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身形之后,双鞭连连挥舞,面色皆是紧张,这燕王殿下若是再不来,呼延灼已然知道自己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将军,往西去,往西边突围吧。。。”
呼延灼并不答话,双鞭挥舞得越发卖力,却是心中担忧不止。一边厮杀,却又不时站起身形往东边去看。
“杀!!!”
天空中忽然传来巨大的喊杀之声,呼延灼面色大喜,有一次起身往东看去,东边却是依旧没有一个人影。
呼延灼立马回头左右去看,原来是西边女真阵后奔来一队人马,也是千余左右,铁甲不多,皮甲无数。
只见头前一人,在这炎炎烈日之下,袒胸露乳,上身赤裸,肌肉鼓胀,手持一杆混铁长枪,飞奔而来,直入女真后阵。连连砸得几个女真汉子人仰马翻。
呼延灼自然知道来人是谁,便是那婺州王禀。
“援军来了,快快随我往东去,接应援军。”呼延灼大声叫喊,虽然援军不过千余,却是也必须要给麾下军汉鼓舞士气。
却是呼延灼回头一看,身后已然不过四五百骑。
婺州王禀,这般真正效死于战场的民族英雄,以孤军之力阻挡女真大军八个月过不得太原一步的豪杰,却是后人多不记得。后人宁愿去歌颂演义出来的女子挂帅穆桂英,却是从来不见有人传颂王禀父子在太原之威武。
虬髯胡须,赤裸上身,一往无前,千余骑兵,直入女真大阵。婺州王禀,悍勇无当。
王禀王荀,呼延灼尚且知道郑智回来,却是这父子二人却并不知道有大军前来支援,依旧毫无畏惧,知死而来,便是生死置之度外。
父子二人,世间豪杰也!
此一役,便是郑智都要对这父子二人刮目相看。天下之人当也要闻这父子二人之大名。
完颜娄室调转马头正欲去围杀呼延灼,看得西边奔来的王禀,急转马匹,直奔王禀而去。
呼延灼已然是瓮中之鳖,那王禀,当真悍勇无当。
这大宋,并非没有武人,却是这大宋,从来没有把武人当回事。王禀与太原孤军苦战,连败女真八个月。大宋朝廷却是派人帮助金人劝降王禀,不知那个时候的王禀是一种如何的心思,是如何心如死灰,却又是如何决心赴死。只留丹心,照这华夏千年汗青。
王禀,合该千古留名!
完颜娄室已然奔来,直插王禀侧阵,这些从江南而来的汉子,个个随着王禀血战不止,人仰马翻依旧悍勇无当。
将为兵胆,自古如此,有将如此,其兵必勇。
烈日之下,赴死心决。热风吹在王禀赤裸的身躯之上,拂过汗水与热血,带着王禀口中不断爆发的嘶吼,传遍每一个江南军汉的耳中。
不需言语,只要这嘶吼能入耳,便是最大的鼓舞,士气便也丝毫不减。
不在军阵之严谨,不在军备之精良,只在这一份举世罕见之勇武。
打马往西想来接应王禀的呼延灼,虽然调转了马步,却是不得寸进,被无数女真人围在阵中,身边的军汉越打越少。
插入敌阵的王禀,杀得人仰马翻,却是眼前依旧是那无尽的女真铁甲,身后是那完颜娄室带着大军不断砍杀。
飞奔的马蹄在人群之中再也奔不起来,入阵的锋利也被这些女真铁甲挡住。
王禀王荀的马步越来越慢,慢慢停在了无尽的铁甲之中。
“父亲,今日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王荀打马与王禀并排而立,手中的兵刃迎接着一个一个冲上来的女真勇士,口中不免有些悲哀。
王禀目光坚决,就如历史中在那太原城头嚼着树皮面对女真大阵一样,就是这般的坚决。
“杀,不管生死,只管杀!”王禀声音沙哑,依旧如入阵之时那般坚决。
便是听得父亲一语,王荀忽然又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打马往前几步,挡在了王禀头前。父为子纲,从来不假,有什么样的父亲,才会有什么样的儿子。
这对父子,与那刘延庆父子。就是这个时代两种人的写照与代表。
只奈何时运有别,一对父子身居高位,动辄领兵十数万。另外一对父子唯有一城之偏师兵马,几千而已。若是这两对父子换一个身份,兴许这大宋朝也会另当别论。
怀安城头之上,几百刚刚跑进城内的步卒拥上城头,远远观望着城外的大战。
无数的铁甲包围着两团汉人骑兵,一团只剩两三百,一团还有七八百。却是败绩已露,已然不可能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大哥,呼延将军怕是。。。”
“大哥,我们怎么办?”
