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人掘地一夜,终于出水了,郑智站在井边,表情上只过一丝微笑。
筑城之前的准备工作自然开始了,配军开始伐木。
此时伐木并非筑城,而是要先建造大营栅栏,先要有一座坚实的军营,才能保证一切后续问题。大营却还不能建在筑城之处,还要往前,把筑城之地放在营后护着。
昨夜带着任务出去的斥候队伍也回来了。
“将军,有生羌,柔狼山后,大部落。”斥候禀告。党项贵族不再游牧,却是党项人大多已然游牧。这横山之地,便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分界。
“多少人?”郑智昨夜派人出去,便是有这担心,党项人只有一山之隔,要想多争取时间,自然便要动手。能拖一时是一时,但是郑智也知道,终归还是要战的。
“实数不算,五千往一万之内。”斥候回答。
郑智沉默片刻,再问:“带甲青壮者,三千往五千?”
“将军明辨,估数不差。”西军老练的斥候,自然对党项人了若指掌,郑智这一问,也算问对人了。游牧民族,十二三便能拿刀上马打仗,生活贫瘠,三十多岁青壮一过,多快凋零而去。所以部落带甲,按照半数来算,虽然多算了些,但也是正常。
“再多派斥候,今晚袭营。”郑智并未做什么细想斗争,似乎合该如此,好似了一种状态,只有你死我活。无关乎人心残酷,但也着实残酷。
第一百零九章 某不读书()
从两个山头之下,沿着山间荒草丛生的难辨小道,三千骑士,五千步卒,便进了西夏境内。.M
过了山头,便是平坦之地,即便是春天,草地也并不肥美,至少与郑智上辈子的蒙古草原相比,这草地实在贫瘠。
星火点点,并未照亮多少地方,在这东落的月色之下,远处能绵营帐,用营帐这个词倒是不妥,更像郑智蒙古包。
健马嘴巴多衔枚,不出一点嘶喊。
五千步卒四面慢慢合围。
三千骑士已经站好队列,只等冲锋的角。只等步卒合围之势成型。
郑智骑马于头前,心中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去想那远处是不是有多少欢歌笑语,子女承欢。
却是怎么能不多想,人非草木,铁石心肠是不是存在郑智不知道,但是郑智两世为人,必然不说那铁石之心。
“哥哥,令骑来报,各自就位了。”史进轻轻打马过来禀报。
郑智回头三千老练精锐,没有一人心生一丝怜悯与不忍,皆是面色严正安抚着马匹。
是啊,这些老卒,厮杀是本分,也是职业之精神。不知他们以前有没有过怜悯与不忍,却是此时必然不会再有了。
“驾!”郑智转过头,脑中这些念想收起,一声大喝,打马飞驰而去。
三千马蹄,足以震动大地,更能响彻云霄。
远处喊叫声起,灯火更是接连燃起,四处忙乱的人影更是慢慢清晰可见。
三里之地,健马飞驰,不过片刻。
栅栏木门就在眼前,郑智轻收一些马,口中大喊:“撞上去!”
左右各出十几快马,毫不犹豫直冲栅栏木门。
健马见到阻碍,自然想停,却是这背上的主人依旧不断奋力抽打马背,只因将军有令,撞上去!
人仰马翻不止,栅栏木门实在挡不住如此冲击,倒落在地。
倒地的汉子即便断手断脚,也赶紧爬到一旁让路,却是这三千铁骑洪流不过几十步就到。
刚入寨门,一员党项大汉骑马持枪直奔郑智来迎,身后还有临时组织起来的几十汉子。
这些人口中大喊大叫着听不懂的语言,各式各样的兵器,大多未着甲胄,坐下马匹度更是非常。党项好马,也是有名的健马。
战事已起,外围五千步卒快步合围杀来,人人双腿狂奔不止,军令如山,定然要赶紧合围起来,不能走了羌人一个。
“死!”郑智铁枪往前横扫,无招无试,只有大力与急。
对冲之下,落马便死。
刚刚扫倒两人,那领头羌人长枪往郑智刺来,口中大喝出声,似是喝骂,似是鼓气。
郑智长枪一挑,把这刺来的长枪挑到一边,健马依旧飞驰,郑智顺势一横枪尾。
枪尾带着马匹的急击在这汉子腹部。汉子飞出,滚落到一旁远处。
前方羌人越来越多,直有数百,便是手持匕餐刀者,也出来迎敌。可见保卫家园之勇气。
可惜勇气并不能改变什么,面对这些厚甲长枪骑士,面对这些西军精锐士卒,用肉躯上去,便是只能血泊倒地。
前方有一处最大的帐房,任谁也能知道那里便是部落中心之地。
三千骑士直奔而去,沿路厮杀,没有一点阻碍。
帐房前面也聚集了上百党项,有人骑马迎战,有人只用双腿狂奔。
鲁达宝刀无敌,便是这拿刀的手臂有被鲜血染湿。
史进林冲手中长枪更是杀人无数,并不比郑智的长枪少饮血。
