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搜寻着声音传出的地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能够容纳身体通过的缝隙,松雪凉子的声音就是从上方传来。
鼠群正在迅速向他靠近,福山宇治唯有冒险一试,他腾空一跃,惊人的弹跳力让他成功进入那缝隙之中,手足并用,拼命向上方攀爬着,福山宇治相信自己气数未尽,他还有逃生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四章【不留情】(下)()
强光从上方透入,照得福山宇治眼前一花,等他的视力稍稍恢复,马上就看清这是一个下宽上窄的缝隙,除非他的身体能够变形,否则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通过这条缝隙。这歹毒的女人算准了每一步,甚至揣摩透了他的心理,所以才能够成功将自己陷于目前的困境。
福山宇治大吼道:“她的死和我无关,是平冈仁次害死了她”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恐惧。整件事完全是一个圈套,根本没有什么冀州鼎,松雪凉子设下圈套就是为了要铲除自己。
松雪凉子道:“你们都要死!”
罗猎被奔腾咆哮的水流一路冲落下去,不过他并未受伤,如同乘滑梯一般落下,穿过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落入了一个积水潭中,水面上居然亮着火光,是一些漂浮物在上面燃烧。
罗猎在第一时间内就判断出这是他们最初进入的蛤蟆洞,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水流冲到了这里。借着火光找到了水潭中岩石的位置,迅速向岩石游去并爬了上去,举目四顾,并没有发现兰喜妹的身影。
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兰喜妹的落水绝非偶然,罗猎甚至开始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将自己吸引到了这里。
这里距离出口已经不远,兰喜妹去了哪里?在自己跃入水中营救兰喜妹之后,上面又发生了什么?罗猎抬起头,望着那道飞流直下的水流,水流自然无法给出答案。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臭的味道,那星星点点的漂浮物全都是死去的毒虫尸体,现在它们仍然在燃烧着,应当是后来通过这里的人点燃了它们。
离开还是回去?这个问题并没有让罗猎产生任何的纠结,他必须要回去,因为还有同伴被困在上面,白云飞和陆威霖,他必须要找到他们并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罗猎寻找重新返回上方途径的时候,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罗猎”这声音断断续续,不过罗猎仍然能够判断出是陆威霖在呼唤自己。他的内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意,陆威霖同样没有放弃自己。
两天之后,正阳门正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中,罗猎身黑色长衫,头戴白色文明帽,他在这里已经等了整整半个小时,之所以来到这里还是因为一封没有署名的来信,信是在罗猎动身进入圆明园地宫之后方才寄到的,所以等罗猎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脱困之后。
虽然没有署名,可是罗猎仍然能够从字迹和约定地点推断出这封信来自于兰喜妹,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小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落款处的日期就是今天,没写地址,罗猎判断出是正阳门。
罗猎提前到来,内心中有许多的谜题等待解答,而唯一能够给出正确答案的那个人就是兰喜妹。
夜色悄然降临,兰喜妹却仍然没有出现,罗猎点燃了第五支烟,终于看到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向自己走了过来,他的唇角泛起会心的笑意。
小女孩看到他也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白兔一样的雪白门牙:“罗先生好!”
罗猎点了点头,及时掐灭了香烟,避免烟味儿呛到了小孩子,温和道:“又在卖花?”
小女孩极为老成地叹了口气道:“世道艰辛,活着太不容易。”
罗猎笑着将一枚大洋递了过去,小女孩却未接他的大洋,而是将那束花递给了他:“有人给过钱了。”
罗猎接过了那束花,有些诧异道:“人呢?”
“走了!”
罗猎又道:“她说了什么?”