城头之上,皆是焦急的神情,这般的战局,已然就是以卵击石,众人皆是呼延灼麾下的兵马,此时呼延灼身陷敌阵,唯死一道。这些军汉刚刚在铁蹄之下逃得一命,站在城头之上,各个心急如焚。
只见头前那个年纪稍大的汉子焦急得蹦来跳去,睚眦欲裂,纠结无比。
却是这般几番之后,这汉子忽然大喊:“走,随老子去救呼延将军,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好,大哥,走,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走,走,就随大哥去。”
汉子也不多等,直奔下城头,左右几十号人皆随之而去。
再看城头之上,不得片刻,四五百号步卒皆往城头而下,出城去救呼延灼。城头之上,便也还剩下三四百人,依旧还在纠结,不时从城头之上下来几人。
有人往城外而去,便也有人往城池另外一边而逃。
第六百六十五章 燕王殿下万岁()
坦胸浴血杀胡虏,铁蹄万甲问胆寒?
赴死心决是汉儿,头颅可抛山河颤!
雄鹰掠过,莺鸽远飞。林间虎豹亦远遁,唯有汉儿打马来。
一个身着皮甲的军汉,从地面飞跃而起,双手张开,抱紧马上一个女真铁甲。两人齐齐落在了马下。
左右几个铁甲军汉蜂拥而上,手中的刀兵便往那落马的女真军汉一顿劈砍捅刺。
马背上的女真汉子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与狼牙棒,不断砸打着地上围作一团的皮甲步卒。血花迸溅。
便也有一个有一个的皮甲步卒跃起,紧紧抱住马上的女真铁甲,用尽全身力气拉扯撕拽,把一个一个的女真骑士拉到马下。
军阵之内,一个失去了兵刃的皮甲骑士,抓住了那柄已经砍入自己肩头的大刀,伸出头颅,掌嘴便咬在了那铁甲女真的手背之上。
那女真汉子疼得疼彻心扉,提腿就踢,却是怎么也踢不开这个咬在自己手上的宋狗。
直到左右几柄兵刃砸打而去,那宋狗方才掉落在马背之上,死得透透,临死之前,口中依旧带走了一块胡虏血肉,让那手背失去了韧带的胡虏,手掌再也握不紧兵刃。
呼延灼看着身边一个一个倒下的骑兵,双眼泣血,口中嘶嚎:“突围,冲出去,冲出去!”
不论这呼喊之声如何剧烈,却是这四周无尽的铁甲女真,如何还能冲得出去。
另外一边的王禀,马蹄已然止步,口中大声喊叫:“杀,随我杀,杀光蛮狗!”
不论多么勇武的坦胸汉子,依旧也是止步不前,被动迎接着一个一个上前的女真,赤裸的身躯上,鲜血淋漓,有敌人的,便也有自己的。
完颜娄室已然驻足,不再打马入阵,便是看着麾下那些无敌女真一步一步消灭着这些不知死活的宋狗,战局已然落定,便等片刻之后,再次打马往东而去。
这一战,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却是完颜娄室心中也是气愤不已,如此在这一个怀安小城之下,竟然浪费了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在宋狗一共不剩千人,皆是瓮中之鳖,已然不在话下。
东边官道尽头,终于出现了铁甲的身影,一小队二三十骑,见得城下大战场景,调头既走。
在马镫之上站起身来的完颜娄室,似乎也发现了视线尽头处出现的一小队铁甲,眉头已然皱起,心中也有猜测。
“将军,是不是宋狗还有援军来了?”完颜娄室身边一个军将开口问道,便是心中所想。
完颜娄室摇了摇头道:“宋狗大军皆在古北,离此地极远,来不得这么快。”
完颜娄室并非是傻,却是也只得这么去安慰众人。按理说郑智麾下的人马此时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却是完颜娄室心中也在担心。自从入了大同,与女真大军几乎断绝了联系,再也没有收到过古北关外的消息。即便是完颜娄室派出去联络的令兵,也还在山林之中翻越。
头前并未收到过郑智麾下兵马离开古北的消息,此时完颜娄室便也只有这般去想。却是那道路尽头出现的铁甲,似乎也在预示着什么。
身边那个军将听得完颜娄室话语,心中大松,便只注意着面前的战局。等待着面前这些宋狗死伤殆尽。
却是完颜娄室的目光再也不在眼前,而是不断去看东边尽头的官道,心中担忧越来越甚。
“召集五千骑,到我身后待命。”完颜娄室眼皮直跳,开口吩咐道。左右令兵连忙打马左右奔去。
那军将闻言,转头又问:“将军可是担忧东边有宋狗援军?”
