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中,手术仍未结束,生死未卜。
松雪凉子的心情很差,针对自己和玉满楼的两场刺杀绝不是巧合,她甚至认为方康伟在此时出事也存在阴谋的成分,进入病房,看到脸色苍白的方康伟虽然精神萎靡,可是仍然呼吸顺畅,稍稍放下心来,毕竟这条狗还苟活人世,他的运道并没有像他的能力那样差劲。
方康伟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松雪凉子,然后赶紧将双眼闭上,装成一幅气息奄奄的样子。
松雪凉子打量了一下他,轻声道:“有人想干掉你。”
方康伟没有答话,仍然紧闭着眼睛。
松雪凉子道:“据可靠消息,方克文已经和白云飞合作,他们想铲除你,从而独霸家产。”
方康伟这才睁开双眼:“我什么都答应你们,可不可以放我离开津门?”
松雪凉子妩媚一笑,伸出右手,冰冷的掌心贴在方康伟的额头:“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不能走。”
方康伟颤声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我这就签署码头所有权的转让书,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吧……”
松雪凉子叹了口气道:“方克文一旦被证明还活着,一旦恢复了身份,那么你签过的任何文书都等于废纸一张,所以,你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白云飞进入德国领事的府邸,这次没有被拒之门外,管家将他引入客厅,向白云飞笑道:“白先生,领事先生在书房等您。”
白云飞点了点头,按照管家的指引向书房走去,他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这位领事看来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密谈,记得过去每次进入他的书房都会磋商一些关乎他们两人共同利益的重大话题。
房门并没有关,闪开一条缝,白云飞敲了敲房门,没有听到回应,礼貌道:“领事先生,我进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中埋伏】(上)()
推开房门,看到领事背身坐着,白云飞招呼道:“领事先生。”对方仍然没有回应。
白云飞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妙,他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领事垂落的双手一动不动,内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抓住。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枪响。这声枪响击碎了白云飞此前种种乐观的期望,也让他在短时间内认清了眼前的现实,这是一个局。在他策划向松雪凉子代表的日方利益集团发动全面出击之时,有人已经在这里精心为他挖下了一个大坑。
外面传来呼救声,白云飞第一时间将书房的大门从里面反锁,然后奔到已经死去的领事面前,从他的脚下捡起了一只左轮手枪,手枪内还有五颗子弹,缺少的那颗子弹应该就在领事的体内。白云飞进入领事官邸之前并未携带武器,他能够确定就是这支手枪夺去了领事的性命。做局者精心策划了每一步,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将谋杀领事的嫌疑指向了自己,白云飞百口莫辩。
虽然他并不想捡起这把枪,可现在这把手枪是他唯一能够反击的武器,白云飞暗叹策划者布局之精妙。他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外面数道光柱闪烁,窗外已经布置好了埋伏,他若是跳窗逃走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白云飞听到外面撞门的声音,有人高呼道:“白云飞,你最好投降,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白云飞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那支左轮手枪,终于还是放弃了杀出一条血路然后逃生的冲动,理智告诉他,想要在重重包围中活着冲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白云飞见惯了刀光剑影,他冷静分析了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抉择,他要投降,杀掉德国领事的罪名非同小可。
今晚设计对付自己之人未必真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他们只是想要铲除自己的势力,取代自己在租界的地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能够保全性命,不愁没有机会查清真相报仇雪恨。
白云飞朗声道:“我投降!”他丢掉了手枪,在扔下这支手枪之前,特地用长衫擦净上面所有的痕迹,眼前的局势下,他唯有一赌,即是赌运气,又是在赌命。人若死了,什么运气都没了,回首他走过的这些年,虽然惊心动魄,可运气一直还算不错。
白云飞拉开大门,他听到外面拉动枪栓的声音,或许他会死于乱枪之下。
还好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十多个乌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白云飞举起双手,表情风轻云淡,胜似闲庭信步,他的身材在这群人高马大的洋人巡警之中稍嫌矮小,可是他的气场却不弱半分,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那一脸悲痛的管家身上,管家的目光不敢和他正面相对。
率队前来的警长约克,凶神恶煞般走了过来,大吼道:“铐起来!”
白云飞配合地伸出了双手,看着巡捕将他的双手铐上,内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又一次赌赢了,至少他逃过了被当场乱枪打死的厄运,看来对方并没有下定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决心,白云飞静静望着这群人,默默将每个人记在心底,他暗自发誓,今日只要参加陷害他的人全都要死。
白云飞走过约克的身边,停留了一下,轻声道:“警长,如果我认罪可以轻判吗?”