小女孩道:“她说,她送给你的东西你不能不要。”
单从这句话罗猎就能够断定送花人必然是兰喜妹无疑,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接过那束花,内心中却感到一阵轻松,他意识到是因为得到了兰喜妹平安的消息,罗猎突然发现自己对她还是关心的,至少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她遭遇不测。
兰喜妹平安脱险,就意味着福山宇治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人在生死关头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有人选择保全自己抛弃他人,而有人却对同伴不离不弃,不同的选择决定了他们不同的人生。
罗猎还是没有等到兰喜妹,可这对罗猎并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兰喜妹平安的消息,兰喜妹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自己,可最终自己离开的仍然是她。
罗猎不喜欢仇恨,因为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恨一个人绝对不会让你过得更加快乐。
这是罗猎在正觉寺住的最后一个夜晚,这里的工程已经彻底停歇,张长弓和阿诺在夜袭山田医院之后就没有返回,按照原计划去了奉天。
回到正觉寺,看到一辆汽车停在门前,罗猎一眼就认出这辆车是叶青虹的,他曾经见叶青虹开过。
不等他来到车前,叶青虹已经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多日不见,叶青虹憔悴了许多,不过这并没有让她的美貌失分,反而平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不知是不是罗猎的错觉,总觉得叶青虹的双眸中缺少了昔日的倔强和冷漠,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穆三寿死前透露了叶青虹被关押的地方,他们脱困之后,陆威霖第一时间就前往营救,本来他邀请罗猎同去,罗猎在考虑之后仍然没有前往,很多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有些人注定会相逢。
叶青虹有些幽怨地望着罗猎,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罗猎手中的那束鲜花所吸引:“送给我的?”虽然她明白罗猎并不知道自己会来。
罗猎笑了笑将手中的那束花递了过去,借花献佛,倘若兰喜妹看到眼前的一幕一定会怒火中烧,说不定会拔刀相向,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叶青虹闻了闻花香,然后道:“我今天是特地前来向你道别的。”
罗猎喔了一声,他并没有感到特别的诧异,只是叶青虹离开的消息仍然让他内心感到隐隐的失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因一个阴谋走到了一起,回顾整件事,他们每个人都是棋子,只不过他们要比穆三寿之流幸运得多,至少他们活到了现在。
罗猎指了指里面:“不如进去坐下说。”
叶青虹摇了摇头:“我不想进去”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这里我已经卖出去了。”
罗猎点了点头,叶青虹应当是对圆明园地下的秘密再无兴趣,兴许她已经洞悉了穆三寿的全部阴谋。
叶青虹因罗猎的寡言而不爽,咬了咬樱唇道:“你不问我要去哪里?”
罗猎道:“正想问,是回欧洲吧?”他的猜测是有根据的,穆三寿虽然死了,可是他身后留下的诸多事务还没有来得及交代,叶青虹必须要前往处理。
叶青虹叹了口气道:“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其实她的内心是有疑问的,来此之前她想要从罗猎这里寻求答案,可当她见到罗猎又打消了念头,因为她明白罗猎不会告诉自己。
陆威霖对此次探险发生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在这件事上和罗猎保持着出奇的默契。
罗猎想起了几天前就去了欧洲的麻雀,她现在应当在邮轮上吧,离开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而今的中国处处危机四伏,无法给予他们安定的生活。
“你有什么打算?”
罗猎道:“无事一身轻,我打算四处转转。”
叶青虹道:“不如”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她本想邀请罗猎和自己同去欧洲,可话到唇边却又感觉难以启齿。
罗猎已经从叶青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猜到了她的意思,微笑道:“还回来吗?”
叶青虹感觉俏脸有些发热,极其肯定地回答道:“很快就会回来,我不喜欢欧洲。”
罗猎点了点头。
叶青虹道:“你的酬劳”
罗猎道:“我没有帮你找到真正的七宝避风符,无功不受禄,那件事从此作罢。”他并不是个看重金钱的人,太多钱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负担。
叶青虹突然感觉内心之中空空荡荡,一时间她甚至产生了留在国内的想法,生怕就此一别今生今世无缘再见。她和罗猎因一场复仇计划而起,如今曲终人散,他们之间也再无瓜葛,叶青虹发现自己对罗猎已经产生了难以割舍的眷恋,可自尊却让她无法坦白。
罗猎对自己依然友善,可这种友善中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客套,叶青虹厌恶这种感觉,她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道:“以后如果我遇到了麻烦,你会不会帮我?”
罗猎静静凝视着叶青虹,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答案意味着一个承诺,也明白这个承诺会带给叶青虹怎样的希望,他年轻的生命已经背负过太多的沉重,接下来的日子他想活得自由,不想背负太多的束缚。
叶青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汽车,在背身的刹那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她强行忍住泪水,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变得如此脆弱,在被穆三寿囚禁的日子里她没有流泪,陆威霖前往解救她的时候她同样没有流泪,可是在此时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罗猎望着叶青虹的背影,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孔,可是他却感觉得到她此时的失望和忧伤,在叶青虹进入车内的刹那,他终于开口道:“我相信能够找得到你。”
叶青虹回过头来,夜色仍然无法掩饰她美眸中晶莹的泪光,她并没有掩饰,因为她知道泪水是女人的武器,在心上人的面前示弱并不会让自己变得卑微:“我会回来!”