孙胜更是一直在郑智头前,刚才撞门之时,他便是一员,此时不知抢了哪里的马,又追了上来。
少年盖毅,一直跟在史进身后,刚一接敌时候,还是一脸紧张,此时长枪只顾猛刺,也不管刺杀是否落空,双眼已经血红,这是第一次上阵的那种血性疯狂,并无一丝理智在脑中。
百来羌人,哪里够这些西北军汉厮杀,片刻便剩不下多少。
那最大的帐房里此时奔出不少人,为一个须都白了,皮甲在身,却也拿着弯刀上前,后面跟着十几个党项老幼汉子,俱是穿着皮甲。
“宋狗,不得好死!”这领头白老汉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宋语。这也是郑智今晚入营听到的党项人第一句宋语。虽然口音有些怪异,却是听得分明。语气更有无限的愤怒与悲切。
郑智瞬间冲将上来,马匹急止,回头吩咐一句:“鲁达。”
营指挥使鲁达马不停蹄带士卒往别处再杀,只留孙胜带着百十亲兵随郑智停在此处。
“两军交战,不得不战。留你个体面。”郑智手中长枪往前指着,表情却是凶狠非常。这老汉显然就是这部落的领,留个体面,便是让他自刎。
整个部落的羌人早已经是一锅乱粥,在这三千铁骑左右冲杀之间,哪里还有多少有力反抗。更有许多党项人已经打马外逃。
却是五千步卒,长枪如林已经逼来,哪里还有路逃。
“我与你这宋狗拼了。”这老汉双眼已经泣血,提着弯刀直冲上来,生活十几个老幼男子,紧跟在后。
郑智两眼一闭,口中坚定一语:“射!”
头前袭营,取强弩来射反倒浪费了时间,此时却是掏出强弩,脚踩上弦,平端强弩,直接便射。军阵远射,多少抛射,此时却是平射。
羽箭入体,自然血花飞溅,如此近的距离,羽箭透过皮甲,直接横穿身体。
党项老汉与头前五六人身如刺猬,后面还有七八人,抱着地上的尸大喊。
郑智似乎也有不忍,竟低下了头,这便是人伦惨剧了,这十几个老幼羌人男子显然是一家子弟。
低下头的郑智久久不出再射的命令。
“住手,住手!”又是宋人汉话从前面传来,却是尖锐的女音。
郑智抬头这营帐之内,又出来七八个老幼女子,头前一个年轻女子边跑边喊。
其余女子都往地上尸体处奔去,只有这开口说汉话的少女直奔郑智而来。
“住手住手,你们胜了,你们已经胜了,还要怎样?”这少女已经奔到近前,一身打扮,半宋半羌,里边宋人罗裙,外边羌人裘衣,头饰也似宋人云髻,头上配饰更是宋人式样。
郑智泪眼婆娑的少女,沉默片刻,慢慢开口:“你家部落,今日屠光。你与家人一处吧,也体面一些。”
“为何要如此啊。。。为何啊。。我们做错了什么。。。难道你不读书吗?宋人书中的仁义呢?为何如此?为何。。。。”少女大声嘶吼着只问为何,声嘶力竭。
“某不读书,宋夏多年大战,你们部落不出兵吗?没杀过宋人吗?”郑智语气陡然大涨,这句话,也是郑智自己心中的救赎。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的族人?”少女忽然收住了声嘶力竭的呼喊,语气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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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鲁达;你说杀还是不杀?()
“放不过!”郑智眼神紧盯着马前的少女,依旧与这少女说话,丝毫没有了入寨之前的果决,与这少女的话语,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心中的那一丝怜悯,告慰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现代文明的人性。Δ┡.M
等到郑智再开口下令之时,就是内心纠缠的完结,是抛弃许多的开始。
“你想要什么?你想得到什么?给你就是了,留我族人一条活路吧。”少女智的眼神,听着郑智那一句放不过,再听着四周的惨叫哀嚎呼喊,气势忽然萎靡了下去,言语中竟然是请求。
话语一完,少女后面七八个党项男人忽然对着少女大声呼呵起来,手中利刃已经在手。
少女连忙回头张开两手,像是阻拦,阻拦这些男子上前,口中也是一大串的党项言语。
郑智知道这几个党项人是要拼命了,轻轻一抬手,后面军汉全部端起强弩。
少女转头又用汉话大叫:“住手住手。。。我米擒氏一族,传承几百年,就剩下这些人了,求你们放一条生路吧!”