约克望着白云飞,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同情:“那要看法官的裁决。”
一个以犯罪为生的人多少要懂些法律,白云飞知道无论自己认不认罪都是死路一条,在两名荷枪实弹的挟持下,白云飞坐在汽车的后座内,汽车启动之后,他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烟?”
两名巡捕对望了一眼,白云飞道:“我的钱包里有银元券,你们可以全部拿走,给我一支烟就行。”
其中一名巡捕终于被他说动,伸手在白云飞的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他的钱包,从钱包内拿出一沓银元券,顿时喜上眉梢。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烟,凑近白云飞的唇前,白云飞用嘴噙住。那名巡捕掏出火柴为他点燃,白云飞用力抽吸了两口喷出一团浓郁的烟雾,呛得点烟的巡捕禁不住咳嗽了起来,就在此时,白云飞扬起被铐起的双拳,重重击打在那名点烟巡捕的下颌之上,打得那名巡捕身躯后仰,脑袋猛然撞击在车窗玻璃之上。
身后那名巡捕举起枪来,却被反应神速的白云飞一个有力的肘击击中面门,然后白云飞双手抓住了他握枪的右手,蓬!一枪射中了车顶。坐在副驾上的那名巡捕慌忙转身准备支援同伴,却被第二枪射中胸口。刚才为白云飞点烟的那名巡捕脑袋在车窗上撞得晕头转向,稍一清醒,准备合身扑上来。
白云飞带着手铐的双手死死抓住手枪,以身体抵住那名身后的巡警,抬起双脚狠狠踹在准备扑来的巡捕身上,巡捕魁梧的身躯被白云飞用尽全力的重踢踹得向后方再度倒去,后背撞在车门之上,两度被撞的车门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向外打开,那名巡警身后失去了车门的支撑,惨叫一声向后仰去,汽车速度不减,敞开的车门被道路旁边的电线杆撞击了一下,这次的冲撞让车门再度关上,沉重的车门猛击在巡捕的头顶。
通过电线杆之后,车门在颠簸中再度打开,头破血流的巡捕从洞开的车门内滚了下去。
白云飞和身后巡警拼死争夺那把手枪的控制权,枪膛内的子弹四处散射,一枚榴弹不幸击中了司机的后脑,鲜血和脑浆喷射在挡风玻璃上,司机被洞穿的头颅垂落下去,紧贴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音。
突然失去控制的汽车宛如脱缰的野马,先是从侧方撞击在前方同伴的汽车上,然后歪歪斜斜冲上了前方的长桥,撞断了长桥的护栏,在夜色中车头灯划出一道倾斜向下的轨迹,汽车在落入海河河面的时候溅起大片雪白的浪花。
负责押送嫌犯的所有车辆都迅速集中到了桥梁的缺口处,眼看着那辆车一点点沉入水面之下。
已是午夜,日租界上野书店内仍然亮着灯光,书店老板藤野俊生带着老花镜盘膝坐在灯下读书,此时他的老友船越龙一到了。
藤野俊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不然这位老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自己的清净。船越龙一虽然贵为玄洋会社四大高手之一,在玄洋会社德高望重,可是他却对这位津门租界书店的小老板保持着极其恭谦的态度。
藤野俊生并非玄洋会社的成员,他和社团之间的关系非常之神秘,和多位玄洋会社的骨干都保持着亲善的友情,兰喜妹这次来津门实施任务就以他的亲戚身份作为掩护。
船越龙一并非空手而来,特地给藤野俊生带了一套写真画卷,藤野俊生展开之后一眼就认出,这是《圆明园四十景图咏》,此套图册从清代乾隆元年也就是公元1736年开始绘制,乾隆九年大功告成,一诗一景,四十个场景各自独立,装裱成册,当时的孤本存放于圆明园的奉三无私殿呈览。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圆明园之时,被法军掠走后作为战利品敬献给当时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
船越龙一所赠的这套画卷当然并非原作,而是后人精心临摹的复制品,虽然如此,描摹得也是惟妙惟肖,功底深厚,藤野俊生接过之后,爱不释手,赞叹不已。
船越龙一道:“深夜叨扰,还望藤野君不要见怪。”
藤野俊生口中道哪里哪里,目光仍然落在画卷之上,已经到了不忍释卷的境界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感叹道:“只可惜原作被法人掳走。”
船越龙一道:“当时被英法联军掳走得可不止是《圆明园四十景图咏》。”
藤野俊生道:“我这一生钟爱园林山水,只可惜生不逢时,无缘得见万园之园的瑰丽奇景,几次经过圆明园废墟,仍然可以看出其昔日的恢弘气魄,如此巧夺天工的人间瑰宝竟然被那帮强盗一把火给糟蹋了。”
船越龙一点了点头道:“只可惜我国那时还不够强大,不然这华夏土地根本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藤野俊生道:“扶桑华夏一衣带水,中华气数已尽,我们正可取而代之,东亚之地关乎我大和民族未来发展,和我国运息息相关,岂容异族插手。”
两人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浑然忘记他们也和英法联军没有任何分别,无非是觊觎邻国财富的外贼而已。
宾主围绕这卷画册抒发了一通感慨,在榻榻米上坐了,藤野俊生拎起铁壶在杯中倒满热茶,船越龙一饮了口茶,终于还是回到了正题,叹了口气道:“吉野货仓那边遇到了麻烦。”
第一百一十七章【中埋伏】(下)()
藤野俊生淡然道:“还有什么麻烦是船越君解决不了的吗?”
