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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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10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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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金玄恭才突然说道。

    “什、什么?”

    桓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抬头望向金玄恭,见其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神情严肃,才知对方并非在开玩笑,但他却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是是否过于冒险?这讯息是否真实还未能确定,更何况……”

    金玄恭蓦地一笑:“真或不真,并非坐论能决,总要试过才知。依此信报,羯军外亢内虚,强卒多遣用在外,上白已是羸弱至极。即便是有留守卒众,应该也不会料到我军敢于袭攻。更何况,曲周城小池浅,即便留守,未必能够守得住。与其掐指待攻,不如主动出击!”

    桓伊张张嘴,不知该要如何评价金玄恭这一决定。试一试言则轻巧,但若不成功,那就要付出生命为代价!

    更可况曲周眼下卒众不足两千之数,除了尽为步卒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攻防强械,即便是攻入上白,又怎么应对羯军之后随之而来的扑杀?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意孤行、犯险派出并不算太过值得信任的潘甲已经算是大胆,却没想到金玄恭这个王师兵长比他还要大胆得多,手握一份根本就不能确定真实性的情报,就敢直接率众冲向羯军的大本营!

    “金幢主不要冲动,目下态势,并不至于……”

    金玄恭做出决定之后,却不怎么听得进去桓伊的劝告,是啊,从大势来看,他这一次犯险并没有十足的必要,随着冀南的青徐人马也逐渐加入广宗这处战场,此部羯军败退只是时间问题,区别只在于王师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但是个人的命途与大势之间其实还有着一些距离,他不愿意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一旦攻破上白,羯军各路必定军心震荡,之前纵有什么布置,也将无从施与。届时延平大营无需再照望余处,大军直入上白即可。攻其巢穴,乱其手足,即便无成,也能大益于事!”

    金玄恭讲到这里,眸光已是神采奕奕,世事哪有太多侥幸,无非以命相搏。就连曲周此境这些乡夫野卒在真正机会到来的时候,都有勇气跃起抓住机会,如果这一次他胆怯不行,余生也很难原谅自己的这一次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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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6 夜抵广宗() 
桓伊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了金玄恭,正如此前金玄恭虽然不同意他外遣潘甲的决定,虽是军政有别,但也是行台两个各有主见的年轻俊彦彼此之间的尊重。

    信使离开的时候,金玄恭也将他要攻取上白的决定一并传回后方,如此便彻底没有了退路。他当然也明白,将主胡润统率千军万马,反攻势力早在蓄养,不可能因为他这一点结果未知的单点突破而有更改,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若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

    之后趁着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金玄恭便开始挑选战卒准备出兵。曲周这里自然也不可能放弃,虽然城池矮小,难以坚守,但若没有了这一点城池依靠,他们这些王师部伍并城中乡众也将要沦为此境羯军游骑肆意屠戮的目标。

    更何况,此次袭击上白重点在于出其不意,直闯空门,究竟用兵五百人还是一千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最终,选择跟随金玄恭出击的士卒有两营六百余众。当然愿意出击的士卒更多,被羯军围困在此长达月余,已是人人羞愤交加、渴于一战,但此行实在凶险太多,金玄恭也需要给桓伊留下一部分守城卒力。

    这些人一弓一刀一壶箭,俱列城下待命,金玄恭于城前与留守的桓伊小作交代,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交代,无论留守还是出击,都是以命搏功。拱手作别,之后一众人便义无反顾冲入那浓厚的夜幕中,甚至连什么慷慨壮烈的口号都无。

    六百余众尽为步卒,虽然名为奇兵,但是否能够真正收取奇兵之效,仍是未定。一旦被出没于郊野的羯军斥候发现,那么他们此次出袭可谓是自投罗网。

    但大概是此前曲周城南孟氏乡民据点异变稍收惑敌之效,金玄恭一行离开曲周县城之后,将近一个时辰的出行都没有遇到羯军的斥候耳目。

    即便是有羯军的斥候出没,但漆黑的夜幕也极大制约了他们能够监察的范围,六百余众衔枚疾行于旷野之内,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非恰好迎面撞上,否则被发现的可能也没有那么大。

    总之,从出发到天亮这将近一个时辰的行程中,随着东方破晓、晨曦微薄,视野逐渐开阔,金玄恭等一众人也成功的进入了泽野之中,周边自有密林荒草遮蔽行踪,而羯军的斥候等闲也不会离开荒野进入此中作枯燥搜索。