“便是有援军又何妨,大不了再战一阵,一阵而去,何人能挡我女真铁蹄。”完颜娄室口中说道,即便有所担忧,却也是信心百倍。
轰鸣之声大作,从天空中,从地面上,直传这怀安小城之外。
轰轰隆隆,无尽的铁甲已然入得视线,头前那一队轻骑,不过是郑智阵前的游骑斥候,此时再到的,已然就是那一万五千号精骑大军。
郑智来了,燕王郑智来了。
头前一杆“燕”字大旗,格外显眼。
望眼欲穿的呼延灼,终于看到了那一个汉字,这一个汉字的意义太过沉重,沉重得呼延灼双眼已然落泪,手臂直往东边指去,口中沙哑悲鸣:“燕王殿下到了,燕王殿下来救我们了。”
左右不过百十号人,结成一团,却是爆发出剧烈的呼喊。
“燕王万岁!”
“燕王殿下万岁!”
霎时间所有军汉浑身充满了力量,不用任何指挥,皆打马调头往东边而去,便是去迎那终于出现的燕王殿下。
“父亲,你快看,东边,好多铁甲,是燕王来了。我们死不了了……哈哈……”年轻的王荀喜出望外,站在马镫之上,抬手指着东边,指得浑身颤抖,哈哈大笑。
王禀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高耸的“燕”字,便也不多看,依旧埋头往前杀去,口中却是沙哑一句:“燕王殿下,用兵如神也!便是知道我等该在此处与女真死战。”
铁甲洪流奔腾而来,直入城池之外的战场。
完颜娄室牙关一咬,口中大喊:“随我迎敌!”
五千多刚刚集结过来的女真,已然冲锋而起,往前迎去。
燕,这个汉字,完颜娄室在那古北关口刚刚认识,此时又一次看到,心中大惊,却是也只能咬牙往前迎接而去。就如这个女真汉子一个人在林子里遇见了那几百斤的黑瞎子老熊,不论心中如何紧张,依旧只能正面对峙。
杨再兴锋刃打马,郑智紧随其后,牛大带百多亲兵裹挟左右。
铁蹄已然入阵,铁流相对,健马双头对撞,急速之下,脖颈断裂,栽倒在地。
马上的铁甲骑士,腾空而起,砸在前方敌人阵中,便也能砸到敌人,双双落马,淹没在无尽的铁蹄之中。
军阵之惨烈,莫过于重甲骑兵对撞。已然容不得个人意志的前后。
那一撞,便是整个战局的碰撞,无数人在马背之上,唯有厮杀,容不得丝毫懈怠。剧烈的厮杀,比之步卒战阵的冲击来得猛烈几倍。
这一撞之后,还能继续打马作战的军队,便是这世界少有的强军。
越来越多的女真骑士弃了被包围之人,打马跟随而上,便寻郑智大军冲去。
这些身陷重围的宋狗残兵,已然是强弩之末,那刚来的铁甲,才是真正的敌人。
见不得多少鲜血,看不到几分厮杀。无尽的铁光之下,唯有一个一个被马蹄踏碎的肉身凡骨。
整个怀安小城之外,但凡空地之处,皆被铁甲挤满。城外不过几里辗转腾挪之地,来去之间,便是让这两队重骑绕道调头的余地都没有。没有急停之下,再打马回头整队。
呼延灼与王禀已然聚到了一处,直往城墙下方奔去,让开这无尽的铁蹄。
郑智一阵而出,正在整队。
便听王禀高举混铁枪大喊:“呼延将军,可敢随殿下冲阵?”
呼延灼闻言也是豪气不止,身边不过百十骑,还有什么舍不下,唯有多杀女真方才能解心头之恨,缰绳一拉,喊道:“王将军,走!”
王禀闻言哈哈大笑,打马飞奔,便往西边正在整军的郑智奔去,入得大阵之中。
片刻之后,铁甲再次奔腾起来,直冲女真而去。
完颜娄室整军的速度更是不慢,已然冲锋而去。身后还有七千左右的铁甲,却也丝毫不惧。
虽然完颜娄室不惧,却是也知此番入燕云的战略目的,已然成了一场空。只愿那关口之外的完颜吴乞买能发现郑智已然带精锐离了关口,赶紧全力攻城。
战马冲不起来绝对的速度,人数的优势便立马显现出来。
两方交错,女真人少,郑智麾下大军更多,几近两倍,在战马并不能真正急速奔驰的时候,在双方皆是勇武的时候,骑术的优势不再明显,人数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杨再兴再一次爆发出应有战力,一往无前,就如那史书之中,小商桥处以三百骑击杀女真两千骑之威势,力战而亡。
今日之杨再兴,必不会亡。杨再兴身后,燕王郑智,亦是勇猛,大枪之下,无一合之敌,四处皆是铁甲落马。
完颜娄室终于与郑智对面而来,却是两人皆不识对方,只是一味鏖战。
甚至两人长枪在万军中心交错在一起,却是两人也不知与自己对战之人到底是谁。不通话语,便也无法有任何交流,唯有厮杀不止。
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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