船越龙一道:“罗猎单枪匹马去吉野货仓抢走了小桃红母女。”
藤野俊生两道灰白色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低声道:“单枪匹马?”即便是罗猎武功过人,可毕竟寡不敌众,更何况吉野货仓是玄洋会社的地盘,其中布置了诸多的高手,难道就让罗猎如此轻松地将人带走?
船越龙一这才将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藤野俊生将茶盏落在小桌上,赞道:“好一个智勇双全的勇士,难怪福山对他如此推崇!”
船越龙一的表情却显得尴尬,毕竟罗猎是从他的手里救走了人,罗猎的智勇双全更衬托出他的那帮手下庸碌无能。他苦笑道:“他带着那两母女去了德租界,本以为他们要去巡捕房,可是中途却改变方向去了马场道唐先生的府邸。”
藤野俊生闻言一怔:“唐先生?”
船越龙一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极其为难的神情。
藤野俊生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来找自己的真正用意,唐先生乃是民国之开国元勋,曾经统领政府内阁,后来因和执政总统理念不合而请辞,近两年隐居于津门马场道的故宅,虽然隐退,可是唐先生和现任政府要员的关系良好,几任总统也对他极其尊敬,唐先生被人称道的是出色的外交能力,在清末曾经任职津门海关道,亲手办理接收被八国联军分占的津门城区、收回秦皇岛口岸管理权等事务,政绩斐然,可以说他在清末民初的外交谈判中取得的成绩无可替代。
玄洋会社在津门的势力虽很强大,可是有些人物是他们不敢轻易招惹的,唐先生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藤野俊生和这位在中华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有着不错的交情,船越龙一来此就是为了寻求他的帮助。
藤野俊生斟酌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个忙我不能帮。”
船越龙一难掩失望之色,低声道:“藤野君,小桃红母女关乎到方家码头的最终归宿,只有她们才能影响到方克文的决断。”
藤野俊生道:“欧洲战场胜败已定,德国投降已成必然,中国也是协约国成员之一,按照惯例,他们有权得到战利品,所以德租界最可能会被北洋政府接收,唐先生这个人我很了解,虽是谦谦君子,可立场坚定,在民族利益大是大非上从不动摇,所以就算我去找他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反倒暴露了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
船越龙一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此事落空?”
藤野俊生微笑道:“今晚发生了不少事,我听说德国领事于家中遇刺,行刺者是安清帮的白云飞。”
“什么?”船越龙一的脸上泛起惊喜参半的表情,刺杀德国领事可是一件极大的罪名,德国尚未正式投降,这种时候刺杀德国外交官,必然会在国际上引起轩然大波,而船越龙一更为关心的是刺杀的实施者居然是白云飞,白云飞会因为这一事件而彻底将他在津门多年打拼的势力和地位丧失殆尽。
船越龙一道:“白云飞怎么会走这一招昏棋?”
藤野俊生淡然道:“这口肥肉你既然能够看到,别人同样可以看到,你不出手,别人同样会出手。”
“您是说,白云飞乃是被人设计?”
藤野俊生呵呵笑道:“船越君以为他会傻到做这种事情?有些时候真是不能不信命,白云飞妄图螳臂当车,这种不识时务的莽夫根本不值得同情,他倒掉了,方克文就没了什么价值,方克文没了价值,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