“随我来”

    说罢,他便转身再行向公主所在房间门前,示意众人暂停片刻,让已经被集起来的沈家婢女先行进入。

    沈家诸多侍女鱼贯而入,在房人诧异的眼神对公主礼拜道:“请公主安坐片刻,郎君稍后即入。”

    说罢,一众人便扯起布幔屏风,将房间分开。房内宫人们正诧异之际,两名女史刚待起身训斥,却见几名魁梧甲士冲进房来,顿时大惊失色。她们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手脚已被擒住,连嘴巴都被捂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须臾之后,冲进房的沈家家兵已经将那两名女史缚出,她们趴在地奋力挣扎着,两眼则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刘长前一步狞笑道:“郎君,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且先禁在府,稍后再做处置。家相与家令若好二人因何至此一步,稍后可自行盘问。”

    沈哲子看那两名惊恐女史一眼,旋即便移开视线,继而对刘长道:“今日于此与事者,稍后尽数抄录名册,若有片言泄露,小心你的命”

    刘长肃然领命,旋即便率领家兵将那两名女史押了下去,至于封锁内外的警戒却仍未撤离。

    沈哲子又对家相刁远露齿一笑,说道:“公主要传膳进餐,我对府内却还不算熟悉,还请家相予我几人指引。”

    刁远这会儿心既惊且疑,他可是深知那两名女史来历,自恃与其主亲近,连自己这个皇帝亲自指派的家相都颇为看轻。没想到这位郎主一出手便要对付这两人,简直让他难以置信,心已经迫不及待要弄清楚缘由。若这位驸马乃是一位无端生咎、迁怒于人的暴戾之主,他则要考虑自己该如何自处,才能立于善地了。

    因而听到沈哲子的话之后,他随手指派两名脸色颇为惶恐的宫人,然后便对沈哲子拱手告退,随着刘长匆匆而去。

    任球落后一步,眼带疑惑望向沈哲子,沈哲子这会儿神态又归于平和,笑着说道:“一桩小事而已,稍后还要劳烦先生帮我仔细查查这两位女史境况。既是皇后宫人,总不好完全不留余地。”

    任球闻言后点点头,而后便也告辞离开。

    做完这件事后,沈哲子才对身后宫人吩咐几句,让她们速去备餐送来。接着,他才迈步走入房,吩咐自家这些侍女将屏风尽数撤走,然后便露出了公主与一众大惑不解的宫人。

    “沈哲子,你家人在……”

    兴男公主已经饿了一整天,难免火气有点大,继而视线在房一扫,脸顿时露出诧异之色:“咦,那两位女史去了哪里?”

    “我对她们以礼相劝,她们也终认识到错误,惭然而退。餐食稍后便送来,公主可以安心进餐了。”

    沈哲子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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