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这一战,胜与败,决定了女真这一族的生死存亡。不论什么险境,完颜娄室皆要冒死一搏,背水一战,再也不去想什么退路之类。
“父亲,绕过城池往东边去了,进燕云了。。。。”王荀心中大惊,惊的是这些女真人竟然不顾大同城,就这么想插进燕云之中,完全不想后顾之忧。
城池之外,射倒的女真人直有好几百,却是这些女真人都不还手,直奔而去。这也是父子二人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王禀眉头大皱,在城头上踱步不止,眼前的情况王禀已然看得清清楚楚。
“父亲,女真人可是想诱我们出城一战?”王荀开口又问。
这父子二人,皆是历史上死战殉国之辈,若是守城,两人倒是做好了死守的决心。却是这出城与女真人战,王荀心中实在不敢有这个决断。
王禀面色纠结,女真人这般往东去,必然是去抄郑智的后路,王禀岂能不知,却是这出城还是不出城,就是王禀面前为难的抉择了。出城,自然能拖住女真人的步伐,让郑智多一些反应时间,不出城,燕云之兵皆在各地关隘,燕云之内,哪里有能挡住女真之人。
这一队女真人马,必然势如破竹,直插燕京等地。郑智的后路,就要出大问题了。
纠结了片刻,王禀把铁盔往头上一戴,开口大喊:“娘希皮的,随我出城,燕王殿下当年千里去江南救援我等,今日我等也该为燕王殿下还了这份人情。”
王禀虽然是开封人,却是在江南为官多年,骂出了一句两浙的脏话。面色狰狞之下,已然往城头而下。
王荀皱着眉头跟随而下,手中大朴刀扛在肩头,本想上前说几句话语,却还是都憋回来了。寻来马匹,城门洞开,千余有马的军汉,带着三四千步卒从东门而出,便去追女真人。
大同往东,便是长青城(阳高南),能跑马的道路,便是大道,多为官修。大道只通城池,自古作战,唯有一城一池而攻,便是因为道路只能通城池。城池不破,必然无路可走,若是如女真这般绕城而去,便是后路再也没有了,唯有孤军深入,面对的依旧是一座一座的城池。
长青城不大,也是年久失修的模样,近两百年无战事,如今被郑智管辖,城内也并无多少兵将,唯有两都人马,不到三百人。只作镇守缉拿防贼之用。
此时官道上奔来万余女真铁甲,便是城门都来不及关闭。
女真人策马而去,空城都不入。
王禀早已与女真后队的斥候交战了几番,却是完颜娄室也不回头去战,一路飞奔。
完颜娄室最终的目的,就是燕京,急入燕京,固守城池,挡住南北通道,郑智自然腹背受敌。此时若是遇见人马就战上一番,必然拖累的进度,怕有变数。
完颜娄室心中也知晓在古北关口的郑智,必然要不得多久就能收到自己入关的消息,争分夺秒便是胜负。
归化关口,一队快马飞奔而来,呼延灼已然接到军令,却是呼延灼一边打开公文,心中还有疑惑,开口问传令之人:“何以两日燕王就有回信到得归化?”
令兵却是并不多言,只道:“呼延将军看了公文便知。”
呼延灼疑惑之间打开公文,只见公文之中:命呼延灼速带人马进驻怀安城,挡住女真去路,女真若是不攻城,立刻带兵出城与之战。某亲率一万五千骑兵已入奉圣州,不日就入归化,三天之内到达怀安城下。
公文之下,燕王郑智亲笔,印鉴加盖。
呼延灼长舒一口大气,开口说道:“烦请快快回禀殿下,便说末将一定在怀安城下拖住女真。”
郑智亲自来了,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生气,便是呼延灼也没有想到。此时古北关口大战之时,郑智却是亲自带兵出了古北,往西来阻入关之女真。如今古北已然失了主心骨,这般冒险的做法,便是谁都没有想到。
就连古北关外的完颜吴乞买也没有想到。甚至郑智麾下绝大多数的军将都不知道。
难怪武松与孙胜超几人麾下的士卒要一日出操两次,便是掩饰军中少了一万五千人。难怪头前郑智在军中深居简出,神出鬼没,消失两日三日也没有人多在意。此时郑智已然消失了五日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女真虽然入关,却是入关的女真,军情消息传递,已然被这关口阻拦,即便是女真人善于翻山越岭,却是这翻山越岭传递的消息也会比正常传递的滞后不少。