    野泽之中景物枯燥,也全无成熟的路径可循,虽然从曲周城中挑选出了两名向导,但能够发挥出的指点效用也是有限得很。

    一行人矢志壮立奇功,若是迷途于荒郊野泽中那也实在太讽刺,所以在保持隐秘前进的同时,金玄恭也不敢偏离旷野太远,幸在秋日当空,指点着前进的方向,即便有所偏离,应该不算太远。

    如是潜行一日,距离上来说,应该已经快要抵达上白,但实际上视野中所见,并没有什么显眼的城池营戍存在。

    上白在羯国,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此境名义上虽然归属羯国统辖,但其实羯国也并没有在此设立明确的郡县署制,因为此境旧年被划分为乞活军的栖息地。乞活军在羯国内部,是一股相对独立的势力,哪怕羯国先主石勒的全盛时期,对于乞活军也不敢过分怠慢。

    随着羯国先主石勒的去世,羯国整体陷入内乱中,大量的精锐卒众被消耗,游离于这些纷争之外的乞活军地位便更加凸显起来,更成了如今的羯主石虎麾下为数不多可战卒力。

    当然眼下乞活军主力已经被远调出战,不在境中,但也保留下相当可观的留守力量,只是这一股力量连羯主石虎都难以自如控制,更不要说羯国后起之秀的石闵。

    乞活军的相对独立,所带来的一个负面影响就是包括上白、广宗在内的这一片区域,对于王师而言是一个情报中的盲点。因为就连他们目下所攻克的那些羯国郡县城池,都找不到有关此境的图籍记载。

    至于金玄恭所用的这一份行军地图,其实还是去年奋武军横行此境的时候所掌握的一些地理情报。但当时奋武军孤军远征,也不可能放低步伐仔细勘探地理情况,根据行军路线所绘制出的这一份地图,自然也都有详有略,错漏难免。

    金玄恭虽然行军途中非常的谨慎,用心辨识沿途各种山水地标,但是因为要隐匿行踪,也不可能让兵众四散而出确定方位,所以入夜之后,他还是有些丧气的发现担心的情况出现了,他们的确已经迷途于野泽之中,已经不知道当下所处方位何在!

    怎么办?

    迷路的事实只能藏在心底,决不可透露给士卒们得知,这倒不是不相信麾下的部卒,而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士气就会越败坏,也根本就于事无补。

    也幸在金玄恭本身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中国名族子弟,不乏旧年于辽东统率部众征战的经验,而辽东的地理状况较之河北又复杂恶劣得多,行军途中丧失方向绝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所以尽管已经确定了出师不利的状态,金玄恭却仍能保持镇定,行军途中甚至还有闲情打趣激励身边的士卒们。停滞不前也是不可,就连行军途中的小憩也要遵循此前的节奏,只有在行途中更加努力的辨识、调整方向。

    之所以还能保持如此,除了金玄恭本身定力足够、遇事不慌之外,也是因为考虑到实际的情况。

    他们行途或有一定的偏移,但大体仍然遵循一路向北的方向,上白与曲周直线距离只在五六十里之间,眼下虽然至今都还没有发现有大股人马集结所留下的痕迹,但可以确定距离上白肯定不远。

    上白是石闵所部羯军的临时大本营所在,周边不可能没有防事架设,而他们这一支王师小队已经深入到如此方位中,仍然没有发现或者被发现,也从侧面印证了目下上白防务虚弱这一消息的准确性!

    由此可知,金玄恭决定冒险出击上白这一战术决定是对的,只是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出现了偏差,幸在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挽回的大错,只要发现上白准确方位,他们此行必将建功。

    想到这一点,金玄恭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振奋之色也并非完全都是伪装,不得不说,有时候乐观真是一种非常可贵的内心力量。最起码到目前为止,金玄恭内心仍然充满了笃定的把握,甚至较之此前由曲周出发的时候还要更加坚定许多。

    “且先休整片刻,待到夜中继续上路。”

    行入野泽中一处尚算开阔的干涸河谷中后,金玄恭抬眼看看只有几点寒星闪烁的幽冷天幕,小声下令说道。他有旧疾在身,一路行来虽然没有战马颠簸,但此际也是疼痛难忍,不过咬牙坚持罢了,待到停下来之后,额头已经沁出细密冷汗,在这深秋寒冷的野望中,显得有几分怪异。

    士卒们席地围坐起来,各自掏出行军的干粮以齿牙细磨吞咽,除了不可高声喧哗之外,也有人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此行若果能建功,攻克羯军那贼巢,应该能得甲功几数?”