说完少女已经跪在郑智马前。米擒氏,唐后党项八大氏族之一,如今到了北宋,就剩下这不到万余人口。只有拓跋氏一直一家独大,党项皇族李氏,就是拓跋氏。
郑智抬起的手,却是始终放不下来。
前这少女,几次想挥下来的手臂,只是在空中震了几下,依旧还在原处。
“把你剩余族人全部聚集在此,听候落。”郑智说完打马转头,进了人群。
少女听言,瘫软在地,嘤嘤而泣。
郑智进了亲兵部曲人群,开口道:“传令各部停战。紧围营帐,不得走脱一人。”
郑智下令了,心中的纠缠完结了,想抛弃的那些许多,依旧还是没有抛弃掉。也许是因为那少女,也许只是郑智内心自我纠缠的结果。
郑智打马慢慢往寨门处走去,依旧还有羌人汉子持利器来杀,却是这三个五个的,自然是自寻死路。
满地皆是尸体,郑智心中知道,这米擒部落,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了。
快到寨门,郑智驻马回头,处中心大帐之前的那片空地。
不多久,鲁达也领兵过来汇合。
“哥哥,不杀了?”鲁达头前便问。
“鲁达,你说杀还是不杀?”郑智没有回答,反问一句。
“哥哥说杀便杀,哥哥说不杀,那就不杀了。”鲁达浑人,哪里有郑智心中那些纠缠。
“哥哥,筑城之事,走不得风声,若是让羌狗知道,必然大兵来攻,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才好?”史进显然知道今日这事情目的,已经在为郑智担心起来。
“迟早是要知道的,筑城这么大的事情,哪里瞒得住。”郑智自我安慰道。虽然如此说一句,但是心中也在思量,到底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能瞒一日,肯定要多瞒一日。
“哥哥,此当有两全之策!”林冲也是凑上前开口,林冲心思向来更加柔软。
郑智并不答话,只盯着远处慢慢聚到一起的羌人,越聚越多,越多,哭泣嘶越甚。
远远还能个少女忙碌的身影,四处奔走着,人伤势,安慰那人悲恸。。。。
郑智是一股坚韧,真正的坚韧。就像那日德月楼中,许多阵亡西军家中妇孺一样的坚韧,更加坚韧。
“命庆州兵搜查地方,不可放过一人。”郑智下令之后,慢慢打马向前,又往那中心大帐去。
走到近处,争吵之声传出,一个女子尖锐的话语,一群男子悲愤的声音。一个女子与一群男子的争吵。女子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男子们话语慢慢低声,慢慢静默。
即便郑智听不懂,却也是知道他们大概在争吵些什么。男人们要拼命,那个少女拼命阻拦。至于这阻拦的理由当然有好多,部族存续,想来就是最大的理由。
对于一个少女,能在这种争吵中获胜,郑智心中有些惊讶与佩服。
郑智带着众人已经走近,少女也是迎了上来。
“米擒一族剩余的人皆在此处了高抬贵手,放我族人一条生路。”少女不再哭泣,沉着得就像一个马上的郑智一样。
“那人可是你的父亲?”郑智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个老汉,身上插满了羽箭。
“正是我父,更是这米擒一族的头领。”少女似乎不敢回头再去汉,努力忍着泪水答话。
“如此深仇大恨,却是怎么能消解得了。”郑智似是感慨,实际是问话,这问话也包含了接下来事情的解决办法。
“我父亲,米擒阿泰,他年轻时是党项最勇猛的勇士,战死沙场,正是最好归宿,比在牙床病痛而死更加荣耀。”少女边说边擦着泪水,语气越来越平稳,似乎也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说法,这个借口似乎真能麻痹自己。
“党项最勇猛的勇士,好!年轻时候想来也是杀了我西军不少勇士,此番算死得其所。”郑智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这么去想,这个借口最好,没有仇恨,似乎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是可以的。
不断有羌人被士卒们从各处赶过来,当然也还有许多被搜查到,当场斩杀的。
“十岁以上男子,去那边!”郑智往右边一处空地指了一下,对马下少女说道。
少女慢慢起身,听到这句话,全身力气似乎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抽走了。少女当然听说过一件事情,北方草原部族战争,男孩只要有车轮高,便会被胜利者全部斩杀。只留女人与不足车轮高的男孩。
少女似乎只能逆来顺受了,游牧部族,似乎永远只屈服于武力。或者又是在想,只要还有男孩,米擒一族便还在。
偌大一个万人部落,此时似乎便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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