这才是女真的弱点。消息不灵通,就给了郑智能够操作的空档。
此时入关的完颜娄室要想把军情传递到古北关口之外的完颜吴乞买,令兵翻山越岭,没有十几日也到不了古北关口之外。若是快马原道返回兴许要快上几日,却是这般孤军深入,原道返回便也不现实。
长青城,往东天成城(天镇),再往东就是怀安,怀安(怀安南)过后便是归化。归化往南过奉圣直入燕京。
一场会战即将展开。若是灭得完颜娄室,女真人便也再无手段,唯有硬拼。在关口之上硬拼才是郑智愿意看到的情况。
西北秦州。
折可求与刘正彦两人不欢而散。如今的西北,再也不是昔日那般的模样。昔日里党项年年寇边,大战小战无数。
整个西北军民众志成城,一心御敌。
如今西北边患已平,却是这西北已然又开始了内斗。
折可求忽然对燕云的战事无比上心起来,郑智的胜败,折可求比任何人都关心,甚至派人远走千里往河东山西去,便是想打听战局的情况。
山西到陕西,并不遥远,陕西到秦州,也并不远。消息的传递全部在快马之上。
折可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兴许就在等待着对于郑智不利的军情消息。
往后十几日,刘正彦与折可求再也没有见面。各自在衙门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城门外的招兵,也在各自进行着。
秦州人当兵,自然更愿意到折家麾下,若是待遇一样,刘正彦压根就招不到几个人。再提升待遇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刘正彦才知道在这秦州,自己与折可求的影响力显然不是一回事。即便自己有那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制置使的名头,两人依旧差距甚大。
昔日童贯为此官,从来不曾插手秦州之事,便是种师道在这里,也是多多倚仗折可求。刘正彦想在秦州与折可求争锋,便也不是高明之举。
如此,刘正彦便也更加愤怒,总先去找折可求的麻烦,却是又不知从何入手。
两人这般僵持了十来日,却是折可求忽然上门来拜见刘正彦。
燕云之地的消息还未传回来。折可求此时上门拜见,显然也有打算。
只见折可求笑脸拱手大拜,口中说道:“拜见刘相公,这些时日里,下官思来想去,便总觉得你我之间有些误会,下官与燕王之间,怕是也有些误会。念及此时,进来皆是夙夜难眠,只得上门来叨扰刘相公了。”
刘正彦闻言一脸疑惑,看着面前这个姿态忽然放低的折可求,心中也是不明所以,拱手还礼之后,开口答道:“不知折相公所说何意?”
折可求却是先未答话,抬手主动去请刘正彦往前落座。
刘正彦落座之后,折可求忽然翻开自己的胸膛,露出胸前的伤疤,开口笑道:“刘相公,兴许这误会就起自这一箭,当时在南丰城之外,下官中了这一支冷箭,血流不止,医官也说九死一生,此事当真不作伪也。却是不想我回得西北,又活过来了。如此才让燕王殿下起了疑心,以为下官想拥兵自重,误会大了。下官想了多日,方才想透这些事情,下官当真没有任何想法,燕王此事在燕云苦战,若是燕王再次相召,下官愿率麾下士卒赶往燕云,助燕王一臂之力。”
刘正彦闻言,半信半疑,目光紧盯着折可求,也看着折可求胸前的伤疤,不言不语。
折可求慢慢把衣衫穿好,又道:“刘相公大概以为下官招兵买马也是为了拥兵自重,刚刚下官想透此时,已然下令让城外招兵之人都撤回营中了,如此方能证明下官之清白。”
折可求此来,不为其他,就为了先稳住刘正彦,坐等局势变化。这刘正彦在折可求眼中算不得什么。却是那郑智的压力实在太大,也容不得折可求不慎重一些。
刘正彦面色微松,方才开口问道:“那你头前为何要与我过不去,要当面与我难堪?背后还来算计?”