叶青虹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而罗猎的离开却是为了实现自己内心中的一个承诺,在离开苍白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在手上的事情了结之后,他会前往甘边宁夏,去那里和颜天心会面,他要感谢颜天心授艺之恩,趁机也游览一下甘边风情。
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去走,孤独的旅程可以让人冷静,可冷静并不会让你内心的伤疤彻底愈合。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风沙】(上)()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白山的夏天来得要比南方晚一些,铁娃在春天里得到茁壮成长,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一个健壮的小伙子,唇角也生出了细细的胡须,张长弓从北平回来之后,和他一起照看老人,闲来教给他格斗箭术,铁娃凡事认真,肯下苦工,再加上天赋不错,在张长弓的悉心调教下进境神速。只是杨家屯跟他一起逃出来的老人却接二连三地离世,一来是因为的确年事已高,二来这些老人离开了故土难免情绪低落,再加上入春不久有人患上了风寒,彼此相传,短短两个月内竟然多半去世,最后只有三人幸存。
铁娃因此而伤心不已,可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够挽回,周晓蝶离开北平之后就来到白山暂住,和铁娃他们相邻而居,这样彼此之间也方便照应。只是她性情冷僻,平日里很少和他人来往,其他人看出她的脾性,除非有要紧事,否则也很少去打扰她。
张长弓回到白山之后一个月,瞎子方才和前往黄浦找他的阿诺一起姗姗来迟,此番前来,瞎子还将外婆带了过来,他之前去黄浦就是为了将外婆接走,以免穆三寿事后报复。
一群老友相见自然欣喜非常,然而终究还是缺了罗猎这个主心骨,罗猎临行之前曾经给张长弓寄了一封信,说他去了甘边宁夏。
瞎子听说这件事之后,顿时就猜到罗猎此行应当和颜天心有关,虽然有心追随老友的脚步前去,可外婆和心上人都在白山,人有了牵挂自然就不能像过去那样说走就走,倒是阿诺听说罗猎的去向嚷嚷着要一起前去,这厮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闲下来就是喝酒赌博,再看到瞎子这个昔日的损友突然修心养性,大有变成五好青年的趋势,这厮越发的无聊了。
张长弓从阿诺的坐卧不宁看出了他的焦灼,他准备好好和阿诺谈谈,可没等他找到阿诺,阿诺已经准备好了行装,向张长弓主动道别。
阿诺的离开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像他这样习惯流浪的人,原不喜欢安定的生活。
“要走了?”张长弓望着这个金毛蓝眼的家伙,友情是无国界的,换成过去张长弓也无法相信自己会和一个外国人交朋友,而且会成为患难之交。
阿诺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不舍,可内心离去的念头已经很坚决。
“去哪里?”
阿诺挠了挠一头乱蓬蓬的金毛,两个月未曾理发,头发已经长得很长,垂过了耳边,脑后胡乱扎了一个小辫子,非但没有显得整洁,反而显得更加的凌乱,乱蓬蓬的胡须一根根支楞着,看上去如同脸上生出了一颗仙人球。
张长弓的这句话居然把阿诺问住了,很多时候他通常会怀疑自己被酒精损坏了大脑,越是简单的问题越是觉得无法回答,离开虽然非常坚决,可是在去哪里这个问题上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阿诺其实有很多选择的,他想过要回瀛口,重新过上醉生梦死的日子,毕竟他现在兜里有了不少钱。也想过追随罗猎的脚步,去中国的西部看看,听说那里是个神秘的世界。他还想过返回欧洲,战争已经结束了,欧洲大陆正在恢复昔日的平静和安宁。
可选择越多,就越难做出决断。
张长弓道:“无论去哪里,都不要酗酒赌博。”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奉劝对阿诺没有任何的用处。
阿诺嗯了一声,内心是温暖的,虽然他不会听从张长弓的奉劝,可这世上毕竟有人是关心自己的。
铁娃此时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急火火道:“不好了,不好了,陈阿婆病了。”
烈日炎炎,位于阿拉善左旗西南和甘肃中部边境的腾格里沙漠中,一个人正骑着骆驼艰难行进着,在烈日的炙烤下,地面的温度已经接近五十度,骆驼在这样的气温下也变得慵懒,脚步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