    金玄恭担任兵长,是接替早前突围阵亡的那位幢主,与士卒们相处日短,倒还没有树立起十足的威望,因是平日也注意抓住机会与士卒交流,听到这话后便低笑道:“行台酬赏军制已经有改,日后便不论甲功,十二转军功各有职授。临敌应战自有上阵、下阵、上获、下获的区别,此行若能得功,孤军远袭,应是上阵,若能杀俘倍数,即是上获。上阵、上获俱是难得,起码可以积勋四到五转,也就是说,若是稍后战事顺利,我与诸位俱可有望勋至骁骑尉。”

    兵众们听到这话,俱都兴奋起来,纷纷凑到金玄恭身边,仔细询问这所谓勋位高低又意味着什么,也有人有些懵懂,抱怨如此计功还不如旧年甲功清楚明白。

    金玄恭又耐心解释这些勋位各自不同的意义,四转骁骑尉视正六品,除了该有的钱帛犒奖之外,还有一定的职田犒赏。更重要一点则在于,只要再得一转达于从五品的骑都尉,便可荫一子授事,同时若转籍为民的话,还可免于吏事授予乡社职事,这便是真正的官身。

    众人听到这里,俱都兴奋起来,也渐渐明白到这转勋的可贵。如他们此行孤军而进,直闯敌军大本营,功成之后可积勋五转,但事实上这样的机会与经历并不是任何人都有。最起码兖州军府数万之众北上数月有余,真正能够直获五转的寥寥无几,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士卒们气力渐渐恢复,又有了军功的激励,再次上路时步伐都轻快几分。

    如是继续前行一个多时辰,前方视野陡然一晃,荒草树影的尽头终于出现了大团的火光。金玄恭见状后神情也是陡然一振,快速上前仔细辨认一番,那火光横亘于地表连成一线,隐隐约约勾勒出一条雄城光影。

    看到这里,金玄恭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王师掌握的此边形势虽然不多,但像前方夜色下如此雄城还是有记录的:原来他们这一路跋涉,早已经绕过了上白,抵达了乞活余部留守的广宗城城下!

1417 枭雄姿态() 
居然来到了广宗!

    这个结果,真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此刻,不独金玄恭有些明显的愕然,就连周遭的士卒们,脸上也都流露出几分说不出的尴尬。他们倒是未必详知前方的大城底细,但基本的事实却要承认,若前方数里外的大城便是他们此行将要进攻的目标,趁着随军口粮还未耗尽,赶紧吃完乖乖返回罢。

    王师各部伍虽然士气高涨,但并不意味着就完全的罔顾事实。对面那座城池单从正面看去便阔达数里,城高两丈有余,就算仅仅只是一座空城,他们这区区六百卒众想要附城攀爬而上也是非常的不容易。更不要说在那城头火光照耀之下,不乏持戈兵卒往来于城头巡弋。

    “此城应是广宗,并非咱们将要攻拔的上白!”

    沉默少许之后,金玄恭也不得不将实情吐露,实在是瞒不住了。他们野泽迷途,无头苍蝇一般撞到了位于上白后方的广宗城。

    当然眼下也不必再介意士卒们知晓详情,行军迷途最可怕的是所处方位的丧失对军心的打击与动摇,可是既然明白了眼下身在何处,再调整方向便也不再困难。

    当然道理是这样一个道理,而事实则未必。毕竟他们所在乃是河北腹心之境,既不是塞北那无垠旷野,也不是辽东地势复杂、人烟稀少的境遇。

    类似广宗这样的大城,其城防警戒体系有着一整套的配搭,绝不仅仅只是眼中可见的那高大城池,如果防卫再紧密一些,探出城池数里乃至十数里之外并不夸张。

    换言之,按照他们眼下已经逼近广宗城这么近的距离,周边可能已经存在广宗城守卒们布置在城外的斥候耳目,他们的行踪随时都有可能泄露。

    “留下十人于此窥望,剩下的原路退回!”

    金玄恭胆气是壮,但也不会无聊到明知不胜、偏要作死,很明显眼前的广宗城并不是他们能够袭攻得手的目标,趁着行踪还未暴露出来暂且后撤到安全的境域才是最正确的作法。

    士卒们听到这话后,也是忍不住松一口气,真担心这位新任的幢主年轻气盛,作出什么不合理的决定。虽然撤退途中还有兵卒忍不住盘算道“这样一座大城,凭咱们若能攻下,只怕最少积勋六七转罢”。

    周遭人听到这话,不乏忍不住捧腹而笑,一时间寻错目标的紧张与惶恐反而缓解一些。金玄恭行在伍中,也是忍不住心中感叹,就连这些寻常的士伍都有如此胆大包天的镇定,王师整体上上下下所弥漫的那一股催人上进的气概,放眼世道之内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一行人众撤退数里之后,沿途自然留下监察动静的斥候耳目。在退到野泽中一处荒凉的谷口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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