折可求一脸笑意更浓,说道:“诶。。刘相公,皆是误会啊。头前你入得秦州,一味与我为难,我也不明所以,方才如此。若是早想明白这些关节,岂能与刘相公为难。都是误会。。。”
刘正彦依旧看着折可求,心中还是将信将疑,却是看得折可求这般姿态,不免怀疑之心减了不少。点了点头道:“事情真假,我决断不了,便等我去信给燕王之后再说。却是这军中之事,你当小心谨慎一些,不可私自调动,最好你把那兵符大印都交上来,如此我才能信你一些。”
刘正彦倒是也不傻,要控制住折可求,自然要先让折可求不能随意调兵遣将。
不想折可求也是连连点头,答道:“这是应该,稍后便把兵符与大印先交到刘相公这里,待得燕王殿下有了定夺再说。”
折可求心中倒是也不怕,只要刘正彦还在秦州,一切似乎也在掌握。郑智如何定夺,一来一回便也不是一时半刻。
即便郑智有定夺,相信这定夺也不及折可求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得快。便是先稳住刘正彦,一切且看局势之变。
第六百六十四章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人是活物,在一些情况下,岂能被兵符大印这种死物控制得住。就如身在秦州的折可求,显然不是死物能控制的,这也是折可求能轻易就交出兵符大印的原因。
刘正彦一直都在其父刘法的羽翼之下成长,虽然并不缺乏西北人的悍勇,也不缺乏西北人的性格。却是刘正彦依旧还是单纯了一些。
也是这西北,多军汉,一贯以来,都少了那些真正的勾心斗角。一定程度上的单纯,便也是这个年代西北人的通性。
能如折可求那般能屈能伸之辈,在西北反倒是凤毛麟角。人越单纯,越是能够忠心,越是能够赴死。反过来相对而言,多谋之人,往往自信,往往就会觉得自己能控制一切,便也会选择一些别人不会选择的道路,就如折可求能投降女真,便也是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即便暂时投降女真,也能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作出一番大事。
所以才落得被女真人毒杀的下场。
而今折可求,多多少少也是这般的心思。蛰伏这个词汇便最适合折可求,蛰伏待变,就看这局势如何去变。
怀安城,女真已出现,万余铁骑,铁蹄踏来,声势浩大。依旧还是绕城之法,丝毫不顾城头上攒射出来的羽箭。
呼延灼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打开城门直冲出去。
女真前队已然过得城墙之下,后队还在城下飞奔。呼延灼却是出了城门,带着千余骑兵,三四千步卒横向冲往女真飞奔的马队。
便是这般动作,也出乎了完颜娄室的预料。便是完颜娄室也没有想到城头上那些甲胄都不全的士卒,竟然敢出城来攻。
这天下竟然还有不知女真铁骑之威的人?
这天下竟然还有敢这般找死之人?
“调头,杀光这些宋狗!”完颜娄室面色狠厉,止住马步,大声下令。
前队已过城池的女真汉子,全部打马回头,直奔那城下而去。
呼延灼双鞭在手,已然一头扎进了女真侧阵,双鞭不断挥舞,连连打翻几个女真人落地。
女真人的反应也是极快,压根不需要任何军令,无数骑士已然调转马头,虽然没有余地冲锋,却是转头肉搏,女真汉子们又何曾怕过谁。
一场大战已起,便看呼延灼眉头紧皱,一边厮杀,一边不断转头往东边去看,期盼着东边道路之上能出现那杆“燕”字大旗。
却是此时东边,来的不是郑智,而是调转马头本来的完颜娄室。
前队的女真骑兵冲锋而来,直接横切而过,把呼延灼身后的三四千步卒冲得七零八落。
兴许呼延灼此番真的是做了一件傻事,做这番傻事的原因,便是呼延灼对于郑智的信任,自从呼延灼随着郑智上阵以来,郑智从未让呼延灼失望过。
完颜娄室一阵而去,调转马匹再来。
还能站直身形的步卒,已然步卒两千人。
所有步卒都转头直往城门奔去,这般在城外遇见铁骑冲杀,这些步卒没有丝毫胜算,不过是枉送了性命,便也由不得这些军汉不逃。
逃散已然开始,完颜娄室不断追杀着这些往怀安城内逃去的步卒,掩杀不止。
呼延灼身边千余骑兵,已然深陷女真阵中,不得自拔。四周皆是女真铁甲,呼延灼硬着头皮四处厮杀。
沉重的双鞭,击打在铁甲之上,爆发出阵阵火花。钝器打铁甲,便是在适合不过的事情,比那些刀剑好用太多,每一次击打,必然击碎敌人几根骨头,让敌人再也拿不起刀兵作战。若是打在头颅之处,便是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奈何呼延灼麾下,并非人人这般勇武,并非人人都是名将之后,家传武艺精湛。
“将军,快快寻一处突围啊,弟兄们撑不住了。”一个军将大喊。
呼延灼哪里不知此时情况,却是也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喊道:“撑住,援军不久就到。”
那军将闻言,站起身来,也往东边看去,却是东边哪里来的援军,开口喊道:“将军,燕王此番怕是赶不过来了。。。”
呼延灼右手大鞭飞击而去,一阵火花,砸倒一个女真骑士,抽空紧踩马镫也站了起来,打眼往东看去,东边官道,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坐稳身形之后,双鞭连连挥舞,面色皆是紧张,这燕王殿下若是再不来,呼延灼已然知道自己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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